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察冀画报》记录的山西战地影像
2022-11-07◇戎浩
◇ 戎 浩
《晋察冀画报》是由晋察冀军区政治部下属的晋察冀画报社编辑,晋察冀军区政治部出版的综合性摄影画报。它诞生于抵抗日本帝国主义侵略的烽火硝烟之中,结束于解放战争时期,从1942年7月到1947年12月,共 出 版13期 约32000余份。画报主要设有新闻摄影、美术、文艺等栏目,内容涵盖新闻摄影、通讯报道、木刻版画及诗词散文、报告文学等。画报版面编排朴素,照片印刷精良,装帧大方美观,除了在晋察冀根据地发行,还发行到党中央所在地延安和重庆等国统区,产生了巨大的影响。在《晋察冀画报》刊登的报道中,保存了众多山西抗日救亡和解放战争的影像,成为宣传和研究山西红色历史的珍贵档案资料。
纪念左权将军
《晋察冀画报》第4期——《追念左权同志》
1942年5月25日,左权指挥部队掩护中共中央北方局和八路军总部等机关突围转移,在山西辽县(今左权县)十字岭战斗中壮烈牺牲。1943年9月出版的《晋察冀画报》第4期,在八路军成立6周年之际,以一个整版刊载了《追念左权同志》的专题报道,缅怀英勇牺牲的八路军领导人左权同志。报道发表照片4幅,分别为《左权将军遗像》《一九四〇年春左权同志与八路军诸将领在晋东南检阅大会之阅兵台上》《左权将军墓》《屹立于太行山上的左权将军纪念塔》,在配文中介绍了左权将军的革命经历,高度评价了左权将军的贡献,发出将抗战坚持到底的号召:
“左权同志,湖南醴陵人,一九二五年加入中国共产党,黄埔军校一期毕业生。参加统一广东的东江战役后,由黄埔送至莫斯科红军大学学习三年,一九三一年回国,由上海党中央派赴中央苏区工作。同年宁都起义后,任红五军团十五军政治委员,旋任军长,直至一九三三年调任红一军团参谋长。一九三五年到达陕北时仍任原职。一九三六年代红军一军团军团长。改编八路军后,即任八路军副总参谋长,协助朱彭总副司令转战华北广大疆场。一九四二年六月二日(注:此处有误,左权同志牺牲的时间为1942年5月25日)晋东南周围敌人以重兵大举‘扫荡’太行区,左权同志亲率三五八旅一部出击进犯麻田之敌杀敌无数,于奋勇指挥作战之际,不幸中弹壮烈牺牲,这是一个无比的损失!
“十余年来,左权同志为中华民族与中国人民的解放,在枪林弹雨中,出生入死,奋不顾身,从事武装斗争,历任高级军团指挥及参谋工作,成为八路军中的优秀将领。左权同志具有布尔塞维克优良的革命品质:对民族与人民的解放事业有无限的忠诚,对工作有高度的责任心与积极性,生活艰苦,意志坚强,作风诚实朴素,爱护人民,关心战士,因而他也就成为一个为人民为战士所十分尊重与敬爱的出色的革命军事家。
“左权同志殉国已逾周年了,当此八路军诞生的节日到来之时,我们谨向你光荣的烈士致深切的悼念!我们也牢记着朱德司令的号召:——‘我们向左权同志不昧的英灵宣誓,一定要坚持华北抗战到底!一定要把日寇赶出中国去!一定要达到解放中华民族与中国人民的目的!’”
北岳区的反“扫荡”战役
晋察冀边区北岳区横跨山西、河北两省,辖5个专署32个县,其中在山西境内的有第一专署所辖五台、盂县、定襄、代县、寿阳、崞县、忻县、阳曲、山阴9个县,属第二军分区。第二专署所辖灵丘、繁峙、广灵、浑源、应县5个县,属第一军分区。第五专署所辖平定县,属第四军分区。1943年9月,侵华日军集结四万余人对北岳区进行“扫荡”,企图消灭边区党政军领导机关和摧毁北岳抗日根据地。晋察冀军民广泛开展游击斗争,历时3个月成功击退日军的“扫荡”。日军在“扫荡”中,实行杀光、抢光、烧光政策,使北岳抗日根据地遭受严重损失,杀死杀伤人民群众8000余人,百姓房屋、粮食、牲畜等遭受巨大损失。在残酷的反“扫荡”战斗中,涌现出战斗英雄邓世军、拥军模范戎冠秀等模范人物。
《晋察冀画报》第5期——《站在斗争的最前线》
1944年3月,画报第5期推出“晋察冀边区北岳区反‘扫荡’战役、战斗英雄模范大会专号”,旨在宣传晋察冀边区北岳区反“扫荡”战斗取得的光辉战绩和涌现出的英雄模范。新闻摄影栏目刊载题为《站在斗争的最前线》的报道,发表反“扫荡”斗争的作品20幅,其中周郁文拍摄第5幅《三岔战斗》和第6幅《黑水窑战斗》记录了发生在盂县的两场战斗。《三岔战斗》记录了晋察冀八路军指战员突袭三岔的战斗情形,其说明文字介绍了战斗情况:“盘踞盂平县(注:今盂县、平定)龙窝之敌四百余,十月十六日经桑岭口西退,沿途遭我部队不断尾击侧击,杀伤敌伪三十余人。十七日敌宿营里三岔一带,当夜我二分区×团猛袭三岔,激战三小时,毙伤敌伪五十余人,生俘伪军二十九名,缴获步枪三十一支,步枪弹六千余发,牲口二十匹,其他军用品一部。”《黑水窑战斗》记录的是战斗胜利后战士围观缴获的战利品的场景:“十月一日早晨,盘踞山西盂县西烟镇的三十多名敌人,赶着十三辆大车到盂县城去,在黑水窑山边遭我二分区×团伏击歼灭,十三车衣物文件,全数缴获,此外武器弹药计有七九机枪两挺,日造重机枪一挺,三八步枪二十六支,炮弹四箱,子弹万余发。”
需要说明的是,《晋察冀画报》第5期仅刊载照片59幅,是全部13期画报中照片数量最少的一期。之所以出现这样的情况,主要是因为画报社驻地河北省平山县上庄村在1943年冬季的“扫荡”中遭到重创,指导员赵烈、技术骨干何重生等9名成员壮烈牺牲,画报社损失惨重。所幸画报社干部拼死突围,保住了许多珍贵的设备和底片,得以在“扫荡”结束3个月后恢复了画报的编辑出版工作。
八路军的积极攻势
《晋察冀画报》第6期——《五台“无人区”的复活》
画报第6期新闻摄影栏目刊载了《主动配合正面作战——晋察冀八路军克复城镇摧毁堡垒》的专题报道,发表照片50幅。其中以3个版面发表了蔡尚雄拍摄的《攻入定襄城》和《五台“无人区”的复活》两个报道共8幅照片。《攻入定襄城》3幅照片分别为《民兵帮助我军赶制云梯,准备攻城》《子弟兵战斗英雄杨世明勘察地形,部署战斗》和《战斗结束后,我军俘获归来》。配以文字说明:“六月七日夜,我×军分区×区队架云梯攻入定襄城。敌伪正酣睡如猪,被枪声惊起,昏头昏脑,张皇失措,满街乱窜。我军勇猛冲入伪警察所,打开伪县公署,活捉伪县长王思浩以下官佐多名,并获胜利品一部。”
《五台“无人区”的复活》以两个版面发表了5幅照片。其中展现战斗场景的3幅:《我军收复沙崖据点》《拆毁王成据点的堡垒》《我军占领东峪口敌据点》;反映帮助百姓恢复生产的照片两幅:《政府发生产贷款给老百姓》《耕开荒芜的土地》。在文字说明中介绍了“无人区”的由来,赞颂八路军光复五台三区后积极帮助百姓恢复生产:“一九四一年秋季大‘扫荡’中,敌寇以凶残的三光政策,把我五台三区造成‘无人区’,并在东峪口、王城、沙崖、柴峪四个村庄安下据点。从那时起,五台三区便沦于敌寇的残暴统治之下。然而两三年间,盘踞该区的敌寇,经常遭我军民的打击与围困,始终坐卧不安。今年以来,我军更向这一地区英勇出击,迫使敌人于四月初在万分惶恐中狼狈撤退,五台三区全告光复,我军及政府机关当即派员前往慰问并予救济。在我八路军帮助下,修盖起敌人烧光的房屋,耕种起荒芜很久的土地,开展生产,战胜敌灾,五台三区又复活起来,改变了‘无人区’荒凉的景象,逐渐恢复旧观,获得自由解放。”
作为对第6期报道的延续,画报第7期新闻摄影栏目《攻城夺堡纵横出击 晋察冀八路军续展攻势》的专题报道中以一个整版刊登了《晋东北敌第一线十七点碉倾覆——五台“无人区”全部解放》的报道,进一步反映了五台“无人区”解放的情况。共发表照片3幅,最上图为蔡尚雄拍摄的《“华北第二堡”椿树底之摧毁》,中下两图为吴群拍摄的《平毁进圭社据点之堡垒》《倾覆后之南温川堡垒》。
文字说明记载了我军攻克敌人堡垒据点的战绩:“自今年春天我军部队在五台山‘无人区’一带收复了东峪口、沙崖、柴峪、王城等据点后(见本报第六期),我军对晋东北敌第一线各据点进行了普遍的围困与攻击。七月底,张城堡之敌首先被我迫退。八月上旬,盂县东北大据点东会里经我军三昼夜围攻,狼狈逃退。同时,进圭社、南温川亦被迫退。八月十一、十二日,敌寇号称‘华北第二堡’的椿树底据点以及御枣口桥头堡垒,张家坪新修堡垒,亦在我军多次围攻与民兵不断袭扰下,同时退走。至八月下旬,石咀、耿镇、黄土咀、横岭等重要据点之敌,亦在我围困与打击下,先后逃窜。”在文字说明最后郑重宣布“无人区”的解放:“现在晋东北敌第一线的十七个强固堡垒据点,已经土崩瓦解,一扫而光。两年多来,敌寇以残酷手段所造成的一千二百平方公里的‘无人区’,已经全告解放。”
在五台山和恒山的活动
1945年4月30日出版的第8期《晋察冀画报》内容丰富,新闻摄影栏目分“海”“冀中平原战斗”“山”三个部分,报道了根据地军民战斗、训练和生活的情形。其中第三部分“山”出现了位于山西的两处著名的风景名胜五台山和恒山。《雄峙敌后的五台山》以两个版面发表吴群拍摄的5幅照片,留下了晋察冀八路军在五台山几处著名寺院活动的场景。其中尊胜寺照片1幅:《我军由尊胜寺出发,迎击出扰之敌》;龙泉寺照片1幅:《去年十一月初,我军进抵龙泉寺,准备打击四处抢粮之敌》;金阁寺照片2幅:《我军战斗之后在金阁寺开战斗检讨会》《我军在金阁寺操练》;清凉寺照片1幅:《清凉寺前打莜麦,这是大生产的收获》。在文字说明中,介绍了五台山的历史由来、建筑规模和日本侵略者对五台山僧侣群众的残酷迫害,讴歌了晋察冀八路军英勇开展抵抗斗争,指导动员五台山僧侣群众开展大生产运动取得的积极成效。
《晋察冀画报》第8期——《雄峙敌后的五台山》
《屹立恒山之巅》以一个整版发表了杨振亚拍摄的3幅照片:《我军在恒山活动》《我军到恒庙朝殿参观》《恒庙道士烹茶招待我军》,记录了八路军战士在恒山地区活动和与宗教群众交往的情形。其文字说明形容恒山主峰“梵宇林立,佛寺嵯峨,是华北的胜地”,继而以优美的笔触对抗战开始后晋察冀八路军在晋北地区的战斗进行了简要总结:“抗战之后,大战平型关,我八路军声威逐震,乃以精锐一支,由五台山的风雪之中燃起了抗战的烽火,深入敌后。从日寇铁蹄蹂躏下解放了祖国的疆土,以北岳区为中心建立了晋察冀抗日根据地。此后更北出雁门,转战恒山,光复了伟大祖国的壮丽山河。去年以来,我晋察冀八路军更展开了猛烈攻势,在雁北地区出击到应(县)浑(源)川下,打进灵邱东关。恒山主峰乃为我军所控制。”
从春季攻势到大反攻阶段的战果
1945年12月出版的《晋察冀画报》第9、10期合刊是在抗日战争取得胜利之后,晋察冀画报社迁至张家口市并发展至鼎盛时期出版的,以50幅图片展现了八路军从春季攻势到大反攻阶段的战果。在《反攻前奏:晋察冀春夏季攻势》的报道中,首页跨版刊载了高秉祥拍摄的光复灵邱县城的大幅照片,这里提到的灵邱即今天的山西省大同市灵丘县,作为雁北地区的军事重镇,攻克灵丘县具有十分重要的意义。其文字说明写道:“三月三十日,我晋察冀八路军冀晋军区部队,光复雁北军事重镇灵邱城及灵邱全境。图为灵邱城开生产动员大会时军民游行之行列。”
《晋察冀画报》第9-10期——《反攻前奏:晋察冀春夏季攻势》
在《在反攻大进军中:晋察冀八路军战绩辉煌》发表了解放晋北3个县的图片3幅。由吴群拍摄的《解放阳高》和《解放天镇》,展现了8月24日和10月19日我军分别光复阳高、天镇并占领车站的情形。展现被我军俘虏的伪军的《解放浑源》,文字说明写道:“浑源伪军千余,固守城垣,拒绝向我投降。我军于十月十二日对该城猛攻,经八个小时激战,将固守敌伪全部解决。浑源城遂告解放。”
登上画报封面的娘子关
出版于1947年10月的《晋察冀画报》第11期封面采用了蔡尚雄拍摄的名作《娘子关前》,这是蔡尚雄的代表作品之一,也是全部13期《晋察冀画报》中唯一登上画报封面的山西著名建筑。这幅照片出自第11期推出的《自卫战争巡礼》专题报道,刊载照片48幅,每版6幅共计8个版面。照片《娘子关前》为其中第22幅,文字说明记载了照片拍摄的时间:“四月二十四日,我军攻势矛头击破了天险的娘子关,沿正太线,挥戈西进。”实际上,作为万里长城的重要关隘和正太铁路的战略要地,关于娘子关的照片早在《晋察冀画报》创刊号中就已经出现。在题为《抗日根据地在炮火中长成》的专题报道中《百团大战专页》刊载了署名红叶拍摄的照片《占领晋冀交通枢纽天险娘子关》。后经专家和沙飞后人考证,证实此幅作品实为沙飞所拍摄,记录了八路军郭天民、刘道生部队在娘子关城墙上战斗的场景。这是娘子关建筑的影像最早出现在《晋察冀画报》中。也就在这一期画报中,发表了署名眼兵(亦为沙飞化名)拍摄的八路军攻克平型关后列队穿过关楼的场景,山西境内两座著名的关隘就这样被定格在《晋察冀画报》创刊号中。
《晋察冀画报》第11期封面
值得一提的是,在《晋察冀画报》第3期中还出现了关于娘子关的文艺作品——刘道生所作的《恶战娘子关漠河滩》。漠河滩是正太铁路上一个较大的车站,东面五里就是天险的娘子关,地理位置十分重要。作者用生动的笔触,记述了晋察冀八路军三个营趁夜渡过冶河,夺取漠河滩车站的经过。
解放战争中的阳泉战场
在《晋察冀画报》第11期《自卫战争巡礼》专题报道中,除了蔡尚雄拍摄的《娘子关前》,还有10幅照片记录了发生在阳泉境内的自卫战争。由刘峰拍摄的第23幅《阳(泉)寿(阳)歼灭战有力的开展了,我们的炮兵在以风雷之势大显神威》;第31幅《平定担架队》;第32幅《平定民兵随军运输》;第34幅《平定民兵得到“参战模范”的奖励》。由孟庆彪拍摄的第27幅《老朽的山西土皇帝阎锡山,收容五千日军,编为九个保安大队,想用来替自己保驾。第五大队扼守着阳泉狮瑙山要塞,五月五日全部被我歼灭。照片是其中的官佐》。由高粮拍摄的第33幅《平定粮站》等。
《晋察冀画报》第11期——《自卫战争巡礼》(25-36幅)
在这10幅图片中,有4幅提到一个共同的地方——测石驿,分别为蔡尚雄拍摄的第24幅《阳泉之敌万余人,被我层层包围于测石驿。我军控制了西北山的高点,用重机枪向敌人扫射》和第29幅《测石驿歼灭战中缴获的装甲列车》;高粮拍摄的第26幅《五月四日,测石驿地区被围困之敌万余被我歼灭,这是一批俘虏》;夏蓝拍摄第28幅的《测石驿歼灭战中缴获的武器》。可见测石驿在战斗中的重要作用。测石驿如今名叫侧石村,位于今阳泉市郊区旧街乡东部,是古平定州五大驿站(芹泉驿、测石驿、平潭驿、柏井驿、甘桃驿)之一。历史上测石驿是解放战争正太战役阳泉地区最后的主战场,阳泉解放的决战之地,晋察冀解放军凭此有利地形,最后完成对国民党军的围歼,阳泉全境彻底解放。此战后国民党军撤至榆次,石家庄彻底孤立,而太原直接暴露在解放军正面战场。对太原提前解放起到一定促进作用。
《晋察冀画报》不仅在宣传动员群众和反映党领导的革命事业上起到了十分重要的作用,成为中国新闻史和摄影史上的丰碑,而且由于晋察冀画报社对底片的高度重视,使得《晋察冀画报》同时具有极其重要的历史文献价值。在抗日战争和解放战争年代,晋察冀军区的摄影工作者拍摄的近四万张底片得以完整保存。虽然其中大多数照片在当时没有发表,但随着岁月的流逝,这些发表或未被发表的照片与《晋察冀画报》一道都已成为极其珍贵的影像档案资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