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吧闲聊与标准英语》中的“聊天体”分析

刘剑辉

(湖南涉外经济学院 外国语学院，长沙 410502)

由我国著名的英语教育家、北京外国语大学原资深教授张汉熙主编的《高级英语》[1]，呈现给学习者的均为原汁原味的经典之作。自其出版以来，一直深受广大师生的热爱，也对我国的英语专业教学的影响极为深刻。正如英国散文学家、哲学家弗朗西斯·培根所言：“书有可浅尝者，有可吞食者，少数则须咀嚼消化。”[2]经典教材《高级英语》，实属这“少数”之列，便值得读者们孜孜不倦、用心品尝。

作为《高级英语》第二册的一篇说明文，《酒吧闲聊与标准英语》(PubTalkandtheKing’sEnglish)很有特色。文章在遵循说明文客观地说明事物或阐明事理，并表现出知识性与信息量丰富等基本原则之时，更突显了与主题思想相得益彰的结构的松散与话题的随意，即聊天体的使用，以此达到形式与内容的完美结合。但迄今为止，此文并没有引起人们的关注。所以，笔者试从文章不恰当的标题、突兀的过渡、与主旨无关的有意的离题，以及委婉的结论等方面对聊天体在文中的具体体现进行全面的分析，旨在帮助学习者欣赏独特的聊天体的运用，及其奇妙之处。

一、聊天体的概念

众所周知，聊天或闲聊(Conversation/Chat)是两人或多人之间的非正式言语交流，作为人类最具交际性的活动，旨在建立与维系人与人之间的关系[3]。其主要特征表现为言语与发生场合的非正式性、交流方式的随意性，以及交流内容的非既定性与自由性。这些主要特征被应用到文章或作品当中，主要表征在文章结构的松散、语言的非正式、内容的随意，甚至与中心思想相背离等方面。表面上让人费解，甚至于误解作者本意，实际上在主题思想的牵引下，更能促成文章从结构到内容的相互照应，也就是达到形式与内容的高度统一。对此，我们称之为聊天体或闲聊式技巧，这与我们所熟悉的散文的“形散而神不散”有异曲同工之妙。

聊天体中的典型特征主要表现在话题转换的随意性、结构的松散性以及语言的非正式性。话题转换的随意性，通过用以说明主题思想的语言材料选择的漫不经心来表达，看似与主题毫无关联，体现为离题现象，实则婉指主题。结构松散性往往表征为结构各组成部分之间(段落之间)的联系显得不紧密，甚至出现断层现象。结构的松散与话题转换的随意，两者密切相关，可以相融于一体。语言的非正式性主要表现为口语化言语的使用，在文章中很大程度上体现为大量习语与典故的使用。因篇幅之故，我们只从不恰当的标题、突兀的过渡、突然的离题以及委婉的结论等四个方面，对聊天体的松散性与随意性在文章中的具体应用加以详细分析，以便更好地理解文章的中心思想与结构的巧妙结合。

《酒吧闲聊与标准英语》中，作者通过标题与开头阐明了全文的主题思想——好的聊天就是酒吧闲聊，既没有既定的话题，也无需说有意义的话，聊天者尽情享受彼此交流的随意与自由。作者在说明这一主题思想时，使用了某次酒吧聊天作为实例，并继续围绕闲聊中偶然出现的话题“标准英语”(the King’s English)[1]3，进一步强有力地解释了好的闲聊不需要像“标准英语”一样提出诸多规范性的条条框框。紧接着，作者突然将话题转换到“an unending love affairs with dictionary”(他对词典的热爱)[1]5，以及“indulged in the great salons of 18thcentury Paris”(18世纪法国人民对文艺沙龙的钟情)[1]6，到最后婉转的结论——“The bother about teaching chimpanzees how to talk is that they will probably try to talk sense and so ruin all conversation”[1]6(教黑猩猩聊天的难处在于它们总是说些有意义的话，从而无法聊天[4]18)。这样随意地切换表面无关、实则相连的话题，无不显出作者在组织语言材料时的松散、自由与随意，满足了作者将主题思想贯穿于松散的篇章结构与随意的话题选择的用意，由此达成了文章形式与内容的相互照应。这就是聊天体在文章中的概括性表达，下文将详细解读聊天体的具体使用情况。

二、聊天体的松散性在文中的具体体现

聊天体的松散性在文章中首先且主要体现在标题的不恰当、突如其来的过渡与委婉的结论。

(一)不恰当的标题

严格说来，文章的标题不完全属于文章的架构，它只是统领全文。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种统领全文，意指涵盖或包含全文，我们可以视之为文章的一个总体框架。由此，把标题看作文章结构的一个重要部分来处理，也不为过。所以，我们分析文章整体结构松散性的时候，就从文章标题的不恰当开始。

不恰当的标题，主要表现为与中心不太一致的标题的使用。众所周知，标题是文章的中心或主要话题所在，预示整个文章的中心思想。因此，解读标题所蕴含的各类信息，对于文章中心或主旨的把握，至关重要。但不恰当的标题，明显与之相悖。

从文章开头段，我们不难发现，第一句话“Conversation is the most sociable of all human activities”[1]2就是引领下文的中心主题句。紧接着，作者在第2段就通过闲聊的魅力、闲聊的天敌、闲聊的目的，以及最好的聊天者这四个方面，较为详细地阐述了“什么是好的闲聊”(what makes a good conversation)，并在第3段指出酒吧闲聊(bar conversation/pub talk)就是独具魅力的好的闲聊。由此，不难看出，作者想要说明的不只是极具交际意义的闲聊，而更是要告诉读者“什么是好的闲聊”，这才是作者的主要目的所在。

但是标题“Pub Talk and the King’s English”[1]2表达的是“酒吧闲聊”与“标准英语”两个不同的事物。很明显，这与文章的中心思想没有明显的关联。根据标题蕴含中心内容的客观标准，我们可以简单判断，此标题的使用显得松散了些。细读标题，前一个名词短语中Pub(酒吧)是非正式场合，从意义层面限制也突显了Talk的非正式性或随意性，所以可以把Pub Talk理解为“发生在酒吧里的闲谈”或“酒吧闲聊”。后面的名词短语the King’s English，根据英语的形成与发展过程[5]，可以解释为standard English(标准英语)。如此看来，酒吧闲聊与标准英语，两个看起来不相关的事物作为标题，很容易让读者理解为，作者想要说明的是“酒吧闲聊”(pub talk)与“标准英语”(the King’s English)，以及两者之间的某种关系。而根据作者在开头段落对中心思想的概括性阐述，此处的标题理应确定为Good Conversation或者Art of Good Conversation，这不仅清晰提出了文章的中心话题，也蕴含了主题思想。所以，标题Pub Talk and the King’s English相对于中心思想，并不很严谨，反倒表现出一定的不得体性。言及此，我们不禁要问，难道作者不知道这样的标题不妥当吗？很显然，不是不清楚，而是刻意为之。那么，作者此意究为何故？后面我们会再作进一步说明。

(二)突兀的过渡

作者在头3段由表及里地阐述了“什么是好的闲聊”之后，在第4段开头便说道“It was on such an occasion the other evening…”[1]3，把读者引领到作者所经历的某个晚上的酒吧闲聊中，以此作为生动的事例来说明前面的中心。但是，紧接着的第5段，并没有以平铺直叙的方式继续那晚的聊天，而是以引语的方式展开，如果不细读字里行间，读者就很容易产生迷惑，并深感突兀。

突兀的过渡，就在于文章的第5段，也是衔接前后内容的关键段落。作者在第3段表达了他个人的观点——酒吧闲聊(bar conversation)是好的聊天之后，就接着在第4段开始举例论证。作者清楚地告诉读者，在那个晚上的酒吧闲聊中，突然出现了奇迹，源于在场的一个女伴脱口而出的话。作者也确定她所说的并不是刻意而为，也不是什么非说不可的话，所以这样的话题出现了，丝毫不影响聊天的自由进行。随后，在第5段作者写道：“Someone told me the other day that the phrase, ‘the King’s English’, was a term of criticism, that it means language which one should not properly use.”[1]3很明显，上下文都没有出现任何对话或引用的语境，突然出现此句引语，自然让人产生莫名其妙之感。但是，作者在第4与第6段分别使用了suddenly, alchemy, all at once, focus, it, her remark和look it up, settle it[1]3等词语，结合起来思考，我们就会发现，这些措辞所指向的真正意义就是第5段的内容，也就是女伴所说的the King’s English。所以，此段从衔接手段上分析还是起到了很好的承上启下的过渡作用，尽管在形式上很显孤立。

由此可见，第5段的过渡是承上启下的连接，但因为突然出现的引语，而使得其与上下段落之间的联系表面上显得松散，也很随意，却有助于主题思想在形式上的表达。同时，也让读者心生突兀之感。但也正是作者切入了这样的过渡，更引发了读者的好奇之心，从而继续探索并沉浸于他们的酒吧闲聊。

(三)委婉的结论

在详细讨论完the King’s English，并偏离到作者对词典的热爱(his unending love affair with dictionaries)和人们对18世纪巴黎沙龙的钟情(indulged in the great salons of 18thcentury Paris)之后，作者在最后两段，对前面所说进行了集中概括，最终得出结论：“The bother about teaching chimpanzees how to talk is that they will probably try to talk sense and so ruin all conversation.”[1]6其中，talk sense巧妙地照应了开头第2段的something to say[1]2，指的都是“说些有意义或重要的话”“and so ruin all conversation”[1]6(如此便破坏了整个聊天[4]18)，也间接地折射了前面谈到的“什么是好的闲聊”当中的“闲聊的忌讳/敌人”；整句我们可以理解为“教黑猩猩怎样聊天的麻烦，就在于他们总是说些有意义的话，如此便毁掉了原有的交谈”[4]18。从此，我们可以明显感觉到，作者通过嘲讽的语调，委婉地表达了他的观点——“好的闲聊不是有话要说或说有意义的话”。显而易见，这句概括性的表达以间接的方式反映了开头的中心思想。表面上，无关于文章的中心，且显松散，实际上与其密切相关。

另外，从此结论也可以看出，文章的标题实际上还是聚焦在Pub Talk上，而the King’s English作为聊天的话题服务于作者提出的深层次的观点“酒吧聊天(pub Talk)就是一种好的闲聊”[4]4，也就是Pub Talk所蕴含的中心思想。如此，看似不恰当的标题，却恰如其分地预示着整个文章结构的松散，并照应了此文的中心内容。这也正是作者明知标题与整体内容不很相宜，却还要继续用之的根本原因所在。

三、聊天体的随意性在文中的具体体现

与前面论及的结构各组成部分之间松散的联系不同，聊天体中话题转换的随意性特征，在文章中主要通过用以说明主题思想的语言材料选择的漫不经心来表达，看似与主题毫无关联，实则婉指主题，这体现在文章中就是突然的离题现象。

从第6段一直到第16段，作者继续叙述聊天者们围绕“标准英语”(the King’s English)的相关历史、内涵、意义、形成与使用的时间、发展情况及其本质等方面东拉西扯了起来。就在读者们游走在作者引领的the King’s English长廊之时，又来到了另一个地方，这就是突如其来的离题(digression)。

此处的离题，意指作者的笔锋离开了原来的地方，就是关于the King’s English的讨论，而转向了其他方面。这就好比一段直线的行程，突然偏离了原来的方向，使得整个行程再次出现了极大的变化。此种离题现象在文章中主要有两次，第一次发生在第17段，第二次出现在第19段。

从第6段到第16段，读者们正当享受着the King’s English给他们带来的巨大惊喜之时，在第17段里莫名其妙地又被作者带到了他对词典始终不渝的酷爱(an unending love affair with dictionaries)之中，这让读者马上意识到，作者接下来要告诉他们的是，他为何酷爱词典，又是怎样地酷爱。但还没等读者们站稳脚跟，一句“So we may return to my beginning”[1]5，作者在第18段又轻而易举地把他们带回到了文章的开头。这样的猛拉突拽也只是稍息片刻，读者们很快再次被作者领向了一个完全不同的天地——18世纪法国人民对文艺沙龙的青睐。于是，在第19段，作者写道：“...to have indulged in the great salons of 18thcentury Paris, but …that the great minds were gossiping and judging the quality of the food and the wine.”[1]6此时，作者展示在我们面前的是一幅艺术家、作家等文人雅士彼此对于艺术或创作没有人们所期待的字字珠玑般的高谈阔论，相反闲谈起美酒与食物好坏的沙龙画卷。这让读者们大开眼界，原来在“高、大、上”的沙龙如此正式的场合，也是大人物们彼此闲聊或八卦的地方。作者还举出了“当时巴黎大法院第一厅厅长亨奥尔德，在德苏侯爵夫人家举办的沙龙做客时，大叫着说‘调料糟透了’”[4]17(complained bitterly of the terrible sauces[1]6)的实例，以说明18世纪的法国人为何极为称羡文艺沙龙。此时，我们可以看出，这样的偏离中心话题good conversation，再次显明了语言材料选择的随意性。如此，作者正好又恰如其分地印证了文章开篇的中心“什么是好的闲聊”，由此可见作者的刻意用心所在。

概而言之，作者的这两次离题与一次“回头”(被拉回到文章的开头)，使得段落之间的联系松散了起来，既与前面段落脱节，又与后面的段落无明显连接，这就再次彰显了文章整体结构的松散性。作者不管是论及词典，还是谈到18世纪的文艺沙龙，都间接地告诉我们，他对词典的热爱与人们对文艺沙龙的喜欢，都源于他享有使用词典与否的自由，以及人们在沙龙聚会上选择谈论什么话题的随意，不用受制于种种规约。这种说自己想说、做自己想做的随意性，也正是好的闲聊的重要特征。从此意义上讲，内容的离题正是话题的随意转换，满足了文章主题意义表达的需求，对中心思想的把握与理解大有裨益。也由此可见，文章话题转换的随意，更突显了好的闲聊的“自由、随意”的魅力，在离题之时尽显精彩。

四、结语

综上所述，从看似不恰当的标题、过渡的出其不意、离题的突现到结论的婉指中心，不只是彰显了文章形式与内容的完美结合，看起来更像是细珠散落各地，但中心思想宛如一条红线，串连起颗颗散珠，最后变成了一串璀璨的珠环。这就是作者的独具匠心之处：运用结构的松散与内容的随意转换，达到闲聊的目的，巧妙地运用闲聊式写作风格，以更有效地满足文章主题思想表达的需求。此种聊天体的使用，促成了形式与内容的相得益彰，正是此篇说明文的独到之处。这不仅开阔了读者对说明文认知的视角，也让我们享受了作者如何运用闲聊技巧展开全文的娴熟与巧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