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箕的琴弦

2022-11-08任富亮绘方舟

儿童时代 2022年5期
关键词:箩筐风团琴弦

文/任富亮 图/绘方舟

“又有几棵桑树——”

“被狂风给吹断了!”

盈仁自言自语的说话声被大风打断着,他因为紧抱着桑树才没有被大风吹走,这股大风是突然吹来的。今年很奇怪,现在节气已经是立夏了,可山上的桑树只长出了一点点桑叶,就连盈仁奶奶也觉得节气好像出了问题。

大风中有几团影子,盈仁仔细一看,是一个黑风团和一个黄风团在桑树林里兜着圈子,好像在追着什么,再仔细一看,黑风团和黄风团前面跑的是一个白风团。白风团很狼狈的样子,一会儿变成孔雀头模样,一会儿又变成鹿身,一会儿是蛇尾,它不停地在桑树间躲闪。

黑风团和黄风团摇落了桑树上本来就不多的桑叶,盈仁很讨厌它们。

只见那黄风团不停地扬起地上的沙石,把白风团堵截住了,黑风团朝白风团重重一击,白风团嘭的一声连着撞了好几棵树,最后奄奄一息地垂挂在了树枝上。

黑风团和黄风团交织在了一起,朝山下村庄的方向飞去。

“糟糕,这些奇怪的风团不会要袭击村庄吧?”盈仁连忙朝山坡下的家里跑去。

等他跑到家门口时,果然不出他所料,那两个风团已经把村庄席卷了一遍。奶奶正在院子里望着被掀翻的草屋发愁,盈仁只好找来梯子,把草屋重新修理一番。

当盈仁把黑风团、白风团和黄风团的事说了一遍时,奶奶就告诉他那白风团可能是箕,昨天夜里她就看到夜幕下的箕星在不停地闪烁,那是危险的信号。

“箕是谁?”

“箕就是风神,他掌管着风,传说中的箕是孔雀头、鹿身、蛇尾、豹纹的怪兽。”

“白风团是箕,箕又掌管风……可黑风团和黄风团在对付箕!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奶奶摇了摇头,盈仁这时才想起了蚕房。他和奶奶查看了蚕房,蚕房受到的损失小一些,那些被饿得奄奄一息的蚕蜷缩在蚕箩上,看到盈仁回来了,都张开了嗷嗷待哺的嘴,只是家里的桑叶坚持不了几天。

盈仁不放心那个奄奄一息的白风团,他赶到了桑树林里,桑树林里狼藉一片,那个白风团却不见了踪影。

“这是什么?一把琴!”盈仁看到脚下的沙石落叶里埋着一把黑色的琴。

“你能帮我一下吗?”不知道从哪里冒出了一个男孩的声音,吓了盈仁一跳。

盈仁抬头这才看到一个男孩倒挂在桑树上。

“昨天是你在这里摘桑叶吧?其实,昨天你躲在树后很危险。”男孩被桑树枝卡住了,他看起来是在对盈仁说话,“黑妖风和黄妖风随时可能要了你的命。”

“难道……你是那个白风团?”盈仁猜测道,“你刚才说的黑妖风、黄妖风是另外两个风团吗?”

男孩点点头,说:“白风团是我弹奏出来的,我当时还有点法力,现在不行了。”

盈仁将信将疑,他把男孩救了下来。男孩的衣服破了,脸也擦出了伤,他好像在寻找着什么。

“那把黑琴是你的吧?”盈仁把琴挖了出来,琴上只有五根弦,另外两根已经断了。

“谢谢你,我叫箕。”男孩爱抚着琴上的断弦,“我是风神,这把琴对我很重要,我用这把琴能弹奏出小风团,我可以把足够多的小风团幻化成大的白风团,白风团不但承载着雨露,还会在恰当的时候把像立春、谷雨这样的节气送到各地。”

箕一本正经地讲着,盈仁只管听着,倒是想起奶奶提到过箕是风神,风神是孔雀头、鹿身、蛇尾、豹纹的怪兽,可眼前是个普通的男孩,他好像在讲故事。于是盈仁问道:“但是你来了也没有风?”

“琴坏了, 宫、商、角、徵、羽、文、武七根弦合奏才能调出合理的小风团,否则风向、风力和持续的时间都无法把握,会带来预想不到的灾难。”箕抱歉地说。

盈仁表现出了一副很不相信的样子,说:“你说说,节气是怎么个运送法?”

“节气是一种催促自然万物变化的力量,它们只有被足够大、足够多的风团裹挟着,并且连续吹拂多于十二个日夜的时间,才能一百里一百里地往前推送,琴现在只剩下五根弦了,没办法连续吹拂十二个日夜。” 箕看着盈仁的眼睛,说,“现在这里并不是真正的立夏,立夏节气还在三百里外,现在琴弦坏了,我没办法把立夏节气带到这一带,这也是为什么这里的桑树迟迟不长桑叶!”

当盈仁听到这句话时,他有点信了。

箕继续说道:“你要想摘桑叶的话,只能到三百里外。”

“三百里外?太远了。”盈仁失望极了,不过他不忍心只留下箕在这里,他还有很多疑问要弄明白,他决定先把箕带回家,也许奶奶能分辨出箕说的是真是假。

盈仁把箕带到了村里,并跟奶奶讲了箕说过的话,奶奶竟然相信男孩是箕神,盈仁决定先听奶奶的。

盈仁想起了那场打斗,问道:“你是掌管风的,那个黑妖风和黄妖风是怎么回事?琴弦怎么会断?”

箕叹了口气,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我是在半路上遇到那两股妖风的,妖风是会吹倒树木、掀翻房屋的怪风,它们是由草莽之阴气汇聚而成。”

“它们为什么这么坏?”盈仁现在还有点后怕。

“越空旷的地方,草莽之阴气汇聚起来的妖风就越大,但是树木能够阻碍妖风变大。”箕说道,“我当然不能容忍这些妖风,它们所到之处一片狼藉,那时我只好先把节气立夏丢在一边,赶紧用琴弦弹奏出风团对付它们,一个一个对付还可以,但是它们一联合,我就败下阵来,一股强劲的力量击打到了我和琴弦,琴坏了,我也被抛到了树枝上。”

“怎么才能消灭黄妖风和黑妖风?”盈仁被箕的勇气感动了。

“最好的办法就是让立夏节气赶快布满整个大地,草木万物开始生长,草莽之阴气就会被压下去。”箕试着把断掉的商弦和徵弦接起来,可怎么也不成功。

“我们能帮上什么忙?”盈仁和奶奶异口同声地说。只有立夏到了,山坡上的桑树才能长出叶子,蚕才能吃饱。

箕摇了摇头,说:“新琴弦在我住的地方,远在夜空银河边的箕星上。即使能回去的话也要上千亿里,更何况我也没有风团可乘。琴弦是由蚕丝做成,现在要是有蚕丝也行。”

奶奶找出了家里所有的蚕茧,可只有几个,她突然有了一个主意,说:“找村里人帮忙,看谁家有蚕茧,数量多的话,就能够剥茧抽丝。”

“需要多少蚕丝?”盈仁急忙问道。

“商弦是由一百综组成,每综为五根蚕丝,除了弦心外,要再用五综横缠。”箕说道,“徵弦虽然不用横缠,也得由一百二十综组成。”

这样一算,所需要的蚕丝可是一个大数目,但盈仁和奶奶决定帮助箕。

他们把村里一百多户养蚕人问了一个遍,没人愿意帮忙,往年的旧蚕丝并不多,更没人相信箕说的话。

盈仁到蚕房里拿出了一些桑叶,从几户人家手里换回来三枚蚕茧,他说:“这个办法能换回一些蚕茧,可桑叶不够!”

盈仁、箕和奶奶一筹莫展。

两天过去了,盈仁和奶奶急得团团转,箕好像有了主意。

“我冒一次险吧,我去三百里外的山坡上摘桑叶,用桑叶再换蚕茧。虽然琴上剩下的五根弦不能提供十二个日夜的连续推送力量,但如果掌握了五根弦的弹奏,来回两三次的力量还是能够实现的。”箕抱着琴弦说道。

盈仁有些明白,有了蚕茧,箕就能够修好琴,运送立夏节气到这里的力量就绰绰有余了,可是箕曾说过,太危险了,掌控不好会带来意想不到的灾难。

“这是唯一的办法了。”箕决心已定。

“我跟你一起去。”盈仁放心不下箕。

箕让奶奶找来了十个箩筐。

箕席地而坐,试着弹奏起仅有的五根琴弦来,声音单调而枯涩,不过箕好像成功了,盈仁看到琴弦上生出了大小不一的白风团,渐渐氤氲成大风团。

箕弹奏得越来越快,大风团变得像一座房子那么大,渐渐把箕托举了起来,盈仁带着箩筐踏上了大风团。随着箕弹奏节奏的起伏变化,大风团越飘越高,他操纵着大风团往三百里外飞去,奶奶大声叮嘱,让他们小心。

盈仁看到箕满头大汗,他知道控制大风团很费心力。他们飞得时急时缓,就像坐在一个不稳的板凳上,地面的绿色不断地映入他们的眼帘,盈仁知道这些地方已经立夏了。箕弹得缓慢起来,大风团慢慢地落进了一片桑树林里。

盈仁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嫩桑叶,他们很快就把十个箩筐装满了,桑叶的气味挥之不去。

箕试着拨弄起了琴弦,有了来时的经验,他很快就弹制出了大风团,盈仁用草绳把箩筐三三两两地系起来,他们踏上大风团,往回飞去。盈仁看着满箩筐的桑叶,满心欢喜。

他们一路上很顺畅,快要接近村庄时,突然,盈仁感到脚下的大风团变得倾斜起来,黑妖风和黄妖风从一座山后飞了出来,直冲云霄上的他和箕,盈仁喊道:“它们又来了!”

“你守护好箩筐里的桑叶。”箕使出浑身解数,稳住了将要倾翻的大风团,他重重地连拨了三下宫弦和角弦,只见三股像箭镞一样的疾风朝黑妖风射过去,黑妖风收缩了一下身子,顺势让自己不断地缩小,变成一个黑球,朝箕和盈仁所在的风团击打过来,只听“嘭嘭”两声,箕手里的宫和角两根弦全断了,三个箩筐被吹到了天上。

箕急得满头大汗,大风团在不断地变小。

“只能智斗,不可硬拼。”盈仁急中生智,说,“我不停地撒出桑叶,让周围变得混乱起来,我们乘机降落到地面上,这样能保留住一些桑叶……”

盈仁还没说完,黄妖风和黑妖风又来了,它们黑黄相间,像一堵高墙一样朝他们压迫过来,箕立即弹奏仅剩的三根琴弦,让大风团再高一些。盈仁不断地往天上撒桑叶,这样桑叶四处飞扬,再加上黄妖风和黑妖风故意造成的旋风,桑叶反而被卷得到处都是,这样身处桑叶之中的人谁也分辨不出谁。黄妖风和黑妖风一时半刻找不到箕和盈仁了,箕和盈仁悄悄地降落到了地面,躲进了附近的山洞里。

黄妖风和黑妖风在天空中咆哮了半天,才不甘心地飞走了。箕和盈仁这才从山洞里出来,他们保留下了五箩筐桑叶。箕看着手里的琴,剩下的羽、文、武三根弦已经被磨得很细很细了,随时都有可能断掉,好在他们可以平安地回到家了。

新桑叶让奶奶喜出望外,蚕大口大口地吃起来,身体变得圆鼓鼓的。

盈仁和箕用剩下的桑叶到村里交换,换回来了很多蚕茧,可他们拥有大量桑叶的消息不胫而走,甚至出现了可怕的谣言,说箕是一个灾星,正是因为箕的到来,桑树才没有长出叶子,很多人要把箕赶出村子。

“箕是来帮我们的,修好了琴,箕就会帮我们把立夏节气带过来。”

“等立夏节气来了,桑树就会长出满树的叶子。”

盈仁苦口婆心地给村里人解释,可是没人相信他,村里人一致认为那个背着一把破琴的男孩是危险的。

箕被赶出了村子,盈仁很伤心,但箕让盈仁把蚕喂养好。

那些蚕很快就在角落里结茧吐丝,再加上他们用桑叶交换到的蚕茧,这些足够修补琴的断弦。

奶奶已经在煮蚕茧、抽蚕丝了,在橘黄色的灯光下,盈仁帮着奶奶把蚕丝绕到缠线板上。箕告诉了盈仁所有弦的编制方法,盈仁制作出了新的宫、商、角、徵、羽、文、武七根弦,并在火炉上把七根琴弦都煮成了透明色。

箕在村外等得心急如焚,这个夜晚月光皎洁,盈仁带着透明的七根弦找到了箕,并郑重地交给他,说:“盼着你为我们带来立夏节气!”

箕点点头,他为琴换上了新弦。月光下,风从琴弦上掠过,发出清脆的颤音,清丽而圆润。

只见箕正襟危坐,行云流水般地弹奏起来,大量的风团从悦耳的琴声中生发出来,风团呼呼的,急速但不莽撞,温柔而有劲力。

箕乘着风团飞到了天空中,说:“盈仁,等着我的好消息!”

盈仁目送箕往东飞去。

箕走后的晚上,盈仁做了一个绿色的梦,他梦到桑树的枝条上挂满了绿色的叶子。

盈仁和奶奶连着等了十二个日夜,突然一天早晨,街上传来喧闹声。

盈仁推开窗户,清新的空气扑面而来,他们侧耳倾听,原来是村里人在奔走呼喊。

“山上的桑树结满了绿叶!”

“蚕有救了!”

盈仁和奶奶立刻加入到了欢庆的队伍里,村里村外的桑树舒展着绿叶,被风吹得飒飒响动。云端时隐时现地出现了一个孔雀头、鹿身、蛇尾、豹纹的怪兽。

盈仁与奶奶相视而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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