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拟或登高

◎郭 毅

为东岳山题一首诗

从旧的坡面改造到新的坡面，翻新的树草基本相同。

它们遵从规律，从清晨窗边树枝上放声歌唱的鸟，用中午过渡的直线为黄昏预留斜照，给夜晚想入睡的生物与虫豸垫实了窝。

事实永远不可战胜。它在人类来到之前，先于摧毁把机遇留给寓言，用美好呈现天地的个性，开不同的花，结不同的果。

就像莲台寺的钟，在巨大的幸福时刻，敲出浅显易懂。

淅淅沥沥一再证明光芒浩荡的领空，被佛语接通的春天光线，连缀着四周的血骨，不致凌乱混杂。

它们映衬着山麓与丘陵，用千万年说过的言辞翻动着青翠欲滴。用挖掘机、推土机……重新垒砌机会，让夜夜在梦想中长高的枝叶修补出花蕾，与地基上扣严的缝，再无内忧可扰。

它们强大如严谨的议案，以树草的亲和力，为泥土立言，为山脉立传，为河流清算泥沙、败草，把优质的指向留给根本，告诉世界，只有创新才有一切。

仿佛风灌过耳朵，立场鲜明，观点新颖，动作迅速，从不因命运的干旱而哆嗦、委屈。

它以圆润的心，在左绕右缠的柏油路边依恃着高墙、绝壁、悬崖……仍然是懂它之人那双勤劳美丽的手，用不厌其烦的扫除涤荡杂念，将平静碧蓝的温暖天空捧给我们。

我们终于懂得，它为什么硬朗如脉之中轴，让血液滋养着骨骼，畅通如时光之速。

人造湖

草木受旱，听到远在天边的嘟哝，是天空被莫名飓风袭击后飘动的云彩，把雨脚踩向更爽朗的一面。

形如枯槁的湖，用它离开又返回的波浪带给人间一潭魔镜的光，用廊桥、过道上冰冷的题词见证光明的本质，才在石雕上冒出鱼虾、鸟兽，一一展现逼真的飞扑。

湖中的水产依附的格调，和我们的灵魂解释的草木，绝不是倒影虚幻地摆动。

它潜伏在波涌的事物中间，与周围保持一致的幽雅和宁静，是湖的脸面，因过度的赞誉而羞怯不已。

若羞怯真在倒影中激动万分，接下来，我们行走至湖边，碰到的说话与呼吸，是不是有了底气，能够大声呛咳？

那面与人间修炼成湖的镜子，坚守着水的本质。不管平静与沸腾，只要闭上眼睛，梦中由后至前的涟漪，终是切开阴暗荡起光芒的理由。

而真正的湖，不管大小，水的内部都会育出世间的畅想与美。

泡桐林

泡桐再圆滑，也会给理想主义与自然主义留条通畅之路。

植物词典中软得不能再软的口气，像软体动物透明的黏液，在通往天空的路上出示进园的入场券，让光得不能再光的肢体，成为警示的标本。

那打磨时光的手，那扶过腰身的手，那握过工具的手，那在风中摊开的手……制造出来的绝世美景，储备着谦卑，为后世亟待解决的问题提供了良机。

它们从水中攫取到呼吸，用张扬把个性发挥到极致，才让风雷败走于光芒中，然后，才是顶天立地的巨大丛林，阻挡风沙的侵蚀与骚扰。

一层层敞开的胸口因自由舒软的摆动，开出蓝紫或淡紫，甚至洁白的花，在春天凝结着爱，是他激动的身体与她初放的颤抖磨出的号令，让春天充满对未来美好生活的想象。而虚实相间的丛林，给自己设置的环境，绝不是密不通风的城市。

它在主观主义的注视中，与自然成型的世界浸染着真诚与纯洁。只要内心平静安详，一切过往的杂音滑向终点的结果，就只有简单与宁静。

泡桐内部空空如也，用理想主义包装出来的色彩，流溢着虚怀若谷的光，依然是大千世界，五彩缤纷。

来自丘陵东面的春风

料峭收缩，为天空做主的，再也不是寒冷与白雾。

在丘陵形如丰乳的透明装载中，思想更深的层次，像风送来的天空，幽蓝得只有属于我们的东西。

它们落在错落有致的草上，与时光美好的记忆刷新构造，取悦于起势的绿，用多数的向往追着光，将世界梳理得井然有序。

来往于高铁两边的新航线，以其新颖的欢乐，为儿童写生。展开的彩色画板上，先供欣赏的想象之物，因墨汁漫过小溪，引发江河，在远景的赓续中生生不息。

是那些我们触摸过却又不属于我们的花草，在坡面深处灿若星辰。是隐在花瓣里润湿心田的蜜蜂，睡梦中想着的那块糖。是杂花被面上久久不愿起来的爱人搂着的温暖与爱情……

在丘陵明如口哨的升起中，一声惊醒，所有的美在时间表上，用丘陵的打印机输出来，把我及身后的事物，留给时间的兑换者，兑换着思想的荡漾与真实。

以亭的风格

在东岳山花朵闪动的腰肢上，立起来的精神，有风的姿态星耀万物，让新的亭瞩望更远。

业已完成的年轻生态，密植着的颜色游刃有余，被人工湖的水漾开身影和歌曲，让划过的鸟从天空插向遥远。

我把那些引以为豪之人的赞美和歌唱注入亭的眼睛，让它环顾四周，看到每个舞蹈，与时序一起继承着凝重与飘逸，登上新闻头条。

亭的外部发出的笑声，与一对恋人接吻的美好，是周围植被与鸟儿的馈赠，与亭放牧的光芒抹平了悬檐丝丝的惆怅。一些悄然闯入的不协调，被清洁工人拾掇起来，一同叠在醒目的报眼上。

其间提醒的词，扭住的塑料袋，被揉皱的纸填满内脏。直到亭的眼力，用尽吃奶的力气，才把宿命一个个请到亭的谈判桌上。

我在亭中读书时，四面的光照亮的每一行字，仍是旷远、深邃、宽敞。

它们在亭里亭外，挺立着身躯，记住了世上的起笔与落款。

光的另一面

若再高一点，东岳山就不是单纯的山了。

印象中的山脉，定有断崖与绝壁映在水中，勾勒出光的品相，为流传的歌谣再加几节经典的新弦。

而东岳山平躺在丘陵怀抱，以梦想抬高的莲台，在山中吟诵，为半壁画卷抹上金碧辉煌，凝固成纷飞的羽翼。

从浅显中提出的翠绿，是集体荣耀中凝炼的词，所构成的一座被修复的躯体。

它让我从来到去，与盘绕的路在鸟翼中重复着同一个目标。

善解人意的山，因脾气小，胃口好，体格壮，制造出来的事物常常薄若天幕滤过的色彩，挂在季节的枝丫上。

当我成为它其中的一枝，我学习到它蜂拥而至的春天，在温暖中壮行壮色。

不可拒绝地用一生倾其所有的胆色，因地理具体的指向，在内部享受着它赐予的美和珍贵，我才这么欣喜若狂。这样，哪怕身心俱疲，我也是它从炼火中生出的偏向祈祷的新光。

虚拟或登高

事实砌进每条绽开的路，一直坐在山坡上，注视着一团火焰。

早晨，我借光走来时，鸟在露珠上亮开的词语，把天空的蓝翻译得很高。云彩落在身后，用臂膀碰着我说：你来晚了。

是啊，灵魂迟延了时辰，我忘记了时序被风吹开的星光。我说：每个爱花的女人，直到雀斑上了容颜，才懂得为什么要倚着花。

时间透明的臂膀上，一块进退的身影，肯定要有耐力与信心，共同的火焰才会为未来加柴添热。那时候，我在坡上用成长的树木来折磨自己，就是为了今天能在高处看得更远。

它们用春天的姿势对我的浅薄标明了每个坐标，一同聚拢的日子，葱绿着世态的起伏与美景，把我撇在地界边缘。我像背负岁月的老树，身披绿叶，撑起几朵孤零的花。

头发越来越稀疏的我，从中悟到，因为我天性淡泊，才在春天深处葆住血性，用干净的身躯迎向高处的花朵。

当我用劲挣脱孤独，与它们一起缓过神来，它们的葱茏已先于我让春天有迹可循。

我身处边缘，遵照信仰实现诺言的指向，相信登高不是一个虚拟的词。只要脚步踏实，每步踏起的花朵，才会用真诚赐予我们想要的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