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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传统文化的“经世致用”和马克思“实践观”的互融相通*

2022-11-18汪四红

浙江学刊 2022年3期
关键词:马克思哲学马克思主义

汪四红

提要:中国传统哲学注重“经世致用”,“经世致用”思想在历史进程中不断发生哲学嬗变。马克思的“实践观”受施蒂纳的影响,在批判费尔巴哈、黑格尔等人实践观基础上提出“能动的、革命的、批判的”社会实践。创造性实践、道德践履、能动性实践以及历史实践在中国传统哲学和马克思主义互融相通中为实现哲学目标提供了一种可能性视角。当前新的实践意识、实践思想和实践范式深刻影响世界文明,推动了实践观在新的历史时期的拓展和超越。

中国传统哲学是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核心内容,其“经世致用”的实践哲学不仅是解决社会重大问题方案的治学方法,而且是中国传统哲学的基本精神,也是中国优秀传统文化中最能体现实践意识的思想。马克思“实践观”贯穿于马克思的一生,马克思主义是党和国家的指导思想,实践观点是马克思主义哲学首要的和基本的观点。从历史发展和哲学发展进程中看,“实践”是两者共有的重要话题之一,也是中国传统哲学与马克思主义互融共通的重要纽带。

一、中国传统文化的“经世致用”和马克思 “实践观”的哲学嬗变

具有实践蕴意的“经世致用”思想历史悠久。早期“经世”“致用”是分开使用的,《后汉书·西羌传论》载“计日用之权宜,忘经世之远略”,(1)范晔:《后汉书》卷八十七,中华书局,1965年,第2901页。“经世”一词问世。晋代葛洪也有相似意思的文字表达,并将其与“治国”并举,(2)葛洪:《抱朴子·外篇》卷五十,三秦出版社, 1998年,第689页。“经世”就是“治国”。“致用”一词最早见于《周易·系辞上》“备物致用,立成器以为天下利,莫大乎圣人”,(3)王弼:《周易注疏》,中央编译出版社,2013年,第370页。这里“致用”目的也是“治国”。春秋时期,孔子创立作为中国优秀传统文化代表的儒家学派,注重“学以致用”。两汉是全盘推行“儒学政治化”的第一个中央集权制历史形态,汉儒董仲舒提出的“罢黜百家、独尊儒术”为汉代实现“大一统”的治国目标提供了重要理论依据。两宋时期,“与士大夫治天下”,以士大夫引领天下,中国传统文化中的“经世致用”哲学在此时突出表现为“士人政府”,(4)杨肇中:《论宋明理学中的王道公共性意涵及其当代价值—兼从中西哲学比较的视域看》,《江南大学学报》2020年第2期。对当时的政治秩序再建构进行实践导向。明代阳明心学提出“致良知”“知行合一”,通过追求高级的道德哲学状态,致力于重构政治哲学实践。清初,顾炎武、黄宗羲、王夫之等人为改变王学末流的弊端,破解国破家亡的历史遗憾,重回实学研究,要求经世致用。承接其学术经世之精神的是19世纪“今文经学派”包世臣、龚自珍、魏源等人,为了挽救时局,他们主张向西方学习,“改制更法”,“师夷之长技以制夷”,具有鲜明时代价值的实践指向。

“实践”一词在马克思《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首次提出后就成为其哲学思想的重要范畴。马克思指出,“在实践的、现实的世界中,自我异化只有通过对他人的实践的、现实的关系才能表现出来。异化借以实现的手段本身就是实践的。”(5)《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1卷,人民出版社,2009年,第165、186、537、505页。“整个革命运动必然在私有财产的运动中,即在经济的运动中,为自己既找到经验的基础,也找到理论的基础。”(6)《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1卷,人民出版社,2009年,第165、186、537、505页。“共产主义”状态的实现,必须要通过“实践”的途径才能解决。自《神圣家族》和《评李斯特》后,马克思的实践理论研究有了新的进展,在他的社会发展理论中把“物质生产实践”作为其理论的核心内容。马克思指出,“现实的人”是在历史实践中的具体的人,人所面对的社会关系也是极其复杂的。在《德意志意识形态》中,马克思恩格斯指出历史唯物主义的“实践性”,强调要实际地改变现存世界,必须通过“社会实践”使现存的世界“革命化”。“自我意识”是改变不了世界的,社会发展是生产力和交往方式矛盾运动的结果,前提是物质生产方式本身。在《德意志意识形态》中,马克思判断“共产主义”是人类社会发展的必然结果,人类在共产主义社会处于“全面自由发展”的状态,“有可能随自己的兴趣今天干这事,明天干那事”。(7)《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1卷,人民出版社,2009年,第165、186、537、505页。实现这一理想社会形态,“劳动实践”是人们的自觉行为选择。“能动的、革命的、批判的”实践观是马克思一贯强调的重点内容,这个“实践”已经上升到社会历史层面,指向了“现实性”的革命运动,并推动着人类社会不断向前发展。

由中国传统文化“经世致用”思想和马克思主义“实践观”的发展演变历史看,实践是两者共同着重的,这不仅是历史发展和社会发展的选择,也是实践本身价值和作用的必然体现。“经世致用”是中国传统文化格物、致知、诚意、正心、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内圣外王”理想的一个缩影,也是实现“内圣外王”圣治的必然实践途径。马克思特别强调:“社会生活在本质上是实践的。”(8)《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1卷,人民出版社,2009年,第165、186、537、505页。马克思“实践观”通过“实践”,实现人真正的自由和解放,并进一步通过“社会实践”改变现存世界,推动人类社会发展,“实践活动”是人类社会存在和发展的源泉。两者都体现出由个体实践向社会实践的延展,而社会实践在社会发展过程中不断展现出社会生活的丰富性和实践本身的重要性,对个体实践更为促进。实践是中国传统文化与马克思主义互融共通的纽带,也是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必然途径。

在庆祝中国共产党成立100周年大会上,习近平总书记阐述必须继续推进马克思主义中国化时,指出“坚持把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同中国具体实际相结合、同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相结合”,强调了马克思主义中国化必须坚持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同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相结合,并把这个相结合写进《中共中央关于党的百年奋斗重大成就和历史经验的决议》。党和国家在马克思主义思想指导下,越来越重视中国优秀传统文化在中华民族伟大复兴征程中的重要作用。马克思主义和中国传统哲学的互融相通不仅关系到文化强国建设目标能否实现的重大政治问题,还关系到马克思主义理论在中国社会是否能持续发展的深度哲学问题。

二、实践观是中国传统文化和马克思主义互融相通的哲学思维

十月革命给中国送来马克思主义,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理论成果指导中国革命实践和社会实践,并取得重大胜利。马克思主义在中国变成一种“实践能力的明证”,(9)《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1卷,人民出版社,2009年,第11页。马克思主义与中国传统文化之间的互融相通已是不争的事实。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绕不开中国本土文化,这就需要从实践哲学上对这一现象作出具有说服力的说明和阐释。

(一)创造性实践是“天、地、人万物一体”哲学目标实现的基本途径

马克思在《资本论》以及其他理论著作中从历史唯物主义角度出发,认为人类社会形态的演进划分为三个阶段。依照马克思的“社会三形态”的划分,“经世致用”所代表的中国传统哲学建立在传统农业社会基础上,是马克思所指的人类社会的最初社会形态,强调人对自然的绝对依赖关系。中国传统文化的代表儒家宣扬“天人合一”,儒家所讲的“天”作为万物之始,它是一个充满生机、包罗万物的整体,人只有通过创造性的个人实践不断提高自己的“内在精神”修养,才能提高“经世致用”学识。通过创造性的社会实践才能“学有所用”,为服务社会,改革时弊,实现天、人在“内在本性上的遥契和贯通”。(10)李翔海:《生生和谐:重读孔子》,四川人民出版社,1996年,第103页。中国传统哲学强调的“天、地、人万物一体”思想,回答了“人之缘起”“人之本质”以及“人之发展方向”。人是“自然、伦理以及文化的综合体”,是“内在修养”与“教化育人”相统一的社会实践过程。通过人的自我修养的提升,运用“礼乐文明”教化育人,推动社会发展,实现“大同”的社会发展目标。马克思主义认为,人类不管在物质生活还是精神生活中都离不开自然界,人类社会是自然界发展到一定阶段的产物,人类通过自身创造性的实践劳动,实现人化自然,提升生命质量。马克思认为:“人终于成为自己的社会结合的主人,从而也就成为自然界的主人,成为自己本身的主人——自由的人。”(11)《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3卷,人民出版社,2009年,第566页。人、自然、社会是一体的,人的生命活动是在一定生产关系中不断进行社会实践的过程,在这个过程中感受到生命存在的意义,并推动人类社会的不断发展。现实生活的一切问题源于人与自然、人与社会关系的割裂,未来的共产主义社会通过人类的创造性的实践活动必将实现人、自然、社会的统一。可见,中国传统哲学与马克思主义在“天、地、人”关系的理论思想上的高度契合,即都强调人、自然和社会的整体性,“天、地、人”的和谐共生,又都强调人类创造性的实践活动是最终推动人类社会目标实现的重要途径。

(二)道德践履是“和内外之道”哲学形式实现的核心通道

中国传统哲学重视天道人伦,要摆正“大我”和“小我”的关系,人在生命的历程中“由仁立行”,“仁”是人内心的道德实践准则,人的生命过程是彰显仁爱之心的过程。儒家强调人的“内在品质”和“外在行为”的统一,认为“心”是“德”养成的内生动力和存在依据,“德”是“心”的内在固有之物。内在品德的养成是儒家进行道德教化的重要前提条件,而“行”是道德教化效果的外在表现。儒家重视“忠孝仁义”等道德的外在表现,认为这是道德价值的行为表达。儒家以道德为基点,形成“内化”和“外化”培育思路。“内化”重在“存心养性”,通过“修己体认”的道德实践,实现“内圣”之个体人生价值的目标;“外化”主要是指儒家用“礼制”规范引导人们的行为,主张“齐之以礼”,是“德”的外化路径,重在教化万民,成就“外王”之伟业,达成中国传统文化“经世致用”的目的。马克思主义哲学认为,人的生命过程就是不断“克己”的过程,人在道德践履中实现人的“全面自由发展”,这是回归“人的本质”,彰显人的“内在禀赋”的表现,人只有在道德实践中,才能还原成人的“本真”。马克思承认人的“自然属性及表现”,但又要用人的“社会属性”来规范,达到人性的完善。马克思认为人的本质“在其现实性上,它是一切社会关系的总和。”(12)《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1卷,人民出版社,2009 年,第501、527页。马克思主义强调人的“物质世界”和“精神世界”的统一,实现统一需要个体实践和参与社会实践达成,在个体实践中强调自由自觉的劳动实践,在彰显个性自由的同时实现对生命理想的期待。在社会实践中,马克思主义强调只有各国具有无产阶级先进思想的群体的共同努力,才能成就“共产主义”社会的宏伟基业。可见,中国传统文化与马克思主义在处理个人素养与社会目标实现的关系上有着相似的观点,都强调道德践履既是“内道”-“提高个人修养”的重要途径,又是“外道”-“教化育人”的不二选择。总之,“内圣、外王”离不开道德践履,个人道德的完善和共产主义道德价值的实现同样离不开道德践履,中国传统哲学与马克思主义在道德的媒介中实现了跨越时空的实践思想对接。

(三)能动性实践是“止于至善”哲学价值实现的必由之路

《礼记·大学》中提出的“止于至善”是最能体现至高境界价值追求意蕴的理论表述,(13)朱熹:《四书章句集注》,中华书局,2016年,第3、132-133、345、375页。这是儒家基于人性提出的“大爱”要求。王阳明也曾对“止于至善”做过解释:“至善者,性也。性元无一毫之恶,故曰至善。”(14)王守仁:《王阳明全集》,吴光等编校,上海古籍出版社,2018年,第29页。中国传统哲学强调人的价值和平等,价值实现离不开人的主体性和自觉性,“为仁由己,而由人乎哉”,(15)朱熹:《四书章句集注》,中华书局,2016年,第3、132-133、345、375页。“人人皆可为尧舜”。(16)朱熹:《四书章句集注》,中华书局,2016年,第3、132-133、345、375页。人要注重承接来自天的乾元,人的价值就是不断的发挥主观能动性,实现人生价值的过程。个人只有不断融入到社会关系中才能发挥其更大的价值,这也是中国传统文化中阐述的中国古代为什么重视立功、立德、立言的主要原因。古人重视追求“圣人境界”,效法天地之大德,达到“天人合德”“止于至善”的目的,这是中国传统文化“经学致用”“内圣外王”的人生理想哲学,“止于至善”的人生至高境界是基于现实的人生价值追求,是需要人类的世代努力才能实现。马克思“实践观”强调“能动性实践”是人获得自我解放,推动社会历史发展的重要途径,这是由实践的“价值品格”决定的。马克思力图通过无产阶级的社会革命建立一种新的生产关系,在新的生产关系上实现人的自由和平等。马克思把主客体关系从单纯的思想和意识领域中解放出来,推广到人的有意识的、主观能动的社会实践中,给世界哲学发展带来新的思考。“全部问题都在于使现存世界革命化,实际地反对并改变现存的事物”。(17)《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1卷,人民出版社,2009 年,第501、527页。马克思强调必须通过“能动的、革命的”实践方式变革社会、改变世界,最终到达“自由王国”的彼岸。马克思主义通过生命的价值、尊严和意义,以主体生命自觉能动的社会实践追求自我生命价值的实现,并谱写社会发展蓝图,实现“止于至善”的生命境界。中国传统哲学与马克思主义都认为“能动性实践”在生命价值实现中的不可取代性,只是中国传统哲学与马克思主义在发挥主观能动性的过程中采取的路径不同而已。

(四)历史实践是“以人为本”的哲学终极归宿的指向。

中国儒家文化提倡“以人为本”的终极关怀思想,孔子提出“天地之性,人为贵”(18)《孝经注疏》,李隆基注,邢昺疏,北京大学出版社,1999年,第33页。,孟子提出“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19)朱熹:《四书章句集注》,中华书局,2016年,第3、132-133、345、375页。。“以人为本”直接出现于《管子·霸言》,强调成就霸业必须“以人为本”,民心向背关系政权之兴废。《荀子》指出“天行有常”“人定胜天”,(20)梁启雄:《荀子简释》,中华书局,1983年,第220页。唐代刘禹锡提出“天人交相胜”(21)刘禹锡:《刘禹锡集》,上海人民出版社,1975 年,第53页。,强调“天生万物”而“人治万物”,肯定人的价值是天无法比拟的。明末清初的王夫之提出“无其器则无其道”“尽器则道在其中”的思想,充分肯定了人的主观能动实践对“道”的认识的重要作用,并通过人的主观能动实践达到“治器”的目的。王夫之沿用传统范畴,把“天”看作支配历史发展的决定力量,但强调在历史发展中“民心向背”决定成败。中国传统文化的终极关怀思想强调人在自然、社会以及天地间的动态流转,在历史长河中寻找人的精神归宿,这是中国哲学“天人合一”思想的根本。马克思“实践观”对于“实践”内涵的解释至少有三种:本体论意义的存在、人的存在方式、人的思维真理性的证明方式。特别是第二种解释强调人作为“现实存在物”,以实践的方式存在于历史之中,以自身的力量满足“历史发展”和“”自身个性化”的需要,这是“历史实践”的本质内容。哲学探讨的最高层次是人的终极关怀问题,马克思认为对于人的终极关怀只有交给历史才能实现人的“个性化诉求”,人在社会历史发展中通过社会实践实现自我价值和社会价值,人的“历史价值”是人的最高境界,是在历史实践中通过主观能动的推动社会历史持续发展,帮助他人实现价值中实现的。在马克思实践观中,我们清楚的看到“人”在整个哲学思想中的特殊地位。这和中国传统哲学中“以人为本”的中国传统哲学观点如出一辙。

三、实践观在中国传统文化和马克思主义互融相通中实现时代拓展和超越

历史和实践证明,任何一种文化要想在中国落地生根,必须适应中国的国情和文化土壤,马克思主义和中国传统文化的互融相通,既是历史发展的要求,也是时代要求。

(一)以“全面、整合、包容”的实践意识塑造世界文明新理念

马克思主义传入中国,给中国传统文化的开拓创新寻找到了新的载体,马克思主义与中国传统文化发生的“历史性”碰撞,极大推动了整个世界新的文化理念的产生。中国传统文化强调“天、地、人万物一体”,与马克思主义强调人要处理好与自然、与社会的关系是殊途同归的。马克思主义国际关系理论与中国传统哲学提倡的“天、地、人万物一体”思想皆是当前中国在构建新的国际新型关系中所提倡的“人类命运共同体”理念的思想渊源。中国传统哲学中指的“天”既指天地之空间,也指政治领域中的世界。马克思国家关系理论认为,“国家生产活动”是使国家关系产生问题的重要因素,由生产力和国际生产活动过程中形成的生产关系之间所引发的“国际矛盾”与“国家冲突”是国际关系最根本的动力。“一切历史冲突都根源于生产力和交往形式之间的矛盾。”(22)《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1卷,人民出版社,2009年,第567-568、11页。“创造性实践”是解决国际矛盾和国家冲突的突破口,中国传统文化本质是文明型力量,从来不提倡“对立与冲突”,对待不同文明之间的差异最好的办法就是“求同存异”,“整合”国际和国内两场域的文明资源,创造性的建立适合彼此的国际关系,构建彼此相互尊重的创新型人文格局,有助于共建“人类命运共同体”格局。创新型国际关系的建立是突破国际关系僵局的重要途径。中华民族具有强大的文化基因和文明性力量,“变则通、通则久”,(23)黄寿祺、张善文:《周易译注: 新修订本》,上海古籍出版社,2018年,第735页。中国古人强调的“变通”在现今意义上的解释就是“创新”,只有创新实践,才能破局。“全面、整合、包容”的实践意识在中国传统文化中找寻到其文化基因,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是“天、地、人万物一体”在当前中国处理国际关系过程中的实践价值表达。美国耶鲁大学历史学教授保罗·肯尼迪在其著作中就说过“从长远来看,中国代表着一种政治和战略”。(24)保罗·肯尼迪:《大国的兴衰》,国际文化出版公司,2006年,第41-43页。

(二)以“求真、求理、求实”的实践思想开创世界文明新方向

马克思在《黑格尔法哲学批判》导言中提出“人是人的最高本质”,(25)《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1卷,人民出版社,2009年,第567-568、11页。肯定人的本质是自己。人类要实现全面自由发展,实践是基本途径,这和儒家哲学中“仁者人也”(26)朱熹:《四书章句集注·中庸集注》,第28页。的价值立场具有一致性。儒家哲学强调“以仁为本”,人与天地同为万物之本,这是中国传统哲学讲究的“求真”思想。中国传统哲学总是在探寻一条以“以人是目的”的立场关注世界,探寻人的发展如何与“天道”契合,将“天道”作为论证“人道”的合理性依据。道德实践作为培养“和内外之道”的主要途径,培养人的价值理性、群体意识,为马克思主义解决人类自由发展困境提供了思路,这是中国传统哲学中“求理”的表现,与现阶段中国确立的“以人为中心的发展理念”政策精神相契合。中国传统哲学的义利观强调“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27)杨伯峻:《论语译注》,中华书局,2006年,第42页。是千百年来被中国文人奉为“求实”思想的经典,培养自己“内圣”品质的标杆。追求利他主义和群体主义的真理思想在中国传统哲学中由来已久,世代相传。马克思指出“哲学家们只是用不同的方式解释世界,问题在于改变世界。”(28)《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1卷,人民出版社,2009年,第502、500页。人只有在实践中改变环境和自我,有人称之为“革命的实践”,只有在这种“求真”实践中才能真正理解人。马克思高度强调“革命的实践”的重大意义,认为“人应该在实践中证明自己思维的真理性。”(29)《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1卷,人民出版社,2009年,第502、500页。“求理”即追求真理,马克思在自己的哲学中并不否定人对世界的依赖性,强调人对世界的依赖需要靠“认识活动和真理性追求”以及“价值性追求”来实现,“认识活动和真理性追求”有助于帮助人在实践中自觉的实现“价值性追求”,在“价值性追求”中提高自己的理论水平和实践能力,变革和改造世界,这与中国传统文化中提出的“外王”思想本质上基本相同。“中国向何处去”的世纪难题催生了“求实”即实事求是思想,“实事求是”与中国传统哲学“经世致用”思想的一脉相承,是马克思主义与中国实际相结合的成功典范。“求真、求理、求实”的实践思想使马克思主义在新时代的中国获得前所未有的发展,中国共产党将马克思主义和中国优秀传统文化等人类文明的先进因素,创造性融入中华民族复兴的伟大实践中,中国的发展和成功在一定意义上引领人类文明的发展方向。

(三)以“继承、变革、创新”的实践思辨创设文明发展新阶段

中国历代领导人在中国革命和建设的社会实践中,都强调学习马克思主义哲学的思想和方法,这和中国传统哲学“道器观”的哲学思想是一致的。《六经》一直被儒家奉为“放之四海而皆准”的经典,中国古典史学的终结者章学诚在批判程朱理学的基础上提出“六经皆史”,(30)章学诚:《文史通义校注》(上),叶瑛校注,中华书局, 2014年,第112页。拓展了历史研究范围,恢复了《六经》“经世致用”的本来面目。强调“六经皆史”主要表明他认为历史是“事实胜于雄辩”,反对空言空道。章学诚还认为“道”是人类不断实践的表现,是前世圣人在实践中先发现的。后世圣人“继承”前世圣人,不是单纯效法,而是认为“道”在世间变化中产生发展。历史经验教训也只能从历史实践中总结出来,这对当前的中国社会具有重要启示,中国社会越复杂,越需要杰出人物进行管理,需要办事干练的人发挥才能。当前的中国社会在以习近平总书记为核心的党中央领导下,发挥党员干部的积极性、主动性和创造性,取得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建设的一个又一个胜利。就个体而言,生命是非常有限的,只有融入到社会关系中,才能增加它的长度和广度,个人和社会在价值实现中互相成就,生命在历史承接中焕发异彩,“道”在社会“变革”中不断“创新”进步,“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新时代的中国迈向了历史发展的新阶段。马克思主义哲学既是世界观也是方法论,马克思主义在中国的进驻,注定了马克思主义在中国不能是单纯的哲学思辨的存在,必须是基于中国革命和建设上的哲学思考,是政治实践基础上的应用哲学。马克思主义、中国传统优秀文化和西方现代文明的良性互动和综合“创新”,才有可能使中国追赶并超越西方发达国家。中国一直致力于在“改革创新”的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上坚定前行,至今基本完成了中国传统文化的现代化转型,发展出不同于西方的现代文明。中国日益走向世界舞台的中央,“止于至善”的目标在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伟大实践中不断取得阶段性胜利。

(四)以“涅槃、复兴、展望”的实践范式构建实践文化新形态

在西方哲学和宗教神学中“终极关怀”是重要命题,马克思认为“全部社会生活在本质上是实践的”,(31)《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1卷,人民出版社,2009年,第501页。从实践出发就能正确解读现实生活中的人的存在、价值、终极关怀等。从“信仰”到“实践”,这可以是“终极关怀”哲学思想的“涅槃”重生。马克思主义哲学不能只是解释现实生活,而是应当着力去找寻现实生活的价值和意义。人的终极意义是通过“实践”逐渐展现出来的,实践是消除人的异化,“展望”人类未来,最终实现“人的自由全面发展”的动力。中国传统哲学中的“终极关怀”思想重视人的“历史价值”,具有“祖先崇拜”的意味。中国传统哲学在宇宙中不断寻找人与自然、人与社会和谐共存的理想模型,在历史传承过程中找寻人现世存在的价值,在现世中构建和谐的社会新形态,对“人的关怀”是马克思主义和中国传统哲学“终极关怀”思想的永久命题。二战以后,特别是20世纪80 年代以来,世界性的诸多问题如贫困、战争等严重威胁了人类的生存与发展,第21届世界哲学大会提出,哲学首先应当关注和拷问的是“人的存在价值和发展”。对人的“终极关怀”是未来哲学关注的世界问题,也是中国社会关注的时代问题。(32)谭培文:《以人为终极关怀的马克思主义哲学新形态研究》,《广西师范大学学报》2008年第4期。21世纪的中国将对人的“终极关怀”置于时代问题的前沿,构建实践文化新形态。在党的十九大报告中,习近平总书记把“坚持以人民为中心”作为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思想的重要内涵和方略之一。(33)习近平:《习近平谈治国理政》第三卷,外文出版社,2020年,第5页。“以人民为中心”实质就是马克思主义哲学中所讲的“以人为本”。对中国传统文化实践价值深入全面的认识,是中华文化再度“复兴”的坚固基石。

中国传统哲学中的“经世致用”思想是中华民族历史文化发展的“根基”,马克思“实践观”作为马克思主义理论的核心思想指导着中国现代社会发展的实践运动。马克思主义在中国顺利落脚生根、发展传播,在于它的核心理论与中国传统文化的核心理念有着天然的相通性,只有马克思主义才能完成中国传统文化所不能完成的神圣使命即“中国向何处去”。中国传统文化与马克思主义的互融相通满足了中国文化本身发展的需要,也为当前保障意识形态的安全,提升文化自信提供了重要思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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