焱引的诗
2022-11-10焱引
焱引
未名山
未名山,别再睡了
再过几秒,风就要离你而去
它要带走,你的斑驳树影,桂花枝头
春天竟使你变得更矮
以至于当我走到半山腰
泥土就开始颤抖叫疼
我没有贪恋你的红叶
可为何,它们落得比牙齿要多
我没有呼唤一场暴雨
可为何,你长出比指背还黑的痕
一盏烛火熄灭了,还擎着半段
空空的碗,还指望用什么填满
云的影,抑或把自己磕碎一半
终与我无关
我只牵挂
奔跑着,追问黄昏
可曾看见,我落在林子里的那只小鸟
山洼的名字可忽略不计
夕阳,你告诉我
今晚,我应该吃什么
藤椅是河边捡来的
因为没有浪花,传粉的蝶被冲走了
沉默的竹笼,把自己关在分水岭的死角
出现声音的时候,一定是三更
镜子的脸长出了一条条乡路
我揣测青丝簪在北雁的喙沿
蛛网是捕捉江南的,白烟开始化雨
不会停止,收割桃夭的刀子,越长越高的岸头
为了前往村口,门锁可以生锈
只是,瘸跛的小狗不能睡太久
记得燃一盏油灯,谨慎,邻舍的猫
还贴在墙上,会射出刺眼的月光
手电筒可以摇,黑白色的拨浪鼓
影子和荧幕很像,晃晃荡荡
可惜那一本连环画,还在抽屉的沟壑间挣扎
再走半里路,瓦砾堆旁,有用来仿绘的花
半途已是尽头,光停了,从来没能坚持到
漏风的洞口,耷拉一条铁链,弧线即将被剪断
朝阳,你告诉我
今晨,我应该吃什么
暇日拾荒
菜叶子犯蔫了,就被她拔起
这要费很大的劲,仿佛拔起的是犯困的自己
同时拔离的,还有弓背的弹性
一不留神,影子就被落日钉在泥土地
她从不知道,旁边的小溪是肖邦弹的
还是电话那头的人唱的,有时清晰
而更多的时候是安静,掬一把水洗脸
也没能听到声音,还把天空洗成黝黑的手臂
她的指缝无法装下一片浪花,就像山谷的沟壑
只能容纳一角黑夜,供自己慢慢消化
因此,她特别注意控制炊烟的分量
特别注意,一粒钙片能掰成三瓣
以往,她身上总背着两个太阳
如今只剩下一个,脚印却更深了几毫
后来我才知道,这是因为她总往返于坡口
排练着,如何朝一只路过的燕子,挥手与微笑
芍药眉妆
落雨无温。我捂着芍药褪于手心的紫
推演花期
萎谢娇容,在永无止境的轻盈中
只有画眉鸟善于伤感
她的小山已经远距离飞翔
可否多容纳一种色调
滥用的风寒曾借走多少重量
狂香不会被风吹散吗
拥挤的蕊尘彼此忘了名字
分明,曾经在一轮红月下安命
半截泥土的狭隘
结着退出时的植根
谁能赐我一把伞
撑过这短暂的飘荡
在此之前
请先替画眉张开翅膀
忘记的姿势
夕阳从湖面下沉,没有水声
我抓不住黄昏,它也没能容下泡沫
我们都在原地
不断丢失着位置
石头的骨节留在岸上
渴望野性,却把固执扎进软滩
一些深刻的洞穴被刺痛
常常遗忘了原谅
一扇灯在尽头遗憾,情难自禁
恻隐的莺歌,唤散无数晚风与月的离合
唯独剩余一段醉倒的剪影
与我相对唏嘘
夜色重复深沉
我看见一双手的苍白
干净地捧起铺展开的空
仅仅只用了一种简单的弯曲
就此不止步
玉溪路,以前我和她走过的时候
还保留着一个完整的发音,与告示
失物招领的截止日期:昨天
因此路标无需完好,灯角的锈
反正也粘不住光,一些泄漏的飞蛾
擅自撼动了,我珍放半年的灰尘
熟练的转角,宅屋熟练地生旧
青砖为何只铺了不到两百米
总让我醒悟过来,少买一个煎饼馃子
玉溪不再流,大雁欲飞的时候
路也不胜其烦地咂嘴,如果我走在上面
走在名为玉溪路的上面,我是否仍在
行走?于一个停止落日的下午
不知批判了多少改变的影子。风向。红绿灯
直到确认她的距离足以往复,一个词抵于上唇
错位
一株草仰视天空
蓝色是凝固的,云没有雨,鹦鹉没有翅膀
它摇头抖落一滴露水
一道光打落大地
花长在流浪的石头,泥交织足迹,蝴蝶布施唇印
它把自己溶解于斑驳树影
月亮从东边破土而出,又躺到西边的河床
望远镜抓住了娥眉。说是在比天还高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