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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克思人的自由全面发展思想在中国早期传播的背景及特点分析*

2022-11-21冯红伟

关键词:人民出版社马克思马克思主义

冯红伟

(山东财经大学 马克思主义学院,山东 济南 250104)

十月革命以后,作为马克思主义的重要组成部分,人的自由全面发展思想随着马克思主义的传入在中国社会广泛传播。毛泽东曾发出“自由的阳光一定要照遍祖国的大地”的时代最强音,并首次在中国明确提出人的全面发展的时代命题。邓小平从国家现代化建设的大局出发,提出了促进人的自由全面发展的“四有”新人思想。江泽民在庆祝建党八十周年大会的讲话中指出促进人的全面发展“是马克思主义关于建设社会主义新社会的本质要求”。胡锦涛在论述科学发展观时强调,坚持以人为本就是要以实现人的自由全面发展为目标。新时代,习近平提出了“以人民为中心”的发展思想,并多次强调要更加重视促进人的自由全面发展。可见,实现人的自由全面发展既是马克思主义的基本思想和社会主义的根本价值追求,也是判断马克思主义中国化进程的一个基本尺度,同时还体现了党的十九届六中全会通过的《中共中央关于党的百年奋斗重大成就和历史经验的决议》所提出的马克思主义“必须中国化才能落地生根、本土化才能深入人心”的鲜明特点。马克思人的自由全面发展思想在中国的早期传播①关于早期的时间界定问题,目前学术界的认识和看法还并未完全统一,本文写作借鉴杨金海教授的思路(参见杨金海,杨佳明:《马克思主义在中国百年传播的深远历史意义》,《中国青年社会科学》2021年第5期),将早期界定为“从1899年2月马克思的名字传入中国到1921年7月中国共产党成立”。作为马克思人的自由全面发展思想中国化、本土化的基础和前提,对其相关历史作一系统考察,有助于我们理解自近代以来,中国人民就选择将实现人的自由全面发展作为根本价值追求的原因,同时还可以为新时代推进马克思主义中国化、本土化,以及促进人的自由全面发展带来更多的历史启示。

一、马克思人的自由全面发展思想在中国早期传播的历史背景

“理论在一个国家实现的程度,总是取决于理论满足这个国家的需要的程度。”①《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1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年,第12页。马克思人的自由全面发展思想在中国的早期传播,是在启蒙与救亡的特定时代背景下发生的,是国人抵抗侵略、争取民族独立、探索中国解放道路的必然结果。

(一)近代留学潮

甲午战争的失败使中国不得不在半殖民地半封建的深渊中继续苦苦挣扎。面对此情此景,一些不愿做亡国奴的知识分子纷纷出国留学,希冀在“开眼看世界”中切实找到中国自强求富的道路,其间,他们接触到了马克思人的自由全面发展思想,并将其传入了国内。

甲午战争后,清政府采取了鼓励留学日本的政策,赴日留学人数逐年增加。据统计,到1899年,中国赴日留学人数达到200名,1902年增加到500名,1903年增加至1000名,1904年以后,留日学生年年增加,到1906年,已达到了8000多名②数据摘自孙建昌,赵荣耀:《近代中国人对救国真理的艰辛探索》,《理论学刊》2013年第11期,第111页。。中国掀起赴日留学热潮之际,正是日本接受和学习马克思主义逐步发展之际,日本国内成立各种马克思主义研究会,译介各种马克思主义经典著作,在这种环境下,留日学生自然也受到了一定熏陶和影响,他们通过译介马克思、恩格斯以及日本社会主义者的著作,将马克思人的自由全面发展思想传入了中国。作为马克思主义诞生的标志性著作,《共产党宣言》传入日本后,便引起了留日学生的高度关注和重视,他们将《共产党宣言》称颂为共产主义运动的“金科玉律”,将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一切社会的历史都是阶级斗争的历史、用阶级斗争的手段推翻剥削者、消灭私有制、建立公有制、实行无产阶级专政、实行计划生产和对儿童实行义务教育和免费教育等与人的发展相关的内容概括为《共产党宣言》的“大要”,并以此为指导,对日本学者的相关研究成果进行了译介。梁启超认为资本主义社会人的自由全面发展建立在“少数人掠夺多数人之土地”③郭刚:《中国早期马克思主义的传播——梁启超与西学东渐》,北京:人民出版社,2010年,第121页。基础之上,只是少数人的自由全面发展,并不是所有人的平等发展。1901年,有留日学生翻译了日本学者有贺长雄所著的《近世政治史》,在论及社会主义时写道:“西国学者,悯贫富之不等,而为佣工者,往往受资本家之压制,遂有倡均贫富、制恒产之说者,谓之社会主义。”④孙建华:《马克思主义中国化思想通史》(第1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19年,第107-108页。1903年10月,留日学生“大我”在其文章《新社会之主义》中指出:“劳动者,为地主、资本主垄断其生产机关,由是生屈从,生社会之穷困,生精神之卑屈,为政治上服从之原因。”⑤张枬、王忍之:《辛亥革命前十年间时论选集》第1卷(下册),北京: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1960年,第514页。1907年,何震在《女子解放问题》一文中指出:“数千年之世界,人治之世界也,阶级制度之世界也,故世界为男子专有之世界。今欲矫其弊,必尽废人治,实行人类平等,使世界为男女共有之世界。欲达此目的,必自女子解放始。”⑥张枬、王忍之:《辛亥革命前十年间时论选集》第2卷(下册),北京: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1963年,第959页。其以女子解放为切入点,指出人的发展首先就是要实现男女平等。1912年,《东方杂志》登载了幸德秋水著、高劳译的《社会主义神髓》一书,指出:“今日之文明,一则灿烂之光天,一则暗黑之地狱。翱翔于灿烂之光天者,千万中一十而已;堕入暗黑之地狱者,世界人类之大多数也。”①王先俊:《走向文化强国的理论旗帜:坚持马克思主义指导思想》,北京:人民出版社,2017年,第97-98页。这些论述均看到了资本主义社会中,人与人之间并不存在真正平等,有的只是资本家对劳动者的剥削以及劳动者的常年贫困,只有剥夺资本家的一切生产资料,使他们再不能榨取劳动者的剩余价值,才能“废灭地主资本家徒手食之阶级”②王先俊:《走向文化强国的理论旗帜:坚持马克思主义指导思想》,北京:人民出版社,2017年,第98页。,在此基础上实现所有人的均贫富,确保劳动者有恒产,这是“科学的社会主义之神髓也”,也是人的自由全面发展的应有之义。

欧洲作为马克思主义的发源地,留欧学生自然有更多机会接触和了解马克思主义,他们同留日学生一样,出于救国目的,积极学习和主动译介马克思主义的相关著作。在对马克思主义有关人的自由全面发展相关论述研读基础上,留欧学生对于人的自由全面发展有了一定的认识和思考。留英学生严复在《原强》一文中讲到,西洋“垄断既兴,则民贫富贵贱之相悬滋益远矣”③习近平:《科学与爱国——严复思想新探》,北京:清华大学出版社,2001年,第343页。。在《天演论》中又指出:“一群之民,宜通力而合作,然必事各其所视,养各给其所欲,平均齐一,无有分殊。”④彭明:《五四运动史》(修订本),北京:人民出版社,2019年,第352页。严复认为西方国家存在的垄断使得国民之间贫富分化现象极为严重,难以实现每个人真正自由全面的发展,因此反对垄断,强调“事各其所视,养各给其所欲”,也就是马克思主义所主张的“各尽所能,按需分配”的原则。1908年11月7日,留法学生李石曾在《新世纪》发表的《驳〈时报〉〈论中国今日不能提倡共产主义〉》一文中指出:“共产主义,没有什么法律,‘各尽所能,各取所需’是他的大纲,其他一切法制禁令都不要。政府已经没有了,哪里还有国家?”“无政府与共产主义之为二而一也。”⑤邹进文,邱小明:《马克思主义经济学在中国近代的早期传播:立足于留学生的考察》,《贵州社会科学》2016年第3期。作者虽然传播了马克思关于人的发展的相关思想主张,但是从无政府主义的立场理解马克思主义,缺乏对马克思主义的客观、理智的态度。

十月革命后,随着大批知识分子赴往苏俄留学,苏俄开始成为留学知识分子向国内传播马克思人的自由全面发展思想的主渠道。瞿秋白在从经济、政治、教育、文化等方面对苏俄作了全面考察和系统研究后,曾热情地宣传马克思主义学说,他从苏俄的实践中看到共产主义是人类文明发展史上的一桩伟大事业,共产主义追求的确实是一种每个人“自由平等”的社会,实行共产主义可以说是一项伟大而且艰巨的“工程”,“共产主义从此不能仍旧是社会主义丛书里的一个目录了”⑥《瞿秋白文集:政治理论编》(第1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13年,第223页。。1920年10月3日,在陈独秀的支持和引导下,上海机器工会在渔阳里6号召开工人大会,具有十余年苏俄生活经历的杨明斋在大会上运用马克思主义理论,向大家分析了工人得不到自由全面发展的根本原因,并提出了解决办法。工人之所以不能自由全面发展,是因为受到了资本家的剥削,“工人受解放就得推翻这种剥削制度;而要推翻这种剥削制度,工人就得联合起来”⑦《本埠机器工会开会记》,《民国日报》,1920年10月6日。,就要成立自己的工会组织。他还进一步指出,成立工会的目的就是让大家团结起来进行斗争,以“减轻自己的苦痛,救济自己的生活”,“为中国人民的自由和独立而斗争”⑧《张太雷文集》,北京:人民出版社,2013年,第26页。。

十月革命前,留日和留欧学生是近代留学生传播马克思人的自由全面发展思想的主要力量,十月革命后,留苏学生成为留学生群体传播马克思人的自由全面发展思想的中坚力量。总的说来,十月革命前,留学生群体向国内民众介绍马克思人的自由全面发展思想,无疑促进了其在中国传播,使得国人较早就知道了马克思主义关于人的发展的相关观点。但是,他们是“隔着纱窗看晓雾”,不能科学理解和精准把握人的自由全面发展思想的精髓和实质,在传播和解读思想过程中,都带有明显的主观色彩,传播和解读缺乏系统性、科学性和完整性。这种状况,直到十月革命后,随着早期共产主义知识分子对马克思人的自由全面发展思想展开系统深入研究,才有了较大改观。

(二)爱国救亡运动

马克思人的自由全面发展思想的初步传入,活跃了国内自由民主的社会氛围,推动了爱国救亡运动的发展,而爱国救亡运动反过来又进一步巩固和扩大了马克思人的自由全面发展思想在中国传播的社会基础。如同孙中山先生所强调指出的那样:“民生主义,则抵抗少数资本家,使人民共享生产上之自由。”①《孙中山选集》上,北京:人民出版社,2011年,第111页。新文化运动期间,广大知识分子群体多次向工人阶级灌输宣传自由思想,大大提高了他们争取自由的政治觉悟和斗争意识,他们通过不断举行工人罢工,极力维护自己的合法权益。据不完全统计,从1870年至1914年的44年中,全国发生的、见诸记载的罢工有13次,加上各地方的罢工,全国平均每年罢工的次数大约为3次,但自1915年开始,工人罢工不仅次数急剧增加,而且规模不断扩大,并开始由分散的经济斗争转向有组织的反帝反封建的政治斗争,与之前罢工相比,出现了许多新变化。以上海为例,上海作为当时中国工人最集中的地方,一是同盟性罢工日益增多,1915年上海人力车夫联合罢工,有2万多人参加;上海三新纱厂工人罢工,有8000多人参加。二是工人斗争出现了联合的趋向。早在1911年12月,徐企文就在上海发起创建了中华民国工党,1916年,由俄归来的侨工华荣又在上海发起组织了“中华工农联合会”,其目的都是希望改善工人的经济生活和文化福利,支持工人反对资本家的斗争。就全国而言,各地罢工的政治色彩也越来越浓。1915年反对日本帝国主义“二十一条”的抵制日货运动和1916年天津法租界工人反对法国帝国主义侵占老西开地方而举行的罢工,是这一阶段两次大规模的群众性的反对帝国主义侵略、反对军阀政府卖国的工人斗争。这些变化表明中国工人阶级已逐渐开始从自在阶级向自为阶级转变,从而奠定了马克思人的自由全面发展思想在中国广泛传播的社会基础。

新文化运动后,在十月革命的影响下,中国又于1919年爆发了五四运动。毛泽东对十月革命与五四运动之间的关系曾作过明确阐释:“五四运动是在十月革命的影响之下发生的。十月革命对世界的觉醒,对中国的觉醒,影响是很大的。”②《毛泽东著作专题摘编》下,北京:中央文献出版社,2003年,第1847页。在十月革命的影响下,中国人的精神面貌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五四运动以后,很快就晓得了打倒帝国主义、打倒封建势力的口号”③《毛泽东著作专题摘编》下,北京:中央文献出版社,2003年,第2247页。。五四运动的爆发,不仅为马克思人的自由全面发展思想的加快传播准备了阶级基础,而且推动了中国早期共产主义知识分子群体的形成,他们与以梁启超、张东荪为代表的研究系知识分子围绕“要不要实行社会主义”和“如何实现社会主义”展开的论战,使得马克思主义的真理性越辩越明,进一步扩大了马克思主义的思想阵地,打开了人的自由全面发展思想在中国系统传播的闸门。

(三)苏维埃俄国的社会主义实践

十月革命胜利后,苏维埃俄国成立,其社会主义实践检验了马克思人的自由全面发展思想的真理性和科学性。经济发展上,十月革命后苏维埃政府没收地主土地,把工业、矿山、交通、银行等收归国有,并陆续对资本主义大工业中的煤炭、采矿、冶金、金属加工、石油、化工、电气、机器制造和其他工业部门的大企业以及蒸汽磨、地方公用事业等实行公有化,让工人管理监督,真正实现了生产资料收归国有并使其接受工人管理监督,提高了工人的经济地位和政治地位。政权建设上,在苏维埃俄国,全俄苏维埃代表大会是最高权力机关,人民委员会是最高行政机关,由全国人民普选产生苏维埃代表和各级领导机关,监督一切公职人员,确保民众参与国家管理的政治权利。此外,还制定了宪法、婚姻家庭法、土地法、劳动法等法律法规,为人的发展提供了强有力的法治保障。教育发展上,苏维埃俄国实行强制性的全民义务教育,学校性质全部为公立,儿童教育阶段一律免收学费,同时成立平民教育委员会中央委员会作为全国教育的监督管理机构,确保每个国民受教育的权利。此外,苏维埃俄国尤为重视工人阶级的教育问题,在其工作地方建有“自由图书馆”“自由阅报室”等供工人学习的场所。总之,苏维埃俄国通过采取“普遍的教育”和“劳动界的教育”两种教育形式实现了全民教育,同时教育实践中,打破过去的等级和男女差别、城乡差别,学校共有,取消文凭制,真正体现了教育平等。社会管理上,工农群众对企业卫生和食品分配进行监督,促使企业改善劳动卫生条件,保护工人的生命和健康。对华关系上,苏俄政府于1919年7月和1920年9月先后两次发表对华宣言,宣布“以前俄国历届政府同中国订立的一切条约全部无效,放弃以前夺取中国的一切领土”,废弃一切特权,明确指出中国“在争取自由的斗争中,唯一的同盟者和兄弟是俄国工人、农民及其红军”,以此表明其支持中国人民争取自由的斗争。近百年来,中国一直受帝国主义的欺辱,从来没有真正的朋友,只有社会主义的苏俄对中国人民表示了和平友好的诚意,两次宣言在中国引起了很大反响,受到了中国人民热烈的欢迎。基于苏俄的建设成就及其对华态度,中国人民进一步看到了马克思主义的理论力量,更加坚信只有以马克思人的自由全面发展思想为指导,才能真正实现中国劳苦大众的翻身解放。

正是在上述因素的合力推动下,马克思人的自由全面发展思想在中国早期较为迅速地传播开来,并被越来越多的民众所熟知。

二、马克思人的自由全面发展思想在中国早期传播的主要内容

理论工作者结合国家救亡图存的现实需要,从核心要义、限制因素、实现路径三个方面对于马克思人的自由全面发展思想作了阐释解读。

(一)人的自由全面发展的核心要义

在内忧外患、救亡图存的时空语境下,理论工作者指出人的自由全面发展主要是指实现人的彻底解放与真正平等。林云陔认为,人的自由全面发展主要是指“人人有平等机会、即人人有相等之自由”①胡为雄:《马克思主义哲学在中国传播与发展的百年历史》上,南昌:百花洲文艺出版社,2015年,第141页。,所谓平等即“教育公开、娱乐共享”②胡为雄:《马克思主义哲学在中国传播与发展的百年历史》上,南昌:百花洲文艺出版社,2015年,第141页。,着重从精神需求层面探讨人的发展。署名“自由”的作者在1905年《民报》第4号发表的《民生主义与中国政治革命之前途》一文中以民生主义为切入点,指出人的自由全面发展是“以救正贫富不均而图最大多数之幸福”的学说。孙中山认为人的自由全面发展是要实现“民幼有所教,老有所养,分业操作,各得其所”的美好愿景,主张人与人之间真正的“博爱、平等、自由”。林云陔、孙中山等国民党人对于人的自由全面发展的问题的探讨虽然角度不同,但其核心主张是完全一致的,认为人的自由全面发展主要是要实现人的解放以及人与人之间的真正平等。早期共产主义知识分子对于这一解读深表赞同。青年时期的毛泽东指出要实现人的“思想的解放,政治的解放,经济的解放,男女的解放,教育的解放”①《毛泽东早期文稿(1912.6-1920.11)》,长沙:湖南人民出版社,1990年,第393页。。陈独秀认为人的真正发展首先表现为“把政权分配到人民全体”②《陈独秀文集》(第1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13年,第507页。,确保人民平等享有各种权利。李达指出人的自由全面发展就是要“恢复人类真正平等的状态”③《李达全集》(第1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16年,第4页。,具体地讲,就是要在“中学以下实行免费及强迫教育”,确保“工人及农人的无条件的选举权及被选举权”,确保“妇女在政治上、经济上、社会上一切与男子平等”④《李达全集》(第3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16年,第118页。。邓恩铭、杨匏安认为人的自由全面发展首先是要“解放现在社会不公平状态所苦恼的一切人类”⑤《杨匏安文集》,广州:广东人民出版社,1986年,第513页。,实现男女平等,婚姻自由。在邓中夏看来,人的自由全面发展就是“实现有工大家做,有饭大家吃”⑥彭明:《五四运动史》(修订本),北京:人民出版社,2019年,第432页。的美好社会。由此,不难看出,在特定的时代背景下,人的自由全面发展的核心要义是要实现人的解放以及人与人的真正平等已成为一种价值共识。

(二)人的自由全面发展的限制因素

在理论工作者看来,资产阶级与封建势力的剥削和压迫是人的自由全面发展的主要限制因素。李汉俊在谈及女子解放问题时,指出女子未解放的根源在于女子经济不独立,而女子之所以在经济上丧失了独立,是因为私有经济制度的发生和存在,是资产阶级的剥削和压迫所导致的。恽代英认为资本主义的机器生产虽然使得工业分工越来越精细,但也使工人面临着过度“依赖”机器的危险,没有个人自由活动的时间。毛泽东指出资产阶级给工人阶级带来了“无穷的罪恶”,在资产阶级的剥削压迫下,工人阶级“劳获不均,工时太久,住屋不适,失职无归”⑦《毛泽东早期文稿(1912.6-1920.11)》,长沙:湖南人民出版社,1990年,第296页。,自身发展受到严重限制。陈独秀指出:“资本主义生产制一面固然增加富力,一面却也增加贫乏”,“这种多数人过不着人的生活之状况,正是资本主义生产制下必然的状况”⑧《陈独秀文集》(第2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13年,第84页。。中共上海早期组织刊物《共产党》的第一号短言中提到:“中国劳动者布满了全地球,一日夜二十四小时中太阳都照着我们工作。但是我们无论在本土或他国都没一个是独立生产者,都是向资本家卖力。我们在外国的劳动者固然是他们资本家底奴隶,在本土的劳动者也都是本国资本家底奴隶或是外国资本家底直接的间接的奴隶。”⑨《陈独秀文集》(第2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13年,第76页。“奴隶”一词将资本家对劳动者的剥削生动淋漓地表现了出来。李大钊说:“中国人民一方面遭受国际帝国主义者的压迫,另一方面又遭受中国军阀的压迫。外国帝国主义者在中国的权力决定了中国军阀的存在,因为后者是帝国主义列强的走狗。”⑩《李大钊全集》(第5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13年,第1页。在他看来,帝国主义是中国人民被剥削压迫的根本力量,因此,他大声疾呼:“国际帝国主义是我国民惟一的仇敌!”⑪《李大钊全集》(第4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13年,第517页。早期共产主义知识分子从不同角度揭露了资产阶级对无产阶级的残酷剥削和压迫,对资产阶级的黑暗统治给予了极力鞭挞。从上述相关论述中不难看出,人的自由全面发展受限制的根源在于资产阶级的剥削压迫。

在对资产阶级的剥削和压迫进行揭露和鞭挞的同时,早期共产主义知识分子还明确指出封建专制制度也是影响国人自由全面发展的重要因素,如同青年时期的毛泽东所说:“原来中华民族,几万万人,从几千年来,都是干着奴隶的生活,只有一个非奴隶的是‘皇帝’(或曰皇帝也是“天”的奴隶)。皇帝当家的时候,是不准我们练习能力的。政治,学术,社会,等等,都是不准我们有思想,有组织,有练习的。”①《毛泽东早期文稿(1912.6-1920.11)》,长沙:湖南人民出版社,1990年,第393页。对此,李大钊也有明确论述,他指出封建主义的旧思想是“危险思想”,是“最为危险的东西”,它使得人们“惰性太深、奴性太深,总是不肯用自己的理性,维持自己的生存”②《李大钊全集》(第2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13年,第432页。。可见,在封建专制制度的统治下,人们根本不可能实现自由全面的发展。

(三)人的自由全面发展的实现路径

在人的自由全面发展的实现路径问题上,资产阶级知识分子与早期共产主义知识分子的认识存在一定差异。

资产阶级知识分子主张通过改良的方式实现人的自由全面发展。

一是劳动罢工。资产阶级知识分子指出要想实现人的自由全面发展,就必须要减缓资本家的剥削压迫,但是他们并不主张采取暴力革命的斗争方式减缓剥削,多是主张采用罢工的手段。劳工阶级实现自由全面发展的第一步就是同阶级的人团结起来,组织起来,组成健全的工会,“然后各产业的劳动者方才能够协同一致”,“构成一个阶级的势力,以多数的力量,去压伏那些资本家”③马先睿:《<星期评论>与马克思主义在中国的早期传播》,北京:人民出版社,2019年,第120页。,并着重对同盟罢工作了探讨。阶级斗争的一种有效手段和方式就是同盟罢工,劳动阶级对资产阶级最通用的一种斗争武器也是同盟罢工。同盟罢工的目的是“联合同利害休戚从事于生产事业的工人,对于资本家表示反抗且加以打击,使其改良待遇工人的条件”④马先睿:《<星期评论>与马克思主义在中国的早期传播》,北京:人民出版社,2019年,第144页。,或联合并团结同一个阶级的人,“反抗占领生产机关的非劳动者,使其放弃占领和享用收益管理的权利,由劳动者自己劳动、自己管理、自己享用”⑤马先睿:《<星期评论>与马克思主义在中国的早期传播》,北京:人民出版社,2019年,第148-149页。。通过同盟罢工,迫使资本家不得不改善工人的诸多待遇,如提高工资,缩短劳动时间,改良工作条件,让工人有受教育的机会等,从而使得劳动者的境遇确实能有所改善,但这“不能认作劳动者底胜利。因为劳动者依旧是卖他的寿命,资本家依旧是吃着劳动者底寿命”⑥马先睿:《<星期评论>与马克思主义在中国的早期传播》,北京:人民出版社,2019年,第120页。。如果想要获得真正意义上的解放,劳动者唯有推翻旧的资本主义私有制,建设无产阶级的新社会。

二是教育解放。这一主张在探讨女子解放问题中表现得最为明显。《星期评论》曾发起过一场关于“女子解放从哪里做起”的大辩论,胡适、廖仲恺、朱执信、沈仲九、沈玄庐、刘大白、汤苍园等十余位撰稿人先后加入到这场辩论中来,彼此辩难、相互辩证,在舆论界掀起了一股探讨妇女解放问题的热潮。这场辩论中,一些人提出了教育解放的观点主张。胡适指出“解放是消除解放的危险的唯一法子”,而要达到这一目标,当务之急是要立即“补救女子教育的失败”⑦马先睿:《<星期评论>与马克思主义在中国的早期传播》,北京:人民出版社,2019年,第176页。,其反复强调,女子解放的首要前提是教育解放,它和女子社交、生计、婚姻诸方面的解放一样,都是今后应当依循的解放路径。尽管“补办解放的教育一定有危险的,但是这种危险没有法子补救,只有多多的解放”①马先睿:《<星期评论>与马克思主义在中国的早期传播》,北京:人民出版社,2019年,第177页。。其他人,如查光佛、沈玄庐等也赞同这一主张,认为,“女子解放是要女子‘自己’解放……第一要紧就是教育。女子有了解放的觉悟,解放的要求,那解放的实现,自然会来”②马先睿:《<星期评论>与马克思主义在中国的早期传播》,北京:人民出版社,2019年,第177页。。

资产阶级只是从具体微观层面上提出了促进人发展的一些具体措施,并不赞成从根本变革社会制度上寻找实现人的发展的解决方案,实质上主张的还是资产阶级温和的社会改良方案。

早期共产主义知识分子主张通过变革社会制度实现人的自由全面发展。

一是主张推翻资本主义旧制度,建立社会主义新制度。陈独秀指出要使中国人真正过着人的生活,“非废除资本主义生产制采用社会主义生产制不可”③《陈独秀文集》(第2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13年,第85页。。李达指出:“社会主义有两面最鲜明的旗帜,一面是救济经济上的不平均,一面是恢复人类真正平等的状态。”④《李达全集》(第1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16年,第4页。简言之,社会主义的宗旨是要消灭一切政治上的压迫和经济上的剥削,这一表述为实现人的自由全面发展指明了奋斗的方向和目标,即要实行社会主义制度,如同《共产党》中所说:“我们要逃出奴隶的境遇,我们不可听议会派底欺骗,我们只有用阶级战争的手段,打倒一切资本阶级,从他们手抢夺来政权;并且用劳动专政的制度,拥护劳动者底政权,建设劳动者的国家以至于无国家,使资本阶级永远不至发生。”⑤《陈独秀文集》(第2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13年,第77页。李汉俊指出,女子要想实现与男子的真正平等,“只有打破现在私有制经济制度的一途”⑥《五四时期妇女问题文选》,北京: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1981年,第306页。。上述论述旗帜鲜明地表达了早期共产主义知识分子通过推翻资本主义旧制度,建立社会主义新制度,实现人的自由全面发展的政治主张。

二是主张用革命战争手段推翻旧制度。《共产党》中说到:“要想把我们的同胞从奴隶境遇中完全救出,非由生产劳动者全体结合起来,用革命的手段打倒本国外国一切资本阶级。”⑦《陈独秀文集》(第2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13年,第76页。《社会主义大家马尔克之学说》一书中指出:“盖马尔克固恶战争,虽然,以之去不平,所不可阙,则亦因用之所不能讳者也。”⑧柳斌杰:《中国名记者》(第2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13年,第262页。从中可以看出,马克思主义者并不避讳用革命斗争的形式推翻资本主义制度,求得人类解放。

早期共产主义知识分子从社会制度变革的角度考虑人的发展问题,已经具有明显的唯物史观色彩。他们从一开始就注重理论联系实际,并不是把马克思主义仅仅当作单纯的学理来研究和探讨,而是把它作为一种观察国家命运的工具。

综上,中国共产党成立之前,理论工作者主要从实现民众解放与争取平等权利角度对马克思人的自由全面发展思想的内涵进行了解读,指出人的发展受限制的根源在于资产阶级与封建势力的剥削压迫,主张推翻资产阶级与封建势力的剥削压迫,以实现人的自由全面发展,就推翻的具体实践方案,不同派别又有不同主张,根本区别在于是否主张变革社会制度。因此,理论工作者对于马克思人的自由全面发展思想的阐释与解读可谓是“同中有异”。

三、马克思人的自由全面发展思想在中国早期传播的特点分析

马克思人的自由全面发展思想在中国早期的传播与解读,是一个历史过程。它呈现出语言“接地气”、形式多样化、不同派别通力合作、传播的相对片面性等几个贯穿始终的鲜明特点。

(一)语言“接地气”

实现劳苦大众自由全面发展的首要前提是要唤醒其解放意识,激起其革命斗志,但是由于大部分民众未接受过或只接受过较少教育,文化水平极低,靠单纯的理论灌输唤醒其解放意识,激起其革命斗志是行不通的。理论工作者善于将抽象枯燥的理论转化成为劳苦大众的“家常话”,用接地气的语言将观点主张讲清楚、说明白,使马克思人的自由全面发展思想能够真正内化于劳苦大众的心,外化为劳苦大众的行。

李大钊用看图说话的方式,将工人阶级受剥削受压迫的道理通俗形象地展现了出来。在给北京南水关工会工人演讲时,他先在黑板上画了一幅画,第一幅图上画的是工人拿着锤子,有一条长虫从他的下边绕上来,对着心口,后面几幅画中,工人越来越瘦,血都让长虫吸干了。结合图画,李大钊讲到,工人是我们自己,长虫是资产阶级,它吸我们的血剥削我们,随着工人年龄的增长,劳动能力的丧失,他们就会被资本家赶走,失去工作,失去生活收入来源。经过多次洗礼,工人们的斗争意识被激发,开始进行有组织的罢工运动。在早期共产主义知识分子的领导下,工人们举行了以“8小时工作制”“休息一小时”为口号的“五一”国际劳动节纪念活动;以“打倒资本专制”为口号的罢工;提出了“因工受伤者在患病期间应该发放工薪”等要求。一系列斗争活动使工人阶级争取到了一定的权利,生活有所改善。

上海共产主义小组作为当时工人运动的发起组织之一,为了对工人进行通俗的马克思主义基本知识的宣传,启发工人阶级的阶级觉悟,促进工人阶级的团结,进一步推动工人运动向前发展,而于1920年8月15日,创办了《劳动界》周刊。发刊词是李汉俊写的,其用的题目也十分直白通俗,叫《为甚么要印这个报?》。文章指出:“工人在世界上已经是最苦的,而我们中国的工人比外国的工人还要苦。”这是因为“我们中国工人不晓得他们应该晓得的事情”。创办《劳动界》的目的,“就是要教我们中国工人晓得他们应该晓得他们的事情。……或者将来要苦得比现在好一点”。①《建党以来重要文献选编:一九二一—一九四九》(第1册),北京:中央文献出版社,2011年,第463页。通俗直白的语言使广大读者一读,便了解办报的目的和初衷。《劳动界》的特点是文章简短精练,语言朴实,事例生动,通俗易懂。比如《劳动界》中有这样一段话:“我们这样的受苦,都是资本家陷害我们的,虐待我们的,资本家要我们做值一元的工,他只给我们一角,其余九角,他都得了去了。”②邵维正、刘晓宝:《红船映初心》,北京:人民出版社,2018年,第212页。“我们底劳动力,都被那般资本家强盗去了!那好的衣,好的食,都是我们用势力去换来的,却被资本家劫去了”③张宝明:《中共早期期刊历史系谱》(上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18年,第26页。。工人之所以流了一百滴汗自己吃不到三四十滴,这完全是由于社会上分成了剥削阶级及被剥削阶级的缘故,完全是由于做东家的有钱的人“把我们劳力做出来的钱拿去了,来压制我们的缘故”④张宝明:《中共早期期刊历史系谱》(上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18年,第26页。。这里,《劳动界》把资本家比喻成“强盗”,并通过“一角”“九角”等数字比较,形象直观地指出了工人与资本家之间巨大的收入差距,从而揭露了工人阶级受穷的根本原因在于资本家剥削了工人的剩余价值,在此基础上,帮助广大工人认识和理解工人阶级与资本家的利益是根本对立的道理。

通过“接地气”的理论宣传,越来越多的劳苦大众明晰了自己生活困苦的根源,内心的斗争意识被激发,纷纷加入到反对资产阶级剥削压迫的革命队伍中。

(二)形式多样化

理论工作者在对马克思人的自由全面发展思想进行传播和宣传时,采取了多样化的传播形式。

一是将追求自由、争取发展的内容写成歌词,在人们中间进行传唱。比如在纪念1921年五一劳动节时,天津工人阶级就将争取自由的内容写成歌词:“(其一)美哉自由,世界明星。拼吾热血,为他牺牲。要把强权制度一切消除尽,记取五月一日之良辰。(其二)红旗飞舞,走上光明路,各尽所能,各取所需,不分贫富贵贱,责任为互助,愿大家努力齐进取。”歌词中提到的废除强权制度,各尽所能,各取所需,责任互助等目标,充分体现了人们的斗争意识和自由渴望。

二是游行示威。工人阶级游行时,每人都会手执一面小旗,上面书有“工会成立了”“工会是最好的法子”“平等”“最合理的事情是个人工作八小时,休息八小时,教育一小时”“官僚是公仆,工人是神圣”“我们的仇敌是不劳而食的人”,等等,要求争取自由独立平等的口号,这种形式使沿途观者深受感染和鼓舞。

三是纪念日举行纪念活动。该时期,国内举办的纪念活动往往是比较多的,也很隆重。如:1921年五一劳动节,在中共武汉早期组织的组织下,武汉地区《大汉报》《汉口新闻报》《武汉星期评论》等七家主流媒体一致出版“五一特刊”,5月1日至3日共发表了陈潭秋、林育南等人的16篇文章,极大鼓舞了劳动人民的革命斗志和革命热情。上海中共早期组织的刊物《共产党》选在十月革命3周年之际创刊,本身就有象征性的意义。创刊号开篇《俄国共产政府成立三周年纪念》指出,十月革命“为20世纪的世界革命,开一个先例”,“我们不单是为俄国人民得脱离了政治上的不自由和经济上的不平等而纪念,乃是为世界革命底前途而纪念,为社会主义底前途而纪念的”。通过在重大纪念日举行纪念活动,使得马克思人的自由全面发展思想进一步深入人心。

四是创办进步组织、进步团体。自“五四”运动以来,中国组成了许多传播马克思主义的党派和团体,既有宣传研究理论的马克思主义研究会以及进步社团如互助社、仁社、利群书社等,也有注重实际应用的工会、全国学生联合会、女权运动同盟等组织,他们都在为自由解放而努力奋斗。

借助多样化的传播形式,广大民众对于马克思人的自由全面发展思想有了更加直观深入的了解和认识。

(三)早期共产主义知识分子与资产阶级知识分子通力合作

马克思人的自由全面发展思想在中国的早期传播,是早期共产主义知识分子与资产阶级知识分子通力合作的结果。

第一,分别创办报刊宣传马克思人的自由全面发展思想。早期共产主义知识分子主办的《新青年》《共产党》《劳动界》与资产阶级知识分子主办的《星期评论》《建设》以及《民国日报》的副刊《觉悟》是宣传马克思主义的主阵地。这些刊物早期宣传社会主义、马克思主义的文章情况大致如下:《新青年》(1919.5-1922.7),195篇;《共产党》(1920.11-1921.7),30篇;《劳 动 界》(1920.8-1921.1),37篇;《星期评论》(1919.6-1920.6),269篇;《建设》(1919.8-1920.12),72篇;《民国日报》副刊《觉悟》(1919.6-1922.12),968篇,总数1571篇。由于每个刊物的发行周期和每期的发文数量不一样,因此,有关社会主义、马克思主义文章的发文量也有所差异,但总体上仍能看出两者都在极力推动马克思主义的传播和宣传,其中也包括了对于马克思人的自由全面发展思想的传播和宣传。

第二,两者主办的报刊互相支持,互相配合。报刊之间借助刊登广告、发表评说、转载文章等形式彼此呼应。1920年4月11日,苏俄政府第一次对华宣言的全文登载于《星期评论》,同时该刊还一并发表了戴季陶的《俄国劳农政府通告的真义》、沈仲九的《为什么要赞同俄国劳农政府通告?》,这些文章大力讴歌了列宁的国际主义精神以及社会主义苏俄在促进人的自由全面发展方面所取得的伟大成绩,尤其是极力宣传和赞扬了列宁所领导的社会主义苏俄主动撤消俄国对我国的一系列不平等条约的友好行为,1920年5月出刊的《新青年》马上全文转载了这三篇文章。为纪念五一国际劳动节,1920年,《新青年》与《星期评论》联合开展了相关纪念活动,它们刊发的首篇文章均是李大钊的《“五一”May Day运动史》。再如,《建设》月刊于1920年8月面世,《新青年》在1919年就预发了《建设》第一期的内容要目,之后不断刊登《建设》各期的文章要目。《建设》月刊也曾多次刊登广告,介绍《新青年》这一进步期刊,并对《新青年》开设的“通信”栏目以及“劳动纪念号”专栏作了着重宣传,称颂《新青年》是反映思想变迁的“好杂志”,向广大读者极力推荐之。《民国日报》多次转载《新青年》刊发的文章,其副刊《觉悟》,更是刊发过李大钊、陈独秀、陈望道、李达等诸多早期有影响的共产党人的文章。《新青年》曾通过刊登广告的形式向读者极力宣传《民国日报》,赞扬该报是一份能够充分发扬民治,激起国民奋斗精神,宣传世界新思潮的好报纸。在各报刊之间的互动与联合下,马克思人的自由全面发展思想得到了更大范围的传播。

第三,两者是并肩作战的战友。这主要体现在两个方面,一是两者均投入到对张东荪的论战中。作为基尔特社会主义的领军人物,张东荪于1920年11月6日发表了《由内地旅行而得之又一教训》。随后,《民国日报》与《新青年》便给予了有力回击。《民国日报》于1920年11月7日刊发了陈望道的《评东荪君底“又一教训”》和“江春”(李达)的《张东荪现原形》,于1920年11月8日刊发了主编邵力子的《再评东荪君底“又一教训”》,对张东荪展开了全面深入的批评。1920年12月出刊的《新青年》,专门开辟了“关于社会主义的讨论”的专栏,刊发系列文章,对以张东荪为代表的中国基尔特社会主义者展开规模较大的批判。在两者的通力合作中,人们很快认清了基尔特社会主义者的“真面目”,明晰了他们关于人的发展主张的错误性,从其思想困扰中解脱出来。二是两者共同编纂“社会经济丛书”和“新时代丛书”。丛书致力于翻译和著述,曾先后编辑出版了《共产党宣言》《社会主义伦理学》《资本论解说》《社会主义运动史》等涉列马克思人的自由全面发展思想的二十种书籍,“社会经济丛书”的编纂成员有李汉俊、陈望道、胡汉民、廖仲恺、戴季陶、林云陔等,“新时代丛书”的编纂成员有李大钊、陈独秀、李达、戴季陶、沈玄庐、邵力子等,他们不是早期共产主义知识分子,就是资产阶级知识分子。这两种丛书的负责人均为李汉俊,成员之间彼此称“同人”,体现了他们在宣传马克思人的自由全面发展思想时的志同道合和通力合作。

(四)传播与介绍的相对片面性

理论工作者对于马克思人的自由全面发展思想的传播与介绍,总体上来说,还是相对片面的,主要表现在:一是传播和介绍是零碎的、肤浅的,没有了解和把握马克思人的自由全面发展思想的科学体系。二是传播和介绍主要局限在知识分子的狭隘圈子里,而人民群众对该思想的了解“知其名者已甚少,解其意者尤稀”。这种脱离群众,脱离实际的传播和介绍,没有也不可能形成思想运动。十月革命胜利后,随着一大批具有共产主义觉悟的知识分子的群体形成,这种片面传播的情况虽然有所改观,但短时间内还不可能彻底走向科学全面,毕竟对于某种思想的认识和把握,由片面走向全面,由不成熟走向成熟,是需要较长时间才能完成的。这种片面性,究其根源,还是由当时的历史条件决定的。在国内,民族资本主义的发展还很微弱,工人阶级力量还很幼小,种种社会阶级矛盾还没有充分展开,封建主义思想的禁锢还很严重,大规模精准传播思想的具体的社会条件并不成熟。因此,我国当时还缺乏较为充分的传播马克思人的自由全面发展思想的物质前提、阶级基础和思想条件。

尽管由于主客观条件的限制,马克思人的自由全面发展思想在中国早期的传播和介绍还不成熟,实践层面的传播效果也并不够明显,但是毕竟已通过多种渠道传入国内并逐渐在国内各个地方散播开来,为中国思想理论界打开了一扇新的窗户,引进了一道新的曙光,从而有力促进和全面推动了近代中国思想启蒙运动的发展,也为马克思人的自由全面发展思想在中国共产党成立后的广泛系统传播打下了最坚实的基础。此外,在中国共产党成立百年之际,对马克思人的自由全面发展思想在中国早期的传播历史作一系统考察,还可以为新时代推进马克思主义中国化、本土化,以及促进人的自由全面发展带来更多的历史启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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