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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碎、外延以及参与建构:故事世界的搭建路径研究
——以《盗墓笔记》系列网剧为例

2022-11-19李子叶

中国民族博览 2022年16期
关键词:盗墓笔记建构

李子叶

(福建师范大学传播学院,福建 福州 350100)

“故事世界”这一概念的使用最早开始于戴维·赫尔曼,其将“故事世界”定义为“由叙事或明或暗地激起的世界”[1]。这个界定依赖受众对叙事文本的认知和接收,“故事世界”被看作是让受众形成对情景、事件、人物的推断框架。玛丽·劳尔·瑞恩也认为叙事是由生产者与受众通过对符号的生产与解读共同建构“故事世界”的想象图景。目前,“大众传播时代内置于电视剧生产中的一元结构正阻滞着电视剧在媒体融合时代的想象力”。[2]所以,在当下技术赋权受众的时代,搭建“故事世界”势必成为电视剧生产的重要手段之一。

《盗墓笔记》作为大火的IP,其以南派三叔在网络上发表的小说《盗墓笔记》为源文本,先后延伸出电视剧、电影、游戏、话剧、动漫等多元媒体文本,打造出宏大的“盗笔世界”。《盗墓笔记》中对盗墓奇观化的展示让“故事世界”可以向视像型媒介跨越;主角的历险故事也带有强烈的游戏化特征,“出现谜团—下墓—墓里探险—出墓—下个谜团出现”的故事设计框架很容易让受众主动进行探索;“盗墓宇宙”中还充斥着大量的谜团,粉丝形成讨论社区,依赖集体智慧去解决。本文以《盗墓笔记》系列网剧为例,探讨了“故事世界”的创作思路和表现手法,从生产者、改编者以及受众等方面分析了“盗笔世界”是如何建构的。

一、源故事世界的“打碎”

跨媒体叙事视角下,搭建“故事世界”的核心是围绕一个给定的“故事世界”讲述不同的故事,由源文本扩升为多媒体作品,其“故事世界”之下的每个媒体文本,都是按照一定标准对“故事世界”成分进行选择并根据一定的规则组合成的,即符合“一个世界、多种文本、多个故事”[3]的模型。截止到2022年1月,已播出的《盗墓笔记》网剧一共有7部,具体情况如表1所示。

表1 《盗墓笔记》系列网剧一览表

这几部网剧都是由原著小说改编,按照播出的具体情况来看,其成功地将《盗墓笔记》完整的源故事世界打碎搅散了,系列网剧中事件发生时间与顺序排列是混乱和零散的。事实上,源文本的“盗笔宇宙”非常宏大,整个故事围绕“长生”的秘密,从公元前30年一直发展到2017年。整个“盗笔宇宙”的主线是三种势力对长生秘密的斗争,以探索古代长生秘密和张家历史的发展为副线,共设置了三条迷线。所以,即使7部网剧的“碎片小世界”相互镶嵌、叠套和指涉,观众只基于对网剧文本的接收和认知,从情景、人物、事件上去推断完整故事框架是十分困难的。即便把7部网剧全部看一遍,仅凭网剧所展示出来的内容,观众对远古和中世纪时间发生的一些谜团和长生的秘密依旧会梳理不清,所以对其感兴趣的观众势必会回到小说源文本或者向其他媒体平台衍伸进行梳理与探索。当然,跨媒介叙事的延展同时受到自上而下的“故事世界”构建和自下而上的“故事世界”构建这两股力量的制衡,观众也可以选择只看网剧而不涉及其他媒介,那么对他而言,“故事世界”的呈现就止于网剧所搭建的“不完整故事世界”。

二、对“故事世界”的外延

《盗墓笔记》影视化的过程中,互文性情节设置引导着受众进行自主探索与世界建构,更重要的是系列网剧外延出来的信息文本丰富了源文本“故事世界”。

首先,每一部网剧里都有一些引发跨媒体叙事的线索和伏笔设置。这7部网剧中某些情节的设置打通了叙事界限,形成立体化的信息文本,可以融合起来共同参与叙事。比如,《老九门》中出现的“老九门”,经常在其他网剧中被提及;《盗墓笔记第一季》中的“狐狸面具”,也曾出现在《沙海》和《终极笔记》里;《沙海》中,通过吴邪在雪山讲述张起灵的身世,由此联动《藏海花》,让观众更加好奇张家的秘密。

其次,合理化的改编和谜团的解答,既让与源文本中冲突的矛盾变得“顺理成章”,又实现了“叙事增生”,从而避免了将同质内容在不同媒介上进行复制。以网剧《终极笔记》为例,把原著中“黑眼镜”和“解雨臣”这两个人物进行改动,增加“黑眼镜”与“解雨臣”的戏份,添补原著中没有的情节,利用这两个人物穿插起整个故事脉络,不仅加深了“黑花组合”的情谊,还让剧集更具层次感,“故事世界”也被拓展。另外,《盗墓笔记》中设下的“坑”让故事情节多处发生断裂,这就需要粉丝自行梳理其中的时间、因果、逻辑,或者按照自己的理解补足不通之处从而完善“故事世界”。各种媒介上的外延文本也为源文本自圆其说。比如,网剧《终极笔记》就进行了合理化的谜题解答,填上了作者留下的“坑”,借用吴邪之口解答了青铜门后面的终极以及神秘的“它”究竟是什么。《终极笔记》创作团队认为“它”指的是,“不是一个人,也不是一个组织,它是自古以来所有想获得长生者的总和”。不过此谜团解答引发了粉丝激烈的讨论,很多粉丝有着自己的推理,因此不能接受网剧给出的解答。但剧迷提出自己不同的看法、运用集体智慧对“故事世界”进行拆穿,也是参与到跨媒体内容生产中的重要环节。

最后,系列网剧中奇观化场景的呈现,也参考了中国神话体系以及文物图腾等去进行设计。因为原著本身就涉及大量神秘传说与民间传说故事,一些网剧的场景呈现,也将中国神话与文物古玩吸纳了进来。比如,在网剧《秦岭神树》中,“神树”与“六角铜铃”等场景的设计呈现与博物馆里“三星堆”出土的文物非常相似,甚至整个网剧的氛围打造,都让人对神秘的古巴蜀文化产生极大的兴趣。另外,构建“故事世界”的细微线索经常隐藏在一些图像与镜头之中,在《终极笔记》中有观众注意到,一闪而过的“齐格隆咚锵盲人按摩”名片上,地址是西湖区孤山路,这正是西泠印社的地址,而根据原著线索,吴山居正是在西泠印社对面。[4]当然,这些图像与镜头呈现的微小细节一般只有看过源文本的观众,或者由网剧建构起“故事世界”回头“二刷”的观众才会发现,他们细心观察并沉溺于突然发现线索的快感里。

三、剧粉主动参与世界构建

受众自下而上地主动参与构建“故事世界”是十分重要的,受众参与的黏度和程度,直接决定了故事搭建的效果。《盗墓笔记》的跨媒体实践比较多元化,不同的媒介平台为进入“故事世界”打开了不同的入口,《盗墓笔记》系列网剧则为剧粉提供了一个窗口。所以本文研究的受众,仅限于接触过网剧、没有看过源文本的剧粉,从而探讨这些剧粉在建构起“故事世界”之前的自主寻猎与情感投入以及建构起故事世界之后创作的同人衍生。

(一)构建起“故事世界”之前:自主寻猎与情感投入

粉丝参与构建“故事世界”带有游戏性与主动性,剧粉会把网剧作为进入世界的窗口,自主寻猎各种文本信息,逐渐搭建起完整的“故事世界”。大体有三种方式。其一,观众从某一网剧直接到源文本进行世界构建。以《沙海》为例,观众看完《沙海》之后,对吴邪、张起灵等人的冒险故事以及各种秘密感到好奇,或者从满屏的“弹幕”中吃下别人的安利,知晓其是改编自南派三叔的《盗墓笔记》,可能会立即回溯到源文本,建构“故事世界”。其二,观众从某一网剧到其他系列网剧再到源文本,观众会观看几部网剧或者全部网剧,先搭建起地图上的几个据点,自行梳理“故事世界”架构,自主搜集剩下的据点信息,从而拼出整个地图。其三,粉丝在看完网剧之后不会回溯到源文本,有可能拓展到其他跨媒体实践作品,进而投入更多时间,更加零散地去了解《盗墓笔记》告诉他们的究竟是什么。

无论剧粉采用哪条进入路线,在搭建“故事世界”的过程中,剧粉们能不断付出自己的时间与精力,去发现故事中能指与所指的映射。尤其是粉丝会把自身代入“故事世界”中,跟着角色在“故事世界”中游历,亲眼见证角色在不同时间的成长和变化,完成收集与探索的解谜过程,并最终获得独特的娱乐体验。刚进入“盗笔世界”时,粉丝更多地是对观剧时谜团的好奇,但随着“故事世界”的逐步建立,会转变为对“盗笔世界”中人物命运及情感的关切。所以说,叙事意义上“故事世界”的建构主体并非作者,而是人物,剧粉的体验目的由此逐渐产生变化。吴邪、张起灵和王胖子的“铁三角”友情会成为粉丝关注的重心,随后扩展到对整个“盗笔世界”命运的关切。粉丝的这种情感投入,使跨媒体叙事的“故事世界”变为想象之物,真实地存在于受众的意识之间,也意味着其在现实世界的真正降临。当我们沉浸在虚构作品当中,人物开始真实起来,他们所居住的世界就暂时取代了我们的真实世界。《盗墓笔记》中的故事发生地又是这个世界上真实存在的地方,如“杭州”“长白山”等,这也容易使更多的粉丝去相信“吴邪和张起灵的故事”在真实世界里一定发生过。即便有些理智的粉丝不会产生“幻想泡沫”,但他们都会承认自己付出的情感或者角色的情谊一定是真的,这也就是为什么报纸上的一句评论“长白山没有青铜门,西湖没有吴山居,世上没有他们,这些我都知道。但爱与存在并不冲突 ”会成为众多粉丝心目中“圣经”的原因。

(二)构建起世界之后:情感发泄与同人视频衍生

新媒介的融合和发展推动着粉丝的文本参与及生产。尤其是粉丝出于喜爱的安利之心,或者官方文本的“跨媒体叙事”缺位时,粉丝的同人衍生创作会更加疯狂。詹金斯也在《文本盗猎者》一书中认为粉丝的衍生创作呈现了一种双重性,“不仅反映了受众对节目的热爱,也表达了粉丝们对电视节目制作方不能或不愿讲述观众想看的故事的失望”。[5]但无论是表达热爱去进行创作,还是弥补自己的遗憾,都是粉丝利用媒体赋权完成对自己情感的发泄。

在构建起“故事世界”之后,剧粉便会化身“文本盗猎者”进行同人视频创作,以网剧中的人物形象和背景设定为基础,将声音和镜头素材进行重新组合剪辑,重新配乐,甚至发展新情节。“满足所有条件的叙事,有些强调空间维度和时间维度,还有的是强调心理维度。”[6]同人视频更擅长把叙事情感化或者浪漫化,利用影像来直观地表达粉丝社群的集体心理幻想。当一个剧粉通过网剧建构起世界之后,其利用播出的影像文本进行同人视频的衍生创作便表达了粉丝的直接欲望。仅选取B站平台,以网剧《终极笔记》为例,首先,是基于热爱进行创作的安利剪辑视频,这些视频没有经过特别大的创意加工变形,只是把高能片段组合重新配乐。比如,B站两个标题为《完结名场面爆裂安利·最有原著味的铁三角》《吴邪大概是上天赐给张起灵的礼物吧!》的视频,利用音乐《十年人间》和《永不失联的爱》剪辑各种名场面和名台词,播放量非常之高。这些粉丝因为喜爱角色进行产出,随后引发共鸣效应,凝聚了众多同感的粉丝一起抒发情感。其次,是剧粉弥补自己的遗憾从而对原有叙事和人物设定进行切割和整合,构建粉丝内心期待的“故事世界”。比如,B站上标题为《张家族长与夫人成婚后》《张起灵的六口之家》等同人视频就是利用原网剧的影像画面,再借用其他网剧的素材,剪出一个新故事;还有《联动沙海,没有人能抗得过这把十年大刀》的视频,把《终极笔记》与《沙海》进行梦幻联动,“十年的天真变成了邪帝”让很多粉丝表示自己被“刀傻了”。当然,这些大量衍生的同人作品,使后期“入坑”的粉丝进入“故事世界”的节点变得更多,不仅更加复杂化,也更加碎化。

四、结语

本文以《盗墓笔记》系列网剧作为进入““故事世界””的入口,去探讨““故事世界””搭建的路径,对系列电视剧的生产具有一定的启发意义。一方面,“源“故事世界””被打碎分配重组的同时,不仅要利用平台间的联动优势,还需要利用互文性情节设置充分链接各个“碎片小世界”,调动起剧粉参与的积极性,激发剧粉去亲身“挖掘故事”;另一方面,搭建起““故事世界””之后,剧粉的同人视频生产,也在不断反哺着““故事世界””,所以要重视受众的参与建构,将参与“动力”变为“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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