沦陷时期天津公共环境卫生管理述论
2022-11-22任云兰
任云兰
(天津社会科学院 历史研究所,天津 300191)
城市公共环境卫生管理是城市环境史和公共卫生史研究的重要内容。近年来此问题已引起史学界关注。关于天津公共环境卫生问题研究,最见功力者当属美国学者罗芙芸的专著,该著以19世纪中期到20世纪50年代的天津为研究对象,从四个历史时期探讨了卫生的现代性如何被外国人、地方精英、国家力量和革命者所采用,展现了卫生现代化的变迁过程。(1)[美]罗芙芸:《卫生的现代性——中国通商口岸卫生与疾病的含义》, 江苏人民出版社2007年版。近年来,在环境史和医疗社会史热的引领下,一些博士论文也开始涉及这一研究领域,如路彩霞、朱慧颖、贾鸽、曹牧的博士论文。(2)路彩霞:《清末京津公共卫生机制演进研究(1900—1911)》,2007年南开大学博士学位论文,后于2010年由湖北人民出版社出版;朱慧颖:《近代天津公共卫生建设研究(1900—1937)》,2008年南开大学博士学位论文,后于2015年由天津古籍出版社出版,修改书名为《天津公共卫生建设研究(1900—1937)》;贾鸽:《新中国成立初期天津的疫病及其防治(1949—1966)》,2011年南开大学博士学位论文,后于2014年由天津人民出版社出版;曹牧:《近代天津城市水循环研究(1860—1949》,2015年南开大学博士学位论文。这些博士论文从不同时段、不同角度对天津城市环境和公共卫生做了有益的探讨。但总体看来对沦陷时期城市公共环境卫生的研究成果仍然较少。另外,对于沦陷时期的天津研究,主要集中在日本的经济和思想文化统制方面,如商会活动、税收情况、粮食配给、金融统制、烟毒问题、租界存银和日系农场经营等方面。综上,除了罗芙芸的专著涉及这一时期公共卫生方面的研究外,尚无对沦陷时期天津公共环境卫生方面的细微研究。本文试图在此方面进行尝试和探索。
一、设立防疫与公共环境卫生管理机构
1937年日本拉开了全面侵华的序幕,7月30日天津沦陷。在日本“以华治华”的侵华政策指导下,日本扶植的汉奸政权在日方授意下,控制了城市管理权。8年沦陷期间天津先后经历了三届伪政权:即1937年8月1日至12月16日的天津市治安维持会,1937年12月17日至1943年11月的天津特别市公署,1943年11月至1945年8月的天津特别市政府。日伪政权在日本殖民者的参与下,对天津的公共环境卫生实施管理。
8年沦陷期间,由于战事、水灾影响,天津经常发生各种传染病,城市公共环境卫生状况令人担忧,其中1937—1941年、1943年的夏季均发生了霍乱疫情。城市公共环境卫生问题成为日伪政权面临的重大挑战,于是成立了由卫生局、警察局和工务局等部门组成的防疫委员会,负责城市防疫工作。
1.设立公共环境卫生管理机构
1937年7月29—30日,日机对天津城区狂轰滥炸,造成街道房屋倒塌,尸体纵横,被毁房屋2500余间,受炮火摧毁的工厂企业53家。仅中国官兵阵亡者就达2000多人,市民也有伤亡。(3)天津市政协文史资料研究委员会编:《沦陷时期的天津》, 1992年印,第262页。由于战事影响,全市环境卫生状况堪忧。街上充斥着死尸的恶臭,海河里漂浮着肿胀的尸体。(4)[日]藤江真文等著、万鲁建编译:《近代天津日侨回忆录》,天津人民出版社2014年版,第86页。日本报人在8月2日抵达天津车站时,还观察到车站附近到处都是腐烂的尸体,车站广场和道路上血流成河。南开大学漂亮的建筑均被炸毁,有的地方还炸出了一个直径约6尺、深约5尺的大坑。(5)万鲁建编译:《津沽漫记——日本人笔下的天津》,天津古籍出版社2015年版,第201—205页。
8月1日,伪天津治安维持会成立。内设卫生局,下设秘书室和3个科,9个卫生区事务所和3家直属医院——市立第一、第二和市立传染病医院。(6)《天津市治安维持会施政工作报告》,原书无出版日期,应为1937年,“卫生局”,第2页后附表“天津市治安维持会卫生局组织系统表”。卫生局内第二科为业务科,下设三个股。第一股为清洁股,负责道路清洁及污物扫除、下水道卫生、厕所改良及管理、市民住宅卫生。第二股为保健股,负责妇婴、学校和工厂卫生指导,筹建公墓及处理浮棺露柩事项,饮食检查取缔事项,理发馆、影院、澡堂、戏院及其他公共娱乐场所卫生事项,菜市监督及取缔事项,饮水改良及消毒事项等。第三股为防疫股,负责传染病患者的收容、治疗、隔离和消毒,传染病的报告、调查,传染病的预防,实施预防注射监督、检疫、慢性传染病预防和病理细菌检查事项,寄生虫病、原虫病及地方病的调查与研究。(7)《天津市治安维持会施政工作报告》,“卫生局”,第4—6页。天津主要的公共环境卫生管理均由这三个股负责。
1938年初,伪天津特别市公署成立以后,计划对公共环境和卫生保健予以改善的事项包括:整理清洁队、组织卫生组合、举行清洁大扫除、整理厕所、清浚沟渠暨修理沿河各岸秽水渠、注意食品清洁、负责法定传染病之调查报告、种痘及伤寒等疫苗预防、设置妓女检治所、筹设肺病疗养院、划拨防疫专款、办理灭蝇宣传、改进学校卫生委员会、普及卫生教育、实施工厂卫生初步计划。(8)《天津特别市公署应办事务计划大纲施政方针目次》,《民国二十七年天津特别市公署行政纪要》(上),“第二篇”,第24页。日常市容环境卫生、食品卫生和公共医疗卫生均囊括其中。与之前略有区别的是计划筹设肺病疗养院,这也是针对肺结核等肺科传染疾病的新应对举措。
卫生局既是管理机构也是监督机构。1937年卫生局内还设立了卫生稽查室。1939年卫生稽查员负责全市所有卫生稽查事项,如:清洁队及运秽洒水汽车、马车各队之内外勤务,秽土、秽水之收集运输排除,任意倾倒秽土秽水,厕所粪厂粪夫之扫除清洁及任意便溺,自来水及饮水井之清洁,上下水道及其他公共卫生工程之调查,墓地义园及浮棺露柩之调查,饮食店铺摊贩之卫生调查,饮食物制造及贩卖卫生,清凉饮食品卫生,公共娱乐及居住场所卫生,浴室及理发馆卫生,住室及学校、工厂卫生状况调查,传染病调查及报告,医药及助产人员之执业,制售药品,卫生材料之调查等等。(9)“天津特别市公署秘书处”编:《天津特别市行政撮要:民国二十八年度》,第125—126页。几乎所有与公共环境卫生有关的稽查事项都属于卫生稽查员的管辖范围。1940年卫生局还成立卫生试验室。
2.设立防疫机构
由于疫情频繁,防疫成为每年公共环境卫生管理的重中之重,因此,设立防疫机构势在必行。每当重要港口城市或周边地带发生疫情或水灾发生后,当局都成立各种名目的检疫委员会。如1937年9月上海发生霍乱疫情后,天津就成立了防疫委员会,市内水陆要道设置临时检疫所数处,实行全市检疫,身穿白大褂的接种人员在全副武装的士兵陪同下,到天津各个角落进行检查、登记,接种疫苗,并扩大宣传卫生常识。(10)《天津市治安维持会施政工作报告》,1937年,“卫生局”,第1—2、59—60页。1938年夏季设立了天津市临时检疫委员会,该委员会由日本卫生官做业务指导,顾问有日本的军医少佐青柳、宪兵少佐赤穗津、军医少佐黑江、大尉大久保。(11)“天津特别市公署卫生局”编印:《民国廿七年夏季天津特别市公署防疫报告》,“公牍”,第3—4页。当年还成立了天津特别市霍乱防疫联合委员会,由中日双方相关人士组成,中方有卫生局长和警察局长,税关方面有津海关监督,特务机关有军医少佐青柳、宪兵少佐赤穗津,领事馆方面有领事田中、警察署长田岛,民团方面有民团长、卫生部长,满铁方面有满铁天津诊疗所长。军方在其中的参与度也很高,如在细菌检查中,一般由民团担任,在疗病院中施行,但必要时由军部协助办理。(12)“天津特别市公署卫生局”编印:《民国廿七年夏季天津特别市公署防疫报告》,“规定案”,第1—4页。霍乱流行期间,日本军医部还派了9名医师、护士到各区协助防疫。(13)《呈报施行隔离接济伙食费人数及供给日本协助防疫医师护士伙食情形请鉴核备案由》,1937年10月9日,天津市档案馆藏,档号:J1-3-577。一旦发现疫情,一面派医师前往检查,并提取粪便前往各化验室化验,一面通知消毒队前往消毒,对其家属实施预防注射,局部断绝交通,并在病人家门口悬挂红十字会旗帜以警示。病人被送往收容所,三个收容所分别为传染病医院、市立第二医院和警察医院。(14)《天津市治安维持会施政工作报告》,1937年,“卫生局”,第1—2、59—60页。
1939年天津大水灾加剧了城市公共环境卫生状况的恶化。水灾后,病患者高达6万多人次,并发现了45例霍乱患者,其中30人死亡。(15)天津市地方志编修委员会编著:《天津通志·卫生志》,天津社会科学院出版社1999年版,第29页。为预防霍乱等传染病,日伪政权成立临时检疫委员会,下设9组,检疫注射组负责检疫及预防注射,卫生检查组负责各区户口调查及公共卫生检查,治疗组负责患者收容及疫病诊疗,消毒隔离组负责防疫消毒及当地隔离,健康诊断组负责隔离者之健康诊断,尸体处置组负责尸体处置,此外还有宣传组、文书组及事务组,负责相关事项。(16)“天津特别市公署秘书处”编:《天津特别市行政撮要:民国二十八年度》,第123—124、61页。
1940年入夏以后,全市霍乱蔓延,死亡人数逐渐增多。为预防日侨及其军政人员被传染,日本防卫司令部决定封锁市区,严禁市民出入。伪华北政务委员会内务总署将天津、塘沽、大沽划定为霍乱疫区。天津市依例成立了防疫委员会,其主要任务是在车站及水陆要冲设置检疫所,施行检疫注射。后因疫情吃紧,扩充检疫机构,在市区边境及各要冲先后增设检疫所30余处,并组巡回注射班6班。由警察分局派遣防疫警察班协助,对无注射证者施行强制注射。由各医师、护士会同防疫警察班挨户清查,若无注射证者严饬前往注射。如发现传染病患者即将其家属及其同居人施行隔离,并严格消毒。对历年发现传染病最多的地方施行健康诊断并检索保菌者。广播讲演阐述夏季防疫要义并化妆游行。(17)《天津特别市公署行政撮要:民国二十九三十年度合刊》,“上编 二十九年度”,第58、57页。
1941年11月天花疫情出现,首先是一位旅客在车站被检出患有天花,继而市民中也出现疫情,患者被送往传染病医院隔离治疗。当局实施了一系列措施,延长种痘期,在各车站增设种痘班,对来往旅客实施强迫种痘,无种痘证者一律不准通行。由于仍有患者出现,疫情趋于严重,12月18日中日卫生防疫委员会召集紧急会议,讨论对策。最后决定在市内各重要桥头增设种痘班五班,对往来行人除持有种痘证者外一律实施强迫种痘。(18)《天津特别市公署行政撮要:民国二十九三十年度合刊》,“下编 三十年度”,后附“天津特别市三十年外侨人口统计表”。
疫情期间,传染病医院成为主要收容机构。1939年水灾过后,传染病医院搬迁到了河北小王庄育婴堂旧址,经过修缮该院可收容500人以上。考虑到肺病患者的特殊需求,将其中一部分辟为肺病疗养所,可收容肺病患者50人。此外,将西端附属建筑物之地基借给日本同仁会防疫处设立细菌试验室,研究细菌学术,办理细菌检验事宜。(19)“天津特别市公署秘书处”编:《天津特别市行政撮要:民国二十八年度》,第123—124、61页。1940年3月,传染病医院扩充整理规模一新,又划拨房屋一部,计39间,修整后作为肺病疗养院,添设病床40张,专门收容肺病患者,额定人数为50人。(20)《天津特别市公署行政撮要:民国二十九三十年度合刊》,“上编 二十九年度”,第58、57页。
疫病流行期间,除传染病医院以外,还设立了隔离所。1938年霍乱流行期间,曾在万寿宫建立第一隔离所,因不敷使用,又借用李家花园空地搭盖木板房作为隔离患者同居人之用。(21)“天津特别市公署卫生局”编印:《民国廿七年夏季天津特别市公署防疫报告》,“公牍”,第12、3—4、18、24页。在搭盖木板房时,由青柳顾问介绍日本公司飞岛组及贞森公司承办。(22)“天津特别市公署卫生局”编印:《民国廿七年夏季天津特别市公署防疫报告》,“公牍”,第12、3—4、18、24页。日方深度参与天津防疫管理相关事务。1939年又在此处设立第一隔离所,截止1939年8月底共隔离3家,计39人。(23)“天津特别市公署秘书处”编:《天津特别市行政撮要:民国二十八年度》,第65、58页。
学校和工厂人群比较集中,也是传染病易发之地。这些地方的防疫和公共卫生引起了当局的关注,因此设立了专门的管理机构。1938年2月,由教育局、卫生局成立学校卫生委员会。(24)《民国二十七年天津特别市公署行政纪要》(下),第三篇,第162、199页。1938年夏季,由于上海、济南和开封相继发生霍乱疫情,天津作为北方水陆交通要道,形势严峻。7月16日,裕大工厂一名女工被日本疗病院诊断为阳性霍乱,于是被传染病医院收治,不久病故,临时掩埋。后与日方检疫会军医部协商,因该病属烈性传染病,必须举行火葬,为此,函请日本宪兵队派员指导。(25)《民国二十七年天津特别市公署行政纪要》(下),第三篇,第162、199页。从疾病诊断到决定火葬,再到火葬现场的监督,均有日方参与,而且日本军方在其中起着决定性作用。由于发生疫情,翌年当局加强工厂卫生管理,规定工厂必须添聘厂医,改善一切卫生设备。(26)“天津特别市公署卫生局”编印:《民国廿七年夏季天津特别市公署防疫报告》,“公牍”,第12、3—4、18、24页。1940年,又有加强工厂卫生之议,饬令较大工厂聘任厂医,担任厂内卫生及医疗之责,强化劳工保健。(27)《天津特别市公署行政撮要:民国二十九三十年度合刊》,“上编 二十九年度”,第56页。
沦陷之前,天津公共环境卫生管理机构与其他机构分分合合,独立的公共环境卫生管理机构时有时无。沦陷期间,卫生局承担了公共环境卫生的日常管理任务,此前参与公共环境卫生管理的警察局只是起协助作用,如协助发放消毒药品及宣传品,扫除污物,管理屠宰场等。学校由教育局、卫生局成立学校卫生委员会负责指导具体的公共环境卫生管理,工厂则依靠厂医强化劳工保健。在社区,官方要求民间参与公共环境卫生管理,一方面与地方伪辅治会合作,系考虑到其“接近民众”(28)“天津特别市公署卫生局”编印:《民国廿七年夏季天津特别市公署防疫报告》,“公牍”,第12、3—4、18、24页。,许多政令都需通过其推行。比如,督促发放防疫宣传品、传谕市民领用消毒药水和宣传消毒办法的宣传品、劝告市民注射疫苗等。另一方面建立卫生组合,“津市清洁事宜以前统由市方主办,向无与市民合作之举”,但考虑到天津市地域广大,官方清洁能力有限,对于街道里巷的清洁尤需市民自行参与,“于养成习惯,促进自治,功效莫大”,卫生局会同地方伪辅治会组织各区乡里伍卫生组合,使市民实行卫生自治,以增进各户各里巷之清洁。市民参与到公共环境卫生管理工作之中。在疫情发生期间,设立临时检疫委员会、防疫委员会,负责指导防疫事宜,并细化防疫任务,具体收容事宜则由传染病医院和隔离所来负责。这样一来,无论平时还是疫情期间,全市从上到下形成了多层级的公共环境卫生管理体系。
二、公共卫生运动与公共场所的环境卫生管理
沦陷时期,在日方参与下,日伪政权制定了一揽子公共环境卫生管理规则和办法,实施了一系列公共环境卫生管理措施,如每年设立卫生运动周,在全市开展污物大扫除,清扫街道,捕捉苍蝇;加强对公共场所如浴池和理发馆的管理;加强公厕管理,下水道和秽土管理;筹设公墓,掩埋浮棺露柩等等。
1.开展季节性卫生运动
卫生局在每年的春秋两季均依例举行卫生运动周,一般在4月份和10月份,全市举行污物大扫除,由卫生局会同警察局共同办理,这与沦陷前的做法相似。
因考虑到许多传染病如霍乱、赤痢的起因与苍蝇有关,因此卫生局每年都开展灭蝇运动,设立灭蝇周,鼓励市民捕蝇,并酌给奖品,到1941年以后还开展了灭蛆运动,由清洁队将各公共厕所、各秽土场、秽水沟口以及其他不洁处所一律撒上石灰消毒,以期根绝苍蝇来源。(29)《民国二十七年天津特别市公署行政纪要》(下),第三篇,第202、101页;“天津特别市公署秘书处”编:《天津特别市行政撮要:民国二十八年度》,第63—64页;《天津特别市公署行政撮要:民国二十九三十年度合刊》,“上编 二十九年度”,第58页,“下编 三十年度”,第87、85页。
在卫生运动周期间,广泛开展宣传。制作各种卫生标语、图书和宣传品等,分送市民,并在各冲要街巷及电车、公共汽车上分别张贴悬挂,又以汽车载运到各繁华区域举行化妆游行演讲,并赴广播电台及各学校教育馆等处举行演讲,同时组织讲演班在各影、戏院讲演卫生要义,指定市立医院为市民进行健康诊断。还举行儿童健美比赛,举办性病预防展览、结核预防周、肺病展览会,组织相关人员参加展览和演讲,如普通市民和妓业从业人员。(30)“天津特别市公署秘书处”编:《天津特别市行政撮要:民国二十八年度》,第57—58、60页;《天津特别市公署行政撮要:民国二十九三十年度合刊》,“上编 二十九年度”,第56、58页,“下编 三十年度”,第86页;《春季卫生运动之意义与经过》,天津市档案馆藏,档号:J1-2-754。这些季节性的公共卫生运动,既增强了公众的卫生意识,又普及了卫生知识,在疫情不断时显得尤为重要。
2.加强公共场所环境卫生管理
澡堂和理发店是市民经常光顾的地方,日伪政权对澡堂、理发店的公共卫生有详细规定。如澡堂要安放通气管或通气天窗,墙壁要用白灰涂刷或镶砌瓷砖,尿池及恭桶须用瓷质或洋灰,并安装水冲设施及宣泄水管;浴池内的水每日须更换一两次,不得留存陈水;屋内尘土、毛发随时清理;用具要及时用沸水碱皂刷洗,毛巾要消毒,理发修脚器具用酒精擦洗。对从业人员也有详细规定,不得雇用患有各种皮肤病或其他传染病者。(31)《天津特别市公署行政撮要:民国二十九三十年度合刊》,“上编 二十九年度”,第139—143页。对澡堂、理发店的管理规定切中要害。天津地区皮肤病较为严重, 从1941年天津市各市立医院暨卫生事务所病人分类统计数据来看,全市总计病人40658人,皮肤科病人为11510人,占28.3%,如果加上花柳科的1026人的话,那么比例高达30.8%。(32)《天津特别市公署行政撮要:民国二十九三十年度合刊》,“下编 三十年度”,附表“天津特别市三十年市立各医院暨卫生事务所疾病人数分类统计表”。因而强化对澡堂和理发店的管理显得十分必要。
3.开展公共厕所、下水道和秽土管理
天津公厕虽然从20世纪初都统衙门统治时期就开始筹划,但由于长期习惯影响,公厕一直很简陋,向由租户承包洒扫并运送粪便。战事爆发以后,除特别区外,其他五区317处公厕(33)《天津市治安维持会施政工作报告》,1937年,“卫生局”,第44、43页。卫生状况堪忧。治安维持会制定了《拟定整顿公厕计划》,提出整顿公厕的六条方案。首先从公厕的围墙和门窗修缮做起;其次,对粪便每日清除两次,不准积存;公厕内外要随时打扫干净;撒石灰以消毒;公厕墙壁需保持整洁,不准随意张贴广告;公厕需备灯火以便晚间使用。(34)《天津市治安维持会施政工作报告》,1937年,“卫生局”,第44、43页。治安维持会还派各区稽查员按期检查。1939年又拟定整顿公厕办法六条,规定,若租户能自行整理洁净,即可免捐三个月;若任其污秽,不加整理,即撤消其承租权。结果证明,整顿办法效果明显。另外,对与居民毗邻的粪厂如万德庄西湖圈西、谦德庄乐贤里、丁家花园传染病医院附近、东楼村忠厚里旁,勒令迁移,以重卫生。天津向来有在各河沿岸建秽水池以便倾泄秽水的习惯,因年久失修,池口损坏,以致秽水四溢,据1939年调查,共损毁27处,但由于经费所限,只对金钢桥下游等处秽水池8座先行修理。(35)“天津特别市公署秘书处”编:《天津特别市行政撮要:民国二十八年度》,第59页。由于天津夏季雨水丰沛,地势低洼处常有大面积积水,各粪厂缺少晾晒地方,往往有粪秽积存在人烟稠密地区以待运输,为此各区稽查员督查严加取缔,限期迁移。
在对公厕加强管理的同时,当局还加强了对下水道的疏通和运送秽土方法的改进。战事爆发之后,因秽土运输工作停顿,大部分住户将秽土堆积在胡同里巷,适逢夏季雨水冲刷,致使下水道阻塞。不仅影响了雨水宣泄,也导致秽水淤积,宣泄不畅,臭气熏天。对淤塞情况较轻者,由清洁员修治,阻塞情况严重者由工务局派人疏浚。另外,天津市区除通衢干道有下水道外,其余地方大多依赖明沟宣泄。七七事变后,由于官方人力财力有限,官方会同地方士绅组织人力一同修治了石桥、如意庵大街等5处明沟。(36)《天津市治安维持会施政工作报告》,1937年,“卫生局”,第45页。
以前市区秽土由清洁夫用手推车收集运存于各区的秽土待运场,然后由包商运往周边农村,售卖给农民用作肥田的肥料,官方向包商每方秽土一律收费2角。但由于交通运输便利地方有多人呈请包运,而偏僻之地则鲜有包商运送,因此秽土积压较多。为改变这种状况,官方改变了包运秽土规则,规定在交通便利之地每方秽土价额最高在7角以上,偏僻之地每方秽土价额在2角以上。(37)《民国二十七年天津特别市公署行政纪要》(下),第三篇,第200—201、33页。到1941年,南运河、北运河、海河、子牙河、新开河沿岸历年积存秽土达到12397方。卫生局会同各相关单位组织清理各河沿岸秽土委员会办理清除事务,每日雇用民船三四十只及工人三四百名,可装运土方一百数十方至二百方,将海河、北运河、子牙河、新开河沿岸秽土运至西沽填垫坑地,南运河沿岸秽土则运至梁家嘴填垫废河。所有开支达86500元,用时2个多月。(38)中共天津市委党史研究室等编:《日本帝国主义在天津的殖民统治》,天津人民出版社1998年版,第132页。多年积存河岸的秽土被运除以后,考虑到市区空地缺乏,1941年8月,卫生局和工务局共议筹建秽土码头,专门将市区产生的秽土通过船运输送到郊外堆放。首先在金华桥东边建筑秽土码头一处,仿照上海运秽办法用水泥建造,以铁吊板方式装运。(39)《天津特别市公署行政撮要:民国二十九三十年度合刊》,“下编 三十年度”,第86页;中共天津市委党史研究室等编:《日本帝国主义在天津的殖民统治》,第132—133页。
4.实施公墓及浮棺露柩管理
天津为交通孔道、商贾辐辏、华洋杂居的繁华都市,每年死亡人数较多,但墓地明显不足。沦陷初期,天津除有3处救济院公墓和各省同乡会的义园义地外,尚无设施完备、规模较大的公墓。因此许多市民将墓葬选在天津市西南一带防水屏障的堤坝上。但天长日久,许多棺木暴露,经统计约有5000余具,于是当局组织迁移墓葬,在离市区20里外的刘家房子购买100亩土地用作公墓建设。(40)《民国二十七年天津特别市公署行政纪要》(下),第三篇,第200—201、33页。另外,由于天津为通商巨埠,人烟稠密,历年总有外地人客死天津,均以棺木装殓,并不掩埋,即停于空旷之地,等待运回原籍。年长日久,标记模糊,即成无主浮棺,甚至尸骨暴露。1939年水灾后,淹死的人畜也到处漂移,卫生局组织人员打捞浮尸,运至空地,装殓掩埋,约计400余具。1940年春,邀集各慈善团体组织掩埋浮棺委员会,在卫生、警察两局指导下,办理浮棺掩埋事宜,共掩埋4400余具。(41)《天津特别市公署行政撮要:民国二十九三十年度合刊》,“上编 二十九年度”,第56页。公墓建设对于天津改善公共环境卫生和防疫工作至为重要。
上述举措在一定程度上改善了城市的公共环境卫生,对于天津这一繁华都市来说,公共厕所、下水道、秽土、浮棺露柩每一项都影响着城市的公共环境卫生,影响着生活在其中的众多民众的日常生活。
三、日常生活中的卫生和防疫
日伪政权成立以后,强化市民日常卫生防疫意识,加强卫生管理,既是对“往年向例”的承续,也包括在日本人指导下的“创新”。如在防疫方面,受日本人影响较大,实施更加严格的卫生防疫措施,每年春秋二季种痘,定期开展入户调查;制定饮食卫生规章制度,加强菜市场管理、家畜食肉市场管理;制定家畜防疫措施;开展妓女检治;等等。
1.种痘与防疫
由于疫情频繁发生,从19世纪中期兴起的种痘防疫观念愈发深入人心。沦陷时期,各种传染病如天花、霍乱、猩红热和白喉均在天津出现,尤其是天花和霍乱,成为城市最为流行的传染病,致死率较高。所以种痘、注射预防液成为预防传染病的重要手段。每年春秋二季两次种痘,市民参与度逐年提高,从1938年的219107人(42)《民国二十七年天津特别市公署行政纪要》(下),“第三篇”,第202页。提高到1939年的533031人(43)“天津特别市公署秘书处”编:《天津特别市行政撮要:民国二十八年度》,第60—61、64、67页。、1940年的1640451人(44)《天津特别市公署行政撮要:民国二十九三十年度合刊》,“上编 二十九年度”,第57—58、62页。和1941年的1152801人。(45)《天津特别市公署行政撮要:民国二十九三十年度合刊》,“下编 三十年度”,后附“天津特别市三十年春季种痘统计表”“天津特别市三十年秋季种痘统计表”。1940年种痘人数陡然增加,主要是强化实施种痘措施,各医院卫生事务所、受委托各慈善机关、各开业医师为市民免费种痘,组织巡回种痘班分赴各机关、工厂及学校等地方实施种痘工作,未种痘者甚至被处以罚金,以示惩戒。
2.饮水和饮食业管理
水质问题一直是天津城市发展中应予特别关注的问题。天津地处九河下稍,洼淀集中,水源充足,但水质浑浊;同时,随着城市化和工业化进程的加快,人口急剧增加,生态环境有所恶化,河水中各种微生物细菌增多。
建城之初,城市供水除井水外,大多为河水。20世纪以后,自来水虽然引进了城市众多地方,但还有不少市民在饮用河水。沦陷时期的卫生防疫尤其是疫病流行的年月,饮用水问题受到关注。为预防起见,当局布告市民禁止饮用河水,派督察员入户劝导,并发放免费的漂白粉和消毒溶液,督促自来水公司加倍消毒。(46)《天津市治安维持会施政工作报告》,1937年,“卫生局”,第46页。天津特别市霍乱防疫联合委员会明文规定:禁止使用河水、饮用生水、食用生鱼,禁止在一定区域内捕鱼。(47)“天津特别市公署卫生局”编印:《民国廿七年夏季天津特别市公署防疫报告》,“规定案”,第3页。不仅对饮水做出规定,还对食鱼、捕鱼区域做出规定,尤其是捕鱼的规定,杜绝了食用被感染的鱼类的可能性。在宣传口号中还提出:夏令用水均应消毒或煮沸以灭病菌,霍乱、伤寒、赤痢等病的传染多因饮水、食品不洁所致。(48)“天津特别市公署卫生局”编印:《民国廿七年夏季天津特别市公署防疫报告》,“宣传”,第37—38页。还发布告称:“检查河水,病菌丛生。劝诰市民,不可饮用。菌入腹中,生命断送。……酌投药水,菌除最速。”(49)“天津特别市公署卫生局”编印:《民国廿七年夏季天津特别市公署防疫报告》,“公牍”,第54页。对一直无自来水的第六区内13处挑水口实行封闭,仅留6处开放,并派人驻守监视,凡有挑水者即予以消毒。同时,将大量消毒药水交由各卫生事务所和各警区派出所,由市民免费领用,自行消毒。(50)“天津特别市公署秘书处”编:《天津特别市行政撮要:民国二十八年度》,第60—61、64、67页。1939年全市共有水铺1298户。(51)“天津特别市公署秘书处”编:《天津特别市行政撮要:民国二十八年度》,第60—61、64、67页。济安自来水公司生产的自来水除了每日化验外,每月还要送交巴斯德化验所检验。(52)《天津特别市公署行政撮要:民国二十九三十年度合刊》,“上编 二十九年度”,第57—58、62页。
对售卖饮食商家,禁止在清凉饮料中加入天然冰和有害色素及香料,直接入口的食物要加盖纱罩或用白布蒙盖,禁止出售污染或腐烂食物,盛装饮食器具要洗涤清洁,废弃物要设置严密器具收容,不得任意抛弃。(53)《天津市治安维持会施政工作报告》,1937年,“卫生局”,第46页。当时全市有售卖清凉饮料的摊铺92处,在事变之后,一切检验器械材料均毁于战火,只得派员检查指导改善。1938年8月,警察局对全市经营冷食的店铺进行调查,共查出售卖腐烂食物265家,未加纱罩275家,以天然水供食用的33家,生水制品15家,饮食物不清洁73家,总共661家。根据检查结果,禁止售卖的125家,勒令抛弃的167家,责令加纱罩的229家,依法罚办的38家,责令改善的35家,合计594家。(54)《为函送八月份本局各区防疫调查取缔冷食物统计表二纸请查照由》,天津市档案馆藏,档号:J115-1-661-11。
当局还对与市民日常生活密切相关的酒饭馆、馄饨铺、热酒铺、包子铺、饺子铺、豆腐坊、冷食店和鲜货铺等饮食店铺做出了明确的公共卫生管理规定,如营业场所要勤扫,每年至少粉刷一次墙壁顶棚,多开窗户;建造墙壁地面的材料应易于冲洗,须有自来水和下水道;厨房须设纱窗纱门,炉灶灰屑须引出室外。食具、煮具不得使用铅制及铜制(紫铜除外);毛巾及饮食器具须煮沸10分钟后方准再用;盛放食物的器具必须加盖,夏季用纱罩;应备冷藏冰箱,冷食品及鱼虾蔬菜应分别放置。厕所最好用水冲装置,应远离厨房、制造场所及客座;蓄水缸、垃圾箱及污水桶均应加盖;痰盂、厕所及污水桶宜常注入消毒药液或石灰水,并应勤加冲拭,以免产生秽气。不准售卖各种食材已腐坏的生熟饮食;不准掺入有毒色素,酒品内不准掺入火酒;禁止使用有害健康的调味品;不准随意出售全生或半生烹调物;直接饮用的冰块必须是人造冰;出售的清凉饮食材料必须使用煮沸水和人造冰;窖冰(天然冰)只准用作冷藏,不可用作吃食,更不可放置于梅汤、红果酪等内,不得用于制造刨冰。店员若患肺痨、痢疾、伤寒、皮肤、花柳病及其他传染病者即令停止工作,直至痊愈;店员必须种痘且施行各项传染病之预防注射;卫生局随时指定医院或医师每年对店员进行健康诊断一次;店员须时常沐浴、理发,并勤换衣服;店员执业时须穿清洁之外套。(55)《天津特别市公署行政撮要:民国二十九三十年度合刊》,“上编 二十九年度”,第135—139、114页。从营业场所、饮食物器具到饮食物和从业人员,管理规定事无巨细,均有涉及。
加强对采冰业的管理。规定不得采取和售卖不洁冰块,冰窖内外要保持清洁,不得在卫生局认为应行禁止采冰地点采冰。(56)《天津特别市公署行政撮要:民国二十九三十年度合刊》,“上编 二十九年度”,第135—139、114页。加强对牛羊乳业的检查。事变发生时天津有57家牛厂,4家羊厂,检查员对牛厂之清洁、榨乳器具之消毒、榨乳夫之管理等一一检查督导。(57)《天津市治安维持会施政工作报告》,1937年,“卫生局”,第47页。此外,对与市民日常生活密切相关的菜市场、家畜食肉市场,也从公共环境卫生方面进行了规范和管理。首先对露天金汤桥菜市场进行整顿,将菜摊移入市场内,并督促菜商雇佣清洁夫2人随时清除菜叶,对菜市场随地丢弃菜叶的行为严行取缔,并禁止廉价售卖腐烂蔬果。(58)《天津市治安维持会施政工作报告》,1937年,“卫生局”,第47页。
对肉类贩卖业也做出管理规定:肉类必须经过检验,盖有检印,存储肉类的箱柜必须用规定材料制造(外层用木质内镶铅板),周围涂以油漆以便洗刷,上部四周应设置纱窗;用清洁之布苫盖鲜肉;搬运肉类时不得将肉曝露;存贮肉类箱柜、搬运容器及一切应用家具必须洗刷清洁;不得贩卖腐肉、混合肉及假冒肉类。管理员每日稽查家畜食肉市场,再由技师复验无异,才能获准开市交易;管理员随时监督场内清洁卫生;技师复验有无废弃动物内脏隐蔽出售及不合卫生等事情,若发现异常则由技师指导消毒。(59)“天津特别市公署秘书处”编:《天津特别市行政撮要:民国二十八年度》,第102—104页。1941年5月对全市775家肉铺进行清洁大检查,对未登记及设备欠妥者饬令登记并积极改善。(60)《天津特别市公署行政撮要:民国二十九三十年度合刊》,“下编 三十年度”,第31页。
天津市牛羊屠宰业较发达,常有收售经营牛羊骨业务的工厂。伪天津特别市公署对兽骨兽皮制定消毒规则,并指定内外化学肥料公司为该市兽骨消毒工厂。(61)《民国二十七年天津特别市公署行政纪要》(下),第三篇,第203—204页。1941年在人口稀疏的西站附近邵公庄筹建现代化综合屠宰场,占地270多亩,屠宰场将取缔所有副产品如毛骨、血液、内脏,并配置冷藏库、家畜市场和家畜食肉市场等。经过投标竞争,最后选取由投价最低(2185000元)的日商西松组承建。当时有三家日商大林组、西松组、间组同时竞标。(62)《天津特别市公署行政撮要:民国二十九三十年度合刊》,“下编 三十年度”,第6页;中共天津市委党史研究室等编:《日本帝国主义在天津的殖民统治》,第131、133页。
3.家畜防疫
20世纪中期的天津虽然已发展成为大都市,但在城市的边缘地带仍然存在不少“都市里的村庄”,饲养着猪羊牛马驴骡鸡鸭等各种家畜家禽。因而,在疫情频发的年代,对家畜家禽的防疫与对人群的防疫一样重要。1939年天津大水灾后,11月在第三区界内南竹林村发现豚虎列拉(即霍乱),于是将死猪交给屠宰第一场实行紧急处置,消毒掩埋,以防传染。然后将界内附近养猪户所饲养的猪实行隔离,并严密检诊消毒,饬令有病猪的养殖户停止售购,并不准外放,以绝蔓延,经过一段时间的观察再复业。伪天津特别市公署还将此情况通报了北京、济南和青岛各牲畜管理处以及伪实业部和日本驻津总领事馆和宪兵队。(63)《天津特别市公署公报》,“天津特别市公署秘书处第三科”1939年10月印,“卫生”,第37—38、42页。1939年,为防止牲畜传染病的发生,当局进行严格防疫,如鉴于东北一带牛肺疫流行甚广,规定一旦发现,即将病畜尸体深埋或焚毁,未病牲畜一律隔离,禁止外运,未发生兽疫地方之牲畜不得经过有疫区域以免传染,另外,还实施马骡驴炭疽预防注射。(64)“天津特别市公署秘书处”编:《天津特别市行政撮要:民国二十八年度》,第21—22、21—22、60页。在1940年和1941年,每年当局都实施马骡驴炭疽预防注射;(65)“天津特别市公署秘书处”编:《天津特别市行政撮要:民国二十八年度》,第21—22、21—22、60页。在发现霍乱时对养殖户的猪分区实施预防注射,并对养殖户进行注射;在狂犬伤人时捕捉野狗;(66)《天津特别市公署行政撮要:民国二十九三十年度合刊》,“上编 二十九年度”,第21—22页;“下编 三十年度”,第32页。在发现牛疫时施行牛疫血清及预防液注射。(67)《天津特别市公署行政撮要:民国二十九三十年度合刊》,“下编 三十年度”,第31—32、31、84—85页。由于某些疫病具有人畜共患的特征,对家畜进行防疫,可预防疫情在人群传播。
4.妓女检治
七七事变后,天津市的妓女检治事务曾由警察医院接办,后来随着市面的稳定,为减少性病的蔓延,强化妓女检治,成立妓女检治所。(68)《民国二十七年天津特别市公署行政纪要》(下),第三篇,第204页。此后,先是市区内之二三四等娼妓,后是侯家后、西关街、赵家窑、落马湖等处土娼及特别一区之外籍妓女等均轮流前往检治。(69)“天津特别市公署秘书处”编:《天津特别市行政撮要:民国二十八年度》,第21—22、21—22、60页。据统计,1941年共检治94225人,其中检验人数63760人(包括无病60649人、有病3111人),医治人数30465人。(70)《天津特别市公署行政撮要:民国二十九三十年度合刊》,“下编 三十年度”,后附表“天津特别市三十年妓女检治统计表”。
综上,沦陷时期日伪政权的这些公共环境卫生和防疫管理制度及举措较为全面细致。虽然日伪政府的公共环境卫生管理举措,或多或少推动了天津公共环境和公共卫生事业的进步,但其宗旨是为日本侵略和殖民统治服务。日方在天津不仅有大量侨民居住,而且驻扎着大批军队。20世纪以后,随着日租界建设的展开和日本侵华步伐的加快,旅居天津的日本侨民逐年增加。据统计,1940年底,天津市有外侨人口7731人,其中日本人5984人,占77%;1941年底天津市外侨人口为10066人,其中日本人为8477人(71)《天津特别市公署行政撮要:民国二十九三十年度合刊》,“下编 三十年度”,第31—32、31、84—85页。,占84%。天津日租界从空间上看,与中国老城厢距离最近,而且居住着大量中国居民。中国人聚居区一旦有风吹草动,日本人自然十分关注。因此驻扎在天津的日本军事和外交人员均非常关注天津的公共卫生问题,并积极参与天津公共环境卫生管理,将其本国的做法灌输给日伪政权。同时,日方还通过选派中方官员到日本留学进修,将日本的管理理念渗透到中方的公共环境卫生管理中,借此以影响天津的公共环境卫生管理。1940年为强化公共卫生工作人员学识,改进卫生行政效率,选派卫生局保健股主任高敬、第一卫生事务所所长王桢、传染病医院院长侯扶桑等三人赴日留学,修习公共卫生。(72)《天津特别市公署行政撮要:民国二十九三十年度合刊》,“上编 二十九年度”,第56页。1941年除侯扶桑一人继续留日研习外,高敬、王桢两人回国,又选派张鸿勋赴日修习公共卫生。(73)《天津特别市公署行政撮要:民国二十九三十年度合刊》,“下编 三十年度”,第31—32、31、84—85页。这也是日本在中国实施奴化教育的一部分,即为了配合日本的武力进攻、政治统治而进行的思想战的重要手段,成为日本侵华政策的组成部分。
同时,由于日伪政府的公共环境卫生管理带有强迫性,具有侵略和殖民统治特征,因而在一定程度上引起了天津民众的不满与抗拒。对于日伪政权的公共环境卫生尤其是防疫办法,天津民众有苦难言,曾有人根据当时的情况,编写出《八年苦》的小册子,其中写道:“伪国官,新时代,事事随着日本派。防瘟疫,怕传人,一家死人全封门。死了人,不敢报,不敢哭来不敢叫。偷着埋,怕人看,日本知道不好办。”(74)陈泽民编、魏国璋整理:《八年苦》,政协天津市西青区委员会文史研究委员会、中共天津市西青区委党史资料征集委员会编:《西青文史7·纪念抗日战争胜利五十周年专辑》,1995年。这里描述的就是疫情发生后,对天津百姓隔离、防控的情况,引起了百姓的恐慌和不满。这些通俗易懂的话语,既表达了民众对日伪政权的不满,也表达了民众面对日伪政权举措无奈、恐慌、抗拒的态度和心情,还反映了日本殖民者入侵引发的民族矛盾。
结 语
沦陷时期,天津日伪政权在日本殖民统治者的强力干预下,通过设立公共环境和卫生防疫管理机构,制定一系列配套的规章制度,开展了公共卫生运动,加强了对公厕、下水道和公墓的建设,完善了预防接种和饮食业、家畜、妓业等方面的公共卫生和防疫措施。虽然这些制度和举措对于改善天津公共环境和卫生防疫起到了一定作用,但其目的是为了殖民统治,具有一定的殖民特点。
七七事变之后,为获取侵华战争的全面胜利,日本借助武力,不仅完成了对天津的政治统治、经济统制和文化侵略,而且将其国内的公共卫生管理理念、防疫举措强力植入殖民地城市事务管理中,突出体现了一种文化霸权主义和殖民主义的混合味道。日本殖民者通过卫生殖民制度和举措的宣传与实施,使被殖民者接受他们灌输的公共卫生管理理念。日本对天津公共环境卫生管理和防疫的深度参与,不仅体现在人事安排方面,如在检疫委员会中日方人员占据一定比例;而且体现在公共卫生管理尤其是防疫政策和规则的制定方面,中方多参考日方意见,遇到疫情的处置也受日方的指示或技术指导,或是来自日本驻津领事馆,或是来自日本军方宪兵队。检验检疫方面也多由日方检验所参与,如日本同仁会防疫处在天津设立细菌试验室,参与许多检疫工作。
在日方操纵下登台的天津日伪政权,无论是伪治安维持会还是伪市公署、市政府,其对公共环境和卫生防疫的管理,都贯彻了日方旨意,带有很明显的殖民色彩。有的地方官员深受日本文化影响,有的出生在日本,有的在日本留过学,他们与日本文化关系密切,主动接纳、支持新的卫生体制机制,成为日本意旨在伪政权中的忠实执行者。
经过20世纪初以来近半个世纪的东西方文明的融合、碰撞和卫生启蒙,天津普通民众或多或少对公共卫生管理有了一定的了解,大多数情况下他们能配合官方的卫生检查、检疫,虽然有时不免敷衍应对,有时心生抵触,但在强力管制下,尚能遵守公共卫生管理规则。
总之,沦陷时期天津的公共环境卫生管理举措既有一定的承续性,又具有一定的殖民统治下的创新性,虽然在一定程度上促进了天津公共环境卫生管理的近代化,但由于其根本宗旨是为日本侵略和殖民统治服务,也引起了天津民众的不满与抗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