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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风待我如初恋

2022-11-11王贤根

神剑 2022年2期

□王贤根

12 岁那年的一个夏日,我爹起早挑了几只箩筐到集市上去卖,回来时顶着火辣的太阳背回一只箱子,对我说,这是为你上中学准备的。我即刻放下篾刀,过去欣赏。这是一只用厚实的马粪纸制作的绿皮箱子,环周条形黑边,八只角钉上硬生生的铁皮。这让我对爹刮目相视,肃然增添数分敬意。

我是1961年暑期接到录取苏溪初级中学通知的。那段时间,我和家人都在赶做箩筐,筹措学费。报到那天,我爹将我妈为我准备的几件薄衣裤和被单等物件平整地放进皮箱,还有几本书籍和笔记本;一袋大米,一罐咸菜,一把锄头和一领草席置入箩筐。我觉得挑只箩筐去上学,有碍面子,建议有的东西入箱子,其他捆好挂在钩头扁担的另一头就行了。我爹说,你乐斌表哥考上浙江大学,就是挑着箩筐去报到的。我一时无语。

乡路弯弯。田野上翠绿的双季晚稻,连成一畈畈,有层次地铺张开去;路旁渠水哗哗,与树梢上的蝉鸣呼应成欢快的乐曲。我的心像天上翱翔的鸟,有种道不明的要飞向远方的神秘之感。

齐山楼村的两棵高大蓬勃的榆树,像座耸立的路标,远远地昭示着行人。树下是齐山楼完小的操场,我从这里毕业,听说我们六年级的两个班,考上苏溪初级中学的仅有三分之一,大多同学只能回家种田了。那时的学校少,义乌整个县仅有一所高中。这样的学校配置,更多的孩子就过早地失去继续求学机会。我们经过后店村下方那个小庙前斜向的小道,越过溪流潺潺的滩涂,爬上山岗,便远远望见有片红瓦白墙的房舍,在夕阳的余晖里闪烁光泽。我爹说那就是你们学校。我说爹您回吧。我爹将担子卸给我,叮嘱几句,背影就在金色阳光斜照的山岗上渐行渐远。

如果从苏溪镇的方向往学校走,越过浙赣铁路线,首先望见的是山岗上那座颇有气势的中学礼堂。这座山岗与苏溪镇胡宅村有挑担换三次肩的距离,人们俗称“三柱头”。三柱头大多是开垦不久的贫瘠地块,还有成堆的乱石和杂草丛生的坟墓。1956年在这片山岗上创办义乌县第五初级中学,她为日后义北地区的教育事业和人才培养,奠定了良好的基础。

那时候,我国正处于三年严重困难时期,学生中有的是外地下放回乡的干部、工人子女,有的是解散了的县越剧团小演员,但大多是苏溪区范围的农家子弟,他们衣衫简朴,忠厚勤奋。这些学子凑到一块,就像溪滩里的鱼,虽然没啥吃的,但觉得青山辉映,清水长流,自由,快活。

与礼堂相距一段的是教职员工办公室兼宿舍。业经数年的绿化,这座平房外的冬青,已经绿油油地闪动着莹莹的光亮;冬青旁的空地上,一颗颗硕大的南瓜躺在叶下;枝架藤蔓上开着鲜黄的丝瓜花,留存的几根粗大的丝瓜种,皮色粗糙,有的已经枯黄;番薯叶密密的墨绿,我想它藤下已是丰硕的薯块了。看得出,老师们也是勤快的好手。

那时候的教育方针是:“教育为无产阶级政治服务,教育与生产劳动相结合。”老师与同学,一面教学,一面劳动,两幢教室前四棵遮阳的梧桐,倾听我们琅琅的读书声,又见证我们扛锄劳作的身影。学校周边山岗开垦的片片地块,种上西红柿、洋芋(土豆)、番薯,麦地里的麦苗长势喜人,有年收成特别好,校方将自种的小麦磨成面,由厨房师傅烤成厚饼,分发给每位同学,我舍不得吃,星期六带回,让家人品尝分享。

学校食堂设在山岗西侧朝火车站方向,它连接男生通铺楼。全校学生自带米类蒸饭。记得食堂的职工,是位新四军浙东纵队金萧支队属下坚勇队的一名战士,空暇时我们到食堂前的樟树下,听他讲述抗战的故事。他说他没读过书,不识字,解放后国家安排工作,只能做烧饭这类事。我说,你可到礼堂给我们全校师生讲讲过去你们抗击日军侵略者的故事,他哈哈一乐,然后叹了口气,说:“没文化,上不了台面,讲乱了,对不起大家。”

学生大多住校,仅有镇上和邻村的同学走读,但每天的早自习和晚上两节自习课,他们不耽误。住校生,主食食堂笼屉蒸,菜蔬自备。一罐自带的咸菜,从星期一吃到星期六中午,冬天还好,夏天咸菜上后几天就长出白绒绒的毛了,我从食堂端回饭罐,用竹筷拨开咸菜上的白毛,从下面挟几片,吃得也是香喷喷的。少年不知苦滋味。那时,我并不觉得这就是苦,睡在双层通铺上的同学都是这样。我们站着吃饭,说说笑笑,吃完,从布袋里抓几把米入罐,再往食堂方向去,下顿的米饭就咸菜,依旧吃得乐呵呵的。

学校校舍,是传统式的两面斜坡盖顶,整齐有序。三个年级九个班,安置在两幢教学楼内,余下的几间就作为老师备课、批改作业的场所。校舍简易,但那时我们走进中学教室的感觉,宛如置身天堂。

老师是怎么授课?同学怎样学习?六十年后的今天回想起来,觉得像六都山坑的溪水那样源源流淌,自然,亲切,可一时又难以名状其中深层的感悟和蕴含的意味。在这过程中,我脑海中浮现的,有些是课外活动的生动情景。

记得读一年级的时候,忘了为纪念或庆祝什么,学校组织文娱活动。我们自带板凳,排队陆续进礼堂,脚下带有黄土的芳香。大家有序坐定,校领导一番话后,节目就一个接一个上演。那时,在我的心目中,高年级同学显得老练、成熟。有位来自楂林那边的男生,扮演老农,身扎腰巾,手捏竹质烟斗,弯腰弓背,脸上显得些许幼稚,胡须随着他沉重的步履抖动,上场开腔唱道:“我老汉今年五十五,耳聋眼花腰又酸……”我们这帮孩子气息甚浓的同学,见到这等与生活有段距离的老农形象,不禁笑出声来。时光流逝,生活上好的今天,五十五岁年龄,人们自诩还是青年。学生自编自演的节目,如同其他文学艺术作品一样,留有鲜明的时代印记。就在这场演出中,我们看到代数老师俞萃能的武术表演。俞老师的代数教得很棒,但万没想到,他那小小的个头,在舞台上腾跳踢打,挥洒如风,有着那么强大的内在能量!他平时不显山不露水,却备受我们敬爱。还有一个节目记忆犹新,就是高年级同学演出的越剧《十八相送》。这是我第一次看到梁山伯与祝英台情意绵绵的艺术形象。人物还没出场,就听到了幕后深情的合唱:“三载同窗情如海,山伯难舍祝英台,相依相伴送下山,又向钱塘道上来”。两位女同学演得很投入,颀长、俊俏的梁山伯形象,还有那清丽的唱腔,至今还在耳旁回响。后来我在金华一中见到她,毕业后她考取了浙江大学。

校区的东北角是片体育场,有篮球场、排球场、百米跑道,除体育课外,每天下午自习课后,大多同学跑到场上自由活动。学校有男女生篮球队,记得女子篮球队在县各中学的比赛中获过名次。同学们关注的不是名次,而是活动放松心情,增强体质。学校的体育老师,用现在时尚的眼光审视,长得帅气,他和几位年轻教师再配有男生的篮球赛,是极其吸引青春芳华的男女同学眼球的。来自乡村的同学大都穿条深色的短裤,而体育老师和有的青年教师穿的短裤就比较鲜亮,一群光着膀子的师生在场上追赶奔跑,抢球上篮,场外的男女生为他们的一次次上篮得分鼓掌。有次,那位帅气的体育老师穿白色的薄裤衩,远远看他那块地方有团鼓起的隐隐的黑影,身旁的几位女同学边看边低头轻轻地说什么,还发出嗤嗤的笑声,她们是以欣赏的目光看待这群年轻老师的,从越剧团下来的那位女同学,她的微笑格外迷人。

学校每星期还有一节二十分钟的书法课。我们读三年级的时候,学校组织了一次书法比赛,三个年级每班选出五名写得较好的同学到礼堂参与赛事。礼堂内摆好了一排排间隔一定距离的桌子,参赛者自带笔墨,每人占据一桌,那时的墨水,都是自己预先磨好的。全校师生同场参观,好像农贸市场上的集会。规定多少时间,已经忘记,只记得我的桌子周围是密密麻麻走动的人群。那个时候,那个年纪,平时顽皮的我,却心平如镜,提笔蘸墨,在校方已备的格子纸上书写起来。小学四年级前,我用铅笔做作业,上五年级时我爹给我备了一支中间透明、看得见吸多少蓝墨水的钢笔,可毛笔字,在没上学时我爹就让我蘸墨乱涂了。从那时起,我是一直悬臂书写的。我爹说握笔时手心可放个鸡蛋,笔杆顶上可放一叠铜钱。就凭这点基础,那场比赛张榜公布时,我的楷书张贴在三个年级优选作品的最前面。学校奖给我两支毛笔和两本书法练习簿,这是初中三年我获得的最高奖项。

在班里,我年龄最小,个头瘦小,座次往往在二三排。近年看到同学微信中传来当年的毕业照,老师坐在第二排,我是站在第三排左侧的最边上。

那时的学习,我至今也没记起有多用功,但有些事至今仍是羞愧。头一个学期不知为什么与一位个头比我大多的男同学争吵,竟然把他打倒在桌子底下,嘴角流血。班主任是怎样批评我的,记不得了,但被叫到校长室挨训,刀刻一样铭记在心,从此我老实了许多。后来我也反思,我们小山村的孩子,常常受下游大村孩子欺负,抛摔石块驱赶我们的牛群进入两村相邻的草场,溪滩逮鱼相遇,有时被他们倒了笼里的鱼虾。我们委屈。后来,我们这帮孩子决定与他们苦战。再逢这类事,个个勇敢抗争,几场对峙,维护了我们放牧捕鱼的权利。大村人说小村人野。如果不野,哪有我们在山野、水上的自由!也许从小养成的这股山里佬的野气,带到学校,便成祸害。我老老实实地站在校长面前,校长的气势像座山那样压着我,我默默点头,承认错误,表示以后做个好学生。我们这个年龄段的学生,如同一棵棵树苗,需要懂行并具善心的园丁收拾,扶植,整枝,浇水,上肥,方能长成粗壮、挺拔、有所期望的模样。

一个人的成长,与他幼小的生活环境、家庭处境有着密切的关联。我家兄弟姐妹七个,仅靠祖母、父母劳作养育,集体化的道路,也帮我们这个人口众多、缺乏劳力的家庭,渡过生存的难关。多子女就读,家庭负担沉重。在我的心目中,书,有得读就读,没得读就下田种地,或破竹做箩,作为孩儿中的老大,自然承接我爹的担头。再则,读好书是学生的本分,不该由老师催促。从小学到初中,学业如山涧水顺势流淌,其间我的顽皮劲,也似山涧水,跌宕起伏,时常溅起不光彩的浪花。

初中阶段的学生,朦胧中有所生命情感的意识。男女间时有几句逗笑,话如烟云,稍纵即过。有人说班里有位男生喜欢一位女生,其实谁也说不清。学校管理严格,三年间从没听有谁违反纪律。这位女生坐在我前面的位置,她面容白净,两眼亮亮的有神采,尤其是脸上的两个酒窝,笑起来特别好看。有次自习课做完作业,我想逗逗她,举笔捅了她的背,她回头,眼神闪着疑问,我做了个怪脸,手指轻轻地挠了两下自己的脸。在我的家乡,这动作是说“没脸皮”或“不害羞,”她微红了脸,没生气,反而报以嫣然一笑。这笑至今还印在我的脑际。

晚上有两节自习课。在这黄土山岗的旷野上,两排教室透射的明亮灯光,给静谧的夜色带来一派祥和与希望。同学自觉地做作业或预习。做完作业,我将一本从同学处借得的连环画悄悄地置于桌面旁翻看,正入神的时候,不觉身后有人嗖的一下将它抽走。“呀,班主任!”我惊愕地暗叫一声。老师从课桌旁悄然走过,教室依然肃静。我自知违反规定,马上埋头看书。几天后,与同学到老师宿舍玩,在他的书架上看到这本小书,当其他同学与老师交流时,我在背后悄悄地将它藏入衣兜,回来即刻归还。

有一次上语文课,老师让我到讲台上用他递给的粉笔在黑板上默写什么,当我写完回头,老师还在面对同学讲述。我的顽皮劲忽地又冒上来,在老师背后咧着嘴,抬起两拳示意挥打老师的后脑勺。教室里顿时一片哄笑。老师回头看我,我低头走下讲台。

老师的胸怀是那么的广阔,他们一面孜孜不倦的教书,一面又宽容我这样有着许多缺陷与不足的学生。除了那次打架,老师再也没有批评我,他们每句温馨的提示,每个期望的目光,恰如春风,沐浴在我的身上。

我感觉,语文老师对我有些偏爱。

至今我不会拼音,那时的我土音更为凝重。读二年级的时候,杭州大学中文系毕业的黄允金老师布置我参加学校的普通话比赛,我们班还有一位女同学参加,她父母在铁路上工作,全家吃商品粮,家境优裕,穿戴鲜丽明快,口音纯正清亮。黄老师让我朗诵毛泽东的《清平乐·六盘山》。他一遍遍声情并茂地示范,我一句句鹦鹉学舌,尤其是“何时缚住苍龙”的“缚”字,纠正数遍。面对全校师生睽睽的眼神,我是照着老师辅导的声腔、招式演绎的,下来时,额头、鼻尖上似有微汗。评比公布时,我班那位女同学获一等奖,我是二等奖。二等奖有三位,我是不是末位,记不得了。后在军营几十年,人家听我口音就说你是江南人。我对我的普通话始终缺乏自信。

读三年级时的语文老师是吴士洪,他又是我们的副班主任。吴老师中等偏上的个头,面色滋润,乌发后摆,眼神亲和、明亮。他与俞萃能老师都算是岁数较大的,但也就四十岁上下吧。吴老师上作文课,我们常常看到他的同题作文贴在教室后面的板报上,同学们拥过去,像一群小猪挤着、拱着争吸母奶。吴老师的钢笔字体清秀,文章内容新奇,我们钦佩不已。我们是想从他的范文中寻得某种启示的。吴老师的字,拐弯处不是棱角分明,而是有点弧度,这好似他的风格,怀柔间化解许多矛盾,谈笑中修正我们的偏差。

一次,吴老师布置我们写《我的理想》。顿时,我胸中有股热血涌动,吴老师从我身旁走过,我悄声对他说我想当作家。老师微微一笑,没有说话。可我真正落笔时却写成当一名解放军,因为当时中国青年报正在批“成名成家”思想。这篇作文,老师判给高分,张贴在教室门口,老师是否有意也让其他两个班的同学看看?其实我并不如意,我觉得我没有吐露真情,老师为什么不问问我怎么不写当作家了呢?当然,我也没勇气向老师诉说衷肠。

上一届,我们苏溪初中只有一名学生考上金华一中,我们64 届考上五六个,这也许是因为以前金华一中是面向全省招生,从我们这届开始只招金华衢州地区的考生。人们说考上金华一中,一只脚踏进了大学。我是进入金华一中后才改脱过往的毛病,真正把心思用在读书上的。在金华一中期间,我虽是语文课代表,但到二年级时,我的数理化成绩已高出语文一截。我不敢怠慢,山外青山楼外楼,更有强生在前头。

天下的诸多事,往往不以个人意志转移。1966年夏天开始的“文化大革命”,打破我们上大学的美梦。复课无望,我在学校所在地与部分同学于1968 年初应征入伍。“文革”结束,极“左”思潮有所退隐,“成名成家”思想在我心中如一团柴火那样又燃烧起来,年岁超过三十五争取上了解放军艺术学院文学系,后又考入北京师范大学与鲁迅文学院合办的研究生班。这四年的离职读书,将我带入文学殿堂。在这期间,我总是回想起初中的那节作文课,冥冥之中应验了人生极为珍贵的初衷。

在研究生班就读时,偶听一位来自金华的青年作家说,她在浙江师范学院就读时,语文老师叫吴士洪。我惊疑,几经盘问,果真是初中时的吴老师。我急切地给思念已久的老师写信,不久就收到回信,老师要我寄张穿军装的照片,我将新近出版的几本书和照片寄往,老师收到后满心喜悦,给老伴儿孙传看,分享作为老师的幸福。老师回寄的贺年卡上端庄地书写着一联:“掌笔从戎百世师经天纬地;出将入相一个官奋武撰文。”老师过奖,我存惭愧。老师还寄一联:“新世纪新贤达新前程似锦绣美;老基础老根柢老功底如磐石坚。”时光流逝几十年,老师还念着学生读初中时的情景,我感恩不尽啊!

话又回到文章的开头。那位挑着箩筐进浙大的表哥,毕业后分配到北京工作,我从部队基层调到北京的机关后,曾去拜访,那时他已是解放军报印刷厂的总工程师。他自豪地说,我们军报是全北京首家开印彩色版的报纸。到他家,见到佩戴红领巾的他的女儿,后她考上清华大学,又读研究生,出落成一位亭亭玉立、气质优雅的学子,数度主持清华大学大型文艺汇演,被誉为校花。那时,我才感悟我爹要我挑只箩筐上中学的良苦用心。

我曾数次回访母校,苏溪中学已迁至镇旁牛头山脚石渣矿旧址。原先黄土岗上的学校所在地,办起了广播器材厂,后又为红旗电视机厂,生产出浙江省第一台黑白电视机。2000 年10 月初的一天,我站在苏溪中学简陋的校门前,突然萌生请老作家魏巍题写校名的想法。魏巍是北京军区政治部顾问,是位正军级的著名作家,在文学界、文化界都有很高的声望。由于援越抗美题材作品的创作与出版,我与他相识,并由他介绍加入中国作家协会,我们之间始终保持着军人与文人间的纯正联系。为了我们家乡的事,为激励教育事业,我想,他是不会拒绝的。陪同的校长原是语文老师,多年给学生讲授《谁是最可爱的人》,对魏巍怀有崇高的敬意。听我这么一说,他欣然赞同。回京后,我即与魏巍联系,他真诚而又热忱地答应,在宣纸上挥毫题写两幅“浙江义乌苏溪中学”,让我挑选。我用挂号将两幅题字均寄给校长,请母校制作时选用。翌年年初,我又请军委副主席、国务委员兼国防部长迟浩田题写了“苏溪中学”四个大字。后我回家探亲,校长、书记闻讯,专程来看望。我看到魏巍的题牌挂在学校正门的立柱上,醒目,大方,他们还将魏巍题写的“苏溪中学”四字制成校徽,佩戴在师生胸前。迟浩田的题字,制成硕大的金色字样,闪烁在高高的教学楼上。

那几年,我每次回去,学校老师和家乡的人们总要提及这事,其实,不是我做了什么,而是魏巍、迟浩田的成就与名望,在人们的心目中占据敬仰的地位。老师告诉我,他们的题名,对于家乡学子的激励,是难以用言语来表达的。

如今,我乡音未改,鬓毛已衰,坐拥书房,面向故乡,上学时的情景常常涌上心头。中学的学习生涯,连接我的过去和未来。对于这个阶段的回味与念想,近日微信中看到的几句话,正好描摹出此刻我的心境:春风待我如初恋,我待春风似少年。莫叹飞花颜易老,此心归处是从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