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小银行数字化转型的现状、问题与策略

江海潮 于景洋

（湖南科技大学商学院，湖南 湘潭 411100）

数字经济作为一种全新的经济社会发展形态，2011年至2020年10年间，我国数字经济规模总量由9.5万亿元增长到39.2万亿元，增长高达4.12倍。据华经产业研究院统计，2021年规模更是达45.8万亿元，占GDP比重超过40%，数字经济的快速发展深刻影响并改变着人们的生产生活方式，也受到了政府的高度重视。2017年数字经济首次出现在政府工作报告中，党的十九大明确提出加快建设“数字中国”，“十四五”规划又对“加快数字化发展，建设数字中国”进行专篇部署，提出“加快建设数字经济、数字社会、数字政府，以数字化转型整体驱动生产方式、生活方式和治理方式变革”。在国家战略的强力引导下，全社会各行各业数字化转型成为普遍趋势。金融业是数字化转型赛道上的引领者，也是助推数字经济发展的重要力量。2020年新冠疫情的暴发严重冲击了商业银行的经营与发展，但同时也催生了“非接触服务”，倒逼商业银行加速数字化转型，转型方向应根据商业银行自身禀赋情况选择（张一林等，2021）。随着大数据、云计算、人工智能等新技术的发展成熟，金融与科技深度融合，为金融业的发展注入强大驱动力，推动商业银行数字化转型进入新的发展阶段。金融科技已经成为商业银行数字化转型的新引擎，重构商业银行的组织形态、改变其服务方式（钱斌，2021）。大型商业银行依靠资金、技术和人才等优势，争相成立金融科技子公司，在数字化转型方面遥遥领先。一些中小银行通过调整优化技术架构、搭建生态场景、推进合并重组等多维度探索转型，为其他中小银行提供了借鉴。但大多数中小银行面临着金融科技复合型人才短缺、转型同质化与数据治理能力不足等多重挑战，转型较为滞后。如何顺应数字经济时代潮流、抓住“十四五”时期数字经济发展新机遇、更好进行数字化转型，成为中小银行亟须考虑的首要问题。

一、中小银行数字化转型现状

互联网金融的产生与发展严重冲击了商业银行的存款业务、贷款业务以及中间业务（郑志来，2015），本质上加速了存款利率市场化（戴国强等，2014；邱晗等，2018），商业银行数字化转型势在必行。随着金融科技的快速发展，商业银行逐渐趋向数字化、线上化、智能化（杨望等，2022），大量银行物理网点被迫关闭。银保监会金融许可证信息平台中商业银行机构退出列表的数据显示，2021年共有2805个银行网点停止营业。目前，我国商业银行金融科技发展和运用主要有两种方式：成立金融科技子公司和与外部金融科技公司合作。截至2021年年末，全国共有18家银行系金融科技子公司。大型商业银行依靠资金规模优势大多都成立了金融科技子公司，而中小银行成立金融科技公司并不经济，技术上也不占优势（宋敏等，2021），因此4000多家中小银行中仅有5家银行成立了金融科技子公司，分别是北京银行、廊坊银行、厦门国际银行、深圳农村商业银行和广西壮族自治区农村信用社。其他中小银行难以单独成立金融科技子公司，只能选择和外部金融科技公司合作推进数字化转型，使得与外部金融科技公司合作成为主流（徐晓萍等，2018）。

1.数字资金投入

近年来，大多数银行机构逐渐认识到开展数字化转型的重要性，不断增加信息科技资金投入、创新产品。根据银保监会数据，2020年我国银行机构信息科技投入资金达到2078亿元，同比增长20%，仅六大国有银行投入总计就达956.86亿元，几乎占据总投入资金的一半。中小银行在信息科技资金投入上也显著发力，但和大型银行差距仍较大。2021年6月腾讯云联合毕马威通过访谈18家区域性银行高层领导并调研46家区域性银行后发布的《区域性银行数字化转型白皮书》显示，83%的银行数字化投入资金占营业收入的比例低于大型国有银行与股份制银行的平均水平3%。随着数字化转型的逐渐深入，预计未来3年中小银行数字化转型资金投入年平均增长率将达到21%（腾讯云等，2021）。可以预期的是，接下来中小银行数字化转型将进入加速发展阶段。

图1 2020年部分银行信息科技资金投入情况

2.金融科技人才队伍

在金融科技人才队伍建设上，大型商业银行纷纷制定了金融科技人才战略并加大了资金投入力度，金融科技人员占比明显提高。中小银行虽然也有提高，但相比大型商业银行来说仍然较低。据中国银行业协会发布的2021年度商业银行稳健发展能力“陀螺”评价结果显示，大型商业银行金融科技人员平均占比为5.28%，城商行和县域农商行占比分别为4.36%、3.23%，而城区农商行仅为2.45%，不足大型商业银行的一半。

图2 2020年部分银行科技人员数量及占比

3.数据质量与安全

随着数字经济时代的到来，数据已经成为商业银行进行数字化转型的核心要素，若能充分利用则可以降低商业银行的运营成本和经营风险、拓宽客户渠道。中小银行经过多年的发展积累了海量数据，但在数据质量和安全等方面存在较大问题，因此未能充分发挥数据的价值。首先，数据质量偏低。大多数中小银行数据收集仍以传统人工方式为主，效率低、成本高且数据可能存在缺少、失真、人为编造等现象。2020年多家中小银行因数据报送不准确、不全面等问题而被监管部门处罚。其次，数据标准不一。中小银行的数据来源较广，既有自身内部经营发展中积累的数据，也有通过社交软件、电商平台等外部渠道获得的数据，还有从外部购买或与第三方合作获得的数据（张淑芳等，2021）。由于中小银行未制定统一的数据标准，各数据之间不能有效整合，导致数据孤岛、碎片化问题严重。最后，数据安全问题严重。随着金融业务的爆发式增长，数据泄露、滥用、污染、窃取等风险日益加大。但大多数中小银行未能给予充分的重视，特别是在保护客户个人隐私方面。近几年来，中小银行数据安全事件层出不穷。2021年10月仙居农商银行因违规查询并泄露客户个人存款交易信息，被银保监会台州分局罚款27万元；无独有偶，2022年2月，3名犯罪分子利用长沙银行系统漏洞短时间内开设异常账户4万多个、非法获利16万余元，引发社会关注。数据安全问题不仅会影响中小银行自身，还会影响国家安全、社会稳定、公众利益以及金融市场稳定。

4.前中后台技术架构

商业银行数字化转型的本质是用新技术对银行的业务、流程等进行解构与重塑，这一过程需要商业银行有良好的前中后台技术架构。前台是获客的第一道关隘，为中台提供原始资料。中台是银行数字化转型的关键，其包括数据、技术、风控、业务、管理等中台。后台是指包括大数据、云计算、人工智能、核心系统等平台在内的稳定的基础设施。目前，大多数中小银行前中后台的技术架构尚需优化，前台难以洞察区分不同客户的需求、实现差别服务，中台数据整合能力弱，后台系统承载能力不强（郭少泉，2021）。针对此问题，少数中小银行已经制定并实施了不断调整和优化前台、中台、后台三层架构的策略，如南京银行制定了“敏前台、厚中台、稳后台”规划来推进数字化转型，为其他中小银行提供了可借鉴的范例。

5.生态场景

场景化金融深刻改变了金融业的竞争环境。在服务和技术的驱动下，商业银行数字化转型以客户为中心创新场景，深度整合整个产业链的业务需求（李健，2017）。部分中小银行搭建了自己的生态体系，将金融服务嵌入客户的生产、生活等场景，满足客户多元化的金融场景需求，为客户提供无处不在的场景化金融服务。并推进C端、B端、G端及F端的协同整合，延伸银行金融服务边界。例如济宁银行研发的金融服务平台“惠济生活App”融合了衣、食、住、行、游、娱、教等多应用场景，触及C端、B端及G端客户，其智慧校园场景实现了为学校提供工资代发、学费代收及校园一卡通等一揽子金融服务。

6.合并重组发展战略

中小银行面临大型银行的强势竞争和新冠疫情的冲击，受限于自身规模、技术等，数字化转型效果不佳。为了寻求发展，中小银行合并重组动作频频，2020年以来发生的中小银行合并重组案例多达10余起，涉及30多家银行机构。2020年11月，攀枝花市商业银行和凉山州商业银行新设合并成立四川银行；2021年4月，大同银行、长治银行、晋城银行、晋中银行、阳泉市商业银行新设合并成立山西银行；9月，辽沈银行吸收合并营口沿海银行、辽阳银行。2022年3月，中原银行也发布公告称股东大会通过了吸收合并洛阳银行、平顶山银行、焦作中旅银行的有关事项，即将跃居万亿城商行。银保监会在2022年工作会议上也明确提出了要持续推进中小金融机构兼并重组。

二、中小银行数字化转型的问题

1.金融科技复合型人才短缺

金融科技复合型人才短缺是中小银行数字化转型发展面临的共同难题。由于金融科技的迅猛发展，金融科技复合背景人才在就业市场上备受欢迎，整个金融行业普遍存在金融科技复合型人才缺口（宋鹭，2020）。与大型银行相比，中小银行在金融科技人才机制建设和平均薪酬方面均相差甚远，难以吸引金融科技复合型人才。虽然大多数中小银行已经认识到金融科技人才的重要性和人才竞争的巨大压力，并采取了一些措施，但受制于资金投入和所处区位等因素，对金融科技的人才培养和吸纳程度，仍旧不能满足其发展需要。如何破解大型商业银行对金融科技复合型人才的“虹吸效应”，成为中小银行亟待解决的问题。

2.转型同质化

在数字化转型背景下，金融科技成为商业银行服务客户群体的重要工具。大型商业银行发挥规模优势能够轻易实现特色化经营，如建设银行的住房业务、兴业银行的绿色金融业务等。而中小银行虽然在规模上不能与大型商业银行相比，但却具有先天的地域优势，拥有的区域客户群体具有强烈的地方特色并掌握他们大量非公开信息。然而，大多数中小银行未能充分结合地区的具体情况、了解自身区域客户群体的特征结构，在转型过程中盲目模仿跟随大型商业银行的模式，缺乏自己独特、清晰的发展战略，开发的金融产品业务没有鲜明的地域性特点，同质化现象严重，不能满足客户群体的个性化需求。中小银行要想实现快速发展、缩小和大型商业银行的差距、迎头赶上，追求金融产品业务差异化不是选做题而是必答题。

3.数据治理能力不足

对于数据质量和安全问题，大多数中小银行缺乏一定的数据治理能力，主要体现在几个方面：数据治理架构不清晰、缺乏顶层设计，导致治理工作落实不到位；数据质量监控机制和数据标准体系尚未建立，数据价值挖掘不充分；数据治理部门协同沟通困难、职责划分不明确；数据治理人才不足，转岗或兼岗人员较多；数据安全管理不严、防护薄弱，客户数据泄露等问题频发。数据治理是商业银行进行数字化转型的前提和基础，因此必须予以充分重视。

三、中小银行数字化转型的对策建议

1.拓宽金融科技复合型人才培养渠道

面对就业市场上金融科技复合型人才的激烈竞争，中小银行要敢于创新金融科技人才培养体制。一是从银行内部发掘优秀人才，组织现有从业人员参加多样培训来提升金融科技能力。二是建立有效的金融科技人才评价体系。三是与当地政府、金融科技公司、高等院校搭建合作平台，建立多元主体共同培养体制。四是利用地方政府人才引进的政策优势，附加一定的配套奖励，大力引进并留住金融科技复合型人才。

2.深耕“三农”和普惠金融，走差异化之路

中小银行作为地方金融的主力军，是践行“三农”和普惠金融的重要力量。借着当下乡村振兴的东风，扬帆正当时。中小银行要加强顶层设计、发挥区域优势，贴近本地市场和客户群体，借力金融科技城商行下沉普惠金融、农商行深耕“三农”，搭建适合本地居民生活和特色产业的场景金融平台，不断创新出符合区域客户特征和需要的金融产品和服务，解决好“三农”客户和中小微企业融资难题，为乡村振兴建立坚实的金融保障。从而走出异于大型银行的特色化发展道路，实现错位竞争，答好这个必答题。

3.完善数字治理体系

整体上看，少数有完善数据治理体系的中小银行在数据治理方面明显表现更好。因此，其他中小银行应尽快加强顶层设计、完善数字治理架构，提高数据治理能力。第一，建立数据质量管控机制。中小银行对历史存量数据要追本溯源，及时纠正缺漏、伪造等数据，避免管理层因已有数据存在质量问题而做出错误的决策；对新增数据，要严格管控数据的质量、深入调查核实、确保数据的真实准确完整，真正做到从源头上控制好数据的质量；对使用数据，建立事前评审、事中监控、事后预警的数据质量管控机制。第二，建立健全数据标准体系。中小银行要尽快统一全行各项业务系统中数据的定义、格式和口径标准，建立健全数据标准体系，以便整合不同来源、不同业务系统中的数据，弥合数据孤岛，最大限度发挥数据的价值。中小银行还应积极建立跨行业交互数据标准，促进数据互联互通、有效共享。此外，要加强数据治理人才引进与培养，必要时可与第三方科技公司合作，借船出海。第三，构建全方位、多层次的数据安全防护体系。中小银行要尽快完善行内数据安全管理制度，明确各部门的数据安全管理职责，进行数据安全分类分级管理，形成覆盖数据采集、传输、存储等全生命周期的安全保障体系。同时，要大力创新数据安全防护技术、加强个人隐私数据保护与合规使用，如数据脱敏技术。

4.建立“敏前台+厚中台+稳后台”技术架构

中小银行应尽快建立“敏前台+厚中台+稳后台”的架构。“敏前台”要做到能根据客户的不同特点与个性化需求快速优化配置，实现“千人千面”的定制化产品和服务。“厚中台”要能把数据沉淀、整合及共享，多维度组合银行的产品、流程和风控等，形成相应的产品后快速响应到前台需求，提升效率并降低成本。“稳后台”可保留承载能力较强、性能稳定且有冗余的核心系统，对交易并发量大且性能差的核心系统采用分布式，增强后台系统的承载能力。未来这种架构模式将成为中小银行数字化转型的趋势。

5.搭建多场景、开放性生态圈

在数字经济时代，搭场景、建生态、万物互联将会成为中小银行数字化转型的又一趋势。中小银行应加强与企业、政府、同业及第三方平台合作，通过“金融+非金融”服务拓展场景应用，搭建“C端+B端+G端+F端”的多场景、开放式生态圈，实现万物互联、数据互通，逐步形成银、企、政、民四维开放合作生态格局。具体地，对于C端，以本地特色生活场景为切入点，如出行、购物、医疗等场景，提高客户支付缴费、投资理财等服务的触达力；对于B端，以模块化服务快速接入企业、学校、商场等经营场所，为其提供支付结算、线上收单、供应链金融等服务；对于G端，助力政府运用数字技术赋能提升政务管理治理等；对于F端，和其他同业机构进行技术、渠道等合作，实现互利共赢。

6.抱团取暖、合并重组

合并重组已经成为中小银行改革破局的重要手段，对中小银行顺应数字化时代背景、实现数字化转型具有重大意义。第一，规模作为银行评级和业务准入的重要指标，合并重组可以迅速扩大中小银行规模、提升评级和业务准入；第二，合并重组可以促进中小银行资源共享、优势互补，拓宽业务范围；第三，合并“同类项”，避免中小银行资金重复投入，提升银行核心竞争力。中小银行抱团取暖、合并重组已成行业趋势，未来这种趋势会更加明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