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衍致鹿地亘、阿部幸夫信札释读
2022-11-21袁洪权刘丽雪
袁洪权,刘丽雪
(1.贵州师范大学文学院,贵州贵阳 550025;2.西南科技大学文学与艺术学院,四川绵阳 621010)
中国现代文学发生的时代,书信是基本的通讯方式,文人学者更不例外。文学史研究过程中关于学者书信考释的案例时有所见,体现出书信研究对于了解文学发生时代的真实生活的重大意义。谢泳认为:“我们研究中国现代文学,强调书信本身的关注。作为史料,凡从书信中来的,一般价值较高,因为书信是私人交往史料,易于保存真情实况。后人叙述历史,依据书信和日记一类,相对使用公开出版的研究性著述,更有可信度。”[1]142书信对于研究作家的创作态度、个人思想以及作家间的往来交流具有重要作用,出版作家书信集的意义深远,但是一些作者对于自己书信的出版却持反对态度。比如,夏衍在世时,不但反对收集书信,反对书信出版,而且写信给朋友时还嘱托收信人“阅后付丙”[2]3。
上海文艺出版社一九九六年四月出版过《夏衍七十年文选》,这本书是在夏衍生前征得他同意后出版的,由李子云女士(夏衍的秘书,著名文学批评家)编选。《夏衍七十年文选》是首部收集夏衍书信的书籍,但根据夏衍本人的叮嘱与家人的意愿,收集的篇目存在范围窄、数量少的问题。二〇一六年一月,中华书局出版《春秋逝去的贤者:夏衍书信》,从一九三一年至一九九二年共三百四十五通信件。与二十世纪末李子云编写的《夏衍七十年文选》比较,《春秋逝去的贤者:夏衍书信》所包含的书信范围更广、数量更多,编选原则(根据出版说明)为“依日期排序并编号;已署年或据附录、注释等可推定年份者,按年份辑,年份不确定者编入最后一辑,增补以*标记;月、日不全者据下限编入;其他情况,先从拼音,次依全集本排序”[3]1006。
一、致鹿地亘:夏衍早年与日本反战作家的交往
作家书信考释研究的学术底线有两个层面。其中,第一个层面是真正解决基础性的问题。笔者认为,在面对不能确定作家书信写作日期的情况时,可以通过直接或间接的证据,对书信的写作日期加以确定,这为学术界的研究工作提供了基础性证据,也是学术文献系统和保障系统的建构基础[4]。二〇一六年一月出版的《春秋逝去的贤者:夏衍书信》中收录了夏衍写给鹿地亘的三通信札,其中的一通信札有明确的日期,其他两通没有具体的日期。现将两通没有具体日期的信札摘录如下:
323.致鹿地亘[5]291
鹿地兄:
手示收到,感慰。《三兄弟》在此公演,空前成功,盟员们都很兴奋,闻将来渝公演及摄成电影,谅兄闻之,必为喜慰。
原文本由欧阳凡海先翻译,由行营油印若干册分赠各方,后以该译文错误太多,不能卒读,终于在忙碌中由弟又译了一遍,在《救亡日报》发表,兹剪奉一份,请台阅。(另寄)
“我们七个”如脱稿,亟盼一读,此等性质之稿,用于国际宣传为最好,《救亡日报》当然希望能发表,如可能,可否由弟译出后,先在香港《大公报》“文艺”或《星岛日报》“星座”上先行发表,然后在《救亡日报》转载,如此则在作者与译者,均可得到若干稿费,亦不无小补也。如可行,请将稿寄桂为祷。致新X军诸同志信,已写去,勿念。许广平先生及海婴已赴暹罗,编《中原副刊》,已知道否?《救报》已嘱照寄。专此即送
时绥。
弟 夏衍上
三、廿一
三月十八日为兄等入中国之纪念日,还能记起否?也并祝池田兄安产。
324.致鹿地亘[5]292
鹿地兄:
许久未见,为念。近况如何?何日来桂林?新四军的回忆百战同志,有一封信给您,特寄奉,请直接复他们一信。黄源兄的信附呈。
幸子的身体怎样?做了母亲就不写文章了吗?希望你能来看《三兄弟》的演出。
祝好。
弟 夏衍上
这两通信札的收件人是日本反战作家鹿地亘。鹿地亘积极从事日本无产阶级文艺运动,是日本无产阶级文艺联盟的骨干人物。一九三三年,鹿地亘被选为日本无产阶级作家同盟成员,后成为日本无产阶级写作同盟负责人之一。“九·一八”事件后,他发表了不少的反战言论,因此遭致日本军国主义的迫害,于一九三五年逃亡至上海,参加反对日军侵华战争的宣传活动。
书信的具体年份需要根据信中的有关线索考证,根据第三百二十三通信札中的三处线索可以判断出信札具体的写作年份。一是《三兄弟》,二是《救亡日报》,三是“我们七个”。第一条线索《三兄弟》,是鹿地亘创作的三幕话剧,描写了日本底层人民在战争年代的普通生活,讲述战争给日本人民带来的磨难和困苦,表达了日本普通老百姓对和平的呼声,契合了中国人民的反战情感。一九四〇年三月八日至十二日《三兄弟》在桂林完成首次公演,获得了巨大的成功。公演之时,《救亡日报》和《新华日报》都发表文章介绍其剧情和演出的盛大场景。在此期间,西南支部募集了近万元资金,创下了桂林话剧演出票房的最高记录。第二条线索是《救亡日报》。《救亡日报》是抗日战争时期的报纸,一九三七年八月二十四日在上海创刊,创办初期,经国民党和共产党双方协商,各自派出人员并共同提供经费。郭沫若任社长,夏衍任主编。《救亡日报》内容较偏重中国文学,以文学作品的形式宣扬抗日救亡,并介绍前线战况。同年十一月二十二日停刊。一九三八年一月一日于广州复刊,十月二十一日后停办。一九三九年一月十日在桂林复刊,一九四一年二月二十八日又被国民政府勒令停办。抗日战争胜利后,《救亡日报》于一九四五年十月十日更名为《建国日报》在上海复刊,十四天后再度被国民党封禁。鹿地亘与《救亡日报》渊源颇深,桂林出版的《救亡日报》副刊《文化岗位》正是大后方翻译、介绍鹿地亘创作的主要刊物。一九三八年四月九日,《救亡日报》第一次发表鹿地亘的《我愿意背负起“拜伦的悲剧”》,后相继发表由冯乃超翻译的长篇报告文学作品《和平村记》,由夏衍翻译的《忆鲁迅先生》、三幕剧《三兄弟》。笔者翻阅《救亡日报》,发现《救亡日报》一九四〇年三月一日第二版刊登《三兄弟》的连载广告,三月四日至九日,共连载七篇。同时,报纸刊登《三兄弟》演出广告,包括编剧、时间、地点、票价,原本打算上演三天,因演出后反响剧烈,所以演出延长至十二日。第三条线索“我们七个”,是指鹿地亘创作的日记体长篇报告文学《我们七个人》。一九四〇年十一月七日,身处重庆的鹿地亘写成《我们七个人》,作品详细描述了反战同盟桂林支部第一工作队从一九三九年十二月廿五日到一九四〇年一月四日在桂南前线工作的情况。这部作品由沈起予翻译,一九四三年六月作家书屋刊行。
学人间的往来信札是学术研究的重要史料,《救亡日报》一九四〇年四月二十日第四版刊登了鹿地亘对《春秋逝去的贤者:夏衍书信》第三百二十三通信札的回信,信件内容如下:
夏衍兄:
手书和《三兄弟》译本,收到了,谢谢。
《救亡日报》的座谈会记录,也已读过,大家热心地提供意见,实在感激。
这些意见,把这粗制品的剧本的缺点,轻轻地放过。
但是,凡海君说劳动者带着知识份子气而要求健全的革命家的出场,说这是日本劳动者(特别是近代的大工场)的情形不熟悉,同时,也可以说,尽管说着典型,而实际依旧是拘泥于要求一个傀儡人的出场的一种公式主义。
在我看来,那些缺点是没有的。笔者写得很快,稍微简略,日本的现状,社会的氛围气,只是模型似的观念的说明。近日,已加以改作。
《我们七个人》,约十万字。现在才写六万字,为这些事情,不能不中止。这就是同盟本部正在成立的关头,很多麻烦的事。这几天,忙得头昏眼花。往后当继续写。
现在先寄去原稿一百页,请依你所说的去处理,多谢你。
祝好!
这一通鹿地亘写给夏衍的回信,发表时以《关于“三兄弟”》为题。从回信内容上,可以确定这是鹿地亘对夏衍第三百二十三通信札的回复。有意思的是,《春秋逝去的贤者:夏衍书信》第二通信札又回复了鹿地亘在四月二十日之前写给夏衍的这封信。二人书信一来一往,勾勒出了《三兄弟》剧本的改写以及《我们七个人》的创作经过。
显然,根据这个时间线索的“推演”,夏衍写给鹿地亘这通信札的具体年份应该为一九四〇年三月二十一日,而李子云编写的《夏衍七十年文选》中将这封信的时间定为一九三九年三月二十一日,两者前后相差了一年。如此现象屡见不鲜,《春秋逝去的贤者:夏衍书信》第二通信札《致鹿地亘》,该信的日期也出现了错误,编者将其定为一九三九年六月一日,而真实的时间应该为一九四〇年六月一日。第二通信札中同样提到了《三兄弟》及其演出,且回复了鹿地亘给夏衍的回信中提到的“我们七人”一事。关于“我们七人”事,信中写到“香港这面,交涉已绝望,因香港目下英国态度甚坏,不敢登反日文字,南洋英属员不必说。迟迟未译,原因在此,在重庆有出版否?中苏文化协会或中山文化教育馆如能先期接洽一下最好”,“最近写了两个剧本,一个是《心防》(四幕),另一个是《愁城记》(四幕)”[5]4。可以看出,第二通信与第三百二十三通信是同一时间段一前一后写的,甚至一九四〇年五月和十二月完成的《心防》和《愁城记》,都可以作证这封信写于一九四〇年六月一日。鹿地亘作为一个反战作家,其在中国抗战文坛上的时代使命就是反对日本侵华战争,从情感和道义上支持中国人民为正义和民族独立而战,让中国人明白:日本对中国发动的侵略性战争不仅伤害了中国人民,而且在日本国内也得不到正面的支持。《三兄弟》在中国的翻译与演出,鼓舞了中国人民的抗日斗志,坚定了中国人民抗战必胜的信念,成为鹿地亘抗战时期最有艺术价值和教育意义的作品。
第三百二十四通信札的落款处没有具体日期,笔者只能根据信件中的几处线索来确定写信的大概时间。信札中有三处线索可以解读。第一,“何日来桂林”,这说明此时鹿地亘并不在桂林,笔者查阅材料发现,“1939年9月6日,鹿地亘离开重庆飞往桂林。在1940年初,鹿地亘回到重庆,周恩来与他碰面并且向他询问工作队在桂南前线的工作状况”[6],“1940年3月,鹿地亘与冯乃超一起来到重庆近郊第二俘虏收容所分所‘博爱村’,集中部分觉悟日俘共十六人成立了反战同盟重庆分部”[6]。一九四〇年一月到三月底这段时间鹿地亘远行重庆,夏衍写信开头便流露出对友人的思念之情。第二,“做了母亲就不写文章了吗?”一九三八年十一月长沙大火,池田幸子在逃难过程中是怀孕状态。一九四〇年孩子至多一岁,身为一岁孩子的母亲要将更多的精力投入到孩子身上,所以对于写作文章这份事业的态度未免略显消极。“在重庆期间,池田幸子几乎没有进行文学创作,她将主要精力投入了帮助鹿地亘进行文学创作和反战宣传活动上。”[7]236夏衍在信件中调侃式的询问,表达出对日本友人写作积极性的关注。第三,“希望你能来看《三兄弟》的演出”,应该是询问鹿地亘何时返回桂林,同夏衍一起观看《三兄弟》的演出。根据这三条线索可以判断出这封信写于第二百三十三通信以后,即一九四〇年三月二十一日以后,四月二十日以前,具体是哪一天,还需更为具体的史料来考证。
三通书信,连接着中日反战文人的赤诚之心。鹿地亘和夏衍、《救亡日报》甚至桂林,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在桂林,夏衍和鹿地亘向冷血的战火发出呐喊;后来鹿地亘被迫与妻子池田幸子流亡香港;再后来郭沫若和当时出任政治部部长的陈诚联名致电给在广州办《救亡日报》的夏衍,想方设法将鹿地亘转移到相对安全的地带,并表达其相邀之意。《春秋逝去的贤者:夏衍书信》第二百九十九通《致高岩》中提到,鹿地亘四十多年后所撰回忆文章与事实不符。一九三八年四月下旬,夏衍接到陈诚通知,要送鹿地亘夫妇去武汉,但是夏衍本人没有亲自到香港去接鹿地亘夫妇,而是委托林林到香港去接,然后由陈诚派来的人送鹿地亘夫妇到武汉。一九三八年十一月,长沙大火,郭沫若交付给夏衍一个任务:送池田幸子和于立群赴桂林,同行者为池田幸子、于立群、孙师毅、马彦祥,鹿地亘没有同行[5]275。同月,鹿地亘在周恩来的安排下,随同“三厅”部分人员取道衡阳到达桂林,担任日语训练班的主讲教师,培训对敌宣传工作人员。次年十月廿三日,华人反战同盟西南支部成立于桂林,鹿地亘主持工作。十一月十一日,鹿地亘于“在华日人反战同盟会准备会”发表宣言。宣言公开表示“我等……与中国民众携手,共同打倒日本帝国主义”。其后,又发表“国际和平纪念日”宣言,表示愿作“反抗日本帝国主义的火种,……破坏日本帝国主义的一颗炸弹”。十二月廿五日,鹿地亘作为领导人,指挥“在华日人反战同盟”桂林支部第一工作队前往桂南前线进行反战宣传。
鹿地亘与夫人池田幸子在桂林期间,一心向往和平、反对战争。他们奉献的是一种无私的大爱。这种爱,连接世界上无数个向往和平的人的心弦。鹿地亘不仅是一位反法西斯的英勇战士,而且一九四六年返回日本后,继续为中日两国的文化交流孜孜不倦地工作。直至一九八二年去世,鹿地亘始终致力于中日友好交流和文学创作。夏衍与鹿地亘这类文人学者,用自己的力量搭建起两国文化交流的桥梁。和平的使者,带着飞翔的信鸽,在世界上播散反战的种子。
二、致阿部幸夫:夏衍晚年与日本文艺界的交流
夏衍与日本也有很深的渊源。夏衍早年间赴日留学,学习日本先进工业技术,同时还劝说自己的爱人蔡淑馨女士前往日本学习。毋庸置疑,日本的新思想、新文学对青年时期的夏衍产生了重要影响。壮年之时的夏衍翻译了许多日本作品,比如石川达三氏的《未死的兵》,搭起夏衍与石川达三氏交往的桥梁。石川达三氏认为《未死的兵》在中国的翻译让自己入狱,但是夏衍在《懒寻旧梦录》日译本序言中表明石川达三氏入狱并不是因为《未死的兵》在中国翻译出版。晚年的夏衍,与日本学者保持密切的交往,将自己的作品传播到日本,增进了两国文学的交流。《春秋逝去的贤者:夏衍书信》中几封写给阿部幸夫的书信,展现了夏衍为中日友好往来作出的努力,体现出夏衍的作品在日本深受欢迎。
《春秋逝去的贤者:夏衍书信》中收录了夏衍写给阿部幸夫的十三通信。阿部幸夫是一位日本学者,同时也是一位夏衍研究者。第一百二十五、一百七十九、一百八十四、二百〇二、二百四十六、二百七十二通信札都提到了夏衍文章在日本的翻译与出版,笔者将一一阐明。《懒寻旧梦录》是夏衍晚年时创作的自传体回忆录,在《人物》上发表了最初两章。第一百二十五通信札中提到了《懒寻旧梦录》的成文框架,曾在《羊城晚报》上发表过其中一部分内容,后来因作者年老体衰,整理费力,《懒寻旧梦录》预计在一九八四年完成(最终于一九八五年经三联书店在国内出版)。且夏衍同意将第一章和第二章在日翻译,《懒寻旧梦录》的部分章节也许在未全部完成时就已经与日本读者见面。第一百七十九通信提到了夏衍作品在日本翻译出版的问题,同时也为我们展现了夏衍和蔼可亲、喜爱宠物猫的一面。信中夏衍向阿部幸夫询问关于喜猫草的信息,同时拜托阿部幸夫给自己找点这种植物的种子。一九八六年《北京晚报》发表了《阿部幸夫眼中的爱猫人士——夏衍》,最后作者对夏衍作出了“爱猫的人是一个好人。好人才会觉得别人疼痛”[5]177的评价。夏衍的子女沈宁与沈旦华在《我们的爸爸夏衍》中提到“爸爸和冰心阿姨都是‘爱猫家’”。夏衍喜欢黄猫,家中最后一只名为乖乖的黄猫一直陪伴着夏衍,直到主人去世,依旧守护在他的骨灰盒旁。一人,一猫,一份呵护,一份挚情。
第一百八十四通信札中提到了关于书名的探讨,夏衍为了使日本读者更容易理解,将书名定为《夏衍回顾录》。第二百〇二通信写于一九八七年三月十八日,信中提到已经收到“三月十一日大札及东方书店送来的《日本回忆》一册”[5]194,并向阿部幸夫表示感谢。夏衍与日本学者的友好往来,共同推进着两国文学的发展。第二百四十六通信札谈到了“左翼十年”,夏衍认为,左联在历史上起了很大的作用,但是,带有“和过去留下来的宗派情绪”[8]302。这里提到的“宗派主义”,主要是指三十年代左联中关于“第三种人”的论争。夏衍在信中仅回复了“左翼十年”的序言问题,最终决定由阿部幸夫写序即可,且由阿部幸夫来写这篇序言更合适。《懒寻旧梦录》在日本的出版分为三次:第一次是一九八七年由东方书店出版的《日本回忆》。这本书中包含了《懒寻旧梦录》的前三章,夏衍为其写了序《最重要的是相互理解》。第二次是《懒寻旧梦录》的第六章《记者生涯》。夏衍在一九八七年冬写下这部分内容的序言。第三次是一九八九年以后出版的《左翼十年》,但是夏衍没有亲自写序,而是在信件中决定由阿部幸夫来写。几经波折,《懒寻旧梦录》日译本终于在日本完整地与读者见面。
第二百七十二通信札是《春秋逝去的贤者:夏衍书信》中夏衍写给阿部幸夫的最后一通信,信中谈论了关于“国防文学论战”的事情。日本学者丸山升曾出版《现代中国文学的理论和思想》一书,书中主要谈论“国防文学论战”,但是文章还存在一些与具体事实不符的情况,所以夏衍希望自己所作的《懒寻旧梦录》可以为“国防文学论战”的研究提供一些参考。在左翼文学和“国防文学论战”的历史中,夏衍曾是“两个口号论争”的主要当事人。他在《懒寻旧梦录》的自序中说道:“这是革命文艺界的内部论争,时间已经过去了半个世纪……尽可能如实地记录下来,供后人研究和评说。”[9]6由此可以看出,夏衍对于历史真相实事求是,不歪曲事实,敢于直面。时隔多年,再次议及左联往事,夏衍秉持理性态度,中立立场,不作任何评价。从前,文人学者们依靠书信,交流思想,分享生活。中日学者通过一通通的书信,架构起了两国现代文学研究的桥梁。
三、结束语
近年来,夏衍书信逐渐引起学界的关注。夏衍的部分信件,学者宫立曾经进行过大致解读,其中六月十七日夏衍写给周扬的一通信件,因写作年份无法具体确定,收录时编者没有对该信作出详细的解释。宫立根据信件中的线索确定其写作年份为一九五三年六月十七日。后来,宫立对《春秋逝去的贤者:夏衍书信》中没有确定日期的十四通书信均做出了具体的时间推测。学者慕津锋通过研究夏衍一九五二年三月七日致靳以的一通信札①,考证刘盛亚与其《再生记》还有夏衍被批判的历史环境,以及刘盛亚与巴金、靳以的关系[10]。最近的夏衍书信研究是阮清华的论文②,他对上海文艺整风时期夏衍写给周扬的六通未刊书信作出了详细解读,为夏衍研究做了扎实的基础工作[11]。未来,期望更多有关夏衍研究的史料浮出水面,为中国现当代文学的研究提供强有力的证据说明。
在半个世纪的写作生涯中,夏衍始终没有脱离过火热的斗争,没有脱离过生活的实际[12]8。无论是战火纷飞的革命年代,还是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的艰苦岁月,他时刻与人民在一起,为人民写作。沓沓厚厚的信札,承载着史实发生的原生态场景,钩沉着作家间的交友往来。夏衍与鹿地亘、阿部幸夫的书信,为后人展现出一位爱好和平、致力文化交流、兢兢业业工作的学者形象。夏衍一生笔耕不辍,为中华民族的文艺发展增添了一抹亮丽的色彩,如傲雪寒梅,花落成泥,只有香如故!
注释:
① 学者慕津锋通过研究一封夏衍写给靳以,建议其暂不出版刘盛亚著作的信,考证刘盛亚与其《再生记》还有夏衍被批判的历史,以及刘盛亚与夏衍、靳以、巴金的关系。同时又发现三篇由巴金捐赠给中国现代文学馆的刘盛亚佚稿。
② 这篇论文一方面完整公布六通此前从未公开过的信件,另一方面对这些信件的撰写背景、信中涉及的部分人和事进行了初步探讨和分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