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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新”改革因何而兴、由何而定、依何而进

2022-11-22乐传永许日华

关键词:四新改革建设

乐传永,许日华

“四新”改革因何而兴、由何而定、依何而进

乐传永1,许日华2

(1. 宁波大学 教师教育学院,浙江 宁波 315211;2.宁波大学 教务处,浙江 宁波 315211)

近年来,在全球经济社会发展正在经历深刻变革的大背景下,为培养当今和未来经济社会所需的人才,美国、英国、日本、德国等世界发达国家都在积极寻求新一轮的高等教育改革。为占领新一轮科技革命和产业变革的战略制高点,同时为共同打造世界高等教育新范本做出中国贡献,当前在我国高等教育领域正在积极谋划和大力推动新工科、新医科、新农科、新文科(以下简称“四新”)改革。

“四新”改革遵循国家自上而下的政策驱动改革逻辑,通过运用研讨动员、权力意志、竞争锦标赛、顺从激励等治理工具,实现了高等教育全场域展开。这种方式对于高等教育场域整体而言,固然有政令集中、效率性高的优势,但对于场域内的所有个体而言,不太可能在同一时段内达到执行政策改革所需的同一水准。那些由于在思想和行动上尚无充分准备到位从而被裹挟在改革运动洪流之中的场域个体,有时会产生改革的自反性,比如,有时候由于自身对改革的深刻意义认识不到位或者出于对改革的畏难情绪,反而会出现反讽或反嘲改革的情形,个别情况甚至会出现“上有政策、下有对策”的倾向。

为此,学术研究需要把“四新”政策背后折射的改革价值阐释清楚、论理明白,在场域内通过消弭阻碍改革认识迷雾的基础上,进一步提升高校办学行动的调适能力。

一、“四新”改革因何而兴

(一)“四新”改革缘于大学在推进人类科技文明进程中的重要作用

科技文明的繁荣发展滥觞于17世纪的西欧,在此之前,人类科技文明进展整体是偏慢偏弱的。建基于西欧科技文明大发展基础上的第一次、第二次工业革命,直接引发了人类现代化文明建设之路,人类科技取得的巨大进展,与当时欧洲大学尤其是德国大学的改革并培养了一大批科技人才密切相关。

20世纪以来,美国在实用主义哲学指导下,按照科技全面融入大学的原则改造大学,吸引了来自全世界的学子融入美国大学,促进美国在物理、生物、社会以及行为科学等领域斩获了各类国际奖项,开启了以电子通讯、计算机、Web互联、信息技术等为特征的第三次工业革命,为人类的医疗、通信、运输、消费、军事以及社会活动等各领域带了革命性的变化,美国由此成为全世界羡艳的科技中心。

可见,在科技文明的快速发展中,有两个突出特征,一是大学始终在其中发挥着重要作用,二是没有哪一个国家、区域或民族能够始终占据科技文明的中心,换言之,“默默无闻的民族有时突然在事物的主流中出现。”[1]当前,人类已经步入了第四次工业革命阶段,人工智能、物联网、传感技术、云计算、大数据存储与计算、区块链、新材料、生物科技、新能源等新科技方兴未艾,我们国家能否占领新一轮科技文明的制高点,关键在于我们的大学能否在工科、农科、医科、文科等重要领域打造出时代发展所需的教育体系,能否培养出引领和适应新科技文明发展所需的人才。

(二)“四新”改革缘于社会主义现代化强国建设的需要

新时代背景下,全面建成社会主义现代化强国是中华民族的第二个百年奋斗目标。从国家强盛的历史逻辑来看,近代以来,世界各国现代化进程充分演绎了从教育强到人才强、科技强、经济强、国家强的基本路径。在这条强国链中,可以明显看出教育是强国建设的基础工程,需要优先发展,但与此同时,我们也应从世界各国尤其是西方国家的强国建设实践中汲取教训。由英国科学家、文学家查尔斯·珀西·斯诺爵士所揭示的近代以来笼罩在西方高等教育领域中的“人文与科学”二个文化的分裂与对垒,已经为社会输送了大量单向度的人,使得“现代性建设之路在技术——经济的进步带来‘力量’的同时,也日益为风险生产的阴影所笼罩”[2],为此,美国科学政策开山之作《科学:无尽的前沿》一书的作者范内瓦•布什等发出了响亮警告:“以牺牲社会科学、人文科学和其他对国民福祉的研究为代价来发展自然科学和医学研究,这是一种愚蠢的想法。”[3]

当前,由习近平总书记代表党和全国人民提出的社会主义现代化强国是全面兴盛的强国,是在全面落实经济建设、政治建设、文化建设、社会建设、生态文明建设五大建设任务基础上建成的富强、民主、文明、和谐、美丽的社会主义现代化强国。可以说,国家在高等教育领域文理并进整体推动“四新”改革和基础学科拔尖创新人才培养基地建设,目的就是要全方位对接社会主义现代化强国建设需求,着力围绕科学技术现代化以及“人的现代化、社会经济现代化、人类命运共同体、文明的文化发展、和谐的社会发展以及治理的现代化”[4],通过打造高质量的高等教育体系,大力培养适应当下和引领未来的人才,系统性、集成化解决基础理论原始创新问题、卡脖子技术和未来科技问题、人与自然、社会问题、经济社会深层次结构性问题、乡村振兴问题、生命健康、道德伦理和对美好生活向往问题等制约现代化强国建设的一系列难题。

二、“四新”内涵由何而定

2019年,教育部吴岩司长在上海举行的国际机械工程教育大会上所作的主题报告中指出,关于“四新”的内涵,“新”是创新的新,不是新老比较的新。这种观点,在学术上可以表述为一种“创新观”。而笔者认为,“四新”作为一种教育体系,如果从知识形态领域来审视,其内涵可以界定为一种“扬弃观”。

把知识作为“四新”内涵界定的重要依据,原因在于“推动社会发展和变化的生产力往往体现在其所反映的知识形态上,一个民族、一个国家越是在知识生产上处于领先地位,这个民族、这个国家就越是走在世界历史的前列”。[5]

可见,大学如果冀望于“四新”培养出能够生产领先地位知识的人才,就需要在审视并扬弃现有知识形态的基础上实现范式突破,进而按照新的范式革新教育形态。

知识具有确定性和不确定性的双重形态。长期以来,我们在由伽利略和牛顿所开辟并经牛顿力学、相对论和量子力学所丰富的科学神话掩护下,习惯性地认为科学一贯具有确定性,能够解决一切问题。如今这种认知框架正在被知识界逐步击破。就科学知识本身来讲,诺贝尔奖获得者伊利亚•普里戈金通过对涡旋形成、化学震荡和激光等许多现象的研究,以时间之矢、自组织、耗散结构、熵等为基本概念终结了知识的确定性,转而强调新型知识的不确定性。[6]就科学知识的应用来说,同样也存在着不确定性,美国学者亨利•N.波拉克在《不确定性科学与不确定的世界》一书中以气象、地质、生物、金融、政治等方面的案例,着重回答了科学能够提供什么和不能提供什么的问题。以环境问题为例,水污染等传统环境问题由于在专业知识判断上具有明确的科学确定性,相应的法律规制也容易建立,而转基因生物安全与气候变化等新型环境问题,由于其潜在危害难以完全被科学进行证实和排除,因此,这种科学上的不确定性对政府干预和法律规制带来了很大困难。[7]

另外,知识还兼具事实性和价值性的双重形态。建构在专业化知识基础上的现代文明割裂了知识之间原本具有的整全价值,已经形成了一个危机四伏的风险社会,核污染、化学污染、食品污染、文明疾病等恐怖阴影始终在人们的生活中挥之不去。

21世纪与人类未来命运最为密切相关的大事莫过于人工智能和基因工程的惊人发展,人们在生命、生活、工作、生产等各领域享用由这些技术的突破和进展带来巨大便利的同时,也面临着一系列伦理考量。仅从近年内确定能够实现的人工智能来看,就有一些技术事实性知识和价值伦理性知识需要澄清,比如失业问题(智能机器替代人工以后,脱离生产劳动的人该如何存在,数千年来来自生产劳动中的生活意义如何寻找),自动智能驾驶悖论(无人驾驶汽车在碰到行人闯红灯时该如何抉择,停车还是不停车,智能算法能否做到像人一样随机应变,达到同时保护行人和乘车人),等等。[8]

新的知识形态,对于变革“四新”教育形态来讲,要求重构知识体系,革新教学方式,在保留人类知识精华和人文经典的基础上,更加注重质疑批判、独立思考、准确表达、有效沟通、团队合作的综合能力培养;要求在传递和记忆文字、文本、公式的基础上,更加注重探究观点与证据、规律与条件、原理与案例、创新与创造之间的关联;要求对同一事物的时空发展演变,能够从多个视角、多个学科、多个领域进行审视;要求在综合考量专业水准、道德伦理、实际需求以及社会影响的基础上,能够研发、设计、创造、创作以及管理相应的项目、产品或作品。

三、“四新”建设依何而进

从我国高校的传统做法来看,大多以教师、教材和课堂为中心开展教育,强调学科和专业知识的系统性教育,教学方法以讲授为主,缺乏双向互动;实验实践训练主要限于基本技能训练,且多数是验证性、演示性或仿真性的,设计方法也是模仿性设计多,创新性设计少,学科之间的交叉、融合与创新更为欠缺。[9]

以上这些极大碍了适应新知识形态需要的人才培养,使得学生在观念上形成崇拜权威、不敢质疑、不愿冒尖的现象,在进取心上也缺乏勇于探索、求真务实、敢为人先、敬畏意识的精神。为此,需要从以下三个方面推进“四新”建设。

(一)推进“四新”建设的能力变革

面对“四新”建设,人们有时从心理上加以拒斥,更多时候并不是不愿意建,而是不知道怎么建。在这一点上,没有比伊曼钮尔•沃勒斯坦讲得更清楚了,他说,“你能因为他们不想放弃现在所拥有的地位而让自己重新置身于一个水深火热的新环境而责备他们吗?要知道在这个新环境中他们又将不得不再次失去他们曾经得心应手的、最为熟悉的工具的情况下奋力前行。”[10]但时代对人才的新诉求又不得不要求大学建设“四新”,以对得起明天的教育。为此,我们除了在加强“四新”研究和应用等方面提升能力以外,别无他法。

大学、院系、教师是认识和研究“四新”的重要主体,但大学作为组织者,其作用是最重要的,大学要通过政策支持、项目支撑、有效激励等多种途径推动院系和教师开展教学学术研究,提升认识把握“四新”的能力和水平。

(二)推进“四新”建设的事务变革

推进“四新”建设,需要在以下六个方面的改革事务上发力。

一是布局“四新”建设专业,要在主动对接我国新经济重点发展领域的基础上,通过升级传统学科专业、建设新兴专业、打造跨学科专业等途径,形成“四新”专业建设体系。

二是更新“四新”知识内容,围绕当前和未来产业行业所需的知识原理、材料、技术、结构、工艺等,加大专业内容再构力度,通过建立动态调整跟踪的知识组织链,确保始终能够将产业新技术、行业新需求、学科新发现及时向专业建设内容转化。

三是改革“四新”教学方法,广泛推动教学方式“为学而改”,激发学生学习兴趣和增强主动探索知识的能力,以小班化或“大班授课+小班研讨”的形式广泛开展项目式、案例式、研讨式等教学方法,灵活性运用在线学习、翻转课堂以及线上与线下紧密结合的混合式教学。

四是推动“四新”交叉复合,交叉复合关键在于打破高校内部的院系壁垒、学科专业壁垒以及政策管理壁垒,敢于割舍跨学科专业建设给局部利益带来的“非有意为之”的损失,在此基础上,可以通过设置双学位、辅修专业、跨学科课程、大类培养等举措强化复合型人才培养。

五是创新“四新”组织平台,未来技术学院、现代产业学院、特色示范软件学院以及文科实验室等新型组织平台的探索与建设,要在充分整合校内外学科资源、机构资源、市场资源、社会资源等各方资源的基础上,打造集人才培养、科学研究、技术转化以及企业服务于一身的实体平台。充分发挥这些平台的作用,除了要打破高校内部存在的壁垒之外,还要实质性地建立起利益共享、权力分享、共同决策等相关机制,以真正调动高校、政府、企业等多元主体协同的积极性,使他们深度融入“四新”人才培养过程中来。

六是强化“四新”拔尖人才培养,选拔优秀生源,供给优质资源,以拔尖创新英才班、交叉混合实验班等形式打造人才培养特区。

(三)推进“四新”建设的政策变革

改革事务一旦步入实践领域,“都必然涉及政策问题,或者都必然会成为政策问题”[11],因此,要打造与“四新”建设相适应的政策体系。

一是需要围绕学校办学定位、专业布局、服务面向建构“四新”规划蓝图。

二是打造“1+N+X”的制度供给保障,即在“四新”规划蓝图的基础上,职能部门出台系列配套实施文件(N),院系制定若干实施细则(X)。

三是建立健全运行机制,通过成立“四新”建设领导小组、开展学院年度工作述职、校长办公会和专题会定期研讨“四新”以及搭建相应基层教学组织(比如教学团队、课程团队等形式)等多管齐下的运行机制,全面推进“四新”建设。

[1] A N 怀特海. 科学与近代世界[M]. 何钦, 译, 北京: 商务印书馆,2016: 4.

[2] 乌尔里希•贝克. 风险社会: 新的现代性之路[M]. 张文杰, 译, 出版地: 译林出版社, 2021: 7.

[3] 范内•瓦布什, 拉什•D•霍尔特. 科学: 无尽的前沿[M]. 崔传刚, 译, 中信出版集团, 2021: 81.

[4] 朱旭东, 刘丽莎. 论构建社会主义现代化强国所需要的高质量教育体系[J]. 清华大学教育研究, 2021(1):33-39.

[5] 韩震. 知识形态演进的历史逻辑[J]. 中国社会科学, 2021(6): 168-185.

[6] 伊利亚•普里戈金. 确定性的终结: 时间、混沌与新自然法则[M]. 湛敏, 译, 上海: 上海科技教育出版社,2020: 42-79.

[7] 王明远, 金峰. 科学不确定性背景下的环境正义[J]. 中国社会科学,2017(1): 125-142.

[8] 赵汀阳. 人工智能革命的近忧和远虑[J]. 哲学动态, 2018(4): 5-12.

[9] 王章豹. 工程哲学与工程教育[M]. 上海: 上海科技教育出版社, 2018: 302.

[10]伊曼钮尔•沃勒斯坦. 知识的不确定性[M]. 王昺等译, 山东大学出版社, 2012: 110.

[11]张乐天. 论院校政策与院校发展[J]. 南京师大学报: 社会科学版, 2003(3): 74-79.

教育部第二批新工科研究与实践项目“新工科背景下传统工科专业智能化改造升级的研究与实践——以宁波大学若干专业为例”(E-ZYJG20200223)

乐传永(1967-),男,湖北大悟人,教授/博士生导师,研究方向:高等教育学、成人教育学。 E-mail: 4453302@163.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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