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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国仇犹兴亡探秘

2022-11-11高保民

娘子关 2022年2期
关键词:晋国国君

◇高保民

1925年9月,王国维在清华研究院作《古史新证》的演讲,他说:“吾辈生于今日,幸于纸上之材料外,更得地下之新材料。由此种材料,我辈固得据以补正纸上之材料,亦得证明古书之某部分全为实录,即百家不雅驯之言亦不无表示一面之事实。此二重证据法,惟在今日始得为之。虽古书之未得证明者,不能加以否定,而其已得证明者,不能不加以肯定可断言也。”

王国维所倡导的“二重证据法”,强调以“地下之新材料”,“据以补正纸上之材料”,对近现代研究历史具有里程碑式的意义。作为一名对历史感兴趣的普通读者,在多年的阅读生涯里,深感王国维的“二重证据法”对充分还原历史还有相当的局限。如果我们能拓宽思路让“二重证据法”再丰富一些,使其变成“三重证据法”,这样对我们研究历史是不是更有益处呢?笔者所主张的“三重证据法”就是在“地下之新材料”“补正纸上之(旧)材料”这两重基础上,再加一重,即“地上之活材料”。这样,历史的事件可能被还原得更为直观丰满。

喜欢旅游和看历史的人都知道一句话:“地上文明看山西,地下文明看陕西。”这句话就说明地上的活材料和地下的新材料同样重要。因为不仅仅“地下之新材料”来源于历史,就是“地上之活材料”也同样来源于历史,它作为历史遗产,对证明历史的作用往往更重要。其实,许多史学家在研究历史的过程中,一直使用的都是“三重证据法”,只是他们没有明确总结出来这种方法而已。

下面笔者分三部分来用“三重证据法”探索古国仇犹兴亡。

阅读纸上材料,发现仇犹国

史籍记载仇犹国的历史,全部集中在仇犹国灭亡的事件上,它是史学家和政治家用来劝导后世君主在执政的过程中要引以为戒而被广泛引用的一个例子,并不是专门为了记录仇犹国的历史所写的,这样反而引起了很多人研究仇犹国的兴趣。

真正断送了仇犹国命运的,关键是一条路,这条路既是仇犹国君的迎钟亡国之路,也是智伯吞并仇犹的进军之路。虽然史籍中仅仅有“斩岸堙溪”这四个字,这四个字却决定了一个国家的存亡。

春秋时期,各诸侯国为了建立友好交往的关系,往往通过联姻及相互赠送礼物,包括青铜礼乐器、珍奇动物、土特产品、男女奴婢等来巩固国与国之间的关系,而一些有开疆拓土雄心壮志的人物,也常常喜欢用送礼来迷惑对方,让对手放松警惕。

春秋晚期,礼崩乐坏。可以说晋国的执政大臣智伯就算一个不折不扣的破坏者,为了达到目的,此公素喜假借赠送礼物的名义行侵略他国之实。

《战国策·智伯欲伐卫》:智伯欲伐卫,遗卫君野马四百,白璧一。卫君大悦。群臣皆贺,南文子有忧色。卫君曰:“举国大欢,而子有忧色何?”文子曰:“无功之赏,无力之礼,不可不察也。野马四百,白璧一,此小国之礼也,而大国致之。君其图之。”卫君以其言告边境。智伯果起兵而袭卫,至境而反。曰:“卫有贤人,先知吾谋也。”

这就是一次智伯以给卫国送礼为借口,起兵至境见人家有准备才撤军的实例,至于所谓“野马四百,白璧一”之大礼,当然是不会送给卫国了,只是一个幌子。

智伯执政时期,晋国周围的狄戎之国已经被征伐得所剩无几,吞并仇犹国就进入了规划目标,他见仇犹国四面环山,林密山高,连接晋国的多是些羊肠小道,不利于大部队作战进攻,强攻硬打很不划算,如何智取便成了智伯主要考虑的方案,他了解到仇犹国君特别喜欢有王权象征的大国重器,于是妙计也就有了,就给仇犹国君送一口他们国家造不出来的大钟吧,不知他们肯不肯因此而修一条路呢?

《定襄志》:“智伯于开门峪东伐仇犹。”智伯连发兵的地点也选好了,那么智伯为什么要选择从定襄出发呢?这与智伯的通盘考量有关。一是定襄地处仇犹北端除了有一条滹沱河与之相连外,两地之间就是崇山峻岭连绵不断的太行山了,地广人稀有利于封锁消息。二是和晋国国情有关,自晋文公称霸,晋国成为春秋时期的北方强国。后来,六卿之中的赵氏,其家族封地早已抵达如今的太原直到忻州原平一带,史上称作“九原之地”。九原所接壤的东部山区,即是古仇犹国地界,相当于如今盂县西部西烟镇一带。从“下宫之难”返回晋国政坛的“赵氏孤儿”赵武一族,上下几代始终对曾经避难于斯的小小狄国仇犹有种情感上的亲近,这应该也是仇犹国能侥幸存在下来的原因之一。公元前493年到了赵武的孙子赵简子执政晋国时期,赵简子在今阳泉市城区修筑“平潭城”,屯集粮草,驻兵把守,也没有把消灭仇犹国列入计划。而是把主要精力放在国内与范氏和中行氏的争斗上,晚年又忙于处理家族内部与邯郸赵午的内乱。公元前476年赵简子去世后,由赵襄子接替了父亲赵简子家族的宗主地位,而赵简子的副手智伯(荀瑶)上位开始主政晋国,意气风发的智伯腾出手来后就把吞并仇犹纳入建功立业计划,而智伯、赵襄子二人相互之间彼此掣肘,智伯如果在赵襄子的地盘发号施令,肯定出兵不利。三是仇犹与晋国的盂(治所今阳曲大盂镇)、马首(今寿阳)、平潭城(今阳泉市)等地相邻容易泄露消息,不利于出兵。所以自然就选择了从比较偏远的定襄(智氏势力范围)出兵。

智伯便派使者与仇犹国联系赠钟事宜,开始实行侵略计划,蒙在鼓里的仇犹国君闻报大喜,认为是晋国主动交好。

钟、鼎等青铜礼乐器是春秋时期国与国之间交往最贵重的礼品,属于国之重器,是国力强盛的标志。高超的冶炼技术水平,仅少数大国能造出来。一般小国家根本不具备这个能力。在华夏文明几千年的文化传承中,钟始终占有重要位置,遍布各地的钟鼓楼之“暮鼓晨钟”,足以证明华夏各民族钟爱钟的程度有多深。比如“钟鸣鼎食”的豪富、“钟鼓齐鸣”的规格。想一想,古往今来,钟情于钟者,何止一二,仇犹国君概莫能外。

但仇犹国也有像卫国中令智伯称赞的能看透他计谋的大臣,他叫赤章蔓枝,对国君说:智伯为人贪而无信,肯定是因攻打我国道路不通,才借故送钟,咱们如果上了他的当把路修好,我国就失去保护的屏障了,晋国的军队马上就会跟进来。仇犹国君说:晋是大国,送钟给咱们,是主动交好,咱们如果拒绝,反而给了他讨伐的借口,这是不祥的征兆。我作为一国之君连一口钟也不敢要,岂不被世人耻笑。赤章蔓枝停了一会儿,说:“为人臣不忠,是我的罪过;我忠诚你,你既然听不进我的劝谏的话,肯定有灾祸来临,我就只好离开这里了。”赤章蔓枝就这样走了。

我们不能责怪赤章蔓枝见国君不听他的直谏就拍拍屁股走人,也无须美化仇犹国君允许赤章蔓枝全身而退是仁心所至。刘向在《说苑·臣术》中说:“有能谏言于君,用则留之,不用则去,谓之谏;用则可生,不用则死,谓之诤。”由此可见一个真正的忠臣不是一味的“愚忠”,那样他就不够谏臣的标准了。

仇犹国君可以放他的大臣走,他作为一国之君,不能不要自己的国家,理当与之存亡与共!他不是没考虑过赤章蔓枝所说的危险,很明显,修这条路确实是把双刃剑,他的国家可能因此而兴,也可能因此而亡,但直接拒绝绝对不是好办法,更容易惹祸上身。顺势而为或许可以躲过一劫,这个国家在晋的旁边已经战战兢兢生存了一百多年,不是至今都安然无恙吗?如果这个国家真的保不住了,他也得给这个国家留下一点什么!

在思想斗争激烈关头,晋国传来消息,已在定襄城东十五里开门峪启动赠钟拓路工程,晋国已经干开了。然而,仇犹国君哪里知道这专门就是为了蒙蔽他的。实际上晋国却一直在偷偷做着战争前的准备,这是国家最高级别机密,怎么可能不小心伪装。

边防来报:晋国的边境没有看到部队集结。仇犹国君彻底放心了。立即发动全国力量“斩岸堙溪”全线启动修路工程。

滹沱河是仇犹国与定襄相连的天然通道,为了安全起见,仇犹国君自然选择避开毗邻晋国一侧的山脉,将这条迎钟之路规划在了靠近中山国之一侧,具体来说就是这条路顺着太行山下的滹沱河走向在仇犹国的国境内先西行后南折从东进入仇犹国腹地。这条路如果建成,长期来看,最大的受益者还是仇犹国和中山国两国百姓,可谓功莫大焉,而这条路基本上是一条现成路,有些地方扩一扩即可通两辆车。

仇犹国君做过最坏打算,如果一旦晋国来犯,退一步由两国联合起来自卫也很方便。可以说仇犹国君也非泛泛之辈,否则也不可能在晋国身边存在百年。可惜,他现在的对手是手握大国重兵的智伯,仇犹国君所打的小算盘,智伯早一目了然。他会给两个“蕞尔小国”联手对付他的机会吗?对他来说,仇犹国只要为他铺好一条足够宽的道路,手里这把锋利无比的宝剑,只需轻轻一挥,用晋国的战车抵挡仇犹马背上的弓箭,然后碾压仇犹易如反掌。

这条迎钟路的线路图是从仇犹国城心脏出发向东经元吉、牛村、阴山河(滹沱河支流)、皋牢城(今曲曲城)、皋牢口(交口)、越霄山北、沿黑堰水河流向东行出今山西地界,进入今河北平山清风村险隘河至北冶、上古道、王岸、卸甲河、清水口、小觉、杨家桥,沿太行山脚滹沱河又进入今盂县梁家寨至夫城口出盂县抵定襄,全长250余里。

接下来,仇犹国君调集全国青壮,发动沿路子民,分段包干,垦陵峦,凿山岗,架舟桥,填沟壑,全线慰问巡查。这期间,智伯以逸待劳,仇犹国君废寝忘食,一种时不我待的急迫驱动着他把全部精力集中在了要修好一条国道的事上,两国相安无事。

至少几个月的时间(绝不可能七天就修好),一条可容纳两辆车并排行走的大路终于修通。晋国如约履诺,到底是大国风范,连送钟的仪仗队都组织得旌旗招展。大钟送来的那一天,他安排老百姓夹道慰问,并带领所有文臣武将出城二十里在仇犹国的发祥地——曲曲城云中山(后人亦称此山为迎钟山)迎接。他在那里举行了个简单而意义非凡的仪式,就是敬天祭祖诏告天下,某年某月某日,晋国给仇犹国送钟,这是多么光宗耀祖的一件事啊!

迎来钟后也许仅仅七日,仇犹国举国上下还沉浸在喜庆气氛中时厄难突然就降临了。晋国那批被挑出来送钟的仪仗队员一返回定襄,就被智伯任命为先锋队员带着晋国的大部队轻车熟路又杀进了仇犹国。七日,晋国军队从天而降;七日,天际一颗星陨落,仇犹国魂断大钟家亡国破;七日,仇犹国君足足饮恨千年。

以下是史籍里记录评论仇犹灭亡的几种主要版本。

《吕氏春秋·权勋》:中山之国有夙繇者,智伯欲攻之而无道也,为铸大钟,方车二轨以遗之,夙繇之君将斩岸堙溪以迎钟。赤章蔓枝谏曰:诗云:“唯则定国,我胡则以得是于智伯?夫智伯之为人也贪而无信,必欲攻我而无道也,故为大钟,方车二轨以遗君,君因斩岸堙溪以迎钟,师必随之。”弗听。有顷,谏之。君曰:“大国为欢,而子逆之,不祥,子释之。”赤章蔓枝曰:“为人臣不忠贞,罪也;忠贞不用,远身可也。”断毂而行至卫,七日(疑七月)而夙繇亡。欲钟之心胜也,欲钟之心胜则安夙繇之说塞矣。凡听说,所胜不可不审也,故太上先胜。东汉高诱注:夙繇,国之近晋者也,或作“仇酋”。

《史记·樗里子甘茂列传》:智伯之伐仇犹,遗之广车,因随之以兵,仇犹遂亡,何则?无备故也。南朝裴骃集解:许慎曰:仇犹,夷狄之国。唐张守节正义引《括地志》云:并州盂县外城,俗名原仇山,亦名仇犹,夷狄之国。

《韩非子》卷七:知伯将袭仇由,遗之以广车,故曰:将欲取之,必固与之。

《韩非子》卷八:知伯将伐仇由而道难不通,乃铸大钟遗仇由之君,仇由之君大悦,除道将内之。赤章曼支曰:不可,此小之所以事大也,而今也大以来卒必随之,不可内也。仇由之君不听,遂内之。赤章曼枝因断毂而驱至于齐,七月而仇由亡矣。

《淮南子》卷七:仇由贪大钟之赂而亡其国。

因为一口钟,把个国家都丢了,无数人因此而扼腕叹息。这口钟的命运同样备受关注,它去哪儿了?如果仇犹国灭国大钟仍然存在的话,那么它很可能就是现今国内体积最大的青铜钟,其本身具有深刻的历史意义及文化价值,它的去向之谜至今吸引着人们探索的眼睛。

明万历版《盂县志·卷之五》云:“智伯贪而复伐仇犹,范氏不悛,六月又伐。”这里面的信息量就相当丰富了:首先是说明智伯伐仇犹至少有两次,第一次以送钟之名伐仇犹,第二次就是“智伯贪而复伐仇犹”了,贪什么?一是贪功。二是贪地,取下仇犹,智伯就把智氏祖上得来的地盘涂水(今榆次)和定襄在晋国内连成了一大片;其次说明是之所以“复伐”,是不是因为仇犹尚有武将带领着还没被智伯消灭干净的部队在坚持战斗?于是智伯的魔爪再一次伸向了仇犹!再次是说明晋国六卿之一的范氏不满智伯贪功、贪地数次讨伐仇犹,故有“不悛”之语,于是范氏“六月又伐”也把魔爪伸向了仇犹,把对仇犹的控制权夺在了自己手里。

仇犹何其不幸,短短一年时间,在晋国六卿相互争权夺利之间,仇犹一次又一次惨遭蹂躏。倾城生灵屡遭涂炭,上有王妃香消玉殒,下有黎民同赴国难,护城河血水频流,遂以腥臭成名。从此,仇犹城枯草丛生,牧民街风声鹤唳,草市街乏人交易,古城坪哀鸿遍野。

至于范氏伐仇犹得到了什么,我们不得而知。但他的“六月又伐”夺取仇犹的做法显然进一步惹怒了智伯,智伯随即联合赵氏、魏氏、韩氏把范氏、中行氏两家大卿彻底消灭了,并私自瓜分了这两家的土地财产,智伯也把仇犹又夺回了自己手里。在这些晋国六卿内斗的事件中,执政者智伯暂时成了最大的赢家。

历史大背景起始于公元前497年,赵简子赵鞅想整合家族内部力量,强干弱枝,命邯郸大夫赵午将卫国进贡的500户人口转隶于晋阳,赵午不干,没想到赵鞅是个暴脾气,竟然将其杀死。赵鞅本以为此事乃赵氏家事,故处死赵午后又另派人接管邯郸,不料赵午家臣竟然宁死不降,宣布脱离赵氏阵营,因此家事就上升成了国事,引来范氏、中行氏的干涉。赵氏不敌两家联手,被迫逃到晋阳,魏氏、韩氏、智氏担心范氏做大,尤其智伯又对他和自己抢夺仇犹不满。三家出面斡旋,不料遭到拒绝,遂发挥“枪打出头鸟”传统,就联合起来打击范氏与中行氏,最后将其赶往朝歌(殷商旧都),稀里糊涂救了赵氏一命,晋国六卿之间的争斗一斗就斗了几十年,从赵简子执政晋国时期一直斗到智伯执政晋国。智伯与范氏在仇犹的争斗就发生在范氏被消灭末期。

我们再来谈钟的事,很多人在小学生时代就熟悉的一个成语即与本文智伯与范氏有关。

智伯灭了范氏后,有人趁机跑到范氏家里想偷点东西,看见院子里吊着一口大钟。钟是用上等青铜铸成的,造型和图案都很精美。小偷心里高兴极了,想把这口精美的大钟背回自己家去。可是钟又大又重,怎么也挪不动。他想来想去,只有一个办法,就是把钟敲碎,然后再分别搬回家。小偷找来一把大锤,拼命朝钟砸去,“咣”的一声巨响,把他吓了一大跳。小偷着慌,心想这下糟了,这种声音不就等于是告诉人们我正在这里偷钟吗?他心里一急,身子一下子扑到了钟上,张开双臂想捂住钟声,可钟声又怎么捂得住呢!钟声依然悠悠地传向远方。他越听越害怕,不由自主地抽回双手,使劲捂住自己的耳朵。“咦,钟声变小了,听不见了!”小偷高兴起来,“妙极了!把耳朵捂住,不就听不见钟声了吗!”他立刻找来两个布团,把耳朵塞住,心想,这下谁也听不见钟声了。于是就放手砸起钟来,一下一下,钟声响亮地传到很远的地方。人们听到钟声蜂拥而至把小偷捉住了,这就是成语“掩耳盗铃”的来历,实际上当时盗的是钟。《吕氏春秋·自知》载:“百姓有得钟者,欲负而走,则钟大不可负。以椎毁之,钟况然有声。恐人闻之而夺己也,遽掩其耳。”

那么,智伯所送之钟和仇犹国君所贪之钟是不是就是范氏院里连小偷也喜欢的那口钟呢?这是很值得考证的一件事。因为有范氏“六月又伐”仇犹这么一出,他伐仇犹已在智伯之后,总得也捞点好处吧?于是他在伐仇犹时便顺手牵羊把这口漂亮的大钟拉回了自家院里。如果范氏院里这口钟真的就是智伯所赠仇犹之钟,经小偷这么一敲,众人捉住,把案子报给官府,必然会惊动智伯,智伯当时是如何处理的就不知道了。

由于智伯不断地在晋国屡立功勋,大权在握。智氏成为最显赫的家族,凌驾于三卿之上。公元前464年,智伯伐郑,酒宴中轻辱赵襄子,赵隐忍不发。自此智赵交恶。公元前458年,这一年智伯以送钟之计消灭了仇犹,把祖上的涂水和定襄连成了一片。公元前457年,智伯带领大军伐中山取“穷鱼之丘”。随后,历史上著名的三家分晋事件就发生了。智伯恃强向韩康子、魏桓子索要一万家户口割让给晋公,在向赵襄子索地遭拒后,于周贞定王十四年(公元前455)攻打赵氏,并胁迫韩、魏两家出兵。赵襄子退居晋阳固守。智伯围困晋阳两年而不能下,引晋水淹灌晋阳城。危急中,赵襄子派张孟谈说服韩、魏两家倒戈,放水倒灌智伯军营,大破智伯军,擒杀智伯。对智伯恨之入骨的赵襄子将他的头颅砍下,命人漆成饮具拿来使用,这下场,也是够凄惨的!最终,智伯一族悉数被灭,不择手段得到的仇犹自然也归了赵家。赵襄子最后成了三家分晋中最大的赢家,先祖的避难之地也因此进入赵氏版图。

关于智伯,汉代陆贾叹之:“昔者吴王夫差、智伯极武而亡,秦任刑法不变,卒灭赵氏。”将其与吴王夫差、秦皇赵政比肩,也算是对他一生较为中肯的评价。

明成化版《山西通志·古迹》载:“智伯钟,相传牧民街太湖石下有智伯钟。”明万历版《盂县志·古迹》云:“太湖石,在牧民街,相传下有智伯钟存焉。”到了清朝中晚期,官方将牧民街改名为钟镇街沿用至今。

2012年,山西省考古部门组织了一支考古队,携带先进的精密探测仪器,在仇犹故地盂县古城坪(仇犹国的国都)一带搜索,试图寻找到关于大钟的蛛丝马迹。然而结果不尽人意,大钟的下落仍然是一个未解的谜团。

唐贞观元年,后人为缅怀这位殉国之君,特意铸了一口钟挂在仇犹庙里,供人凭吊。该钟“高一尺八寸,径宽一尺六寸,上八方,下八齿,上下径相等,如瓜形。”这才是一口真心实意送给仇犹国君的钟,它的声音穿越时空,回荡千年,屡世不衰。清康熙版《新修盂县志·古迹》载:“仇犹庙钟,庙在东关北城,钟悬檐下,上铸贞观元年,音殊古,观者宝之。”乾隆版《重修盂县志·古迹》云:“城东仇犹庙钟款识:唐贞观元年铸,音殊古。庙废,迁高神山麓。”清武全文《北城谒仇犹庙》诗云:“城头遗庙草成堆,铁铠沉残燐未灰。远戍云蒸横古瓦,高山雨黯落荒台。旧时巢燕惊人去,何处霜砧入夜来。翘首贞观钟尚在,倚檐怯动大钟哀。”当代作家张石山《被误读千载的仇犹国君》:“一位两千多年前的狄族国君,一直受到百姓的祭祀,这中间蕴含的人文意味非常浓烈。没有政令强迫,也并非官府倡导,那是民众自发的纪念。民众会祭祀一个暴君吗?会纪念一个颟顸愚蠢的国君吗?人们仅仅出于同情一位亡国之君而虔诚地纪念他吗?”

在不同版本的史籍中,由于对仇犹国国名的记载不一致,所以造成了理解上的偏差,这是很正常的。我们不能因记载不一致,就说它指的不是一个国家,不是一个地方。

史籍中,除《战国策》作“厹由”、《吕氏春秋》作“夙繇”、《韩非子》《淮南子》作“仇由”、《史记》作“仇犹”外,尚有各种注释中作“仇酋”“仇 首”“厹犹”“仇 繇”“禸繇”者。可 见“仇犹”没有固定的写法,各种各样的同音字,约有十种之多,都是可以代表这个国家的 地名。显 然,“仇 犹”“仇 由”“禸 繇”“仇 酋”等等这许许多多的同音字,皆是狄人自称的国名音译,乃各种史籍的作者按自己当时的理解用华夏汉族文字模仿狄人的发音,用同音字记载下来的。由于狄人的先祖当时还没有形成自己民族的文字,中原的文字也是直到秦始皇统一六国后才由李斯等人统一。对于一个在秦统一文字的运动中早已灭亡了二、三百年的“小国”之名,我们不能抱怨后世的史学家按各自的判断发挥出许多同音不同字的别名。

好在这些“别名”从唐朝开始就基本按《史记》的说法统一称为仇犹了。《括地志·盂县》:并州盂县外城,俗名原仇,亦名仇犹,夷狄之国也。唐李泰等著《韩子》云:“智伯欲伐仇犹,道险难不通,乃铸大钟遗之,载以广车。仇犹大悦,除塗内之。赤章曼支谏曰:‘不可。此所以小事大;而今以大遗小,卒必随,不可。’不听,遂内之。曼支因断毂而驰,至十九日而仇犹亡。”

唐李吉甫撰《元和郡县图志·盂县》:县城,本名原仇城,亦名仇由城。按《韩子》曰:智伯欲伐仇由国,道难不通,铸大钟遗之。仇由大悦,除涂内之。赤章曼支谏。不听。断毂而驰,仇由以亡。盖其地也。

有研究者认为:“仇犹”是华夏民族对少数民族歧视、污蔑性的称呼,他们从《尔雅》等训诂书中寻找解释,认为“仇”的意思是“同类”;而“犹”是“兽名,猴属,形似廘,善登木,足如狗,故从犬。”对于这一点,笔者不敢苟同。“仇犹”就是一个地名,前文说了光它的别名就有近十个之多,都是指的一个地方,如果按字面理解它们的意义各不相同,就会引申出很多歧义,这就乱套了。殊不知作为白狄族的仇犹氏乃黄帝之孙曰始均的后裔,也是根正苗红的“炎黄”血统,不能因他们从北地而来就作为异族对待,五千年的华夏文明特色就是在大融合中生生不息。

我们以春秋同期晋国辖下的一些县名比较一下,即可知“仇犹”不含贬义,在当时“仇犹”的邻居“马首”就是今天的寿阳、“肥子”为昔阳、“令狐”为临猗等等,这些名字哪一个好听呢?难道他们的名字都是华夏民族有意在自己丑化自己吗?这种理解显然是错误的,根本不成立。

在史籍中,“仇犹”首先是以一个国家的形象出现在人们的视线里的,虽然它一出现就被智伯以送钟的名义给消灭了,却并不影响后人对它的关注和研究。

对于仇犹的先祖出自哪里这个问题。史学家何光岳《北狄源流史》云:“按仇由乃白狄正宗,始起于今甘肃成县西仇池山”。

《中国古今地名大辞典》载:“仇池山,在甘肃成县西,一名翟堆(狄人聚集地),又名百顷山。《三秦记》:‘山本名仇维,其上有池,故名仇池。’绝壁峭拔,惟有东西二门,盘道可登,山中有池百顷,煮水为盐。魏晋之世,氏酋杨氏世据此。”北魏郦道元《水经注·卷二十》云:“汉水又东南径翟堆西,又屈径翟堆南,绝壁峭峙,孤岭云高,望之形若覆壶。其高二十余里,羊肠蟠道,三十六回。《开山图》谓之仇夷,所谓积石嵯峨,嵌岑隐阿者也。上有平田百顷,煮土成盐,因以百顷为号。”上述“仇池”“仇维”“仇夷”是后人在记述时由于传说和发音不同造成的,所以仇犹先祖始于今甘肃成县西仇池山的说法应当是正确的,与隋朝把古仇犹国之地命名为原仇县(今天的盂县)一个道理。

对于仇犹国君的姓氏也一直是近代学者普遍感兴趣的一个问题。

氏和姓在当下是合而为一的,但是在最开始阶段姓氏是分开的,分别代表不同的意义!原始社会部落联盟时期,伏羲氏、轩辕氏、燧人氏等都是代表着一个部落或者部落联盟首领的名号!

西周以后,氏的意义就发生了很大的变化。西周实行的是奴隶主贵族宗法制,氏在这一时期代表着奴隶主贵族的宗族组织的名称。氏开始逐渐成为一种社会等级的标志,是一种身份地位的象征!西周时期的天子封邦,各个诸侯获得封地子孙后代便以封地为氏,比如齐鲁宋晋韩等,均是这种现象!

周朝实行的宗法制,也就是周礼,周天子封邦立国,诸侯则胙土封臣,臣子继续往下分族立家!每一次的裂变都会产生一个新的氏!从而氏的最繁荣时期就是在春秋时期!

先秦时期氏的产生主要有以下几种方式:一是以国为氏,就是以国家名称为氏比如韩赵魏。二是以字为氏,就是公子公孙没有继承权的这一部分人,就以父祖长辈的字或名为氏,比如齐文公之子,字子高,他的后人就以高为氏。三是以官为氏,比如司马、司空、卜、太史等,这些都是古代的官职。四是以食邑为氏,就是以地名为氏。比如宋闵公之后食邑于邹,后人便以邹为氏。五是以徳行为氏,就是以一个人的品德为氏。六是以谥号为氏,比如楚庄王的后代就是以庄为氏。七是以居住地命名,比如东门、西门、东郭等等。八是以次第为氏,比如孟氏、仲氏、叔氏、季氏(孟、仲、叔、季,兄弟姐妹的长幼顺序)。

北狄的称谓最早起始于周代,周朝人自称华夏,以中原为天下之中心,把中原周围四方的人,分别称为东夷、南蛮、西戎、北狄,以区别华夏。北狄是古代华夏部落对北方其余各个部族的统称。

北狄分白狄、赤狄、长狄三大种群。白狄主要分布在陕西与山西黄河分界线以西,春秋以后长期是晋国的劲敌。大约在西周晚期,白狄分裂成两个支派:一支仍居故地;另一支则涉河经山西以北东迁至太行山以东河北石家庄一带,形成鲜虞、肥、鼓、仇犹四个国家。赤狄部落众多,多散居于晋东南的太行山一带。

《山海经·大荒西经》记载:“有北狄之国,黄帝之孙曰始均,始均生北狄。”《潜夫论·志氏姓》说:“隗姓赤狄,姮姓白狄,此皆太古之姓。”白狄姮姓,《世本》记作“媨姓”,注解者又疑是姬姓之误(实际上是一种附会正统的说辞),究竟何者正确,如今很难定论,一般认为姮姓比较可靠。既是“太古之姓”,由来已很古远。生活在今天甘肃成县仇池山地区的老百姓,至今仍将仇池山视为神仙所居之山,并一直传说伏羲氏、轩辕黄帝均生于是山。当地有民谣云:“伏羲仙崖第一景,轩辕神修滚龙珠。东石无垠西石勺,中洞潜藏小有天。四大菩萨云霄殿,八仙上寿吉祥山。一上仇池百顷田,麻姑仙洞几千年。”

因为白狄的“太古之姓”为姮,《广韵》《集韵》音恒。女字。古代指月中女神,如“羿请不死与王母,姮娥奔月”。新华字典里“姮”解释为嫦娥。而住在仇池山仙洞的麻姑也是见东海三次变为桑田的女神,她和嫦娥有一样的身份。

春秋以后,按照先秦国君“以国名为氏”或“以居住地命名”原则,姮姓建立的仇犹国来自仇池山,以后就以仇犹国名为姓氏了。

白狄中有一支叫鲜虞,曾建立中山国。杜预《春秋释例》说:“鲜虞中山,白狄,姬姓。”《春秋谷梁传集解》的作者范宁与杜预同属东晋人,他也说,“鲜虞,姬姓,白狄也”。《鲜于璜碑》说鲜于“为箕子之苗裔”。姬姓、子姓为周及商王族之姓,可能是鲜虞华化以后出于统治的需要才攀附于姬姓。

很多研究者以鲜虞与仇犹同属白狄族,就说仇犹也属姬姓,这是牵强附会的推理。

仇犹国被智伯灭亡之后,有一部分人南下至今江苏宿迁一带投奔越国,并仍称为仇犹。到了汉代还于是地置过厹犹县,说明仇犹后裔在当地仍较强盛。《路史·国名纪》云:“厹犹(县),《班志》:‘属临淮(临淮郡,西汉置,治址在今江苏泗洪县东南),今泗之涟水,代以为即仇繇。’”这些人的后代都是今天仇姓族人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仇犹国的建立灭亡时间和仇犹国的疆域变迁究竟如何呢?

白狄,亦作白翟。始见于《左传》僖公三十三年,即公元前627年。春秋前期主要分布于古雍州北部(今陕北一带)。

公元前580年冬,秦、晋达成和平意向,约定双方国君在令狐(今临猗)结盟。晋厉公的态度相当积极提前就到了约会地点,但秦桓公没有到场只是派了个代表,这样结盟仪式只得降格举行,草草收尾。公元前579年,晋、楚也完成了第一次和平协议,但是秦桓公阴谋离间晋、狄关系,唆使白狄偷袭晋国。晋国打败了白狄。双方一沟通,才知道这都是秦国人在中间挑的。秦桓公又派人到楚国谋求合力攻击晋国,而楚国刚刚与晋结盟,于是权衡利弊,就把秦国的阴谋对晋国人通报了。这种情况下,秦桓公的阴谋就彻底败露了,公元前578年4月5日,晋派吕相作为使者,送出了春秋历史上著名的《绝秦书》正式宣布与秦绝交。在这份绝秦书中,晋国历数自秦穆公以来,秦晋八十年的外交关系,把秦国骂了个狗血喷头,秦晋关系马上紧张起来。晋国联系齐国、鲁国、宋国、郑国、卫国、曹国、邾国、滕国这八个国家,组成九国联军打击秦国。秦军开进到麻隧,与晋国为首的联军对峙。双拳不敌四手,秦军被九国联军打得溃不成军,大败而逃,晋军乘胜追击,渡过泾水,一路追击到侯丽才胜利班师。

《绝秦书》中晋国拿白狄数落秦国:“白狄与君同州,君之仇雠;而我之婚姻也。君来赐命曰:‘吾与汝伐狄。’寡君不敢顾婚姻,畏君之威,而受命于吏。君有二心于狄,曰:‘晋将伐汝。’狄应且憎,是用告我。”这段话的意思是说晋国与白狄有姻亲关系,你们秦国仇视白狄,让我们攻打白狄,为了两国的利益我们就打,但是你们又偷偷将消息告诉白狄说我们要打白狄,白狄很不高兴就把你们的目的告诉了我们。《绝秦书》中的这段话晋国是站在自己国家的立场上说秦国的,虽然与史实有些出入,但晋国攻打狄族的历史,史书上记载的历史却写得明明白白,《史记·匈奴列传》云:“晋文公初立,欲修霸业,乃兴师伐逐戎狄……攘戎翟于河西圁、洛之间,号曰赤翟、白翟。”《集解》引徐广曰:“圁,在西河,音银。洛在上郡、冯翊间。”圁,古水名,即今陕西北部的秃尾河。洛,古代称北洛水,即今陕西北部的洛河。《正义》引《括地志》云:“近延州(治址在今陕西肤施县)、绥州(治所在今陕西绥德县)、银州(治址在今陕西横山县东党盆),本春秋白狄所居。”说明晋文公所伐之戎狄,主要是居于今陕北地区的白狄部落集团。

从《绝秦书》和《史记·匈奴列传》可以知道白狄族春秋早期活动范围主要在今天陕西省、甘肃一带。

在晋国给秦国送达了《绝秦书》又带领九国联军在麻隧大败秦国的过程中,白狄一族站在了强大的晋国一方,战后晋国军队一撤,夹缝里的白狄族在秦国的势力范围就难以生存下去了,于是不得不东迁另觅立足之地。

为什么要东迁呢?还有一个主要原因就是因为晋国向居住在边境周围的戎狄少数民族实行了和戎政策。公元前562年,即和戎政策推行八年之后,晋悼公把伐郑所获乐器之半赐给魏绛,以酬谢他首倡和戎政策之功。这个记载说明晋国当时实行和戎政策的时间跨度至少在二三十年左右,而正是这一段宝贵的时间让下面的四个国家有了发展机遇。

《绝秦书》事件之后,在白狄人内迁的大潮中,来自陇东的仇池山白狄各个部落的人与陕北同宗同族汇合后结伴东行,进入山西省五台山一带投奔同为白狄人的鲜虞族。鲜虞的名称最早见于《国语·郑语》。公元前774年(周幽王八年),郑桓公问史伯何处才能得到安居,史伯说:“北有卫、燕、狄、鲜虞、潞、洛、泉、徐、蒲”,这里提到的诸狄部落除鲜虞属白狄外,其余为赤狄、长狄。来自陕北、陕西、陇东的投奔鲜虞的诸多白狄部落,被同族鲜虞分别安排在了不同的地方结成联盟以加强安全。仇犹氏被安排在平山县以东滹沱河流域的太行山脉原来由赤狄人东山皋落氏所占的地方发展,肥氏被安排去了藁城西部地区发展,鼓氏被安排去了晋州一带发展。

在五台山西南,有一条源于五台山、流入滹沱河的清水河,古称鲜虞水。白狄族在鲜虞水沿岸发展起来,所以叫鲜虞族。后来鲜虞族聚居到现石家庄一带,逐渐占据原邶国之地。他们以新市(今正定县新城铺)为中心,建立了鲜虞国,肥氏在藁城西部建立了肥国,鼓氏在晋州一带建立了鼓国,仇犹氏在盂县一带建立了仇犹国,这四个部落国结成联盟,跻身于诸侯系列。

自从公元前578年晋国实行和戎政策以来,晋国眼见白狄族鲜虞氏、肥氏、鼓氏、仇由氏四个部落居然都建立起了自己的国家,危及晋国的安全,这是晋国所不乐意见到的局面,于是就改变了国策,开始讨伐这些国家,在公元前530年消灭肥国,在公元前520年消灭了鼓国。公元前507年,鲜虞与晋国交兵,败晋师于平中,俘获晋大夫观虎。第二年鲜虞即以中山国的名称出现于史册。公元前406年中山国为魏文侯所灭。公元前381年左右,“中山复国”,是为后期鲜虞中山国,都灵寿(今河北省平山县),公元前296年为赵国所灭。

关于仇犹国的建国时间。韩万德在《仇犹国史通考》一文中:“推定在公元前650年至公元前600年之间。”笔者认为不成立,因为这段时间《史记·匈奴列传》中:“晋。文公初立,欲修霸业,乃兴师伐逐戎狄……攘戎翟于河西圁、洛之间,号曰赤翟、白翟。”这段话中的赤翟、白翟就是指赤狄、白狄,晋国与他们的战斗主要发生在黄河以西的陕西一线,而太行山以东与晋发生战斗的主要是赤狄人,不见有白狄人的记录。在发生《绝秦书》事件之后,才有白狄人大批东迁至今盂县和河北石家庄一带成立了国家,所以公元前577——570年左右应当是仇犹开始建国的时间。

关于仇犹国被灭的时间。主要有以下几种说法:一是由中国友谊出版公司1986年3月出版发行台湾柏杨著的《中国帝王皇后亲王公主世系录·春秋时代次要封国》中云:“仇犹,山西盂县,前458年亡于晋。”二是由上海古籍出版社1993年8月出版发行清王先谦撰、吕苏生补释的《鲜虞中山国事表疆域图说补释》中云:“段氏《中山国》第94页云:‘智伯伐仇由必在其政治生涯最活跃的晋出公年间(公元前474一公元前452年)。’而智伯“政治生涯最活跃时又莫过于公元前458年“晋四卿灭范氏、中行氏”。三是由江西教育出版社2002年12月出版发行何光岳著的《北狄源流史》中云:智伯“灭仇由应在灭肥、鼓之前。”这个观点明显不对,智伯是在公元前453年被赵、韩、魏所杀的,上距晋灭肥国(公元前530年)77年、灭鼓国(公元前520年)67年,智伯如果在灭肥、鼓之前就灭了仇犹的话,他执政晋国的时间就超过80多年了,再加上他未执政时期的年龄,智伯的年龄至少100多岁了,这是完全不可能的。更为关键的是《吕氏春秋·权勋》云:“中山之国有夙繇者”说明仇犹是中山之国的附属国,公元前507年鲜虞建立中山国时仇犹还在,而肥国、鼓国早已在公元前530年和520年分别被灭。四是由文物出版社2009年5月出版发行黄锡全著的《古文字与古货币文集》中云:“仇由……公元前489年为智氏所灭”。从相关古籍中检阅,是年只载有“晋赵鞅以鲜虞屡助范氏、中行氏,率师伐之。”,当时晋国的执政大臣是赵鞅,智伯还未执政,因此智伯灭仇犹当不在此年。五是由三晋出版社2013年11月出版发行韩万德主编的《仇犹国史通考》以《竹书纪年》云:“晋出公十八年(公元前457年),河水赤三日。荀瑶伐中山,取穷鱼之丘。”认为穷鱼与仇犹读音相近,指的就是仇犹,说明仇犹是公元前457年被灭的,这个观点也是错误的。因为历史上的“穷鱼之丘”在今河北省涞水县西。《水经·巨马河注》引《竹书记年》曰:“荀瑶伐中山,取穷鱼之丘。”《水经注》曰:“涞水又东北径西射鱼城东南,而东北流,又径东射鱼城南,又屈径其城东。”穷鱼的解释指失水之鱼。《晋书·束晳传》:“闔匵辞价,泥蟠深处,永戢琳琅之耀,匿首穷鱼之渚。”南朝梁简文帝《谢赐钱启》:“使怖鸽获安,穷鱼永乐。”等等。这些对穷鱼的解释与仇犹不搭一点边,故不应当以《竹书纪年》为依据,认定仇犹国是在晋出公十八年(公元前457年)灭亡的。六是由三晋出版社2014年2月出版的《仇犹古国探源》一书中,杜勇(天津师范大学历史文化学院教授)在《穷鱼即仇犹考》一文中从音韵学的角度论证:“穷鱼”之“鱼”与“仇犹”之“犹(由)”同样存在通假关系。鱼为疑母鱼部,犹(由)为余母韵部,虽然鱼部与幽部关系不太密切,但上古音仍相接近。就上古音来说,“仇”为群母韵部,“穷”为群母冬部,具备阴阳对转的条件。笔者认为这只能算是一种学术观点,作为证据使用,理由并不充分。

综合以上分析,笔者同意台湾柏杨和清王先谦的观点,仇犹是在公元前458年被灭的。主要理由:一是明万历版《盂县志·卷之五》云:“智伯贪而复伐仇犹,范氏不悛,六月又伐。”说明仇犹是在智伯和范氏反复征伐蹂躏中灭亡的。二是“范氏不悛,六月又伐”夺取仇犹的行为,彻底惹怒了智伯这应该也是一个主要原因,于是就在公元前458年,联合赵氏、韩氏、魏氏终于彻底灭掉了范氏、中行氏。所以范氏灭亡的时间也是仇犹国彻底消失的时间。智伯是个很贪的人,在消灭仇犹后的次年(前457)即把进攻矛头又对准了邻国鲜虞中山国,这就是《竹书记年》中的“荀瑶(智伯)伐中山,取穷鱼之丘”那一年。仇犹无论大小都是一个国家,怎么可能是一些作者分析的为伐中山顺路就可以消灭的呢?如果顺路可以消灭仇犹,就无须大费周章耍什么献钟的花招,来骗仇犹国君为“斩岸堙溪以迎钟”而修路了。

从公元前578年至公元前458年,仇犹国存在的时间最多只有120年,之所以能存在120年的时间,前一段时间主要是沾了晋国实行和戎政策的光,根据史籍分析这段时间晋国和仇犹国并不接壤,直到公元前514年后两国国土才相互毗邻,而公元前514年以后至公元前458年这一段时间主要是沾了晋国内部六卿相互之间争斗不断无暇他顾的光,所以仇犹国得以存在了120年。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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