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析中国风流行歌曲《青花瓷》的艺术特征

钟宇婷

进入新时代以来，我国流行音乐乐坛呈现出百花齐放、欣欣向荣的景象，流行音乐也朝着多元化的方向发展，出现了民族风、中国风、古风、西北风等众多的流行音乐表现形式。而中国风流行音乐更能契合当代社会对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呼声，其将我国文化要素与现代流行音乐巧妙地结合为有机整体，在厚重历史气息、独特东方意蕴、深厚民族情怀之下流露出浓郁的时代风格，融汇了众多时代要素，无论是西方作曲技法的使用，还是对多种音乐元素的融合，都使得中国风流行音乐体现出别具一格的艺术魅力，此阶段也涌现出众多优秀的中国风流行音乐作品，如《东风破》、《菊花台》、《青花瓷》等。下文将以《青花瓷》为例，对中国风流行歌曲的艺术特征进行展开论述。

一、“中国风”流行歌曲的界定

流行音乐，更加准确的概念应当为“商品音乐”，是以盈利为主要目的而创作出的音乐。流行音乐在十九世纪末、二十世纪初起源于美国，在布鲁斯、爵士乐、摇滚乐等美国大众音乐的基础上发展而来，其风格多变、形式丰富、风格鲜明，且在长期实践中出现了多种多样的形态。当代流行音乐的内涵与外延更加丰富，其不受传统学派的约束，给音乐创作者带来更加广阔、自由的发挥空间，歌手们多自成一格，因此流行音乐有着十分明显的个性特色，其节奏鲜明、乐器的编配方式多种多样、音响变幻莫测，在演唱时更加倾向于情感的抒发，十分触动人心[1]。

二十世纪三十年代，我国内地开始出现流行音乐，最初的流行歌曲创作多以西方流行音乐为蓝本，在题材、创作技法上较为单一。进入新世纪以来，我国流行音乐呈现出民族化、本土化的发展态势，越来越多的艺术家、作曲家、音乐家、演奏家们开始尝试将中华传统文化元素与流行音乐融为一体，尤其是在人们文化自觉性觉醒的背景下，中国风流行音乐应运而生，其一般采用富有中国古典文化内涵的歌词，配合以现代流行音乐旋律、唱法及编曲技巧，现已经成为我国独特的乐种。

二、“中国风”流行歌曲的流行

我国流行音乐发展之初，独特的音乐风格、新颖的传播方式迎来了众多听众的追捧，但其天然的趋利性导致其追求数量超过质量，因此在中后期出现了大量粗制滥造的流行歌曲，引发了人们的审美疲劳，也引起人们对我国流行音乐的质疑。中国风流行歌曲便出现在人们厌弃传统流行音乐的背景下产生的，此时人们对民族风格音乐的追求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再加上流行音乐乐坛乱象横生，使得中国风流行歌曲一经出现便受到人们的青睐，大众审美心理的转变、社会对民族文化的呼声越来越大、传统流行音乐的亟待革新，为中国风流行歌曲的创造、传播与发展注入了新的活力。人们通过中国风流行歌曲追求理想中的境界，与中华优秀传统文化进行跨越古今的对话，在文化的浸润下获得审美享受、心灵启迪与心理上的轻松愉悦[2]。

中国风流行歌曲最初在歌词中融入中国古典文化内涵，歌词文辞优美、意蕴深远，有着古言与白话交织产生的和谐之美。当前中国风流行歌曲不仅在歌词上蕴藏文化内涵，在旋律、配乐上也有着民族意蕴，在创作中多采用我国民族民间音乐要素，选用我国民族乐器，让流行音乐更加贴近本土化与民族化发展。

三、“中国风”流行歌曲的特点

中国风流行歌曲的特点主要体现在五大方面：其一，在旋律、曲调上追求对中国古典音乐的重现，或是沿用古典歌曲的旋律，或是模仿古典音乐的韵味，亦或是对传统曲目进行改编，再融合现代流行乐要素，使得歌曲古今交织；其二，在歌词上追求中国古典文化内涵，以说唱等形式赋予古诗词、古言以时代特色；其三，在乐曲编配上中西合璧，多采用我国传统民族乐曲，如琵琶、古筝等，再配合西洋乐器，如吉他、贝斯等，使得歌曲的音响效果十分丰富、音色动听，更加契合歌曲的古典风韵，展现出一种中西合璧的和谐美感；其五，在演唱上结合流行音乐唱法及戏曲的唱腔，尤其是“戏腔”片段更是深受受众的青睐，当前已经出现将流行歌曲片段改编为“戏腔”的新式歌曲，契合当代受众的审美需求，也让中国风流行歌曲曲艺味道十足；其五，十分注重意境的营造，在情感抒发上含蓄内敛，多以寻常意象达到超越物象的美感。

四、中国风流行歌曲《青花瓷》的艺术特征

中国风流行歌曲《青花瓷》由方文山作词、周杰伦作曲，自周杰伦在2008年中央电视台春节联欢晚会上演唱后便风靡全国。歌曲如其名一般洗尽铅华、褪去浮沉，清新脱俗、古朴柔情，将我国传统的瓷器文化与现代流行音乐合为一体，婉转且细腻地刻画出离别、等待的愁绪，含蓄内敛的表达方式有着我国传统美学思想之意蕴，仿佛青橄榄在口，令人回味无穷，无论是歌词、曲调，还是舞台上的诠释，都堪称中国风流行歌曲的典范，对其艺术特征进行分析，将对中国当代流行音乐的创作提供启示。

（一）清新脱俗的歌词

中国风流行歌曲《青花瓷》的歌词由方文山所作，其本想以中国传统艺术品—青铜器作为歌名，但落笔时发现周杰伦所作的曲调清丽婉转、淡雅脱俗，与青铜器的厚重、斑驳的铜锈有所出入，加之温柔地曲调令其头脑中浮现出江南烟雨画面，于是便几经推敲后选定“青花瓷”为曲名。“天青色等烟雨”一句源于宋徽宗为汝窑瓷其色的定名：“雨过天青云破处，这般颜色做将来。”引经据典之余暗含着上等青花瓷制作之艰辛，象征着苦等心上人之真挚与执着，这等含蓄内敛的情感表达方式与我国传统美学思想相得益彰，越是委婉，越是能触动人心[4]。

除含蓄内敛、触动人心的情感表达之外，《青花瓷》歌词的艺术特点还体现在多样化的修辞上。“芭蕉惹骤雨门环惹铜绿，而我路过那江南小镇惹了你”，接连三个“惹”字运用了类迭的修辞手法。“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芭蕉、门环皆为静态之物，在被动等待着疾风骤雨的侵袭，被雨水浸湿后生出铜绿；而“我”则是活生生的人，主动来到江南小镇偶遇佳人，是主动的相识。静与动相映成趣，文言诗词与白话歌唱对仗工整，相比于只能在被动等待中迎接骤雨的芭蕉而言，“我”是何其幸运。且三处的“惹”字义相同，用法不同，更添歌词之情致。不仅如此，歌词虚实交织、引人遐想的艺术手法也在意境营造上独树一帜。“月色被打捞起晕开了结局，如传世的青花瓷自顾自美丽，你眼带笑意”，后两句运用了倒装的修辞手法，前一句的“晕”字用得生动传神，朦胧的月色下“我”是否等到了佳人？实则不然，当结局并非打开，而是晕开，当月色褪去才感叹“我”久思成痴，眼前出现了幻觉。

纵观全词，清新脱俗、意蕴深厚，将瓷器这种凝固的意象穿插在生动的意境当中，瓷韵与情感交相辉映，加之含蓄内敛的倾吐、多样化的修辞，更添歌词的情致盎然。

（二）清透婉转的曲调

中国风流行歌曲《青花瓷》沿用了我国传统音乐的五声音阶调式，使得歌曲在起始部分便奠定了中国韵味的基调。旋律中反复出现的三音组也在我国传统民族民间音乐中十分常见，给人以神秘、朴素、清透、婉转之感。轻柔舒缓但流露出疑似凄美意味的旋律响起，瞬间将人们代入到音乐的回忆意境之中，实则在勾勒素坯，实则“宣纸上走笔至此搁一半”，“我”便开始响起嫣然一笑如含苞待放的“你”。整首歌曲的主歌部分以迂回下行的音阶陈述乐思，旋律一经响起，烟雨江南的朦胧、柔美便扑面而来，引子部分的民族乐器伴奏，奠定了整首曲子的音乐风格，人们跟随旋律仿佛可以来到碧波荡漾的西湖，回到难以触及的历史当中，与曲中人产生心灵的交互，更感等待之艰辛与不易，更叹“我”对爱情之忠贞与执着。主歌部分的旋律十分清透，无过多的装饰，更添古朴、素净、淡雅的韵味，歌词在旋律中缓缓流淌，仿佛曲中人的内心独白，令人动容，也更加体现出爱情的凄美。副歌部分，歌曲进入了高潮，旋律的色彩更加丰富，宫调式的大气磅礴烘托出音乐情感及情绪的变化，也将歌曲的意蕴与形象展现得淋漓尽致。间奏部分可以自成一曲，温柔婉转、柔美凄然，即使没有歌词的映衬，也能从中读懂“我”的内心世界。歌曲的尾声部分做了收束性陈述，自然而然地从高潮部分过渡至结尾，给人以意犹未尽之感。

（三）独具韵味的唱腔

中国风流行歌曲《青花瓷》节奏舒缓、曲调婉转，优美的旋律配合以周杰伦独特的唱腔，使得歌曲情致斐然。周杰伦的演唱以吐字模糊著称，初听时只觉其发音含糊，歌词功底不到位，实则这种别具一格的咬字吐字方法建立在歌词的连贯发音之上。因歌曲速度较为缓慢，因此周杰伦在演唱时的歌词更为清晰，也能够听出其在咬字吐字上下足了功夫，尤其是在归韵与回声上以字浊声，在喉管的上部分形成高位腔，在喉部与咽部打开通过腔体发出的字，再集中力量发音，使得歌词与唱腔、旋律三者浑然天成，打造出一种和谐的美感[5]。

除了咬字吐字之外，歌曲的演唱技巧也尤为重要。周杰伦使用了真假声混合的演唱方式，在演唱高音区，即乐曲的高潮部分时，并没有一味地使用真嗓以将声音保持在高位，而是采用虚幻的假声演唱方法，使得声音若隐若现，在强弱及音区转换上灵活自如，更添歌曲委婉哀愁的情绪色彩。此种演唱方法使得其演唱更像是在讲述发生在烟雨江南的故事，情感更加真挚，更能够引发人们的情感共鸣。

在演唱《青花瓷》时，周杰伦大胆结合的流行唱法与京剧唱腔，与偏重文言的歌唱相得益彰，更添民族韵味。在演唱时大小嗓的演唱灵活连贯，创新了流行歌曲的演唱方法，也让歌曲有了更加鲜明的艺术风格。且在演唱时注重情感的融入，通过咬字吐字、演唱技巧的合理运用、真假嗓的变化等达到寓情于声的演唱效果，尤其是对于像《青花瓷》一般缠绵悱恻、意蕴深远的中国风流行歌曲，在演唱时更应当注重内涵，而非“炫技”，唯有将自身的情感、主观意识及审美取向融入其中，才能够增强演唱的艺术感染力。

（四）中西合璧的配乐

中国风流行歌曲《青花瓷》有着浓郁的民族韵味，因此其编配的乐器也以民族乐器为主，引子部分出现的琵琶、鼓、竹笛、古筝等中华民族乐器之声将人们瞬间代入到古色古香的意境当中，开启了一场贯通古今的情感对话，也给人以“先入为主”之感，开门见山地展现了歌曲的音乐风格、艺术魅力与历史气息。歌曲的起始部分以西洋电声乐器伴奏，古朴、淡雅的旋律与电吉他粗犷嘈杂的音乐看似冲突，实则有一种奇妙的融洽感，在贯通古今的同时，回到现代、回到现实。同时，为了让乐队的音乐得到均衡、使得音响色彩更加丰富，歌曲在乐器的编配上增加了低音鼓、高音响板以及琵琶、竹笛等，使得色彩十分多样、音域宽广、音响饱满。

在歌曲的中间部分，所用的伴奏乐器减少，以便突出旋律的美感。在最后一个小节的后两拍，一个C级的大小七和弦，使得节奏紧凑，此时以琵琶作为主奏乐器，起到铺垫与衬托的作用，配合以弦乐，推动歌曲进入高潮部分。进入高潮后，琵琶、架子鼓、贝斯等同时奏出，增加了音乐的厚度，也让音乐的织体更加密集，在副旋律上奏出的琵琶与人声交相辉映，使得歌曲引人入胜、动人心弦。

在歌曲起始部分、中间部分结束后进入了一小段间奏，出现了新奇的和声与离调和弦，给人以明朗之感。该部分最为突出的便是大量中国民族乐器的使用，乐器音色十分丰富，仿佛在展现我国传统民族民间音乐的多样与魅力，也像是在烘托氛围，推动着情绪情感的持续递进。在歌曲的结尾部分主要以琵琶、响板进行伴奏，乐器的编配十分简洁，在清丽优雅的声音中结束全曲。

结 语

中国风流行歌曲是流行音乐本土化、民族化及中国化发展的必然产物，其在旋律曲调、歌词、唱法、意境上有着鲜明的特点。《青花瓷》是由方文山作词、周杰伦作曲的中国风流行歌曲，其清新脱俗的歌词、清透婉转的曲调、独具韵味的唱腔、中西合璧的配乐，堪称中国风流行音乐中的典范。在当代流行音乐创作中，也需要注重传统与创新的辩证统一，坚持民族寻根与创新突破，以此将具备我国本土艺术特色的中国风流行歌曲推向更加广阔的舞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