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丁与伊利诺伊大学管乐团——美国早期高校乐团建设的成功案例

李傲爽 于伯洋

2020 年10 月，中共中央办公厅、国务院办公厅印发了《关于全面加强和改进新时代学校美育工作的意见》。该文件中指出，要鼓励在校园中建立常态化的学生全员艺术展演机构，大力推广惠及全体学生的合唱、合奏、集体舞等实践活动。管乐团属于器乐合奏，能够参与其中的学生人数可以多达上百人。在学校开展这种训练活动可以在极大程度上将音乐艺术惠及人人。可喜的是，近年来在相关政策的指引下，我国不少高校已相继成立了管乐团。但是，针对如何建设与发展高校管乐团，还有很多问题值得探索，例如，如何制订管乐团的人员编制、如何选择恰当的作品来训练乐团、如何引领当地中小学管乐团以及如何培养更专业的管乐团指挥等。就我国大多数学校管乐团的现状来说，如何开拓一条既能与国际接轨，同时又具有中国特色的发展道路是每个学校管乐团指导教师所面临的巨大挑战。

相比于我国，一些西方国家的学校管乐团发展水平已较为成熟。以美国为例，一些高校在19 世纪就出现了管乐团。在整个20 世纪中，美国高校管乐团得到了空前的发展。现如今，几乎所有美国高校，包括一些社区大学都建立起了自己的管乐团。一个乐团的建设与发展离不开乐团指挥的正确引领。阿尔伯特·奥斯丁·哈丁（Albert Austin Harding，1880—1958）是美国高校管乐团重要奠基者之一，于1905 年至1948 年间任伊利诺伊大学管乐团的指挥。在他的训练下，伊利诺伊大学管乐团的演奏能力得到空前提升，并对同时代及后世其他学校管乐团的发展产生了重要影响。在本篇文章中，笔者就哈丁对伊利诺伊大学管乐团所做出的建设性贡献进行论述，希望能为广大美育工作者，尤其是高校管乐团的指导教师提供些许参考与借鉴。

一、哈丁早期的音乐学习与经历

1880 年2 月，哈丁出生于美国伊利诺伊州乔治城（Georgetown，Illinois）。哈丁在14 岁时开始自学吹奏短号。在高中阶段，哈丁又相继学习了军号、横笛、短笛、上低音号、长号和一些鼓类乐器。1897 年，哈丁加入派瑞斯管乐团。在高中的最后一年，他被任命为该管乐团指挥。高中毕业后，哈丁在派瑞斯和周边城市靠音乐谋生，有时指挥，有时演奏。在丰富了自己演出经历的同时，哈丁也体会到作为一名自由音乐人生活的不易。1902 年夏，他决定去伊利诺伊大学继续学习。秋季入学后，哈丁选择了机械工程作为自己的专业。或许连他自己也没有想到，伊利诺伊大学里竟有一个管乐团。

通过考试，哈丁顺利加入该乐团的短号声部。除了演奏短号，哈丁还不时在管乐团中演奏短笛和大管。由于表现突出，1905 年9 月，哈丁被时任伊利诺伊音乐学院院长、管乐团指挥的佛里德里克·劳伦斯（Frederick Locke Lawrence）任命为管乐团的指挥助理，负责乐队排练及教授乐队队员器乐专业课。两年后，哈丁被正式任命为伊利诺伊管乐团的指挥。

自那以后，哈丁便和伊利诺伊大学管乐团一起度过了41 个春秋。要想就哈丁对伊利诺伊大学管乐团发展的贡献进行研究学习，首先，我们应该对1905 年之前美国高校管乐团及伊利诺伊大学管乐团的发展历史进行简单的了解。

二、美国高校管乐团及伊利诺伊大学管乐团的发展情况（1905 年前）

拉马尔·基思·麦卡雷尔（Lamar Keith McCarrel）曾在博士论文中考证，美国高校中最早出现管乐团的是哈佛大学（1827 年），但该管乐团并未持续多久。第一所拥有长期管乐团的高校是圣母大学（University of Notre Dame），该校管乐团最早成立于1846 年。第二所拥有长期管乐团的高校即伊利诺伊大学。麦卡雷尔还总结出美国高校管乐团在数量上发展壮大的第一个重要时期是19 世纪后期的25 年。在该时期，高校管乐团一般都由未受过专业音乐训练的学生组成。由于高校组织管乐团的主要目的是为军事与体育活动配乐，因此这些早期管乐团的演奏能力并不高。当时，只有极少数高校管乐团以举办正规音乐会为己任。

伊利诺伊大学管乐团成立于1868 年秋。在乐团成立早期，其和众多同时代高校管乐团一样，主要为军事活动配乐。该管乐团早期编制并无详细记载。但据卡尔文·E.韦伯（Calvin E.Weber）搜集的相关资料，该乐团在建团后第一个学期里只有中音鼓和低音鼓这两种打击乐器。此后相继纳入了短笛和其他铜管乐器。

伊利诺伊大学管乐团在19 世纪90 年代得到了快速发展。首先，乐团增加了许多不同种类的乐器。从韦伯发现的一张拍摄于1890 年的照片来看，该乐团在当时有2 支单簧管、4 支短号、3 支中音号、2 支长号、1 支上低音号、2 支大号、1 架小军鼓和1 架低音鼓。从上述的乐器编制可以看出，该团在当时主要由铜管乐器组成。这和今天大多数管乐团的乐器编制有很大不同。其次，从1890 年春起，乐团每年都会举办一场正规音乐会。这一传统一直持续到了哈丁上任。此外，在这一阶段，该乐团除了完成校园里军事活动的伴奏任务外，还参与了校园舞会的伴奏以及1893 年在芝加哥举办的哥伦比亚世博会的演出活动。

据考证，伊利诺伊大学管乐团在1868年至1896年间，并没有主管乐团排练的专任教师，乐团的日常管理和演出组织任务均由学生负责。但是，伊利诺伊大学会外聘器乐教师和指挥来辅导乐手及训练乐团。1897 年起，伊利诺伊大学开始任命本校教师专门负责管理并训练管乐团。1897 年至1902 年，负责管乐团事务的是时任音乐学院院长的沃尔特·豪·琼斯（Walter Howe Jones）。哈丁入校时（1902 年），负责管乐团管理与排练的是另一任音乐学院院长劳伦斯。直到1905 年秋，劳伦斯院长正式任命哈丁为伊利诺伊大学管乐团的助理指挥。

三、哈丁对伊利诺伊大学管乐团发展所做出的贡献

据哈丁回忆，在劳伦斯院长任命他为伊利诺伊大学管乐团助理指挥后，院长再没能抽出时间顾及管乐团的排练。也就是说，自1905 年秋开始，哈丁已成为伊利诺伊大学管乐团主要负责人。此后40 余年，该校管乐团在哈丁的指导下取得了前所未有的发展与进步。这主要得益于哈丁为该团做出的两大贡献：一是彻底改变乐团的编制；二是为乐团改编大量的交响乐作品。

（一）调整乐团编制

韦伯的博士论文中收录了一份完整的伊利诺伊大学管乐团在1905 年到1948 年间乐团人员编制名单。通过对1905—1906 学年（哈丁上任的第一年）伊利诺伊大学管乐团人员编制的观察研究，我们可以看出，该管乐团在当时共有47 人。其中，木管演奏员共20 人，占乐团总人数的42%；铜管演奏员共23 人，占乐团总人数的48%。木管和铜管人数的比例关系是1∶1.15。通过对1947—1948 学年（哈丁任期最后一年）伊利诺伊大学管乐团人员编制的观察研究，我们可以看出，该管乐团在当时共有136 人。其中，木管演奏员共77 人，占乐团总人数的56%；铜管演奏员共45 人，占乐团总人数的33%。木管和铜管人数的比例关系是1∶0.58。

对比伊利诺伊大学管乐团1905—1906、1947—1948学年人员编制情况，我们可以清晰地看出三点变化：第一，该团在1947—1948 学年总人数已增长到哈丁任职初期的大约3 倍；第二，乐团中木管演奏员占乐团总人数的比例由42%上升至56%，乐团铜管演奏员占乐团总人数的比例由48%下降到33%；第三，乐团中木管和铜管人数的比例关系由大约1∶1 的关系变为2∶1 的关系。伊利诺伊大学管乐团在1890 年只有17 人，其中仅有两位木管演奏员，占全团总人数的11%。通过这些数据分析，我们可以看出伊利诺伊大学管乐团由19 世纪末铜管乐器占主导地位，经哈丁之手，逐渐转变为由木管乐器占主导。

为什么在哈丁的任期里，他要调整伊利诺伊大学管乐团的编制？据哈丁自述，他想将管乐团提升到与交响乐团相同的演奏水准，让管乐团和交响乐团一样动听。针对木管乐器数量的扩充，哈丁解释道：“管乐团中应包含多数簧管乐器，尤其是单簧管，因为他们是管乐团中的‘小提琴’。”从哈丁的话里，我们可以得出，他之所以调整伊利诺伊大学管乐团的编制，目的是让这支管乐团演奏出的音效达到交响乐团的效果。为了达到这个目标，改变乐团编制只是第一步。那么面对管乐团在当时严重缺少演奏作品的问题，哈丁又有什么办法呢？

（二）作品改编

在20 世纪上半叶，除了进行曲这种音乐体裁自始至终伴随着管乐团的发展外，专为管乐团所写的原创作品极其匮乏。这些有限的原创作品，如斯特拉文斯基的《为管乐器所作的交响曲》及《为钢琴和管乐器所作的协奏曲》，由于所需乐器和大多数管乐团的编制大相径庭，再加上对演奏员水平的要求极高，很少被管乐团指挥，尤其是学校管乐团指挥选用。为了让自己指挥的管乐团不只排演进行曲，哈丁和当时其他多数管乐团指挥一样，都会选用一些为管乐团改编的作品来进行排练。在此过程中，哈丁逐渐开始为伊利诺伊大学管乐团改编作品。

韦伯的博士论文中收录了哈丁在1915 年至1957 年间为管乐团改编的147 首作品的曲目单。通过研习这些作品，我们可以发现哈丁在选曲方面的一些倾向。首先，哈丁改编最多的是理查·施特劳斯的交响诗，其中包括《死亡与净化》《唐璜》《查拉图特拉如是说》以及《英雄生涯》。除了理查·施特劳斯的作品，哈丁还比较倾向改编肖斯塔科维奇、西贝柳丝、普罗科菲耶夫、柯达伊、伊贝尔、多赫南伊和鲍罗丁的作品。由此我们可以发现，哈丁选择改编的作曲家多数是后浪漫主义时期的作曲家，其中俄罗斯作曲家居多。

四、哈丁对美国高中管乐团发展所做出的贡献

作为一名高校管乐团指挥，哈丁时刻关心着美国高中的音乐教育。为了帮助高中管乐团指挥更好地利用管乐团进行音乐教学，哈丁在其任期内组织了很多次管乐团讲习班。哈丁开办的早期管乐团讲习班是以公开排练的形式进行的。1919 年11 月，伊利诺伊州高中教师研讨会在伊利诺伊州大学召开，哈丁和伊利诺伊大学管乐团专门为前来参会的高中管乐团教师举行了公开排练。排练的内容大致分两部分，一是每年伊利诺伊州高中管乐团大赛规定演奏的曲目；二是当代管乐团新作品这样的公开排练得到了当时大多数高中管乐团指挥的认可。在20 世纪20 代，哈丁和伊利诺伊大学管乐团每年都会以同样的形式，帮助本地高中管乐团的指挥学习与提高。

1930 年，哈丁将公开排练的形式转变为讲习形式，具体内容不仅包括公开排练，还融入了总谱研习、乐谱管理、排练方法及管乐室内乐作品视奏等其他内容。除了伊利诺伊本州高中管乐团指挥外，其他州的高中管乐团指挥、专业管乐团指挥及知名音乐教育家也陆续加入哈丁的讲习活动中。在众多参与者中，特别值得关注的是A.R.麦卡利斯特（A.R.McAllister），他在当时是全美高中管乐团协会主席。在麦卡利斯特的帮助下，伊利诺伊大学管乐团讲习班于1932 年成功转变成全美管乐团讲习班。虽然在1938 年，全美管乐团讲习班又回到了最初的区域范围，但参会人数并未削减。就这样，伊利诺伊大学管乐团讲习班一直延续到了1954 年。在哈丁任期内，他组织了近20 年的伊利诺伊大学管乐团讲习班令当时众多高中管乐团指挥受益良多。

除了组织每年一次的管乐团讲习班，哈丁还从1907年开始，每年组织伊利诺伊大学管乐团到伊利诺伊州其他城市演出。演出之余，哈丁还经常为当地学校开展管乐团音乐会，为伊利诺伊州的青少年提供欣赏高水平管乐团演奏的机会。

自1929 年起，每年夏天，哈丁都会被邀请到美国各地音乐夏令营，如著名的密歇根州因特劳根（Interlochen）音乐营，担任管乐团指挥。据统计，哈丁在伊利诺伊大学工作期间，共被美国13 个州的不同中学邀请，担任过43 次客座指挥。在担任客座指挥期间，哈丁经常会在当地开展管乐团讲习班，为来自四面八方的中学管乐团指挥答疑解惑。

五、结语

作为一名教师，哈丁培养出的学生在日后任职于多所美国著名高校，如西北大学、加州大学洛杉矶分校、南加州大学、威斯康辛大学、亚利桑那州立大学及密歇根大学。经由他的学生，哈丁的管乐团培养思路由伊利诺伊州传播到全美各地。在哈丁的晚年，业界人士亲切地称呼其为美国高校管乐团指挥的院长。哈丁对美国管乐团的贡献在其生前得到了专业领域的认可。1941 年，哈丁被全美高校管乐团指挥协会评选为首位终身主席。1956 年，哈丁又被美国管乐团指挥协会评选为终身主席。1957 年，伊利诺伊大学新建的管乐团排练大厅落成，为纪念哈丁为该校管乐团做出的贡献，该排练厅被命名为哈丁管乐团排练厅。这是世界上第一个专门为高校管乐团排练所建的场馆。

笔者认为，在哈丁为全美学校管乐团发展所做贡献之中有三点值得我国高校管乐团指挥借鉴：第一，就“交响化”方向建设的学校管乐团而言，木管演奏员的数量应大约是铜管演奏员数量的两倍。此外，在木管声部中，单簧管家族的乐器种类应尽量齐全，同时在人数上应占主导地位。第二，一所高校中的管乐团应为当地中小学的管乐团起到示范与引领作用，这样优质的音乐文化资源才能更好地传播到人民大众之中。第三，我国拥有丰富的民族音乐资源，如果能将这些资源通过改编运用到学校管乐团的作品之中，一方面可以增添我国民族管乐团作品，另一方面可以通过音乐的形式传播中华优秀传统文化。从长远发展上看，真可谓是功在当代，利在千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