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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童抑郁症成了时代病

2022-11-15苑苏文

中外文摘 2022年15期
关键词:双相障碍青少年

□ 苑苏文

2021 年10 月公布的首次“中国儿童青少年精神障碍流行病学调查”显示,全国儿童青少年精神障碍流行率为17.5%,表明我国儿童青少年精神健康面临严峻挑战。

不易识别的儿童抑郁症

与成人相比,儿童和青少年的精神障碍在行为上体现得更加“非典型”,也更难被发现和诊断。

首都医科大学附属北京安定医院儿童精神障碍团队领衔专家、教授郑毅说,对成人来说的怪异现象,如自语自笑,对正处于生长发育期的学前儿童可能就是正常的,因此,诊断儿童精神疾病更加困难。以抑郁症为例,成人患抑郁症的典型表现为情绪低落、思维迟缓和活动减少,伴随着食欲下降和睡眠障碍;而对儿童来说,可能就只是表现为“烦”。

“儿童就是以烦、以行为异常为主,少有唉声叹气和流泪的表现。”郑毅指出,儿童患抑郁症后很少会哭泣或表达消极想法,反而时常表现出易激惹、发脾气、离家出走、学习成绩下降和拒绝上学。但麻烦的是,“儿童死的念头很突然,冲动间就出问题了”。

儿童在12 岁左右会进入青春期,直至18 岁成年。这期间抑郁也以更高频率出现。12~16 岁所患精神疾病的概率,显著高于6~11岁。其中,焦虑症的患病率在8~11 岁间较高,年龄超过12 岁后,注意力缺陷、破坏性障碍和抽动障碍的患病率会显著下降,但抑郁症和药物使用障碍的患病率随着年龄的增长而增加。

孩子的突然长大,总是令家长措手不及,也会对可能的病情存在误解。在北京安定医院儿科主任何凡的诊室里,一位中年男子倾诉最令他苦恼的是孩子“网瘾”。几天前,因为被没收了手机,上初三的儿子冲动地打人,把自己锁在房间,摔完东西后吃药自杀。

在这位憔悴父亲的意识里,孩子可能病了,但仍有“胡闹”的成分。他特意向何凡提起,孩子被送去洗胃后,血液里的药物浓度并不高,他认为孩子没吃完整瓶的药,不是真的想自杀。何凡认为孩子已有生命危险了,建议孩子休学住院。

许多青少年患者身上抑郁与焦虑共存。何凡说,焦虑体现为对上学和成绩的担忧,抑郁则是心情低落。“焦虑抑郁就像两个孪生姐妹,长得很像,又成对出现。一个人抑郁的时候,必然会有焦虑的情绪,而焦虑得不到缓解,必定会越来越抑郁。”

家长对孩子身上的负面情绪往往发现较晚。何凡说,当孩子刚出现抑郁和焦虑时,由于没影响学习等主要社会功能,容易被家长忽略。“只是认为孩子变得不听话”,而当孩子已无法正常上学,说明病情影响了认知水平,社会功能受损,这时再来就诊,已为时较晚。

青春期孩子的大脑

青春期孩子的抑郁症患病率为何显著上升?2009 年的一份国际研究表明,可能原因包括对社会地位的重视程度增加,成年人的监督与支持减少,与父母的冲突增加,睡眠不足,以及药物使用等冒险行为的增加。而2011 年的一项研究显示,在青春期孩子的大脑中,前额叶皮质尚未成熟是一个原因。

脑部的前额叶皮质负责决策和自控,在处理复杂决定的过程中起到重要作用,尤其对涉及权衡短期目标及其长期影响的决定尤为关键。北京大学第六医院儿童精神科医生林红指出,青少年不同于其他人群,是人生发展的一个关键阶段,青少年时期的健康将影响整个生命周期。

“青少年追求回报的大脑部分的发育,早于负责规划和情感控制的部分。青少年的大脑还具有出色的变化和适应能力,这意味着他们的实验探索和冒险行为,更多与大脑本身的发育有关,而不是病理性的。”林红说,这也意味着,青春期孩子难以对未来有长远规划。青少年很多行为显得不切实际,同时他们也容易因情绪波动,做出风险行为,如果遇到刺激,可能冲动之下酿成负面后果,这个时候,家长和老师的鼓励就变得很重要。“青春期的孩子看起来像大人,家长认为长大了,不需要保护了,他们自己也认为自己长大了,但实际上并没有真的长大。”

郑毅指出,青春期问题一直受科学界关注,因为青春期会成为心理问题的放大镜。“如果孩子原本就有焦虑或对立违抗的问题,到了自我意识更强的青春期,这些问题会更突出、会进一步发展”。

根据多年的临床经验,郑毅认为,如果孩子的生理成熟、心理成熟和能力相匹配,就能顺利度过青春期,如果不匹配,就可能出问题。在如今这个物质富足、信息发达的年代,家长给孩子提供优渥的物质环境,却容易忽视他们的心理发展。“有的小孩独立上幼儿园都难,还有的到了十几岁,还必须和妈妈一起睡,等到这样的孩子在青春期时,没有足够独立的能力,就可能心理会出问题”。

内心的压力有时会外化为身体的伤痕。一项涵盖美国66 家医院的调查显示,从2010 年开始,女生的自残率逐年上升,而2015年自残女生的数量是2009 年的3倍。

更复杂的是双相情感障碍患者,他们的抑郁与躁狂交替发作,有低有高。如没丰富的经验和长期观察,很容易将正处于低落期的患者误诊为抑郁症。何凡指出,抑郁障碍与双相情感障碍是两种不同的疾病,儿童期前者可能转化为后者。但如果贸然对双相障碍患者使用抗抑郁药,可能引发严重的后果。双相障碍患者在低落时,也是自伤的高危人群。

一种时代病

“抑郁症是时代病,我们的家庭、学校和社会组成的生态系统出了问题。”何凡说,许多老师曾向她抱怨,家长对他们缺少信任,变得特别谨小慎微。而在20 世纪90 年代,她上中小学时,每次家长会母亲都会拜托班主任“好好管孩子,有什么事直接管”,但如今这种亲密和信任正在减少。

随着亲密关系一同消失的,还有无忧无虑的玩耍。郑毅表示,社会环境的变化,是当下孩子心灵成长面临的最大挑战。他回忆起自己在20 世纪60 年代的童年,当时的父母忙于工作,平时各家的孩子们就一起在院子里玩。在玩耍中,孩子们学习社交规矩,懂得要靠自己努力才能玩得好,受人尊重,即使是一些天赋不足的孩子,也能学会配合别人的“生存之道”。“这样玩下来,抗挫折能力也有了,规则和分享也懂了。”

而现在的孩子与同伴玩耍的时间大大减少,在家人的过度保护下,往往以自我为中心,“总觉得自己应该得第一,什么都该最好,一旦遇到挫折就受不了了。”郑毅建议,还是应当鼓励孩子多与同伴交往,在社会环境中参加规则性的游戏。“人类是群体性动物。群体动物要通过摩擦和打斗,经历挫折,才能确定自身的位置,找到在小社会中生存下去的办法。”

郑毅还提到,心理虐待的两个标准,分别是没满足孩子的心理需要,以及否定之类的负性心理刺激过多。“该补的不补,不该补的补太多了,我们关注孩子的智商、情商,但真正令孩子成功的是逆商,就是与人交往中锻炼出的抗挫折能力”。

有的家庭甚至是破碎的,近十几年来,中国离婚率逐年升高。而父母往往难以注意到,抚养人的缺位,对孩子来说是重大的“丧失事件”。何凡指出,孩子7 岁之前大部分时间都与父母在一起,但如今这种亲密关系愈发纠结和破碎了,对孩子的安全依恋关系影响很大。

由于缺乏亲密关系的滋养,农村留守儿童的心理问题或许更多。2021 年,公益组织香江社会救助基金会发布的《乡村儿童心理健康调查报告》显示,乡村儿童的抑郁检出率为25.2%,略高于2020 年青少年抑郁检出率24.6%。

北京安定医院儿童精神科副主任医师周玉明曾参加一项针对乡村儿童的调查。调查发现,与非留守儿童相比,留守儿童在多动、注意力不集中问题和情绪症状情绪问题上更为突出,“由于养育人都是年老的祖辈,缺少父母的高效陪伴,留守儿童更容易低落、与同伴关系差、学习困难以及自伤”。

“儿童青少年出现这么多的情绪问题,归根结底,是我们今天的生活方式发生了巨大改变的结果,是一种时代病。”郑毅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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