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现代汉语新兴程度副词演变的推动与阻碍因素

朱 磊

（台州学院 人文学院，浙江 临海 317000）

一、引言

当前语言生活中出现了大量新兴程度副词，它们的存在不是偶然的，语言学界早就注意到在语言成分的发展变化中“程度副词特别容易受到更新”[1]。就汉语自身的情况来说，新兴程度副词中各个成员的出现既有统一的动因与机制，也有充满个性的演变路径。因为语言系统是一个有机的统一体，语言中的某些要素会对这些成员的程度副词化产生推动或阻碍作用。本文将对这些推动因素与阻碍因素进行探讨，综合比较新兴程度副词中不同成员的演变进程，分析它们的发展前景，进而展示未来语言演变可能的格局。

二、成员的确立和选取

正因为新兴程度副词处于发展的过程中，范畴成员之间有很大的差异，有的成员已具有很强的程度副词性了，而有的成员还有明显的实义残留，成词性较差。为了挑选适宜的对象，我们通过三个标准确立新兴程度副词：

第一，语义有虚化倾向。学术界对于副词的归属存在争议，按照张谊生的体系[2]，程度副词应归入虚词的范围。那么新兴程度副词的语义在整体上也是虚化的，因其程度副词的身份在汉语系统中还没最终确立，各个成员演变的进度不一，所以每个成员或多或少都有实义残留，我们只要求相关成员有虚化的倾向即可。

第二，主要用来表达程度义。现代汉语中典型的程度副词自然表达程度义，新兴程度副词因为还在演变中，其副词化之前的具体意义也会有所保留和体现。

第三，必须具有成词的趋势。对于单音节成分来说，我们要保证其不是语素；对于多音节成分来说，因为它们还处于继续发展的过程中，在当前阶段未必成词，但是必须有成词的趋势，才有可能在未来真正确定其程度副词的地位。

通过这三条标准，我们可将相关成员挑选出来。一般来说，副词基本作状语，在状语位置上一些表程度义且有一定虚化的成分可视为新兴程度副词。例如：

例1：“抓住他!”乘客手机被盗，公交司机下车狂追。（百度百家号 2021-09-09）

例1’：狂郁闷，刷深渊遇到大枪队，死活打不过去。（百度贴吧 2012-05-26）

例2：这5个年轻人，让云浮玉石巨雕享誉全国。（百度百家号 2021-06-15）

例2’：号称“销量王”，新车减配，外观巨丑，却依旧能热销?（搜狐网 2021-09-14）

在例1中，“狂追”的“狂”修饰动词“追”，表示追击的方式，具有实义；而例1’中“狂”修饰的是形容词“郁闷”，与具体动作无关，“狂”表动作方式的意义自然也大大弱化，更适合表程度义，“狂郁闷”的意思也类似于“很郁闷、非常郁闷”。例1’中的“狂”语义虚化，主要表示程度义，并且自身也是词，因此可视为新兴程度副词。例2中“巨雕”的“巨”表示的是“雕”外在体积的巨大；例2’中的“巨”修饰表抽象意义的“丑”，这里“巨”的实义性减弱，更适合表程度义。

状语位置其他成员的具体表现我们将在后文的论述中展示。

除了状语位置上的成分外，补语位置上的某些成分也值得注意。例如：

例3：看到这个是不是就手痒痒，一直想捏到爆。（新浪微博 2016-05-14）

例3’：酒店没Wi-Fi，只能伸到窗口草船借箭，信号弱到爆。（微博语料 BCC）

例4：新生儿被护士打到哭，产妇听完医生解释就不心疼了。（百度百家号 2021-07-18）

例4’：美到哭的大自然风景实录，感叹大自然的美好。（哔哩哔哩视频网 2021-09-18）

例3中的“捏到爆”表示捏这个动作达到的爆裂结果，而例3’中的“弱到爆”的“弱”表示一种性质，不能引发爆裂的结果，相应地“弱到爆”就表示达到某种程度的性质。在例3中，“捏到爆”为动补短语，其中的“到”应视为新兴的补语标记[3]。那么，在例3’中，因为“到”和“爆”的意义虚化，在汉语双音节成词的韵律趋势下，“到爆”就有了词汇化的倾向。这样，“到爆”也符合前文所说的三条标准，可以视为新兴程度副词。对例4“打到哭”与例4’“美到哭”的分析与前两例大体相同，“到哭”也有整体化的趋势，张谊生的相关研究也认为“到哭”是后附的固化成分[4]。

就例 3’和例 4’所展示的情况来说，“弱”“美”是中心语，“到爆”“到哭”就作补语。如果我们把“到爆”“到哭”视为新兴程度副词，那么就与传统认识上副词是不能作补语的观点相抵触。不过，就当前研究现状来看，不少学者已开始关注程度副词作补语的用法，张谊生认为补语位置的“透顶”“绝顶”等表极量的成分在句法功能、结构方式、表义特征等方面都符合程度副词的性质[5]；张谊生进一步认为在句法临界环境、双音韵律特征、互补语义基础、转喻引申等动因和机制的作用下，近代的某些述宾短语在现代汉语中也演变为作补语的程度副词[6]。唐贤清、罗主宾更是在类型学的视野下，论证了汉语各方言、少数民族语言里都存在程度副词后置于谓词作补语的现象[7]。

值得一提的是，现实语料中还有诸如“美到窒息”“美到无语”等程度义的表达，但需要注意，“窒息”“无语”等是双音节词语，双音节具有“增实减虚”的性质[8]371，本身不容易虚化，而且“到窒息”“到无语”等在韵律上会形成三音节的超音步，在整体固化方面也不如双音节的标准音步。基于这样的认识，本文就将近年来出现的、位于中心语之后、能够表达程度义并且有一定虚化的“得慌”“到爆 ”“到 哭 ”“ 到 笑”“ 爆了”“哭了 ”等视为 作 补语的新兴程度副词。这些成分在语言系统中可能存在冗余，在下文我们将会看到它们之间也存在相应的竞争关系，而这些竞争也影响了它们发展的前景，需要我们将其分别对待。当然，程度副词是否真正能够作补语，还需要进一步研究。不过，我们在探究相关成分演变的时候，不妨将补语位置上出现的一些成分纳入观察的视野，分析其程度副词化的前景，这也是最终检验副词与句法成分关系的一种方式。

因此，依据本文的三条标准，全面考虑状语位置和补语位置，综合新兴成分在当前语言生活中的使用情况和朱磊[9]的相关研究，我们选取了作状语的“狂”“暴/爆”“巨”“超”“超级”“各种”，以及作补语 的“得慌”“到爆”“到哭”“到笑”“爆了 ”“哭了”作为代表①“到哭”与“到笑”同时列为新兴程度副词的成员，按理说与“哭了”相对应的“笑了”也应该纳入其中，百度中搜索到相关例句，但是在BCC语料库中检索的“a笑了”（形容词性成分与“笑了”的组合）581条，逐条检阅，发现没有相应的程度副词用法，所以我们暂将其排除在新兴程度副词的范畴之外。，共12个成员。

三、推动因素

推动因素与语言成分演变的动因、机制等有一定的关联。表达者的主观性原本是新兴程度副词演变的动因，若某些语言成分在程度副词化的进程中能持续满足表达者主观性的要求，那么主观性就成为其演变的主要推动因素。从推动演变机制的方面来看，由于汉语不受形态的制约，与程度副词相关的搭配成分在语法性质上可以相对自由地转化，这就为新兴程度副词的演变提供了适宜的环境，隐喻、转喻等认知机制才能在此环境下诱发出来，推动相关成分的程度副词化。

所以，能否满足主观性的要求与是否具备适宜环境就成了影响新兴程度副词发展快慢的两大因素。

（一）主观性的满足。主观性主要涉及说话人的认识、情感和视角[10]。新兴程度副词中所有的成员都能够满足说话人的认识，部分成员能满足说话人在情感和视角上的要求，这说明相关成员在主观性上受到的推动力度存在不同。

1.说话人的认识。从说话人与主客观世界的关系来说，说话人的认识可认为是对相关命题的态度和评价[11]3，含程度副词的谓词性短语能反映某种性状的程度量，也反映出人们对命题的评价。新兴程度副词来源于不同的实词性成分，体现的是人们对相关事物评价的变化。新兴程度副词的来源义具体如下——

源自方式义：“狂”“暴/爆”（其中在书面上“暴”也可写成“爆”）。“狂”在程度副词化之前的语义是“疯狂地”“猛烈地”，“暴/爆”在程度副词化之前的语义是“突然地”“凶狠地”，在当前的语言生活中它们都发生了程度副词化。例如：

例5：我们做，而且连做六条，果然，收视狂好。（人民网 2012-11-13）

例6：大年初一竞争那么激烈都敢进，说明质量一定爆好啊！（人民网 2018-12-21）

源自体积义：“巨”。“巨”指体积的大，这里面自然也蕴含程度。例如：

例7：北京市海淀区因为高校数量巨多，周边酒店满房率高达93.5%，为国内最高。（人民网2018-08-31）

源自动作义：“超”。“超”原本表示对具体事物的跨越，通过隐喻，也表示对抽象事物的跨越，进而演化为新兴程度副词。例如：

例8：用早上剩的菜做了一个拌方便面，放了超多辣椒酱和麻油。（人民网 2020-03-19）

源自序列义：“超级”。“超级”表示位于序列前段，自然蕴含程度义，也可以程度副词化。例如：

例9：精神状态超级差怎么办？（百度知道2017-06-12）

源自指量义：“各种”。“各种”原本是对某个范畴内所有成员的指量，这种指量也蕴含程度，这样它有了程度副词化的可能。例如：

例10：作为一位资深吸猫者，如果哪天不吸猫简直浑身各种难受，应该算得上是重度的猫瘾患者。（人民网 2017-12-26）

源自状态义：“得慌”。程度量能够体现不同主客观性状之间的差异，所以“得慌”这样的新兴程度副词在来源上与状态义补语密切相关。例如：

例11：再不用为了钱发愁了，却不知道该干什么，口袋鼓了，脑袋却闲得慌。（人民网 2020-09-11）

源 自结 果 义：“到 爆 ”“到哭 ”“ 到笑 ”“ 爆 了”“哭了”。结果意味着事物发展最后阶段的质变中会伴随着某方面程度量在量变上达到极致，因此表极量的程度能够从结果补语中凸显。例如：

例12：市面上最长鸭脖，丝丝入味，好吃到爆！（人民网 2020-05-15）

例13：晦涩难懂的剧名、憋屈到哭的主角，神反转的剧情，在《长安十二时辰》《陈情令》之后，此剧被网友寄予爆款厚望。（人民网 2019-11-18）

例14：数据显示，越来越多的出境游线路和国内游价格相差无几，不少线路更是“平到笑”。（人民网 2017-02-22）

例15：当“路人”们纷纷惊叹汉服“美爆了”时，知乎社区、百度贴吧、微博上有关“形制正确”的讨论不绝于耳，总能掀起阵阵波澜。（人民网 2020-08-06）

例16：对于《极地》来说，“美哭了”绝不仅仅是一个夸张式的形容。（人民网 2019-05-16）

2.说话人的情感。汉语具有焦点在后的信息结构[12]78，所以在中心语相同的前提下，补语比状语更能起到强调作用。与状语位置的成员相比，在表义相同的情况下，补语位置上表情的优势就更为明显，更能满足说话人的情感需要。例如：

例17：河西楼盘绿地华侨城海泊滨江置业顾问表示，近期到访量“爆多”。（人民网 2017-02-13）

例18：南京博物院重新开放后的一大亮点，就是展出文物“多到爆”，面对浩如烟海的4万余件宝贝，观众很容易看花眼。（人民网 2013-12-18）

因句法结构的差异，与例17的“爆多”相比，例18的“多到爆”把焦点放到了表示程度量的成分上，更能满足说话人的情感。正是因为满足情感表达方面的差别，尽管“暴/爆”与“到爆”等成员在演变前语义有一定的相似之处，但受制于句法位置的差别，其附加的情态功能自然有所不同。这就有可能导致它们面临不同的发展前景，需要我们分别对状语位置和补语位置的成员进行考察。

因 此，“得 慌 ”“ 到爆 ”“ 到 哭”“到笑 ”“ 爆了 ”“哭了”等补语位置的新兴程度副词在满足说话人情感方面占有优势，它们在这方面受到的演变推动作用也更大。

3.说话人的视角。说话人在表达个性的需求下，阐释视角会发生变化，其中“超”“超级”和“狂”最能体现主观性的视角。

大部分研究者认定“超”为绝对程度副词[13]；但在相关语句中，Y省略时“超X的”能够成为“超X的Y”结构的主语[14]，这样“超”就有类似相对程度副词与相关成分搭配后作主语的用法[15]。不过，程度副词性的“超”缺少典型相对程度副词所拥有的句式，所以“超”只拥有主观表述，缺乏相对程度副词所拥有的客观表述。我们可将“超”称为表主观比较的绝对程度副词，这就展现了说话人的独特视角。

就“超级”来说，因为演变前的语义相似，而且演变后程度副词性的“超”都可以被“超级”取代，所以“超级”应成为表主观比较的绝对程度副词。“超”与“超级”之间的竞争关系详见下文“同形竞争”。

对于“狂”而言，因为说话人对于量级更为精细的观察，它的量级实际上处于高量级与极量级之间。形容词性的“暴/爆”有[＋突然][＋猛烈]的语义特征；形容词性的“狂”只有[＋猛烈]，缺少[＋突然]，致使其程度副词化后无法达到极量。与此同时，“狂”所含有的[＋猛烈]对人们的心理具有一定的冲击性，而“巨”没有这样的语义特征，因此“狂”的量级应该高于“巨”。相对而言，“狂”在量级链条中的位置大致是位于“暴/爆”与“巨”之间的。这样，高量级和极量级之间的空缺就由“狂”填补了，成了一个阐释程度量的独特主观视角。

相较而言，任何新兴程度副词都是说话人认识的产物，而补语位置的程度副词满足了说话人情感的需求，因此有较大的推动。而说话人的视角则提供了新的认识方式，带来新颖的表达方式，更能揭示外部世界的细节，所以相关成分受到的推动最大。

这样，从主观性角度来看，“超”和“狂”的发展受到的促进因素最大，补语位置程度副词受到的促进因素次之，其他状语位置程度副词受到的促进因素最小。

（二）适宜环境的诱导。结合彭睿[16]的相关研究，新兴程度副词作为语法化项在演化前后都会与相关成分搭配，这些相关成分可视作同构项，同构项的变化是确立新兴程度副词身份的重要句法标准。由于汉语不依赖形态表达语法意义，同构项之间的变化可依据表达需要相对自由地进行。这种相对自由变化的环境就成了相关成分程度副词化的诱因。根据替换过程中同构项是否发生功能的质变，我们将其分为异质替换和同质替换。

1.异质替换。新兴程度副词的异质替换就是其在演化前后，相关同构项的语法功能发生了变化。

语法功能的这种改换可以体现在词类变换中，“狂”和“暴/爆”在程度副词化的过程中，其同构项就经历了词类的变换。因缺少词形变化，一般动词、变化形容词、性质形容词之间通过语义的过渡，都可以建立与“狂”和“暴/爆”搭配的机会。在状中结构中，中心语若是动词性成分的话，状语可以是表示动作方式的语言成分。例如：

例19：近期数字货币市场正遭遇寒冬，比特币价格更是狂泻。（人民网 2018-12-20）

例20：河水暴涨，农田在洪水的冲击下隆隆地塌陷。（人民网 2020-09-16）

除了具体的动作，性状也可以变化。性状变化可由变化形容词体现[17]99，它们与动词在语义上很接近，所以人们依旧可以用“暴”和“狂”来表示性状动态变化的方式。例如：

例21：肩膀狂酸，是不是肩周炎啊？（百度知道 2019-03-30）

例22：两人秘恋半年后感情生变，邓萃雯再度抑郁暴肥。（人民网 2015-08-05）

相关的程度义在“狂”和“暴”表述性状变化方式时就已经开始显现，例21的“狂酸”在表示当事人的肩膀猛烈感受到酸痛的情形，也说明酸痛已经达到了很高的程度。例22中“暴肥”在表示肥胖的过程具有突然性的同时，也说明肥胖在程度上也达到了极致。

当同构项由变化形容词进一步因为语义相近而变换为普通的性质形容词之后，由于一般形容词不体现性状上的变化，那么就可以引发转喻机制，原本同时蕴含方式和程度的“狂”和“暴/爆”，现在就只有程度来代表自身的语义了。例如：

例23：狂郁闷，下班的时候一个女人带着警察来书店，……要查看我们的录像。（微博语料BCC）

例24：《我不是药神》在上海电影节点映时口碑爆好，拉高了许多观众的期待值。（人民网2018-07-03）

补 语位 置 上“ 到爆 ”“ 到哭 ”“ 到 笑”“爆 了”“哭了”的程度副词化也是受到同构项词类变换的影响。这里仅以“到爆”为例，在程度副词化之前，短语“X到爆”原是事物受到外力影响达到的一个终极结果，X只能是动词。例如：

例25：高耸的房价，买车需要摇号，公交、地铁挤到爆。（人民网 2019-07-02）

夸张性的表述与现实不能真正对应，如同例25的“挤到爆”只是表示一种达到极致的状态，这样只要满足表示状态的表达要求，“到爆”的同构项就会由动词性成分转变为形容词性成分，“到爆”的程度义也就通过隐喻的作用表现了出来。例如：

例26：“兄弟们，勇往直前，攻克乃还！出发！”然后贴出了帅到爆的新郎和伴郎照片。（人民网2018-05-13）

除了词类的变换，指称性功能和陈述性功能之间的广义形态上的改换也属于异质替换，“各种”就属于这种情况。“各种”原本是对某个范畴内成员的指量，范畴内的成员可以是具体事物，也可以是抽象事物。既然“各种”可以搭配抽象名词性成分表达抽象概念，那么它也可以搭配指称化的谓词性成分，这样更便于抽象概念的表达。“各种”在程度副词化之前就可与指称化的谓词性成分相搭配，比如“刁难”和“不快”本是谓词，但在“各种刁难”“各种不快”中都发生了指称化。其中，形容词性成分指称抽象的概念，与具体的事物相比，类概念内部个体之间的识别度要低，“各种”就难以维持原先的指量功能，指称性用法的形容词性成分也就更倾向于还原为基本的陈述性用法。例如：

例27：不拿警示教育当回事，各种不走心。（《中国纪检监察报》 2018-11-28）

例27中指量功能的“各种”难以区分指称性的“不走心”之间的差别，那么“不走心”就容易还原为原本的陈述性用法。同构项指称性功能和陈述性功能之间的替换，使“各种”在转喻的作用下由指量演变为数量多，然后在隐喻的作用下从数量多变为程度高，“各种”就在转喻和隐喻的共同作用下推动了其程度副词化的进展。

2.同质替换。同质替换的语法性质不变，同构项仅在语义、语用范围上产生变动。“巨”和“超”的同构项就经历了由主观性低到主观性高的同质替换。

“巨”原是拥有体积义的形容词性成分，其同构项是普通的形容词性成分，当因为表达需要同构项的主观性增强以后，表达重心自然就在结构中后移，位于前段的“巨”就由联合成分变为修饰成分。例如：

例28：巨无聊啊，根本找不到什么事情可以做啊。（爱问知识人 2018-02-11）

例28中的“无聊”就是主观性强的形容词性成分，这是说话人的关注点，自然希望将程度量显现出来。这样“巨”就在隐喻的作用下由表体积发展为表程度了。

“超”原本的同构项是客观性强的形容词性成分，根据表达需要同构项可以替换为主观性强的形容词性成分。例如：

例29：一系列重大决策，在以日为单位甚至是以小时计的超短时间内，不折不扣地付诸实施。（人民网 2020-03-28）

例30：还有一家超可爱的亲子餐厅，餐厅有12只价值不菲的白眉企鹅，在特定时间还能看到驯养员喂食哦。（人民网 2019-08-12）

例29中“超短”的“短”是有一定判别标准的，体现出客观性；而在例30“超可爱”中，是否“可爱”是没有客观标准的，只能取决于人的主观判断。因此，同构项由客观性转为主观性，“超”也就失去语义特征[＋越过]义，在隐喻的作用下只能表程度。

与“巨”和“超”的情况相反，对于“得慌”而言，“X得慌”中的X由表慌张事态的词语改换为普通的形容词性成分。例如：

例31：不光交警头疼，开车走路的人都怕得慌。（人民网 2013-07-29）

例32：他说看到院子里其他人都建有违法建筑，自己觉得冤得慌。（人民网 2013-08-27）

例31“怕得慌”的“怕”能够使人心理上产生慌张感，而例32中“冤得慌”的“冤”只是不如意的事态，其本身并不能直接使人产生心理上的慌张。原本慌张感中蕴含着程度量，当“慌”不表达真实感觉时，在主观性的作用下程度量自然就凸显了出来。这样，虚化的“慌”与虚化的补语标记“得”在韵律作用下也就有了整体化的趋势。

同质替换的语义、语用变化不是离散的，因此与语法功能发生变化的异质替换比较，前者的概念化和抽象化的转变并不彻底。所以，“巨、超、得慌”在概念化和抽象化方面不如“狂、暴、到爆、到哭、各种”彻底。

四、阻碍因素

新兴程度副词要想完成重新分析，必须达到“临界频率”[18]。因此，如果相关成员使用频率低，或者说它们不能进入合适的句法位置，那么它们的程度副词化就会存在极大的阻碍。就使用频率来说，因为所有的成员都是表程度的，在功能上有一定的重叠，因此有些成员之间会产生竞争，那些处在竞争劣势的成员就会在使用频率方面受到影响。对于合适的句法位置来说，新兴成分要由句子成分过渡为句法成分，由于语言成分之间的制约，某些成员可能很难进入句法成分中完成重新分析，这也会成为演变的主要阻碍。

除此之外，类比化、演变路径长短以及认识体系等都有可能成为某些成员演变的潜在阻碍。

（一）成员间的竞争。新兴程度副词中有些成员演变之前语义具有一定的相关性，或者说词形具有相近性，那么它们在演变过程中就会存在竞争关系。

1.同源竞争。两个语言成分从同一种语义出发演变为程度副词的情况，我们可以称之为“同源竞争”。有两对新兴程度副词存在同源竞争的情况，一对是“狂”与“暴/爆”，另一对是“到爆”与“到哭”。

前文所述，“狂”与“暴（爆）”都是源自方式义，因此在程度副词化的过程中存在一定的竞争。不过，从前面我们分析的两者所代表的量级可以看出，“暴/爆”代表的是极量级，而“狂”所代表的量级是位于高量级和极量级之间的。这样，人们在表达时依据自己认定的程度量级各取所需，因此同源竞争并没有对两者的发展造成阻碍。

对于“到爆”与“到哭”而言，它们都源自结果义。所不同的是，“到爆”源自两事物体积的膨胀破裂，是一种外部视角的观察；“到哭”是源自自身情绪到极点后的反应，是一种内部视角的观察。相较而言，外部视角的形象色彩更强，表达者更容易据此与接受者建立认同。因此，在与“到爆”的竞争中，“到哭”就处于劣势，发展也会有相应的阻碍。

2.同形竞争。人们在表达时，新兴程度副词“超”与“超级”可在句中相互取代，但基本句意保持不变。例如：

例33：爸爸！这路超颠，我这越野车超帅！（人民网 2020-09-29）

例34：路人都忍不住评论“就你一个人不化妆，但是超级帅”。（人民网 2018-07-01）

“超”和“超级”在词形上具有共同的地方，我们可以把两者间的竞争称为“同形竞争”。

“超”与“超级”在程度副词化之前就有相互取代的特性，比如在外文翻译过程中，根据节律需要，人们可视情况选用“超”或“超级”，而且有的词语“超级＋多音节语素组”会节缩为“超＋单音节语素”[19]。

对于程度副词化的“超”与“超级”而言，“超”的最大问题在于有的情况下它无法与作为词内成分的“超”区别开来。例如：

例35：中超各队首轮也都展现了良好竞技状态，……打消了外界因备战期超长、外援多未归队而持有的疑虑。（人民网 2020-07-30）

例35中的“超长”可以是词，也可以是由新兴程度副词“超”组成的状中短语。但是，如果将“超”改换为“超级”，那么“超级长”就只能判定为状中短语了。例如：

例35’：中超各队首轮也都展现了良好竞技状态，……打消了外界因备战期超级长、外援多未归队而持有的疑虑。

对于“超级”来说，当“超级X”作黏合式定语时，我们对于“超级”性质的判断会出现困难。例如：

例36：在这个颜值即正义的年代还不快赶紧改掉那些臭毛病，快快变身超级美少女吧!（人民网 2017-09-04）

对于例36，我们可以将相关短语切分为“超级美/少女”，这种情况下是状中结构“超级美”作定语，“超级”可以视为程度副词；也可以切分为“超级/美少女”，这样“超级”就是区别词。无论“超级”作何种理解，都不会对句意产生实质性的影响。如果“超级X”作组合式定语，就不存在性质判断上的困境。我们把例36改为例36’：

例36’：在这个颜值即正义的年代还不快赶紧改掉那些臭毛病，快快变身超级美的少女吧!

这里的“超级美”只能是状中结构，那么“超级”就可判定为新兴程度副词。

这样看来，“超”和“超级”在竞争中都各有劣势，一方不能完全取代另一方。不过，“超”面临的只是“超长”“超短”等个别情况下性质判断的模糊，而“超级”则是面临成体系的性质判断模糊。这样，“超”在竞争上比“超级”就有一定的优势。

3.反义竞争。对于“到笑”而言，虽然实义成分的“笑”与“哭”语义相对，但它们都是感情受到刺激的结果，既然“哭”可以虚化表程度义，那么“笑”也同样可以。有时表程度的“到哭”和“到笑”会在一个句子中同时出现。例如：

例37：那么现在买房，未来10年是“赚到笑”还是“亏到哭”，聪明人一看便知。（百度百家号2020-04-17）

在现实生活中，人们一般不轻易哭泣，哭说明情感受到强烈刺激，而笑受到的情感刺激相对较小。人们在一些喜悦的情况下“由笑到哭”“喜极而泣”也从侧面反映了这一情况。因此，从说话人主观性的情感角度看，“到笑”在竞争发展中会处于劣势。

4.类比竞争。“类比化侧重于揭示语法规则导致的形式、语义扩展，继而形成新的形式、语义匹配的过程。”[20]作补语的“爆了”“哭了”就不是直接产生的，而是通过“到爆”“到哭”类比化而来的，主要证据有以下两点。

首先，新兴程度副词在语言系统中的地位并没有完全确立，因此它们都具有某些实义残留。对于“到爆”和“到哭”来说，由于“到”的实义残留。它们在程度副词化后依然具有动态致使性，而“爆了”和“哭了”没有这种性质。例如：

例38：“中国男孩”雷科巴……称加盟国米让自己幸福到爆，大罗是他的最佳队友。（虎扑足球2020-05-03）

例39：学校、住房公积金……全是好消息，8月昆山人幸福爆了！（腾讯网 2019-08-12）

例40：易烊千玺长卷发上热搜，鹿晗戴眼镜帅到哭。（百度百家号 2020-04-01）

例41：欧蓝德长成了这样，最后一款帅哭了。（百度百家号 2020-01-02）

例38、例40中的“幸福到爆”和“帅到哭”表现了性状增长至极量使人满足的事态，而例39、例41中的“幸福爆了”和“帅哭了”则只是单纯表极量，不具备相关的动态致使性。

正因为这种动态致使性，拥有状位程度副词不具有的性质，这也成为补位程度副词产生的动因。显然，从黏合补语而来的“爆（了）”“哭（了）”缺少在这种动因促进下的自主程度副词化。

其次，“爆了”“哭了”的词形不固定，在实际语料中它们与相关谓词性成分搭配时，有时写作“X爆了”“X哭了”，有时写作“X爆”“X哭”。

这是因为在程度副词化之前，“了”的语义辖域其实是“X爆”和“X哭”，而程度副词化以后，与程度量相关的成分是“爆”和“哭”，也就是说“了”不应该进入程度副词化后的词形内部。但是，由于参照双音节的“到爆”“到哭”进行类比，所以会出现“爆了”“哭了”的形式。这样，有“了”和无“了”的情况在实际语料中就一直共存①因为同“X到爆”“X到哭”相比，“X爆”“X哭”“X爆了”“X哭了”都没有动态致使性，而后两组即便是在演变之前，也没有明显的语义差别，比如“气球已经吹爆”“气球已经吹爆了”。所以，在程度副词化的过程中，为了探讨的方便，我们暂且将“X爆”“X哭”归入到“X爆了”“X哭了”中。。例如：

例42：街机游戏中那些弱爆了的BOSS，存在的价值就是为玩家带来高分。（东方资讯 2019-02-19）

例43：《火影》前期弱爆的角色，后期集体开挂。（百度百家号 2020-07-16）

例44：“丑哭了”的中国校服，到底还要不要穿？（一点资讯 2018-02-07）

例45：一个丑哭的古风封面反思和心得。（哔哩哔哩视频网 2019-11-06）

上述例句中，是否有“了”并不影响表达，这更表明是“爆（了）”“哭（了）”类比化来的，由于不是自身机制作用演化而来，造成了词形的不固定，影响其程度副词性的确立。这样，它们与“到爆”“到哭”相比，在竞争上处于劣势地位。

（二）临界环境的进入。新兴程度副词中的相关成员与其搭配的对象从句子成分过渡到句法成分，达到临界频率，才能实现重新分析，正式确立程度副词的地位。就相关成员自身的性质来看，只有“超级”和“各种”在进入临界环境时会发生结构分析上的阻碍。

“超级X”在作黏合定语时遇到阻碍，前文已有论述，不过“超级X”作组合式定语时没有阻碍，因此不会完全阻断其句子成分向句法成分的过渡。但对于“各种X”来说，它们整体上不能过渡为句法成分。这是因为受演变之前语义的影响，定语位置中不存在状中性的“各种X”。例如：

例46：剑仙在现场与粉丝亲密互动，各种暖心的小细节暖到粉丝。（人民网 2017-12-11）

“各种暖心的小细节”的“各种”和“暖心”之间没有直接句法关系，其结构划分是“各种/暖心的小细节”，这里的“各种”没有程度副词性，这就阻碍了“各种”在临界环境中重新分析的真正实现。

（三）演变路径的长短。“狂”“暴/爆”“超”“巨”等在程度副词化之前都是单音节成分，“超级”与“各种”在演变之前也已经成词或者拥有了固化趋势，它们成为新兴程度副词的路径相对较短，只有一个语法化的过程。

“得慌”“到爆”“到哭”“到笑”等在程度副词化之前都是尚未成词的跨层组合，它们在程度副词化的过程中还要经历词汇化，所以演变路径相对较长。如果这期间相关句法环境发生了改变，那么它们的演变之路可能就此终止。

所以，新兴程度副词中演变路径短的成员受到的可能阻碍要小，演变路径长的成员受到的可能阻碍就要大一些。

五、综合的判断

通过对各种因素的分析，我们可以对各个成员的程度副词化前景进行一个综合判断。这种判断是依据各个因素对成员的影响进行的打分，推动因素取正值，阻碍因素取负值。我们的打分是相对的。我们会对某因素影响下的成员划分档次，档次与档次之间的分差一般设定为1分，如果档次与档次之间的差距较小，分差就设定为0.5分。虽然说打分很难做到完全准确，但是综合各个因素对成员的影响，我们还是可以对不同成员的发展前景做出大致的判断。

（一）对主观性满足的评分。所有的新兴程度副词都是主观化的产物，所以在推动因素里面，主观性的满足是最强的因素，所有的成员都会受到该因素的影响。根据前文的论述，“暴/爆”“巨”和“各种”只能满足说话人的认识，它们得分为1；“得慌”“到爆”“到哭 ”“到笑 ”“爆了 ”“哭了 ”在满足说话人的认识基础上，还能够满足说话人的情感，我们可以设定其得分为2；“超”“超级”和“狂”在满足前两方面的基础上，还能满足说话人的视角，因此得分为3。例如：

例47：最近，来静安玩这个的人爆多！有人年赚上百万！（澎湃网 2021-05-08）

例48：一家人玩一次要花多少钱，人会多到爆吗？（腾讯网 2020-09-01）

例49：花量超多的几种盆栽花卉，轻松开爆盆，四季开不停。（财经头条 2021-09-06）

结合前面的分析，例47“爆多”中的“爆”除了表达程度义，另外带有凶狠、猛烈等主观认识；例48中“多到爆”，一方面在表达程度义之外，表现了性状增长至极量使人满足的事态；另一方面，“到爆”居后成为焦点，更能满足说话人的情感。例49中“超多”，一方面除了程度义，还有跨越义等主观印象；另一方面，如前文所述，“超”有主观比较的特性，体现了说话人的独特视角，而这种视角的转变也有主观情感的作用。因此，这些例子就成为评分佐证。

（二）对适宜环境诱导的评分。相关成员能够程度副词化，都会受到适宜环境的诱导。根据前面的论述，“巨”“超”“超级”和“得慌”的相关同构项都是同质替换，不容易引发相应的认知机制。例如，在脱离了具体的语句之后，面对“巨大”“超长”“超级长”“累得慌”，我们可以把其中的“巨”“超”“超级”“得慌”当作新兴程度副词理解，也可以按照演变前的成分性质来理解，这就不利于新的语法性质的确立。

而对于“狂”“暴/爆”“到爆”“到哭”“到笑”“爆了”“哭了”和“各种”来说，它们是在同构项发生异质替换的情况下引发演变机制的，只要与之搭配的是形容词，即便在脱离语句的情况下，我们还是可以判定其为新兴程度副词，所以它们得分为2。

（三）对临界环境进入的评分。在阻碍因素方面，从句子成分到句法成分的临界环境进入能够极大影响程度副词的演变。大部分成员这方面基本不会受到影响，因此得分为0。只有“各种”和“超级”因为自身的特征，在充当句法成分时存在阻碍。例如：

例50：a.少女超级美 b.超级美少女 c.超级美的少女

例51：a.细节各种温馨 b.各种温馨细节 c.各种温馨的细节

例50中，a的“超级美”是句子成分，作谓语，“超级”可以视为新兴程度副词；而b中，结合前文论述，因为接受者停顿的差异，“超级”更倾向于分析为区别词；至于c，“超级”则又倾向于判断为新兴程度副词。

例51中，a的“各种温馨”同样可以视为新兴程度副词，但是在b和c中，因为整个短语的中心语是名词，“各种”也就会被接受者认定为指量短语，很难将其视为新兴程度副词。因此，我们认为“超级”在临界环境的进入中受到一定的阻碍，得分为-1；“各种”受到的阻碍更大，得分为-2。

（四）对成员间竞争的评分。“狂”与“暴/爆”在语言使用中各有用处，因此没有受到竞争的明显影响，它们得分为 0。“超”和“超级”中，“超级”因竞争劣势演变受阻，得分为-1；“超”在竞争中占优，但在使用中也有一定局限，得分可设为-0.5。对“到爆”“到哭”“到笑”来说，根据前文表述，三者在竞争上形成“到爆＞到哭＞到笑”的优劣链条，根据BCC语料库的检索和统计，“到爆”可跟195种不同的形容词性成分搭配，“到哭”是39种，“到笑”是10种，这成为体现三者竞争性差异的佐证①这个数据不是总的例句数，而是在此基础上统计的类的数量。。我们可设定“到爆”为 0，“到哭”为-0.5，“到笑”为-1。此外，“爆了”和“哭了”是在“到爆”“到哭”的基础上类比化产生，因此也处于竞争劣势，它们二者在“到爆”“到哭”的分值上再减0.5，分别是“爆了”为-0.5，“哭了”为-1。

（五）对演变路径长短的评分。就演变路径而言，“狂”“暴/爆”“超”“巨”“超级”与“各种”演变路径短，受阻碍可能性较小，得分为0；“得慌”“到爆”“到哭”“到笑”等补语位置的成员演变路径长，受阻碍的可能性大，但在实际演变过程中可能的终止情况尚未出现，因此它们这一组与前一组相比差距不太大，得分可以是-0.5。

我们设定主观性的满足为A，适宜环境的诱导为B，临界环境的进入为C，成员间的竞争为D，演变路径的长短为E。新兴程度副词中各个成员的相关得分如表1所示。

表1 新兴程度副词的相关成员得分情况

根据表1，综合各种推动和阻碍因素的分值，“狂”的总得分最高，它的程度副词化前景也相应最好；“各种”得分最低，它的演化前景也相应最差。

需要注意，尽管《现代汉语词典（第七版）》给“超”的程度副词用法设立了义项，承认它在口语中是程度副词了[21]152，但毕竟“超”还没有在书面语中确立，因此它还在演变的过程中。从跨语言的角度看，含有“坏”义的语言成分发展为程度词是一条共性[22]454。而“狂”在演变之前就有[＋坏]的义素在内，因此本文给出的“狂”得分最高的结论，也印证了语言的共性。

六、结语

现代汉语中新兴程度副词大量出现，已经引起了学术界和语言文字工作者的关注，相应的语言规范问题也迫在眉睫。“了解语言生活，认识语言生活，是做好语言规范的必要条件。”[23]我们除了对新的语言现象进行充分的共时描写以外，还应该结合语言系统内的各种要素，对它们的演变前景做出预测，才能深刻地理解语言系统内部各个成分之间的关系，更好地指导当下的语言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