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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方农业高校产学研模式何以服务乡村振兴?
——基于圈层式协同视角下的个案分析

2022-11-12惠志丹程华东

中国农业教育 2022年5期
关键词:河北农业大学太行山圈层

惠志丹,程华东

(1.华中科技大学,湖北 武汉 430074;2.华中农业大学,湖北 武汉 430070)

一、 引言

当前,我国正处在巩固脱贫攻坚成果同乡村振兴有效衔接的重大转型期,在转型发展及乡村振兴进程中,推进农业农村现代化,发挥科技创新在农业农村经济增长中的关键作用,由要素驱动向创新驱动转变至关重要。已有研究表明产学研协同在区域经济增长中具有显著拉动作用,尤其表现在高校作为创新主体参与创新活动对区域经济的直接性推动作用[1]。高校处在科技第一生产力、人才第一资源、创新第一动力的结合点,深入推动产学研协同创新,在新的时代背景下具有特殊意义。在新一轮科技革命及创新驱动发展战略大背景下,以高水平科研支撑教育,以高质量人才和知识成果推进研发与生产,实现科技创新服务国家战略已成为一种社会共识[2-3]。高校使命决定了产学研合作,具有服务社会和学术发展的双重目标[4]。开展产学研合作,为国家和地方经济发展服务,是高校的重要职责与使命,也是办好人民满意教育的内在要求,对实现教育高质量发展和推动科技创新与科技成果转化等具有重大而深远的意义[5]。新的时代背景下,地方农业高校何以服务乡村振兴?这一命题非常值得探究。

学界对多元主体的产学研协同开展了较为广泛的研究,现有研究中多基于“政产学”三螺旋理论(Triple Helix)。这一理论由荷兰计量学家雷昂斯多夫(Leydesdorff)和美国学者伊滋科维茨(Henry Etzkowitz)于1995年提出[6],其试图说明政府、产业和大学之间的组织关系和动力协调机制,系统阐述了以知识为基础的创新体系在三个主体间角色作用的转变。随后,伊滋科维茨等人进一步发展了三螺旋模型,并探讨了大学如何在三螺旋中将其核心功能从科研与教学领域拓展到社会经济发展[7]。自2003年方卫华将其引入我国后[8],关于三螺旋的理论探讨和实践应用逐渐增多,资武成[9]、陈喜红[10]、张秀萍[11]等一批学者基于三螺旋模型探讨了产学研合作模式。近些年,有些学者在三螺旋模型的基础上探索四螺旋模型。比如,程华东和刘堃在三螺旋基础上,构建了以产业为纽带,农户、企业、高校、政府四主体相互作用的四螺旋模型[12]。黄瑶等在三螺旋的基础上将“大学”扩展为“学术界”,探讨了四螺旋下知识生产模式的动力机制[13]。郄海霞基于“大学-产业-政府-社会”的“四螺旋”创新生态系统,为研究型大学区域协同的机制创新提供了概念框架[14]。

从现有研究成果来看,学界对产学研的研究已从原有的“三螺旋”发展到“四螺旋”,并从多角度探讨了产学研协同模式及其内部机制,为产学研协同提供了多种范式,其中的四螺旋模型为本研究奠定了较好的理论基础。但在产学研深入协同模式和机制创新方面依然有较大的探索空间,有学者指出我国产学研合作取得了巨大成绩,但随着社会化产业结构的升级与调整,以及国家创新体系建设,都需要在政府、高校(科研机构)和产业的平衡中探索行之有效的合作机制和模式[15]。当前阶段,在脱贫攻坚向乡村振兴转型的关键期,地方农业高校产学研模式如何创新转型,值得探究。因此,本文将从新的视角切入,旨在通过对河北农业大学太行山道路第一驿站的个案分析,为地方农业高校产学研协同创新服务乡村振兴提供经验借鉴。

二、 理论基础

(一) 圈层结构理论

圈层结构理论最早由德国农业经济学家冯·杜能(J.H. Tunen)在1826年出版的《孤立国同农业和国民经济的关系》一书中提出,主要用于农业与社会经济领域问题的研究[16]。伴随社会发展,这一理论逐步应用到城市区域及空间发展领域,用以解释区域经济的发展以城市为中心,以圈层状的空间分布特点逐渐向外延展。圈层结构理论的基本特征体现在两个层面:一方面,“圈”意味着向心性;另外,“层”体现了差异分层的特征。圈层结构反映了社会经济景观由核心向外围呈现规则性的向心空间层次分化,以内圈层为核心向外波动式扩展,进而影响到中圈层次中心主体及周边,随着其影响力的扩散逐渐辐射到外圈层边缘区域。通过“圈层耦合”各圈层间联系逐渐加强,其有利于缩小发展差距,并最终实现区域经济一体化。

圈层结构理论在城市经济发展中的研究已颇为成熟,但其最早用于研究农业经济。在乡村振兴背景下,高校产学研如何协同创新乡村振兴,该理论同样具有较强的实践指导意义。圈层结构对构建政、校、企、农四螺旋协同发展模式具有借鉴性,根据产学研各要素在乡村产业的重要性及圈层位置,由内向外可将其分层为产学研协同内圈层(产业核心区),产学研协同中圈层(关键要素区)和产学研协同外圈层(辐射带动区)三个圈层。结合产学研协同模式中以产业核心,以政、校、企、农为参与主体,以对功能区及周边区域产生辐射带动作用为目标,尝试构建出“产业主导-要素协同-辐射周边”的由中心向外延层层传导的产学研协同圈层结构,形成圈层互嵌、三位一体的产学研协同模式。

(二) 协同理论

“协同”一词源于古希腊,原意指两个或以上的个体或元素,经过协调之后共同完成某一目标的过程或能力[17]。协同理论是由德国科学家哈肯(Haken H.)于20世纪70年代初提出,该理论认为,一个系统是由多个子系统构成,通过不同的子系统之间相互协同,可以使得系统由无序转为有序,即“协同致有序”[18]。该理论主要研究远离平衡状态的开放系统在与外界保持物质、能量或信息交换的状况下,如何通过内部子系统的协同作用,以自组织的方式在宏观尺度上形成时间、空间或功能上的有序结构。

协同理论主要包括协同效应、伺服原理和自组织原理三个方面的内容。协同效应是由于子系统协同作用而产生的结果,各子系统的协同程度越高,系统发挥的整体效应越强,通过整体协同能够实现“1+1>2”的效用。在产学研协同模式中,政、校、企、农多主体协同,能够实现整体效益的最大化。伺服原理从系统论角度解释了系统内部稳定因素与不稳定因素间的相互作用,其中快速衰变组态会被迫跟随缓慢增长组态,从而形成有序发展的态势。在产学研协同中,产业的发展类似于缓慢增长组态,它能带动其他主体形成良性互促的合作关系。自组织原理则是指系统在没有外部指令的条件下,其内部子系统之间能够按照某种规则自动形成一定的结构和功能,具有内在性和自生性特点。在产学研协同中,各主体能够按照既定的规则形成合理分工,并以积极的态势互相推动,促进产学、产研、学研之间的紧密合作。构建起多主体间的协同模式和合作机制,对产学研深入协同和创新发展具有重要意义。

三、 研究设计

(一) 研究方法

本研究旨在探索地方农业高校如何以产学研协同承担时代价值与使命,重点关注地方农业高校产学研协同模式如何创新转型服务乡村振兴,而案例研究适合回答“why”和“how”之类的问题[19]。相比多案例来说,单案例研究可以从纵向更加深入、细致地探究研究问题,展示现象随时间变化发展的过程[20],而高校从产学研结合走向协同是一个动态的发展过程。因此,在本研究中主要采用了个案研究法。

(二) 案例选取

本研究选择以河北农业大学太行山道路第一驿站为研究对象,主要遵循了单案例研究抽样的典型性和可得性原则[21]。河北农业大学作为我国首批建校的农业高校之一,从二十世纪七十年代末(就开始)参与太行山区综合开发,探索出了一条教学、科研、生产相结合的“太行山道路”[5]17-18。2013年以来,河北农业大学不断深化“太行山道路”,打造出“太行山道路第一驿站”,并发展成一种农业创新驿站模式,完成了从产学研结合向产学研协同的转型。河北农业大学“太行山道路”的“华丽转身”,为本研究提供了一个极佳的案例。同时,太行山道路第一驿站位居笔者家乡所在地,这也为资料的获取及追踪调查提供了便利性。此外,本团队近年来围绕高校扶贫和乡村振兴开展研究,前期的研究成果为本研究奠定了一定基础。

(三) 资料收集

研究过程中共整合了3种类型的数据资料,以形成资料的三角验证,包括二手资料、访谈和实地观察。二手资料主要包括3种来源:一是通过数据库检索,获得与案例相关的文献;二是通过教育部及河北农业大学等官方网站,收集了案例相关信息和报道;三是通过搜索引擎、公众号等收集了案例相关的最新动态及新闻报道。本研究的访谈对象涵盖了驿站的主要参与主体,主要访谈内容涉及驿站发展背景、发展历程、组织架构、取得成效等方面。2020年5—6月进行第一轮开放式访谈,2022年2月进行了补充访谈,共访谈了10人,包括:企业负责人1人(A1)、孙建设夫妇(B1—B2)、农民5人(C1—C5)及研究生2人(D1—D2)。与此同时,研究者多次进入驿站现场,通过非参与式观察建立研究材料与实际情境之间的关联,通过与同当地农民交流加深对驿站模式的解释性理解。

四、 “太行山道路”产学研协同的发展演进

(一) “太行山道路”产学研结合初探期(1979—1985年)

十一届三中全会以后,农村经济体制变革给农村发展带来前所未有之机遇[22]。1979年,河北农业大学积极响应河北省委、省政府设立的“太行山综合开发研究”项目[23],主动请缨:“农业的难题,农民的难事,农大来干!”承担起太行山区开发研究工作。1981年,“河北省太行山区开发研究”项目被纳入国家“六五”重点攻关计划,此后河北农业大学每年组织100多名教师带领1000余名学生到易县、阜平、顺平、行唐等地展开实地调研及攻坚克难,提供科技人才支持。经过多年努力,陆续建立起教学、科研与生产三结合的实验基地300多个。1985年河北农业大学出台《河北农业大学教学改革方案(1985—1900)》,明确提出了实践性教育是培养学生能力的重要渠道,并要求各专业建立起完善的实践教学体系[24]。至此,河北农业大学以“三结合”为载体,以实践教学为纽带,以科学研究为支撑的实践育人理念与框架初步形成。

(二) “太行山道路”产学研结合发展期(1986—2000年)

1986年,河北农业大学太行山开发研究工作被原国家科委誉为“太行山道路”,标志着一条以教学、科研和生产实践相结合,“生产为科研出题、科研为生产解难”,科技富农为主要特色的“太行山道路”正式形成[25]。“太行山道路”作为一条兴农之路和教改之路,其核心是教学、科研、生产实践三结合,它作为一条办学道路坚持下来,其纽带是“实践”[26]。河北农业大学始终坚持实践育人、科技服务,把论文写在太行山上。1987年,河北农业大学印发了《关于加快课程改革和建立完整的实践性教学体系的通知》,对本科生实践性教学环境做出更明确要求。1996年,专家教授们“带着一颗心去,不带半颗草回”的奉献精神被中宣部评价为“艰苦奋斗,甘于奉献,求真务实,爱国为民”的“太行山精神”[5]17-18。同年,“太行山道路”被原国家教委肯定为社会主义办学方向,此后,带动了一批高校着手建立产学研基地。

(三) “太行山道路”产学研结合深化期(2001—2012年)

进入21世纪后,河北农业大学积极响应国务院印发《中国农村扶贫开发纲要(2001—2010)》,通过整合学科优势,加大科技创新投入,打造科技创新平台,不断深化“太行山道路”。此阶段,河北农业大学持续推进实践教学试点,扶贫工作向贫困村延伸。其间,涌现出一批像李保国教授一样的前辈,他们扎根太行山,带去先进的生产技术,带动了太行山区的产业发展。孙建设教授在大学期间便随从李保国等前辈参与太行山区开发实践,1982年毕业留校后继续开展太行山开发研究,并在1987年带学生实习时,担任起“科技村长”,期间他出国学习5年,2006年带着先进理念和技术回到阔别已久的太行山,提出高效栽培模式。此阶段的扶贫开发更加追求科技创新和科学发展,在专家们的不断努力下,“太行山道路”走向了创新发展之路。

(四) “太行山道路”产学研结合转型期(2013年至今)

为继续深化“太行山道路”,河北农业大学从1996年至今持续推进“三结合”基地建设,截至2020年底已建成75家教学、科研、生产“三结合”基地。2013年,中共中央办公厅印发《关于创新机制扎实推进农村扶贫开发工作的意见》,2014年,中共中央办公厅、国务院办公厅印发《关于引导农村土地经营权有序流转发展农业适度规模经营的意见》,为扶贫开发及土地流转提供了新契机。为推动我国苹果产业技术研发与创新转型,河北农业大学与顺平县紧密合作,通过土地、资金、人才等要素整合,于2014年创建“河北农业大学太行山道路第一驿站”(以下简称“太行山道路第一驿站”)。太行山道路第一驿站的创建是从产学研结合走向产学研协同的一次探索,其代表着“农业4.0”样板的太行山农业创新驿站模式基本成型。随着这一模式的成型,2017年开始,集育人、科研、转化服务等功能于一体的农业创新驿站在太行山区如雨后春笋般建立起来,并在河北及全国范围复制推广开来。

五、 太行山道路第一驿站产学研协同模式分析

“河北农业大学太行山道路第一驿站”位于顺平县北大悲村西侧山坡,经过短短几年时间的发展,已形成明确的发展思路和模式。太行山道路第一驿站以产业为核心加强产学研多主体协同创新,按照“465”的总体框架整体布局,形成了“四方联动”“六个一”“五链合一”的圈层式协同发展模式。

(一) 打造“四方联动”的圈层式协同模型

传统的产学研合作模式多是建立在政府、高校、产业相互依存、相互促进的三螺旋模型基础上,高校为产业发展提供必要的技术支持;产业发展促进高校转变科研方向,提高科研质量;政府为促进高校与产业之间的合作提供必需的支持[11]。在太行山道路第一驿站实践探索中,河北农业大学与保定市政府创新合作模式,在保定市先试先行,签署了“农业科技创新战略合作协议”。河北农业大学以保定市顺平县为试点深入推进多方合作,以顺平县安绿生态农业科技开发有限公司为主体企业,加强政府、高校、企业三方联合,并真正带动农民参与,形成“四方联动”机制。太行山道路第一驿站构建起了以产业为核心,政府、高校、企业、农民四主体紧密联系、共同作用的圈层式协同四螺旋模型。四螺旋模型更强调以产业发展为纽带,以实现农户精准脱贫为目标,农户、企业、高校、政府四主体协同创新,形成相互交叉的螺旋结构[11]。太行山道路第一驿站以红富士苹果为核心产业打造内圈层,以产业为中心凝聚多方要素形成向心性,发挥多主体协同作用;以校、政、企、农协同发挥中圈层要素联动机制,高校提供科技服务和人才支持,政府给予必要支持以强化保障措施,企业作为经营载体推进项目落地,农户以自身劳动力参与生产实践,形成强大工作合力;通过各主体合理分工、有机联动促进产业发展,实现多方互利共赢,做到教师科研有项目、学生实践有基地、企业发展有技术、农民参与有收益,并带动周边圈层经济发展。在这一圈层式协同模式中,以产业的发展壮大来增强其核心圈层的向心性,以高校、政府、企业、农民的有机协同来发挥中圈层的纽带作用,进而以圈层式波动辐射外圈层,带动周边地区发展,实现乡村振兴(图1)。

图1 太行山道路第一驿站“四方联动”的圈层式协同模型

(二) 形成以特色产业主导的“六个一”发展模式

太行山道路第一驿站在以孙建设教授为首的专家团队经过多年努力探索下,打造出以确定一个特色主导产业、拿出一笔专项经费、明确一个企业或园区作为产业承接平台、组建一支专家团队、建立一个科技研发推广中心、培育一批农业人才的“六个一”模式。由河北农业大学与顺平县政府对接,根据大悲乡山区特点及产业基础因地制宜,最终选择产业基础较好且辐射带动面较广的富士苹果作为主导产业;政府为解决太行山区产业发展难题,设置一笔专项经费以鼓励学校开展项目攻关;由政府主导与学校共同确定了以“省级现代农业园区”顺农果品现代农业产业园作为承接平台,依托园区开展产学研合作;以产业发展需求为导向组建专家队伍,目前孙建设教授课题组已经发展成一支涵盖栽培、植保、农业机械装备和农业经营管理4个专业领域的近50人的专家团队;建立了顺平水果试验示范站科技研发与推广中心,完善了实验室、办公场所及公寓等设施;挂牌成立创新创业实践基地和农业人才培训基地,目前核心园区已实现监控探头全覆盖,能够开展“线上+线下”多元结合的展示教学和技能培训。太行山道路第一驿站“六个一”产业发展模式,是以产业内圈层为核心,由中圈层的政府和高校主导构建全方位的产业发展支撑体系,最终以产学研深入协同推进产业振兴,实现主体获益并辐射带动周边地区(图2)。

图2 太行山道路第一驿站“六个一”产业发展模式

(三) 构建起“五链合一”的支撑保障体系

太行山道路第一驿站围绕内圈层特色主导产业科学谋划、整体布局,形成学科群、集团军作战,围绕产业链配置人才链、学科链、创新链、服务链,推进“五链合一”。太行山道路第一驿站以三优富士苹果作为主要抓手延长果品产业链,通过创新人才链提供产业可持续发展的人才储备,以农业学科链提升学科建设层次和教学工作水平,以科技创新链做好增产增效的技术抓手,让技术服务链成为提升农民科学种田素质的助推器。其具体是以苹果产业生产、分选、仓储、加工、包装、物流等全产业链为核心,就地分类培养技术员和“技术+管理”型管理员,做好人才链储备;以加强学科专业建设,促进学科交叉融合完善农业学科链,以学科链对接产业链形成强有力的学科支撑体系;以科技创新和经营管理方式创新为抓手,推进园区种植技术和经营管理现代化;形成了“专家+研究生”的科技助力团,通过“保姆式”服务和“师徒式”指导做好服务链,提高农民科学管理、科学种田的技术水平。太行山道路第一驿站成功打造出“五链合一”的发展模式,构建出一种相对稳定的链接机制,为产业发展提供了有力支撑。迈克尔·波特提出的产业发展五力模型,认为一个产业的竞争状态和盈利能力取决于五种基本竞争力量之间的相互作用[27]。“五链合一”的支撑保障体系以内圈层产业链为中心,在中圈层构建起完整互通的协同机制和循环架构,能够发挥协同作用辐射周边圈层,以协同共促助力乡村振兴。

六、 太行山道路第一驿站产学研协同模式的实践成效

(一) 内圈层:主导产业发展,现代模式成型

太行山道路第一驿站在实践中,始终围绕产业这根主线探索产学研融合之路,打造出特色产业群,发展现代农业产业模式。“以打造一个特色主导产业,培育一个生态产业集群,创造一个全新就业机会,改变农民生产生活方式,永远告别贫困,是我们共同的心愿”,孙建设教授说(B1)。河北农业大学自2013年与顺平县合作以来,以三优富士苹果为主导,谋划出1.22万亩的综合性现代农业产业园,形成了以苹果为主导,核桃、葡萄、樱桃等为辅的产业布局。

在此基础上,河北农业大学进一步发挥科技在产业扶贫中的支撑性和引领性,以科技研发推进产业升级转型。河北农业大学依托产业园区基地与企业合作建成顺平水果试验示范站,建立了实验室及相关配套设施,以科技研发保障了苹果产业产前、产中、产后全过程标准化体系形成。同时,在园区开辟了林果旅游专线,一种集产学研用于一体,示范区、生产加工区、休闲旅游区分工明确的一二三产业融合体基本形成,驿站为科研服务的功能得以实现。

此外,河北农业大学紧密结合顺平县林果业结构调整和技术升级的需要,研发新品种、推广新技术、构建新模式,全方位提升了林果产业的生产条件、生产标准和产业化水平。孙建设教授谈到:“农业是汇集最多不可再生资源的产业,必须要以技术创新破解资源效益问题。”(B1)太行山道路第一驿站充分发挥产学研平台支撑作用,以资源节约为根本,推行根部灌溉技术;坚持绿色发展理念,引进欧盟标准的有机肥无害化处理技术;以节省劳动力为目标,推进园艺设施研发和应用;以土地经营管理方式多元化,推进现代农业经营管理,一种以“土壤改良”“零农残”等技术为基础的“农业4.0”模式逐渐形成。太行山道路第一驿站充分实现以特色产业主导形成规模发展,以科技研发促进产业升级和结构调整,以技术创新推进现代农业模式形成。

(二) 中圈层:连接机制形成,多元主体获益

雷德斯多夫基于三螺旋强调了高校、政府、产业三个主体之间稳定的利益结构和有机联系,认为三者交互关系的必然趋势是主体之间在交互协作和动态演进中共同成长和创造价值[28]。在圈层式协同的四螺旋模型中,更加注重主体之间的协同创新和利益联结。孙建设教授认为:“‘三农’问题不是平面问题,而是效益问题,不挣钱的任何形式的业态如果没有政策保护,都是会被淘汰的。”(B1)太行山道路第一驿站坚持效益原则,围绕产业链和价值链构建起多主体紧密连接的利益机制,以“政府+高校+龙头企业+农户”的合作模式将驿站打造成集科研、教学、培训等功能于一体的产学研基地,通过政府资金政策保障、高校技术扶持、龙头企业带动、农户参与,建立起政、校、企、农紧密联系的合作形式和利益联结机制。

目前,驿站核心园区850亩苹果园亩产在1250千克以上,产值已突破1000万元,发展壮大了龙头企业。同时,驿站成为高校科研、教学、实践的“根据地”,为河北农业大学提供了科研场地和实践平台,园艺学院、林学院等多个课题组研究生长期驻扎在园区开展课题实验。在调研时,一位研究生说:“我的导师和孙建设老师在同一个团队,我基本长期在这里做课题,在这边已经有快两年了,只是偶尔回一下学校。”(D1)驿站已成为了科研团队和实践教学的常驻地,学校每学期会组织多批次的学生来此开展实践教学。一位常年在园区工作的农民说:“经常看到有老师带着学生们来这边,有时候一来就是两个大巴车,他们会在这边做实验,看到他们修剪枝条、喷杀农药的时候也是有模有样的。”(C3)

驿站之于当地的效益主要的是带动了一批种植大户,吸纳了一批农民就业,发挥了驿站的“造血”功能。在以孙建设为代表的专家教授指导和帮助下,当地农户的苹果树种植更加科学化和规范化,还有一些农户从无到有种起了苹果树,现在已经达到了丰产期。村民(C2)在驿站的影响下,于2017年开发了2.5亩的山头荒地,种起了苹果树,现在总产量达到10000斤以上,带来经济收入3万元左右。当前,驿站核心园区有常年从业人员四五十人,其中4个月左右的农忙期单日用工量接近100人。从园区从业的农民了解到,他们除去家里农忙时间,在园区就业的年收入在2.4万~3万元不等。驿站影响带动了周边3500亩果园,先后带动8个贫困村、1700多户脱贫,让6500多农民受益,实现人均增收3000元以上。

(三) 外圈层:辐射范围扩散,品牌价值彰显

太行山道路第一驿站不仅作为河北农业大学教学、科研、实践的“根据地”,并已成为涉农领域专业培训的“新领地”。到2019年10月,园区承办和协办全国专业性会议5次,参会人员2700余人;国内外同行专家160余人次基地交流,国内外11所高校300余人次参观考察;苹果种植企业、技术骨干及培训班现场培训80余场,受训人员达到近4000人[29]。即使2020年受新冠疫情影响,依然举办多场线上培训会议。2022年春节笔者遇到一位周边乡镇的果农,他在果树种植管理中曾接受过孙建设团队的技术指导。“按照他们讲授的方法管理果树,产量确实提高了不少,关键是果形更好看一些,自然就可以卖出个好价格。我只种了2亩地,今年收入大概有不到两万块,前两年行情好的时候比这要好一些。”果农说(C5)。

2017年开始,河北农业大学与保定市签约,参照太行山道路第一驿站模式在全市创建太行山农业创新驿站。2020年,全市共建成50个太行山农业创新驿站,涉及保定市19个县(市、区),100多项新技术、新成果在驿站得以转化、应用、推广,带动7万户农户增收。2021年保定市农业创新驿站建设总量达到125家,全省范围内驿站在建总数达到1000家,实现创新驿站在全省贫困县全覆盖。目前,太行山道路第一驿站模式已推广至全国范围内,在山西、陕西、甘肃等地创建了“大家小院”,新疆生产建设兵团第三师依托河北农业大学支持建立了“昆仑山驿站”。驿站辐射带动面积达到310多万亩,惠及果农近50万户。

当前,太行山道路第一驿站模式正以更大能量彰显其品牌价值,逐渐辐射周边圈层。河北农业大学“太行山道路”在其四十多年探索实践中,形成了“艰苦奋斗,无私奉献,求真务实,爱国为民”的“太行山精神”,并且内化为一种大学精神,成为一种独特的大学文化[29]。太行山道路第一驿站是在长期的文化积淀基础上传承“太行山精神”的一种实践创新,发挥了大学文化的精神引领和价值推广作用。随着太行山道路第一驿站模式在全国范围内得到复制和推广,其作为高校产学研协同发展的创新模式,也将对高校助力实施乡村振兴提供重要借鉴参照。

七、 对地方农业高校产学研协同服务乡村振兴的启示

(一) 内层主导:聚力打造核心产业

乡村振兴产业振兴是基础,产业是带动农业农村发展实现农民经济增收的关键所在。解决乡村相对贫困问题构建长效脱贫机制,必须抓好产业这个“牛鼻子”,打造核心主导产业,发挥内圈层的中心效应。习近平总书记在宁夏考察时明确指出:“发展产业是实现脱贫的根本之策,要因地制宜,把培育产业作为推动脱贫攻坚的根本出路。”太行山道路第一驿站在其发展定位上由传统的生产开发性转移到服务产业中来,确立了三优富士苹果这一主导产业,构建起集生产、加工、旅游于一体的一二三产业融合的发展布局,实现以产学研融合助力乡村振兴。未来,地方农业高校必然要在服务乡村振兴重大战略中承担重要使命,而加强产学研协同创新可能成为一条必由之路。

地方农业高校在产学研协同创新服务乡村振兴中,首先,要以产业为中心,并确立主导产业。根据当地产业基础和资源禀赋科学合理地确定主导产业,然后围绕靶向产业精准发力,发挥产业核心圈层的主导优势,为乡村经济发展注入内生动力。其次,发挥农业高校科技人才优势,助力延长产业链,促进产业规模形成。农业高校可在生产、加工、包装、销售等多个环节发挥自身学科专业优势,以延长产业链提升价值链,以推进生产标准化促进专业化发展,以提高农产品质量和效益带动区域经济发展。最后,充分发挥农业高校产学研协同作用,助力产业升级和融合发展。切实将所服务产业打造成教学、科研、生产相融合的实践基地,以科技研发解决产业技术瓶颈问题,促进产业优化升级;将产业发展现实难题作为攻关课题,为科研提供研究方向;将课题攻关案例和产业基地应用于教学,使理论教学与实践结合。在最大程度实现产学研协同价值,在共融共生中促进产业提质升级和融合发展,发挥产业核心圈层的主导性和引领性作用。

(二) 中层联动:协同构建服务机制

当前,我国仍处于精准扶贫与乡村振兴有效衔接的转型期,做好衔接工作全面推进乡村振兴战略实施,地方农业高校在服务理念上要从“参与式”向“协同式”转变,构建起多主体间紧密联结的服务机制,充分发挥中圈层的协同作用。高校参与式扶贫在精准扶贫时期发挥了重要作用,但在乡村振兴背景下地方农业高校在产学研协同服务中,更应着眼于 “五个振兴”,处理好部分与整体的关系,从系统论的角度出发,基于圈层式协同视角构建起“政府+高校+企业+农民”四螺旋联动的协同机制,以发挥多元主体协同效用,实现“1+1>2”的效果。

一是构建政校协同机制,发挥主导性和助推力。政府发挥主导作用推进乡村产业项目实施,并给予必要的资金支持和政策保障,高校发挥“人才库”和“思想库”作用,为产业布局和模式创新等发挥助动力,实现政校协同为乡村产业发展谋出路、提质量。二是构建校企协同机制,发挥驱动力和吸引力。围绕产业发展技术需求展开科研攻关实现技术突破,以科技创新为产业发展提供驱动力,同时让产业发展瓶颈问题成为科研攻关的课题,使产业基地对高校产生吸引力,实现技术瓶颈为高校科研出题,高校科研为产业技术出力。三是构建企农互助利益机制,发挥带动力和支撑力。通过壮大龙头企业、合作社等,发挥其对乡村产业发展的带动性,带动种植大户、农民参与到主导产业发展和企业园区当中,使其在产业规模化发展中发挥支撑作用,真正实现农户嵌入产业链全过程,企农发展“不脱钩”。最终通过推进政、校、企、农多主体协同创新,形成科学合理分工、协同机制耦合,实现利益共享、多方共赢,共促乡村全面振兴。

(三) 外层突破:共助乡村全面振兴

尽管脱贫攻坚工作已经告一段落,但脱贫攻坚与乡村振兴二者统一于“两个百年”的奋斗目标在根本上和逻辑上没有变,长远目标依旧是实现社会主义现代化和中华民族的伟大复兴[30-31]。乡村振兴阶段工作重点将从精准扶贫时期的“两不愁,三保障”转向推进农业农村现代化,实现乡村“五个振兴”。高校扶贫实践中,以科研、技术、人才等扶持促进了产学研合作,以推广新技术、新品种、新模式等方式推动了乡村产业发展,以“点对点”精准帮扶带动了贫困户和贫困村脱贫,实现了乡村发展的“点状突破”[32]。做好脱贫攻坚与乡村振兴衔接,全面推进乡村振兴实施,要进一步整合目标,完成从个体到全体、从区域到全域、从绝对贫困到相对贫困的目标跨越。

地方农业高校在产学研协同服务乡村振兴中,要从“点状突破”向“线链贯通”转变,做到纵向延伸、横向贯通,才能实现螺旋式上升和圈层式发展。从横向来看,主要是巩固拓展发展区域,努力将发展基础较好的产业打造成为主导产业,并适度发展配套产业,进而辐射带动周边乡村,实现以点带面、横向突破。从纵向来看,要继续巩固推进产业发展深度。高校努力在产业链上下功夫,通过完善农业学科链、创新人才链、完善技术链、做好服务链构建起“五链合一”的链式服务体系。以“纵横交织”“线链贯通”构建起立体网状发展模式和服务体系,打好高校产学研协同服务乡村振兴的“组合拳”。最后,努力打造一种具有高校自身特色的产学研协同服务乡村振兴的模式,河北农业大学太行山道路农业创新驿站模式具有地方农业大学的特色,发挥了较强的辐射带动力。地方农业高校在产学研协同创新服务乡村振兴实践探索中,亦可从自身学科特色出发,在“五个振兴”中找好着力点精准发力,在实践中总结出一种可复制、易推广的特色服务模式,进一步将其培育成文化品牌,在更大程度上发挥圈层式协同的辐射性和影响力,促进乡村全面振兴。

八、 结语

高校产学研协同对做好脱贫攻坚与乡村振兴有效衔接,提升高校服务国家重大战略的能力和水平具有重要意义。本研究以河北农业大学太行山道路第一驿站为例,对其发展演进过程、圈层式协同发展模式及成效进行了归纳梳理。通过将圈层结构理论和协同理论结合起来对这一个案例进行纵向分析,能为地方农业高校产学研协同服务乡村振兴提供经验启示,也在实践层面丰富了圈层式协同理论的内容。但对圈层式协同的内在机理,还需深入探讨;对太行山道路第一驿站模式中可能存在的问题,尚待挖掘;对地方农业高校产学研如何从协同走向融合,还需持续研究。后续将进一步对太行山道路第一驿站追踪调查,并扩大样本范围,以通过对多个创新驿站案例的深入、全面分析为地方农业高校产学研协同服务乡村振兴提供更多范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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