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带一路”视域下中缅边民跨境交往的特征
2022-11-23付永丽
付永丽
滇西科技师范学院 管理与经济学院,云南 临沧 677000
一、引言
区域空间构成的两个基本要素是地理环境和人的活动,在直接导致空间多元关系产生的同时,自然形成了人的交往互动[1]。所谓“边民跨境交往”,是指居住在相邻国家沿陆地边界线一定纵深范围内的边民在一定条件下个体或群体之间相互进行的物质、精神交流活动。中缅边民跨境交往是指居住在中缅边境地区的边民相互跨越边界线进行的物质、精神交流活动。改革开放以来,中缅边境地区是我国“民族团结进步、边疆繁荣稳定”的重点地区,境内边民在维护国家主权和领土完整、守边固防、睦邻友好等方面作出了重要贡献。进入新时代,随着中缅利益共同体、责任共同体的强化特别是中缅命运共同体的构建,中缅边境地区已经成为中缅共建“一带一路”和中缅经济走廊建设合作的重要地区,对构建中缅命运共同体具有重要的地缘政治意义。中缅边界以云南省为主要门户,中缅边界云南段共涉及怒江傈僳族自治州、保山市、德宏傣族景颇族自治州、临沧市、普洱市和西双版纳傣族自治州6个州(市)的18个县(市)。境外为缅甸的克钦邦和掸邦。中缅两国边境山水相连,命运相牵,合作历史源远流长,跨境民族聚处杂居,交往交流静水流深,境内外无论哪一方的政治经济社会局势变化往往导致另一方也会发生相应变化。“一带一路”视域下,中缅边境不仅是中缅两国友好的重要纽带,而且是建设中缅经济走廊的前沿和窗口。中缅边民在中缅经济走廊建设中起着沟通人文交流的桥梁和纽带作用,其跨境交往问题事关边疆的安全、稳定与发展。本文认为,“一带一路”视域下,空间分布不平衡的非均质性特征、跨境交往的数量庞大特征、显明的双向交往平衡特征和跨境交往的复杂多样特征共同构成了中缅边民跨境交往的特征。其特征呈现的根本原因是边民基于生存策略作出理性选择的行为结果。
二、特征
(一)空间分布不平衡的非均质性特征
在地理学意义上,“非均质性”主要是指特定区域内部地理环境与人文环境的多元性以及各环境要素空间分布的不均衡性[1]。中缅边界北段地处青藏高原和云贵高原结合部,原始森林遍布,谷深坡陡,“上山到云间,下山到河边,说话听得见,走路要一天”是中缅边界北段地理环境的真实写照。而中缅边界中段地处云贵高原西部横断山脉的南延部分,瑞丽江、大盈江两岸风光秀丽,良田万顷,便于边民交往交流。中缅边界南段多为怒江—萨尔温江、澜沧江—湄公河中游地带,大部分地段在地理空间上连成一片,山峦重叠,地势起伏不大,中缅边民往来畅通无阻[2]。可以看出,自然地理环境的差异性在该区域空间边民跨境交往非均质性特征的形成和塑造方面,无疑具有原生性的影响。由于中缅边界北段区域山高谷深,原始森林遍布,所以大部分地区人烟稀少,边民的主要分布地区为中缅边界中段和南段。换句话说,中缅边境地区的地理环境使中缅边民形成了适合自身生存发展的生产空间和生活方式。长期以来,在自然环境、地理空间、边民活动等要素为主构成的多样性空间关系中,尽管中缅边民互动的空间有时会显得较为窄小,但中缅边民物质交换活动和情感交流持续发生,又鲜明体现出中缅边民生活方式的相似性和经济上的互补关系的宽大。以2015年为例,在中缅边界北段,从片马口岸的出入境人员为179667人次,其中出境人员为89817人次,入境人员为89850人次。在中缅边界中段,从章凤口岸的出入境人员为1265 585人次,其中出境人员为591403人次,入境人员为674182人次。在中缅边界南段,从沧源永和口岸的出入境人员为606235人次,其中出境人员为297069人次,入境人员为309166人次[3]。显然,单从数量上看,中缅边民跨境交往呈现为“北段冷、中段热、南段温”的整体格局,明显具有空间分布不平衡的非均质性特征。
中缅边民跨境交往的基本过程,从空间分布不平衡的非均质性特征来看,可以视作“非均质性”背景下“人地关系”的互动过程。中缅边境地区纵横分明、立体多样的地形、地貌,使边民难以建构齐整统一的社会体系,在生态环境能够提供赖以生存的物质资源前提下,边民形成了规模大小不一的群体,呈现出大范围分散、小规模聚居的分布特点。同时,地理生态环境既是边民生活方式相似性的自然选择,也是边民从事经济活动的生存依托,还是边民经济互补关系的形成原因。中缅边境地区的资源环境特征和边民的地域分布差异,不仅使边民生活方式具有相似性,而且也导致边民经济活动的内容不尽相同,边民经济上的互补关系最终得以形成。由此可见,地理生态环境不只是通常认为的容纳社会和文化的容器,而且还是具有连续性的包含自然和人文因素的区域性结构[1]。
(二)跨境交往的数量庞大特征
全球化时代的一个重要特征就是人口的跨境交往。正常、合法的人口互动,既可以促进民族文化的交流、合作,也可以实现经济社会的和谐发展。从中缅边境陆路口岸的出入境人员数量上看,2015年出入境人员共计2632万人次,占云南省所有口岸出入境人员3494万人次的75.3%[3]。2016年出入境人员共计2736万人次,占云南省所有口岸出入境人员3717万人次的73.6%[4]。上述出入境人员中,大部分应属于中缅双方的边民。从这一组数字可以看出,与云南省对越南边境陆路口岸、对老挝边境陆路口岸和空运口岸、铁路口岸相加比较,中缅边境陆路口岸的出入境人员都具有绝对的数量优势,鲜明体现出中缅边民跨境交往的数量庞大特征。另外,据临沧市商务局统计,2009年临沧3个口岸的出入境人员为120.61万人次,其中镇康南伞口岸的出入境人员68.48万人次,耿马孟定清水河口岸的出入境人员25.09万人次,沧源永和口岸的出入境人员27.04万人次。而2015年临沧3个口岸的出入境人员共为267.74万人次,其中,镇康南伞口岸的出入境人员137.56万人次,耿马孟定清水河口岸的出入境人员69.56万人次,沧源永和口岸的出入境人员60.62万人次。两相比较,镇康南伞口岸增加69.08万人次,耿马孟定清水河口岸增加44.47万人次,沧源永和口岸增加33.58万人次,3个口岸出入境人员共增加147.13万人次,增长120%[5]。这一组数据是“一带一路”倡议前后的出入境人员数量对比,一定程度上反映出中缅边境地区由传统的改革开放末梢转变成为对外开放前沿的变化,也体现了“一带一路”视域下中缅边民跨境交往的数量庞大特征。诚然,上述两组数据,显然尚不包括从民间便道跨境交往的境内外边民和其他各种类型的非法出入境人员,如果加上后两者,中缅边民跨境交往的实际人数还要更多。
从中缅边民跨境交往的数量庞大特征来看,边民的交流互动无疑具有重要的现实价值和意义,深深影响着中缅边境的经济社会发展。2016年,中缅边境口岸出入境交通工具共计达706万辆次,同比增长13.9%。在口岸边民互市贸易中,孟定清水河口岸的边民互市进出口额名列中缅边境口岸首位。口岸边民互市进口商品主要为火龙果、香蕉、芭蕉、绿豆等农产品,出口商品主要为纸箱、水泥、瓷砖、水泥制成品等[4]。随着中缅共建“一带一路”合作的进一步深入,中缅边民跨境交往的数量庞大特征会更加凸显,最终在促进民族文化交流合作的同时,促成经济社会跨越发展,最终实现中缅边境地区的“民族团结进步、边疆繁荣稳定”。
(三)显明的双向交往平衡特征
在中缅边民的跨境交往中,互动的频度和强度非常之高,双向交往平衡特征比较显明。以2015年为例,在中缅边界南段,从勐海打洛口岸的出入境人员为1099368人次,其中出境人员为551389人次,入境人员为547979人次,出、入境人员的差额为3410人。从孟连勐阿口岸的出入境人员为1341026人次,其中出境人员为670611人次,入境人员为670415人次,出、入境人员的差额为196人。从镇康南伞口岸的出入境人员为1375640人次,其中出境人员为681762人次,入境人员为693878人次,出、入境人员的差额为12116人[3]。除了镇康南伞口岸之外,从勐海打洛口岸、孟连勐阿口岸的出入境人员差额不大,体现出中缅边民的双向交往平衡特征。而镇康南伞口岸的出入境人员之所以差额较大,应该是与2015年缅甸果敢“2·9”事件爆发并持续进行战事紧密相关,因为其导致大量缅籍避战边民涌入镇康,造成了镇康南伞口岸出入境人员差额较大的结果。在中缅边界北段和中段,中缅边民的跨境交往同样表现出明显的双向交往平衡特征,如2015年,中缅边界北段的泸水片马口岸出入境人员179667人次中,出境人员为89817人次,入境人员为89850人次,出、入境人员的差额为33人。中缅边界中段的盈江口岸出入境人员1654159人次中,出境人员为827074人次,入境人员为827085人次,出、入境人员的差额为11人[3]。
就中缅边民跨境交往的频度和强度来说,有学者在镇康县和耿马县的南红坝—营盘村—塘上水—南伞镇—白岩村—小水井—南宋林—尖坪村段的调查结果表明,中国边民与缅甸边民有交往的占比是68.49%;缅甸边民和中国边民有交往的占比为51.63%。中国边民曾经到缅甸境内工作的人数比例是52.97%,其中经常往来的占比20.55%;缅甸边民中曾经到中国境内工作的人数比例为53.26%,其中经常往来的占比16.85%[6]。从中可以发现,中缅边民的跨境交往非常密切,交往的频度和强度非常之高,并且双向交往基本平衡的特征也比较显明。因此,透过中缅边民的双向交往平衡特征可以看出,这种交往既是对中缅两国边民友好往来的印证,也是呈现中缅两国边民跨境交往的社会意义和经济价值所在。
(四)跨境交往的复杂多样特征
中缅边民的跨境交往主要包括日常交往和非日常交往两种形式。所谓的日常交往主要是指边民在衣食住行等日常生活方面的主体间的交往活动;非日常交往则主要是指边民之间在政治、经济、社会化生产等非日常生活领域的交往活动。日常交往与非日常交往在中缅边境地区呈现出复杂多样的形态[7]。同时,中缅边民的跨境交往就类型来说同样表现出复杂多样特征,不仅有生活型交往、经济型交往等合法有序的跨境交往,而且有特殊型如缅甸籍避战边民涌入等特殊时期的往来,还有缅甸籍“三非人员”入境滞留,以及我方边民非法出境打工和偷渡逃亡等非正常的往来。此外,中缅边民的宗教往来问题也是复杂多元,热点、难点问题较多,非法传教和宗教渗透等问题严重。凡此种种,使中缅边民的跨境交往具有复杂多样特征。
中缅边民跨境交往的复杂多样特征,凸显的是边民社会互动的多元化现实和社会治理的重要性与复杂性。从中缅边境地区的多元化现实情况来看,边民的交流互动不仅实现着双边经济社会发展的资源性互补,而且实践着多元文化之间的交流合作,最终达到对“他者”文化的宽容与接纳。就社会治理的重要性与复杂性而言,如因中缅边民跨境交往出现的事实婚姻问题,往往涉及到比较棘手的治理难题,多年以来始终“梗阻”难消,应该把其视为“地方性事务”,从社会问题的地方治理角度探索化解之道。又如宗教往来中的非法传教和宗教渗透等严重问题,需要宗教治理与社会治理相结合,抓好宗教事务管理,加强对影响宗教和顺问题的隐患排查,建立健全民族宗教工作研判机制,着力“引导”宗教与社会主义社会相适应,共建宗教和顺的美丽边疆。
三、结语
中缅边民的跨境交往之所以呈现出上述4大特征,根本原因是边民基于生存策略作出理性选择的行为结果。其一,地理生态环境既是中缅边民生活方式相似性的天然选择,也是资源差异导致边民经济互补关系的形成原因,还是具有连续性的包含自然和人文因素的区域性结构。其二,中缅边界问题的解决迄今已经60年,大多数边民既有稳定的国家归属意识,也有强烈的民族认同感,因此,中缅边民的跨境交往属于融合了民族与国家认同的“以生为计”选择。其三,“一带一路”倡议促成中缅边境地区由传统的改革开放末梢“蜕变”成为对外开放前沿,该区域的经济社会发展强劲提速,边民的“常态化交往”理所当然。在中缅边民的跨境交往中,稳定收入的工作机会是边民首要的考量,趋利避害是人之常情,在中缅边民的内心深处同样深深扎根。因此,加快中缅边境地区经济社会发展,加强中缅边民跨境交往治理机制的探索,对边民交流互动的促进和边境安全稳定的维护具有重要意义。
2020年1月17日至18日,习近平主席应缅甸总统温敏邀请访问缅甸,同温敏总统和昂山素季国务资政分别举行会谈,就巩固中缅传统友谊,推进全面战略合作,秉持平等、互利、共赢精神,构建中缅命运共同体深入交换意见,达成广泛共识[8]。中缅联合声明强调:弘扬中缅传统“胞波”情谊,深化两国全面战略合作伙伴关系,打造中缅命运共同体,推动中缅关系进入新时代;继续保持高层密切交往,巩固政治互信,加强战略沟通,深化治国理政经验交流,进一步推动两国立法机构、政党、地方之间开展友好往来;加强共建“一带一路”合作,推动中缅经济走廊从概念规划转入实质建设阶段;继续用好中缅外交国防2+2高级别磋商机制,共同维护两国边境地区和平稳定,促进边境地区发展繁荣[8]。2020年,中国的外交开局精彩,中缅联合声明格外激动人心,习近平主席访问缅甸引领中缅胞波情谊步入了新时代,是中缅关系史上的重要里程碑。紧接着,在中缅建交70周年到来之际的2020年6月8日,习近平主席同缅甸总统温敏互致贺电。习近平主席指出,建交70年来,中缅传统胞波情谊历经风雨、坚如磐石。双方近期在抗击新冠肺炎疫情斗争中相互支持、守望相助,生动诠释了患难与共、同舟共济的中缅命运共同体精神。温敏总统则在贺电中表示,衷心感谢中方为缅甸抗击新冠肺炎疫情、推动经济社会发展提供的宝贵援助和大力支持[9]。2020年9月14日,中国驻缅使馆负责人同缅甸卫生体育部、外交部主管官员举行电话会议,就加强中缅新冠肺炎疫情联防联控进行工作对接。双方将在前期有效开展防疫合作的基础上,进一步用好中缅边境联防联控机制,切实加强边境管控,共同打击非法出入境活动,加强疫情信息共享,全力防控疫情蔓延[10]。
2021年11月19日,习近平总书记在第三次“一带一路”建设座谈会上强调,完整、准确、全面贯彻新发展理念,以高标准、可持续、惠民生为目标,巩固互联互通合作基础,拓展国际合作新空间,扎牢风险防控网络,努力实现更高合作水平、更高投入效益、更高供给质量、更高发展韧性,推动共建“一带一路”高质量发展不断取得新成效[11]。“风正好扬帆”,中缅有着2210千米的共同边界,边界线两侧的边民同根共源,像亲戚一样互动频繁,既促进了团结进步,也维护了边境稳定,还实现了边疆繁荣。相信随着中缅关系的提质升级,制定完善行之有效的新冠肺炎疫情联防联控措施,中缅边民跨境交往的基础将更加牢固,内容将更加丰富,特征将更加彰显,一定会为促进中缅边境地区的“民族团结进步、边疆繁荣稳定”作出新的贡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