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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视域下的公共空间再造*

2022-11-23刘春呈

关键词:国民共同体集体

刘春呈

(云南大学 政府管理学院,云南 昆明 650504)

在党的十九大报告中,“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这一重大现实命题被提出,如何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亟待探索并解决。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旨在促使国民认同、归属于中华民族大家庭,并自觉维护中华民族的共同利益。习近平指出:“中华民族多元一体是先人们留给我们的丰厚遗产,也是我国发展的巨大优势。”[1]那么,“多元”如何凝为“一体”?各族先民在长期共同生活中,共同开疆拓土、共同创造历史、共同谱写文化、共同孕育精神。基于共性,“多元”民族有机聚合。共性的多维互化,为“一体”凝合创造了条件。在中华现代国家构建进程中,中华民族不断从“自在”走向“自觉”。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标志着中华民族共同体的初步成型。

伴随时代发展,中华民族共同体亦需要进行新的时代性构建。习近平在考察博物馆、历史遗迹等内蕴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公共空间时,着重提出要对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进行“引导”“增强”乃至“铸牢”,凸显了公共空间之于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核心效能。须认识到,“中华民族是中国作为民族国家的基础,是一个情感、文化和政治的共同体,‘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可以增强我国各民族人民的中华民族认同,进而增加国家认同”[2]。中华民族共同体的发育,离不开物质和精神双重维度共同性所催生出的认同感、归属感,及藉此凝合的共同体意识。现阶段,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是统一多民族国家的历史使命,要想实现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普及化、社会化乃至铸牢并成为国民认同的政治象征,离不开国家主导下的“国家-社会”互动式构建。这就须要在平衡差异的基础上聚焦共性,使“共同体-国民”间在利益、意识、情感等维度耦合,依靠情感互惠纽带实现构建目标,立足于公共空间这样的“物质-精神”共构基点,为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提供现实路径。

一、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中公共空间的功能

现代社会中,公共空间归属公众、承载社会活动,面向全社会开放,具备生产公共意识的基础性功能,常见的如:街道、广场、公园、图书馆、博物馆、纪念碑、纪念馆、历史遗迹等。公共空间具备特定的意图性,能够通过整体塑造内部环境和综合运用象征元素,借助隐喻、暗示、联想等指向性手段,在启迪思考、诱发想象中唤起国民对特定历史时刻的记忆。除回溯性功能外,公共空间兼具前瞻性功能,即勾连历史与未来,使国民在确认历史中展望未来。一方面,通过发挥作用集体记忆的能力,公共空间为共同体认同乃至国家认同提供着持续的合法性来源。另一方面,通过对中华民族共同体历史的不同形式叙述,公共空间为国民提供着保存、观看、共享集体记忆的装置。双重协同驱动着共同体认同的流转。民族国家时代,构建公共空间以强化国家记忆、为国家提供合法性来源是世界各国的通行做法。公共空间是权力争夺的核心场域,各权力主体通过塑造集体记忆为自身谋取合法性来源。历史上通过创设、改造、清除公共空间以强化、扭曲、消灭集体记忆的做法屡见不鲜。鉴于此,运用权力技巧再造公共空间,是中华现代国家必然且必须的选择。

(一)公共空间对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承载

公共空间是人为构筑的产物,能够使国民通过共享历史命运感而在情感、理念等维度联结为共同体,并通过对共同体的目标和过程构建合理化解释实现赋权目标。公共空间的兴起与创设,重塑了传统中国社会知识生产模式下“点-点”的线性信息传播方式,实现了“面-面”的集体传播。以公共空间为中介,大规模、全方位地朝向大众阶层传递价值观、知识理念等意识信息的方式成为现实,传统的社会信息传播渠道被拓展并重塑。随着价值观在社会各阶层的普及性传播,奠定了凝结共识性认识的基础。作为一个抽象概念,中华民族共同体难以被实际感知,需要借助特定媒介实现具象化,以便于国民进行“视、听、触、感”。以公共空间为支撑构建起的公共传播机制,发挥了沟通社会各阶层、培育市民社会的功能,为构筑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现代性认同奠定了基础。之于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而言,公共空间发挥着秩序定位、超时空交流的双重功能。其一,秩序定位功能的发挥。在各民族长期交往交流交融的过程中,伴随近代西方列强侵略背景下各民族对国家统一、民族独立渴求的催化,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应激生成。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不仅明确了国民的身份归属和称谓、锚定了国民间的联结方式,更为国民提供了关于定位、次序、归属等的认知结构。其二,超时空交流功能的发挥。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是超时空存在的集体意识,须经意识加工将价值认识转化为具体事物以供国民感知。公共空间承载着国旗、国歌、纪念碑等诸多共同体象征符号,国民在同这些象征符号交流互动的过程中生成相应的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并使意识在渐趋稳固后持续升华。

(二)公共空间对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链接

伴随民族国家间边界日趋模糊、多民族国家内部认同挑战不断凸显,营造公共空间以形构并提振共同体认同势在必行。通过“摄像机式”固定,公共空间实现了对特定历史时刻的情境再现,将记忆“停泊”在固定时刻,短暂地超越了生命与死亡并实现“永恒”,使国民经环境浸染在“移步换景”中完成从感知到想象的移位。通过对记忆时刻的精神设计,公共空间内部由实物、照片、影像、声音、光线等元素共构的复合展示体,描摹了既定的共同体话语权力叙事。公共空间情境再现了中华民族共同体所遭受的历史苦难,有效地刺激着国民的想象。其一,正确的指向性。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作为一种共识性表征,由全体国民共享、共用,通过对公共空间进行象征性和功能性建构以实现合理化的时空情境再现,对内构建起相互尊重、认同、包容、理解、依存的归属感与认同感,对外确立起区别于他者的“边界”意识。通过简洁易懂、准确明晰的意象话语,使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在国民认知体系中实现准确定位,避免因混乱模糊而丧失共识性认知。其二,链接特定历史时刻。公共空间并非对中华民族共同体发展历程的叙事性描述,而是选择性地刻画其中的关键性历史时刻。通过将现代政治象征意义嵌合进“记忆点”,展现光荣、传统与苦难,赋予公共空间特定意涵,为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提供“凝合点”。在公共空间生产过程中,共同体的特定意识实现了正向赋予。伴随集体记忆不断植入,国民实现了对历史连续感的体认。

(三)公共空间对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诠释

中华民族共同体由56个民族组成,国民分属不同民族群体,各成员单位日趋强化的集体性意识导致共同体内部始终存在张力。面对此情境,如何增进团结感、如何形塑共同体意识、如何维持和建设中华民族共同体成为紧迫命题。破题过程中,“更应该发挥中华传统文化的滋养功能。在五千多年历史进程中形成的中华文化,不仅对众多民族群体的形成及其朝着一个整体的方向融合提供了条件,也是今天促进中华民族的巩固和凝聚,以及涵养其内在社会政治机制的重要资源”[3]113。通过对展示要素进行美学设计和视觉重构,公共空间向外传递着“铭记什么?”“如何铭记?”等价值,持续浸润着国民的记忆系统。其一,形成一致性理解。公共空间依靠陈列、展示的社会表征,在官方主流话语下集中诠释了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历史缘起、构建过程、发展理路和应然趋向等,展现了新一代国民未曾经历的过去,使不同身份、背景的国民能够籍公共空间在互动式参与中获得同一性体验,在浸润式影响下形成一致性理解,实现“国民-共同体”的情感体验贯通。其二,形成正确性认知。从自在到自觉,中华民族共同体经历了漫长的历史阶段,关乎中华民族发展史的认知繁多驳杂,国民在信息吸纳时往往难以去伪存真。以公共空间为中介,使权威性知识易于认知,并以情景体验的方式下渗,对应化认知关联中华民族共同体的表征、记忆、情感,令国民通过共同的仪式感、情境感“感触”中华民族共同体。

二、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中公共空间的特征

新时代的中华民族共同体构建,朝向共同体的认同滋长必然面临系列挑战,如何在尊重每一种民族文化的前提下提升共同体意识,如何在具体的历史记忆中注入具备联结功能的意义符号并赋予其共同体属性,如何使每一种民族文化均自觉朝向并融入共同体认同,均亟待破解并构筑进路。正如周平教授所指出的,“如何协调中华民族内部的族际关系……塑造一个更具凝聚力和韧性以及内在机制更加强大的中华民族,是一个需要进行深入研究并找到有效应对方式的重大的历史性课题”[3]112-113。公共空间是文化与社会的产物,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在物质与精神层面的“折射”均可在其中实现容纳与延续,且作为共同体认同的参照系存在。事实上,不同民族身份的国民在参观同一个公共空间时,往往会囿于各自文化背景的差异而进行异质性解读,这就要求公共空间在实现承载性功能的同时融合并升华共同体内部诸民族的文化,从而为全体国民提供认同层面的“最大公约数”。

(一)公共空间是集体记忆的承载场域

集体记忆在代际传承中作为传承符码发挥着标识性作用。博物馆、纪念碑等具代表性的公共空间,因能向国民传递具有普适性的共同体信息而被广泛采用,扮演着“权力剧场”的角色,能够将国民的视线投射到关乎集体记忆的特定主题。依靠铭记、复原、象征、标记等方式,公共空间将蕴含特定历史时期、特定历史地点的集体所遭遇过的现实或象征性遭遇“嵌入”当下。共同体关于溯源的祖先想象、关于演进的时空节点、关于屈辱的苦难记忆、关于辉煌的荣耀时刻等,均在公共空间集中展演。无论创设、维护与演绎,公共空间均以服务于权力博弈和合法性塑造为根本目的。公共空间内部持续重复的仪式性、象征性展演,使国民形成对特定历史记忆的连续感及附着之上的一致性和共同性感受。审视公共空间,须思辨其历史性与现代性,认识到公共空间是政治变迁过程中再阐释集体记忆的工具性产物。第一,保障认知持续更新。公共空间的塑造、展演、观看,是公共空间内蕴价值、认知、记忆等朝向其所要塑造的客体世界观转移的过程,“谁主导公共空间”的重要性愈发凸显。当国民进入公共空间并经历唤起、重构、固化、刻写等过程后,即唤起对特定时空的回忆、选定内容进行内涵注入、固化新记忆并赋予认同、借助环境实现固化记忆传递。①参见王海洲《政治仪式中的权力再生产:政治记忆的双重刻写》,《江海学刊》,2012年第4期,第187页。在国家政治话语和社会秩序结构变迁的背景下,公共空间对意识进行着持续生产和再造。第二,实现记忆情境连通。集体记忆在长期共同生活的历史场景中形成,赋予了共同体原生性解释,使国民相信共同体的历史源远流长;赋予了国民认同于共同体必要的意义背景,为共同体凝聚提供了历史资源和情感纽带;赋予了国民相互认同的核心要素,“为共同体意识的代际传递提供了基础”[4]。公共空间浓缩并保存了关乎共同体的大量历史信息,和集体记忆间呈互构关系,实现了对集体记忆的编码捏合。国民作为事件的非体验者,在历史叙事加持下藉公共空间形成集体记忆,在进入公共空间后实现记忆的“被唤起”。第三,充任情感联结纽带。共同的历史记忆和情感联结为共同体的存续提供着基础。集体情感与个体情感在公共空间内“上-下”连接并持续碰触。在价值层面,公共空间为国民提供着普泛且超时空的情感体验;范式意义上,公共空间规约着国民的政治生活。基于公共空间对历史记忆的情境再现,国民在个体心理层面实现了对山河变迁、历史苦难的“共情”,并且借助情境积淀有效保持并维护着对共同体的根基性情感。

(二)公共空间是身份归属的生产场域

公共空间是构建国民社会关系的重要场域,国民在此实现“个体-集体”的连通,共同体藉公共空间实现自我呈现与展演。在文化选择多元、价值理念虚无、社会动荡感趋烈、身份归属感趋散的时代背景下,公共空间的凝合功能不容小觑。构设公共空间为具备共同体属性的仪式、符号、旗帜、英雄人物、历史遗迹、公共建筑等设定了同一性指向,从而在共同体范式下进行文化异质性整合。在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过程中,推动国民认知共同体价值、提升共同体认同、增进共同体交流尤为须要,这就需要借助公共空间使国民将认同感、归属感、忠诚感由传统的民族单位扩散至共同体单位,通过构建共同体认同以应对可能引致的认同危机甚至合法化危机。缘此,多民族国家往往利用公共空间的隐含叙事功能,以实现危机的社会化消弭。①参见张友国《多民族国家统一构设视域中的公共空间政治》,《北京师范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14年第6期,第60页。第一,强调身份的共同属性。在政治领域内,共同体和价值因在形态、体制等方面存在差异性而难以实现自由化约,因此使具备合法性构建功能的公共空间成为了权力再生产的“编码-解码”场域。中华民族共同体在界限内部强调国民身份,通过演绎身份的历史连续性以赋予国民共同的命运观,使国民能够通过象征物和历史遗迹等实现时间维度的线性身份连通,为国民身份的定义、划界、再造等框定边界。多民族国家内部“民族国家”和“多元国家”的二元模式在该过程中实现了交融,公共空间对共同性进行了再生产,提供了共同体意识强化的纽带。第二,明确身份的边界特征。集体记忆的社会交流和代际传递须借助有效机制,公共空间作为构建和传递集体记忆的空间化手段存在。公共空间是国民和共同体联结的纽带,通过激发国民对共同体的神圣体验以形塑国民的情感记忆并构筑起共同体认同,从而实现个体归属感和共同体凝聚力的双向互通。在参观公共空间的过程中,国民获得并确认了共同体的过去,强化了共同体记忆,并在“界定‘自我’特征的同时区分‘他者’”[5]。第三,保持身份的更新塑造。伴随时代发展,集体记忆会产生一定程度的衰变,甚至诱生集体失忆与认同危机。现代社会是各类记忆共生、拉扯的“角力场”,多重因素间的作用均会造成集体记忆的磨损乃至失范,而时间正居于所有因素的核心。我们必须正视集体记忆的时代性特征,就可能出现的被遗忘或被扭曲倾向采取针对性举措,在保留核心价值判断的同时,以时代需求为导向定向更新集体记忆。

(三)公共空间是共同体价值的展演场域

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视域下的公共空间再造,落脚核心在于对象征符号、文化景观、历史记忆等要素进行整体性的价值情境展演,通过再现价值叙事,构建互动式、开放式的情感互动空间,使国民在互动参与过程中增进主体间性的价值对话,深度感知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触及心理共同点,为巩固并强化同一性提供价值认同。“历史中华-现代中华-未来中华”以公共空间为连接点,形成了超越时空束缚的情感共鸣,国民在多维情感协同驱动下凝合出共同体意识。在该过程中,“我们是谁?”“我们从哪里来?”“我们到哪里去?”得到回答,并提供了理解“我们何以成为我们?”“我们怎样成为我们?”的哲思路径。②参见朱碧波、张会龙《文明国家:中华国家范式的一种理论阐释》,《思想战线》,2020年第4期,第94页。将程式化的价值与规范内化为国民精神维度的价值取向以形成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过程,就是国民实现政治社会化的过程,有助于共同体团结和社会稳定。第一,实现价值情境浸入。创造性、灵活性地运用象征符号,以中华民族共同体的集体记忆为基底展开情感叙事,构筑契合时代的价值情境,将前述核心要素注入公共空间并进行价值表达,使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内嵌于公共空间的整体情境之中,成体系地生成情节体系和价值框架,把握不同情境下可能诱发的不同反应,通过情境营造激发、调动国民情绪,引导国民的意识和行为。第二,搭建价值对话平台。中华民族共同体内部异质性凸显,增进内部共通性是强化有机团结的切实路径。作为主体的公共空间呈既定性,作为客体的国民则表现出多元变动性,二者间的非对称性引致张力。多元化趋势下,个体间异质性心理追求很难消泯,如何把握并增强共同性应作为核心着眼点。面对愈演愈烈的价值冲突,公共空间为认同紊乱的个体提供了价值对话平台。第三,构筑价值感知空间。价值叙事在公共空间中实现了集中化、系统化再现,进入公共空间的国民都能在互动式拟集体参与中获得认同性归属,在价值感召、空间体验中不断凝合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公共空间承载着共同体的集体性社会行为,个体进入价值叙事情境后,即潜移默化地进行着价值感知体验,伴随既有习得强化持续丰富感知。

三、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中公共空间的营造

“中华民族共同体”强调的是“共同体”,着眼于凸显整体性特征。在明确国民身份归属的基础上,更注重国民间的联结方式。“全球化所推进的‘异质趋同’与民族文化所伸张的‘排他斥异’构成二元悖反,多元文化交融、互动与冲突;媒介化生存的‘身份退隐’与‘意义在场’不断发展演化,三者共同形塑着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建构的时代场,赋予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文化传播以新的使命与目标。”[6]作为文化传播过程中诸多象征物的集合域,公共空间以构建合法性为旨归,通过特定编码使抽象存在具象化、情境化展演,并作为国民能够直接理解的政治价值展现。国民进入公共空间后,通过感知公共空间中呈现的特定意象,依靠情境指引直接“想象”共同体,实现了从公共空间到共同体的感知“跳跃”。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目标驱动下的公共空间营造,就是通过多维赋予公共空间政治社会化价值,以公共空间为媒介最大限度地凝合国民,培育全体国民的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使其成为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有效进路。

(一)公共空间对集体记忆的刻写

集体记忆的动态属性使其在缺乏合理选择、表述和展演机制的状态下呈代际衰减趋势。于集体记忆而言,公共空间扮演着刺激客体角色。“在人类悠久的政治生活中,记忆一直都是最重要的权力资源之一。保存、展示、重塑和解释记忆的实践活动在政治行为系统中充当着核心组件。”[7]集体记忆承载着核心价值,在社会和政治发展转型过程中具备特殊功能。构建公共空间的目标,即实现代际间社会核心信息的传承,以维护国民的共同体认同。在公共空间构建过程中,通过建立具备神圣性的符号识别系统,以特定纪念仪式重复展演被选定的核心信息,从而实现塑造共同体对于集体记忆现代性认知的目标。第一,维护公共空间命名的主体性。公共空间命名的主体性于认同而言尤为重要,这不仅是对现代政治知识的有效传输,也是对共同体主体性地位和权力的确认。民族国家时代,在国家主导下统一规划、命名公共空间,利用国家省市、山川、历史记忆的名称命名公共空间,赋予了国民相应的国家想象,向国民传输了对中华民族与中华现代国家的认同。①参见陈蕴茜《城市空间重构与现代知识体系的生产——以清末民国南京城为中心的考察》,《学术月刊》,2008年第12期,第143页。第二,凸显公共空间的共同体属性。作为文化的核心载体,公共空间在视觉冲击国民的同时,更传输着特定理念,对于改变国民的思维定式具备特殊效能。公共空间能够在空间和视觉维度相对永久地固定共同体记忆,实现集体记忆的空间表达。在政治生活中,这一空间表达往往被赋予强烈的政治化内涵,甚至演化为政治符号存在。借此析出的意义体系,就是对现实世界的符号化反映。第三,发挥公共空间的知识普及效用。构建认同是漫长浩繁的工程,而公共空间则是促使国民接受现代国家政治知识的有效路径。对于国民来说,空间化的名词或符号易于记忆,能通过直观的视觉冲击形塑意识。就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而言,促使国民认知的正确理解、广泛普及、持续更新,不仅是塑造国民心理空间的重要基础,更是促使国民正确、同频理解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核心所在。

(二)公共空间对个体认同的再造

仰赖公共空间,国民反复“确认”了共同体内部诸共享要素,增进了与领土、象征符号、仪式、历史记忆、通用语言、传统文化等要素间的主观联系性,使国民生成了“同属一体”的主观情感,为共同体提供着团结与认同来源。当共同体危亡之际,国民能够搁置个体利益追求的计算为维护共同体贡献力量。可以说,主观联系性为国民提供了紧密联结的基础,亦实现了共同历史记忆和生活习俗的价值延续。个体基于主观联系性的联结,为共同体提供了指引个体行动的基点,同时也为个体认同再造和矛盾冲突协调提供了一致性解决基底。第一,以爱国主义为核心构筑政治认同屋顶。爱国主义具备历史沉淀性、情感稳定性、家国关联性等特征,深度嵌入社会系统并直接关联共同体意识,是国家文化长期历史积淀的产物。习近平曾指明,“爱国主义是中华民族精神的核心”[8]。公共空间的爱国话语赋予了其神圣性特征,使国民与国家和中华民族共同体的命运紧密联结。基于集体记忆和社会现实的双重体验,国民在情感互动中同共同体紧密联结,其自豪感和价值感在共同体愈发强盛的背景下持续提升,为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提供了核心动能。第二,将“中华民族大家庭”作为意识整合符号。在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过程中,须选择最具冲击力的象征符号展演共同体文化,在增进凝聚力的基础上实现铸牢目标。“我中有你,你中有我”是对中华民族共同体的现实性描述,将中华民族视作一个大家庭,以“拟血亲话语”直观呈现国民间的亲密关系,在淡化差异性的同时更添原生性意蕴。以中华民族大家庭为共识性话语,使国民在“大家庭”中不断增进“兄弟情谊”,推动共同体意识的整合、凝聚、铸牢。第三,把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立为根本目标。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培育体系,须紧紧围绕中华民族共同体的内涵、生成、发展、荣辱、奋斗等核心要素展开,在心理层面进一步明确认知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公共空间不仅作为物质性单元,更因空间的社会性而具备特定意义。作为符号性空间,公共空间承载着对英雄先辈的缅怀和对荣辱历史的追思。现实与虚拟手段的共用,将中华民族共同体的过去、现在和未来在公共空间一以贯通,为国民指引着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前进方向。

(三)公共空间对共同体价值的强化

公共空间在日常生活中无处不在,通过营造“虚幻”以展现“真实”,通过创造“有序”以揭示“无序”,以对空间环境的普遍性体验实现对抽象概念的文化阐释。纵向来看,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旨在凸显共同体的整体性价值,即在统一的共同体中依靠社会力量实现从国民到共同体的整体性价值认知凝聚。在该过程中,需构建自下而上的以爱国主义为核心的社会意识,通过激发国民间的共同性实现个体意识朝向共同体意识的社会性转化。而共同体意识作为一种整体性心理认知,通过具备共同体象征特质的国旗、国歌、国徽等符号,实现国民间在价值观与社会情感方面的交互传递。横向来看,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焦点在于提升共同体的互动性频度。国民间存在着客观性差异,且短期内难以实现转折性改变。通过提振互动频度,将关注差异转向聚焦共性,使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在寻求“最大公约数”中凝合,并在寻求共同性过程中产生向心力与凝聚力。共同的领土归属、集体记忆、象征符号、利益关系、价值追求等,均为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在国民中扎根创造了条件。第一,创造情感黏合点。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国民间须要共同的连接基础。除血缘连接和集体记忆外,透过共享的公共空间铸就的一体感亦发挥着整合效能。公共空间集中表达着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在特定边界内以暗示性点缀手法“无声但却强有力地强调归属感和差异性”[9],使国民自觉认同为共同体不可或缺的成员。事实上,公共空间具备多元融合的突出效能,不仅为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培育过程中的异质性超越提供了物质性空间,更为共同体构筑提供了情感黏合点。第二,提供记忆融汇点。为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而形构的公共空间,在创设或改造过程中对共同体内部各民族诉求进行了折中化协调。事实上,公共空间既存在物质意义上的实体性,又包含着精神意义上的虚幻性,不仅以博物馆、纪念碑、历史遗迹等形式真实存在,同时作为一种观念因现实需要而持续再生产。在公共空间塑造国民想象的过程中,附着于公共空间之上的特定集体记忆、历史传统进行着持续性复制传递,为共同体构筑提供了记忆融汇点,凸显了公共空间记忆承袭的功能特征。第三,设置认同塑造点。公共空间中展演的集体记忆并非全流程复原,而是对特定历史情境下集体记忆的针对性选择与重组,使“过去”契合“现在”需要。利用集体记忆引导集体意识,使个体基于集体记忆框架进行回忆与思考。借助公共空间表述特定历史时刻,对内蕴的国家统一、民族团结等价值进行强化表达。这不同于以往“填鸭式”的政治社会化举措,而是通过场域再造实现浸润式渗透,为共同体构筑提供认同塑造点,展露了公共空间价值形塑的核心能力。

四、结 语

在如何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时代命题下,客观历史因素和主观情感因素的作用均不容忽视,不具备共同历史记忆和情感联结的共同体注定难以承继。作为国家意义系统的核心部分,公共空间是政治权力再生产的重要场域,在国家文化指示框架中为一体化、稳定化、长期化的归属符号体系提供动力,能够帮助国民实现政治话语朝向集体记忆、政治范式朝向身份认同的日常转化。以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为核心目标的公共空间再造,一方面,藉公共空间培育了国民间基于集体记忆的、相互认可的认同感与归属感,为国民划定了“认知-明确-承认-认同”的路径,使国民在意识层面不断由“归属”上升到“自觉”,不断生产出主观维度之于共同体的内在联结感,令国民在潜移默化中悦纳并认同于中华民族共同体,切实感知到彼此间价值相通、命运相连、历史相承的共同体感,真正视自己为中华民族共同体的一员;另一方面,借助公共空间承载集体记忆、生产身份认同、展演共同体价值的功能,通过着眼于进入公共空间并广泛参与、深度交流、同频互动的国民,持续发挥公共空间的政治社会化功能,在消除隔阂、达致同一性的基础上,为国民构筑共享的集体记忆,不断升华出全体国民的价值共识,进而生发出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塑造的文化和心理基础,在一体化团结的基础上为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持续提供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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