施蛰存翻译施尼茨勒小说版本研究
2022-11-23刘军
刘 军
(1.上海应用技术大学 人文学院,上海 201418;2.复旦大学 新闻学院,上海 200433 )
施尼茨勒(1862-1931)是奥地利的文学巨匠,他的主要成就在戏剧和小说,其小说创作开拓了小说文体的边界,引入意识流与心理分析,关注笔下人物的内心世界与情绪波动,别具一格,影响广泛。 他也是奥地利“青年维也纳派”的代表人物。
一、中国现代文坛对施尼茨勒的翻译
中国现代文坛对施尼茨勒戏剧和小说的翻译,以戏剧的译介最早。茅盾署名冰,翻译了施尼茨勒的剧本《结婚日的早晨》,发表在1920 年第1 卷第37 期的《妇女杂志》上;其后,郭绍虞、丁西林、赵伯颜、袁昌英、田汉、焦菊隐、林疑今、刘绍苍、周伯涵、何亮、林惠元等人也翻译了他的戏剧作品。
在小说翻译方面,丽尼、刘大杰、林微音、段可情、钟宪民、茜茜、刘厚醇、蔡次薛、李旭威、方达功、韦澄芬等人都翻译过施尼茨勒的小说,甚至出现多人同译一篇小说的景象:如刘大杰翻译的《苦恋》、李志萃编译的《苦恋》以及施蛰存翻译的《多情的寡妇》;叶灵凤、蒋屏风、刘厚醇、蔡次薛、李旭威和钟宪民翻译的《花》(或名《花开花落》);茜茜、缵武、德明翻译的《三次的警告》(或名《三个警告》)等等,这说明译者对其作品之喜爱,以及读者对其作品之渴求。 当时,有批评家认为施尼茨勒的短篇小说“在技巧方面,比他的戏剧更为完美”[1]。
当时译者将施尼茨勒的名字翻译为显尼志勒、显尼志劳、显尼支劳、斯尼支勒、显尼志拉、斯尼支勒尔、斯尼士、希尼志勒、史尼兹勒、斯尼泽勒耳、休里兹勒、斯尼斯拉、舍里斯勒、鲜尼志勒等,本文除引文外,采用当下约定俗成的翻译“施尼茨勒”。
众多对施尼茨勒的翻译者中,有两位译者特别突出,其一为赵伯颜,其二为施蛰存。 赵伯颜较早关注施尼茨勒,翻译了他几部重要的戏剧《恋爱三昧》《循环舞》和《绿鹦鹉》等。 赵伯颜是文学研究会会员,曾留学德国,对施尼茨勒的作品特别推崇,惜其于1929 年11 月英年早逝,不然,按赵伯颜对施尼茨勒的翻译计划,当有一个持续深入的过程。
施蛰存很推崇赵伯颜关于施尼茨勒的翻译,在其主编的《新文艺》杂志上,多次刊发相关信息。如1929 年第1 卷第3 期《新文艺》杂志发表了赵伯颜的《〈循环舞〉译序》,施蛰存在《编辑的话》中指出:“赵伯颜先生的所译显尼志劳名著《循环舞》将在水沫书店出版了,这里我们发表了此书的很好的介绍。下期赵先生还答应我们做一篇对于此书作者显尼志劳的访问记。在这里我们向赵先生预志谢意。”[2]1929 年第1 卷第4 期《新文艺》发表了林疑今翻译的施尼茨勒戏剧《勇少年卡西安》,施蛰存在该期《编辑的话》中指出:“我们这里特别要向读者报告的,就是答应给我们做《显尼志勒访问记》的赵伯颜先生,不幸在十一月廿九日患伤寒在南京逝世,这不但是我们的危运,也是全文坛的危运。 ”[3]恰是这个时期,施蛰存开始陆续翻译施尼茨勒的小说,可以看出,施蛰存看重和珍视赵伯颜关于施尼茨勒的翻译,将其视为同调。两人关注施尼茨勒的文体侧重点不同:赵伯颜关注施尼茨勒的戏剧,施蛰存关注的则是施尼茨勒的小说。施蛰存说:“显尼志劳是奥国现在的老作家。他是以戏剧家闻名的,但他小说底才能也不亚于戏剧。”[4]他还指出:“有一个时候,我曾经热爱过显尼志勒的作品。我不解德文,但显氏作品的英、法文译本却一本没有逃过我的注意。 ”[5]1333
自1929 年1 月上海尚志书屋出版了施蛰存翻译的《多情的寡妇》始,他陆续翻译、发表和出版了施尼茨勒的小说 《多情的寡妇》《牧人之笛》《生之恋》《妇心三部曲》《薄命的戴丽莎》《孤零》《女难》《私恋》《爱尔赛之死》《自杀以前》等,发表和出版的时间从1929 年延续至1947 年。 这些作品有一些是重复或换名出版,如《生之恋》即《自杀以前》、《多情的寡妇》即《妇心三部曲》中之《孤零》、《爱尔赛之死》即《妇心三部曲》中之《女难》。 即便是《妇心三部曲》,也前后有多家出版社发行的多种版本。由是观之,施蛰存主要翻译了施尼茨勒的《牧人之笛》《生之恋》《妇心三部曲》(内含三篇)和《薄命的戴丽莎》共六篇小说。据施蛰存自述,他还译有施尼茨勒的《维也纳牧歌》《喀桑诺伐之回家》及《狂想曲》,译成后未有机会印出,稿存松江舍下,抗战初起时即毁于兵燹。[5]1333
有人指出,施尼茨勒在小说方面有“《死》,《谷斯特副官》(即《自杀以前》),《到空旷之路》,《贝特夫人及其子女》(即《毗亚特丽思》)等等,皆为匠心独运之佳作”[6]。 还有人指出,“在长达三十余年的小说创作中, 施尼茨勒为后世留下了丰厚而广泛流传的佳作。 小说《死》、《死者无言》、《古斯特少尉》(即 《自杀以前》)、《瞎子基罗尼莫和他的哥哥》、《贝尔塔·卡尔兰夫人》(即 《多情的寡妇》)、《通往自由之路》、《卡萨诺瓦还乡记》、《埃尔泽小姐》(即《爱尔赛之死》)、《梦幻记》、《拂晓的赌博》、《特蕾莎:一个女人一生的编年史》(即《薄命的戴丽莎》)等都是德语和世界文学经典之作”[7]12。 还有人指出,施尼茨勒的小说“有《贝塔加兰》(即《多情的寡妇》)、《死》、《宽阔的路》、《贝特夫人及其子女》等多数之短篇,皆富于南国情调”[8]。 这些小说中,就有施蛰存翻译的《自杀以前》(《生之恋》)、《妇心三部曲》(《多情的寡妇》《爱尔赛之死》《毗亚脱丽思》)及《薄命的戴丽莎》。 施蛰存以个人之力,持续译介施尼茨勒的小说,不仅为当时的国内文坛带来新的阅读审美范式,同时,他也充分借鉴、模仿、创造性地将施尼茨勒的表现手法与表现题材融进中国的小说叙事之中,形成了施蛰存独特的现代派心理分析小说,丰富了中国现代文坛的表现形式。
要指出的是,施蛰存不仅自己翻译了施尼茨勒的多部小说,同时,还在他主编的刊物如《新文艺》《现代》上发表了其他译者翻译的施尼茨勒的作品。 除了前面提到的对赵伯颜、林疑今的相关翻译推介外,在施蛰存主持的1934 年第5 卷第2 期《现代》上发表了林微音翻译的施尼茨勒小说《来森波男爵的命运》。 施蛰存在该期《现代》的《社中座谈·编后记》中指出:“《来波森男爵的命运》这短篇,虽然作者是无需更多的介绍,但这一篇是作者所有短篇小说中最成功的一篇,是公认的杰作,这一点却有特别提出的必要,望给以相当的注意。 ”[9]可见施蛰存是有计划地请人翻译施尼茨勒的作品,并在自己主持的刊物上不遗余力地以多种形式来为施尼茨勒在中国的传播推波助澜,以期形成了传播效应。
二、施蛰存翻译施尼茨勒小说版本溯源
下面来梳理一下施蛰存翻译施尼茨勒小说的版本与源流。
(一)《牧人之笛》
《牧人之笛》(上、下),分别发表在1929 年10 月和11 月出版的《现代小说》第3 卷第1期和第2 期上。这篇小说粗线条勾勒了女主人公在丈夫的催促与放手之下,离家出走,追逐享乐,经历了一系列爱恨情仇,周旋于各种男人身边,在情感、欲望与权力之间游走的故事。不长的篇幅,因有波澜壮阔的战争场面描写,以及宫廷内外的勾心斗角,而显示出史诗气概。 不过最引人入胜的,倒不是故事情节的演进,而是女主人公那种非理性的,由性与情欲支配的价值取向——当她在父亲和丈夫的保护下过着安宁的生活时, 她是娇小温顺的女人;当丈夫给她自由,不用受道德和伦理的约束时,她逐渐走向自我解放之路,将女性内心的潜意识发挥到极致。
该期《现代小说》的推介文章说:“本刊所载施蛰存君译的一篇《牧人之笛》已于这一期结束了,读者不妨细细的去再读一遍,这是一篇多么美妙的故事。 ”[10]
(二)《生之恋》(又名《自杀以前》)
1931 年《东方杂志》第7、第8 号,发表了施蛰存翻译的《生之恋》;1945 年,施蛰存将《生之恋》改名为《自杀以前》,由福建永安的十日谈社出版,列为《北山译乘》第一辑。
《生之恋》今译名为《古斯特少尉》,这篇小说是施尼茨勒的代表作之一。 全文为陆军中尉哥斯脱尔的内心独白,偶尔有人物对话穿插其中,用以推动故事情节发展。哥斯脱尔因为受面包师的侮辱而想到自杀,由此展开了他关于该如何自杀,自杀后亲人、情人会如何悲伤等复杂、跳跃的心理,并最终因为面包师意外死亡而得以解脱的全过程。这种独特的以心理分析和意识流为主要手段的表现形式,使得这篇小说具有重要的文体意义。
当时有人评价这篇小说,指出“此后显氏因一篇小说有侮辱奥大利帝国军人的嫌疑,致革去医职,从此就使他绝意于医业”[11]。 彼得·盖伊指出,施尼茨勒“最出色的小说《古斯特少尉》——一部令人动容的意识流独白”[12]63。
1944 年,施蛰存在福建,“从《东方杂志》中抄出《中尉哥斯脱尔》,改题《自杀以前》,请十日谈社印刷流通”。 他隔了十多年再来看曾经翻译的旧作,施蛰存认为《生之恋》“是作者早年的试笔,追逐新形式的努力在此中显现了初发于硎的锋芒”[13]。
(三)《妇心三部曲》
《妇心三部曲》是一部由三篇小说组成的、彼此没有关联的小说合集,1931 年6 月由神州国光社初版,分别为:第一部《蓓尔达·迦兰夫人》(长篇)、第二部《毗亚特丽思》和第三部《爱尔赛小姐》(均为中篇)。 这部翻译小说出版后,即有人撰文评论说:“这是一部很可以看看的,并且译者也译得很不差。而末了,不要是以为我才替他们做广告或者宣传才好。”[14]还有推荐文章认为:“本书的第一部和第二部,便是他生平所描写的妇女恋爱心理的最好的作品。 ”[15]后来施蛰存在福建长汀县图书馆看到《妇心三部曲》,“已甚破损,但读者有批注其上,谓此书甚好看,请馆员加意爱护,并妥为修补装订,我甚为感动,不意十余年前旧译,尤有嗜痂者”[13]。
这套书数次重版,也发行过几种单行本,是施蛰存翻译施尼茨勒的小说中出版次数最多、版本最为复杂且影响也是最大的。
1941 年5 月,上海言行社将《妇心三部曲》分成三本出版,在“妇心三部曲”的总冠名下,分别为《孤零》(即《蓓尔达·迦兰夫人》)、《私恋》(即《毗亚特丽思》)、《女难》(即《爱尔赛小姐》)。
除了言行社这个版本之外,1940 年代文化出版社出版了《孤零》和《女难》等。 言行社和文化出版社关于《妇心三部曲》的封面扉页设计,除了社名不一样之外,其他基本相同。有人指出,文化出版社“只是偶然间见到了显尼志勒著、施蛰存译‘妇心三部曲’之一的《孤零》,这才建立起文化出版社的‘概念’。 这本书印得很粗糙,记得好像使用土纸印刷,质量低劣,字迹模糊……在此书版权页上,未留下文化出版社的任何形象‘痕迹’,只表明出版社与发行者均为文化出版社,给人的感觉像是一家故意回避形象的盗版书店”[16]467。
无论是言行社还是文化出版社出版的单行本《妇心三部曲》,均没有译者序,这和施蛰存译著一般都喜作序跋和注释、对作者及相关文化背景做爬梳考证的风格不一致,且文化出版社甚至连出版时间都未标识。 该书出版于沦陷时的上海孤岛,彼时施蛰存正远在福建教书,言行社或文化出版社是否与施蛰存就该书出版有过沟通,也未可知。施蛰存自述:“以上三种即用1931 年神州国光社纸型分册印行。 ”[17]474(据先生提供的书面材料)
1947 年2 月,言行社重版《妇心三部曲》,这部书编得更粗糙,三篇小说的分篇很模糊,譬如《毗亚特丽思》位居第二篇,但没有标题,仅有“第一部”这样错误的标识;而《爱尔赛小姐》连小说标题乃至分篇标识都没有,与《毗亚特丽思》之间仅用一张空白纸作区分。 施先生认为这个版本“大约是个盗版,因为我事先并不知道。 这部译文经两次排版,错字很多,现在有出版社愿意重印,我便趁此机会把全文重阅一次,改润了一些别扭的译文,校正了错字”[5]1494。
《妇心三部曲》之一《蓓尔达·迦兰》,即1929 年1 月1 日尚志书屋出版的《多情的寡妇》。 这篇小说是施蛰存最先翻译的施尼茨勒的小说。 施蛰存回忆:1927 年,施蛰存、戴望舒、杜衡是共青团员,在国民党的白色恐怖威胁之下,他们三人躲到施蛰存位于松江的家中,闭门不出,着手翻译外国文学。施蛰存说:“这一时期,望舒译出了法国沙多布里安的《少女之誓》,杜衡译出了德国诗人海涅的《还乡集》,我译了爱尔兰诗人夏芝的诗和奥地利作家显尼志勒的《倍尔达·迦兰夫人》。 ”[18]
这篇小说描摹了带着幼儿生活的寡妇迦兰的纠葛心灵历程,她本来打算安心过清心寡欲的寡居生活,直到在报纸上看到曾经热恋过的情人——音乐家爱米儿的消息后,就动了春心,在矛盾、纠结与渴望中私会爱米儿,最终被他玩弄、厌倦、抛弃。 这篇小说有着舒缓的风景描写,从容的情节安排,以及迦兰复杂的心理刻画。有人认为:“《多情的寡妇》这是一部长篇小说,内容很简单……显氏此篇小说,描写最为精细而深刻动人,尤其对于妇女心理,更为透澈入微。 ”[11]还有人指出:“人们都知道显尼志劳是一个医生,所以他的小说,最擅长于心理的描写。 对的,在这本《多情的寡妇》里边,可以说十分之九,是极深刻的心理的分析。 ”[19]还有人指出:“在他的作品中,我们一点也感觉不到德国作家那样的粗犷、质直和沉雄,而却能够得到几乎法国式的柔美、委婉和感喟。 ”[20]
《蓓尔达·迦兰》在民国时期还有刘大杰和李志萃的译本:1932 年中华书局出版了刘大杰翻译的《苦恋》;1934 年,上海开华书局出版了李志萃翻译的《苦恋》。
1987 年12 月10 日施蛰存为旧译《蓓尔达·迦兰》交付新版重印撰写引言。 据沈建中著《施蛰存先生编年事录下》记载:此书稿经彭燕郊推荐交付漓江出版社,并拟仍取旧名《蓓尔达·迦兰》,最终未能印行。
《妇心三部曲》之二《毗亚特丽思》,这部中篇小说主题是典型的母子恋,毗亚特丽思寡居多年,丈夫死后,她将所有的爱倾注在儿子身上。 儿子喜欢上了与母亲年龄相仿的贵妇,毗亚特丽思喜欢上了儿子的好朋友,并委身于他。母子二人都陷入道德和人伦的痛苦之中,最终毗亚特丽思带着儿子自杀。这篇尚未引起足够关注的小说,其情节之一波三折,其心理描写之百转千回,其景物描写之幽静空灵,实为经典。 相关推介文章认为:“其中写母爱,写性欲冲动,都异常强锐。 ”[15]
《妇心三部曲》之三《爱尔赛小姐》,施蛰存于1945 年改名为《爱尔赛之死》,由复兴出版社(福建南平)出版。 这篇小说写爱尔赛小姐在与姑母表弟度假行程中接到母亲电报,称父亲因官司急需一笔钱来化解牢狱之灾,母亲请她跟同来度假的富商陶苔丝借钱,陶苔丝提出要欣赏爱尔赛之裸体后再付钱给她,于是爱尔赛在种种思想斗争与情绪对抗中,意识模糊,无法自控,最终将身体裸之于众,服药自杀。它与其20 余年前创作的《生之恋》均为施尼茨勒心理分析小说的杰作,施蛰存认为《爱尔赛小姐》是作者“晚年的成熟作品,当然显得笔调老辣完美,无懈可击”[5]1332。
有人指出《爱尔赛小姐》构思的由来:“显尼支劳却是个极喜欢在空气中生活的作家。大半作品都是在乡间闲步时得到的灵感。有一次,他独行田野中,瞥见远处树影中闪过一个裸体的人影。 他立刻起了好奇心,那一篇Franlein Else 就慢慢地在心中成熟了。 在这篇小说中,他只借着几小时的幻想把一个小姑娘的生活和心理全都表现出来,这种映像和解析的方式可以代表他的一切作品。 ”[21]
据报道,“他的意想的偏肉感的《爱耳丝姑娘》(Miss Elsie)出版不上两星期便卖了六万册”[22]。 除了施蛰存翻译的这个版本外,还有1949 年1 月大家出版社出版的何文基翻译的《哀尔赛姑娘》。
(四)《薄命的戴丽莎》
该书成于1928 年,为施尼茨勒生前创作的最后一部长篇小说,介绍了女主人公戴丽莎从少女到单亲母亲,再到其最终被儿子所杀的凄凉一生。她不被原生家庭重视,母亲对戴丽莎关爱很少,不断打探其生活,挖掘写作资源,虚构自己的小说,借以成名;哥哥又极度自私,对戴丽莎无亲情可言。戴丽莎与初恋情人若即若离,始终不能有所突破,后来遇人不淑,始乱终弃。 戴丽莎凭借一己之力,含辛茹苦带着儿子,在各种家庭中做家庭老师讨生活,最终被叛逆的儿子残忍杀害。
这篇小说在奥地利出版不久,我国的《小说月报》就发表了赵景深的相关介绍:“最近显尼志劳又写了一部灰色小说《铁丽诗》,叙铁丽诗当女教师,到处漂泊,最后竟得到悲惨的结果。 ”[23]1929 年9 月23 日《申报》刊载了汪倜然的《苔丽沙》,这篇文章较为详细地介绍了《苔丽沙》的情节,分析了苔丽沙悲剧命运的原因。 认为“这是一部沉郁的小说,使人愈读愈生不快之感的,资产阶级底黑暗面,与职业妇女底受挤压的生活,在这里都充分地暴露出来了”[24]。
1935 年9 月,施蛰存“开始翻译奥地利显尼志勒小说《薄命的戴丽莎》”[17]320,他是在钱歌川的邀约下翻译此书的。当时钱歌川任中华书局编辑,与众多文坛活跃的作家常有联系,目的是为了拉稿子,“长稿出书,短稿给杂志用”[25]2。 他当时主编《世界文学名著丛书》,向郁达夫、夏衍等人约翻译稿,施蛰存也受邀其中。 据施蛰存1935 年9 月写给钱歌川的信中记载:“承介绍译Schnitzler,这是弟所嗜读之人,不胜雀跃,三月译了,可以如约。 ”[26]不过,当时施蛰存没有这本书的英译本,加之杂务缠身,并未能在三月之内如期完成翻译。 1936 年4月30 日, 施蛰存致信钱歌川:“所译小说, 因校中课务及上海杂志公司珍本丛书事常有掣肘,久不能竣事,十分抱歉,现在已译至原书大半,想五月终可以了毕矣。 ”[26]
1937 年4 月,《薄命的戴丽莎》由中华书局出版,列入“世界文学全集”。 1940 年2 月中华书局再版。 施蛰存在该书序言中指出:“本书未必是显尼志勒的杰作,但也不失为一部名著。而且因为篇幅较长,所描写的书中女主角戴丽莎一生所遭逢的事件又极繁复,作者所擅长的各种表现方法可谓已具备于本书之中,那么本书也未始不可帮助读者小规模地领略一点显尼志勒的文学的容貌。 ”[27]5该书出版后,《申报》有新书推荐,认为“全书主旨在表现性爱与母爱之冲突,理智与感情之矛盾,人性之柔弱及社会传统之冷酷,精致细腻,实为显氏老当益壮之杰作”[28]。
在施尼茨勒作品的译介者中,施蛰存无疑是最闪耀的存在。他不仅翻译其作品最多,同时也将施尼茨勒作品中的心理分析和意识流手法,乃至“死亡”与“性爱”的题材引入小说创作,为1930 年代的中国文坛奉献了一批风格迥异、别具匠心的现代派小说,施蛰存是施尼茨勒当之无愧的东方传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