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产与气候专题导语

2022年的“4·18”国际古迹遗址日主题是“遗产与气候”。和往年早早确定主题不同，今年的主题出炉很晚。2022年年初，国际古迹遗址理事会（ICOMOS）的官网还显示的是此前拟定的“宗教性遗产”标题。待2月正式发布时，已经变成了全新的题目。回顾这一变化过程，也让我们更加理解这一主题的急迫性。一般来说，ICOMOS都会提前若干年确定此后数年的国际古迹遗址日主题，这意味着至少在3年前讨论题目时，气候变化还不是一个迫切的概念。而随着近年全球气候变化加剧，极端天气频发，尤其是它对文化遗产带来的频繁破坏，使ICOMOS打破惯例，调整了本年度的议题。这既可以说是主动为之，也可以理解为被动应对。

文化遗产行业对气候变化的反应是相对滞后的。一方面，因为文物保护领域面对的核心问题之一就是文物在自然力条件下如何保护、维修，气候和天气早已作为影响因素，内化在了文物保护语境之中，所以气候变化对大家而言并不“新鲜”；另一方面，考古学和历史学者都从更大时间尺度对人类历史与气候变化的关系做过深入研究，气候的变迁是历史上的常态，也对人类文明演进产生了深远影响。因此，如今我们讨论的气候变化也会给人以一种误解——这不就是从史前开始就存在的现象吗？又有何特殊之处？

我们今天讨论的气候变化，指的是工业革命后因人为原因造成二氧化碳排放量迅速增加，导致全球气候变暖，并威胁整个人类文明的存续。甚至有学者指出：如果按照大自然的规律，当前这个时期应该是相对较冷的。因此，目前的气候危机是人为造成，甚至过了某些临界点就将不可逆转的。

文化遗产行业无法独立于这场应对气候危机的行动之外。不同遗产地和文物古迹的保护和管理者，在长期的实践中逐渐形成了因地制宜的保护措施。气候变化所带来的，既是让原来存在的影响因素放大，更是导致了一种不确定性。原本干旱地区有干旱地区的办法，潮湿地区有潮湿地区的方式，但极端气候会让既有的防范预警体系发生错乱。近年来敦煌等西北干旱地带遇到的罕见极端降雨问题就是一例；去年发生在河南、山西的强降雨也给当地文物工作者敲响了警钟。文物的预防性保护已经不仅需要因地制宜，还要因时制宜。

2022年4月18日，为呼应ICOMOS的主题，中国古迹遗址保护协会（ICOMOS China）主办了“遗产与气候”学术研讨会，对我国遗产领域应对气候变化的理论与实践做出阶段性总结。会议邀请国内考古、建筑、规划、农业、空间信息技术等领域的15名学者作学术报告，从多学科、多地区、多类型的视野进行探讨，基本涵盖了气候变化影响文化遗产保护的重点问题。会前，中国古迹遗址保护协会还收到了来自文物行业一些青年学者的研究论文。总体可见，我国文化遗产界对气候变化这一现象及其对遗产的影响已经有了较为深入的思考，而且这些思考都是建立在实践基础之上，并且提出了具体技术措施。本次会议也是对此前工作的一次汇总，是凝练共识、推进方法的共享。协会将汇总和编辑本次研讨会的成果，争取早日结集出版。在这里，我们也有幸将部分论文在本期专题中与同仁分享，旨在提出问题，交流思路。

我们选取的论文既基于实际数据，也颇有前瞻性。王心源等人提出，空间信息技术可以服务文化遗产领域对气候变化的认知和应对，通过对生态环境变化和活动开展监测评估，了解气候因子对遗产安全的影响。张治国等人讨论了新疆地区土遗址、石窟寺面临气候变化时产生的病害特征，通过气象观测数据，揭示了年降水量和极端降水量增加的现实，并提出应开展长期观测进行风险灾害评估等方法。刘文艳指出，长城的修建历史与遗产构成与我国特定时期和地区气候条件有着直接关联，而气候变化则会打破这种有机关联，使得长城保护面临不确定性，因此她提出了宏观协调合作、中观环境治理、微观强化监测的工作建议。张荣等人则探讨了暴雨对佛光寺东大殿等木构建筑的影响及其应对监测措施的效果。

气候变化和自然灾害带来的直接影响是文物本体的破坏，但是对文化遗产而言，气候变化更是一个综合性的知识和实践体系。我们需要认识到气候为何变化、人类曾经如何适应和应对气候环境的变迁，也要对当今极端天气有客观的认识，并由此产生出有效而可操作的技术方法。本次研讨会和本专题选发的论文仅是一个开始，希望这一话题不断深入到文物保护工作和学术之中，并通过汇聚更多智慧，形成遗产领域关于气候变化的对话平台和知识体系，从遗产与气候的关系入手，去理解和探知自然、历史、遗产与生活之间千丝万缕的关联。这也是文物工作和遗产研究领域能够为这一主题作出的贡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