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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友棣与瑶族音乐研究的现代转型及其反思

2022-11-05郑虎肇庆学院音乐学院

岭南音乐 2022年2期
关键词:粤北西学瑶族

文|郑虎 肇庆学院音乐学院

20世纪初,德国教士F.W.勒斯尼尔(Leuschner)开启了粤北瑶族的研究,在随后的三十多年里,一批具有西学功底的研究者陆续进入粤北瑶山,从人类学、民族学、民俗学等方面对瑶族进行调查和研究。正是在这样的实践基础之上,“真正具有音乐学意义的专门化中国少数民族音乐研究兴起而开始萌芽”。黄友棣《连阳瑶人的音乐》就是在上述田野调查和学科理论准备基础之上,作为一篇具有现代意义瑶族音乐研究的专门论著应运而生。

1.黄友棣其人其文

黄友棣(1912—2010),广东肇庆高要人,现代著名音乐家、作曲家、音乐教育家。1923到1925年,就读于中山大学附属小学;1925年到1928年,就读于中山大学附属中学;1928年到1929年,就读于中山大学预科;1930年到1934年,就读于中山大学文学院。抗战期间任教于中山大学师范学院。从教育经历看,黄友棣属于纯正的中大人,是中山大学及其附属学校现代教育体系的产物。民国时期粤北瑶族研究的主要阵营以中山大学为主,黄友棣隶属中山大学学术团体,参与粤北瑶族调研。然而,与其他参与瑶族研究的中大学者不同,黄友棣深具西方音乐理论和演创功底,从他生平经历可以看到——10岁开始学习手风琴;16岁国乐社学习扬琴、胡琴、月琴、秦琴;18岁学习乐理、小提琴、钢琴;20岁开始在师范学院教授音乐,编曲作曲;22岁开始创作发表音乐作品,以《我要归故乡》声名鹊起;25岁在香港考取英国圣三一音乐学院小提琴高级证书;30岁创作《杜鹃花》风靡全国;至1942年写成《连阳瑶人的音乐》之前,黄友棣已是知名的音乐创作者,写成多部新式抗战救亡歌曲。除了乐器演奏、歌曲创作之外,他很早就展现出学术研究的兴趣和天赋,18岁就开始在中山大学主办的核心刊物《民俗》上发文谈民间文化,随后陆续在多个刊物和出版社发表多篇音乐论著,包括《新音乐教育工作的开展》《快乐地歌唱吧:新音乐教育讲话之一》《新音乐教育工作的开展》《怎样指导学校音乐活动》《新音乐教育讲座:学术进修与品德进修》《你爱好音乐吗》《积极的音乐》《节奏教育的呼召》《新音乐教育讲座:音乐教师品质之分析》《如何用音乐造成复兴气象》《节奏教育论》。从黄友棣的系列论著可以看到他关于现代西方音乐与中国新音乐的基本观点。“二十世纪初期,我们要借助西方音乐来使音乐现代化。”“我们要把音乐的积极精神,参入现代的进步技术,发扬光大,以建立起光辉灿烂的中国新音乐。”如何将现代西方音乐技术参入中国新音乐?黄友棣主张中学为体,西学为用。“如果能用民族的调式为和声的基础,用民族的乐语为曲调的素材;处理歌词则重视字音的平仄变化,处理乐句则顾及词句组织;则必可保存民族性格,同时使音乐现代化”。黄友棣正是带着这种富含现代思维的西方音乐观重新审视、评判了瑶族民歌,写成《连阳瑶人的音乐》这一标志着瑶族音乐研究现代转型的文章。

黄友棣《连阳瑶人的音乐》一文是“中山大学的民俗学家、民族学家、人类学家,在20世纪二三十年代,对粤桂瑶族传统文化进行实地田野考察的系列成果之一”,是经过三十余年粤北田野调查实践和理论准备的产物,是瑶族音乐研究现代转型的标志,在瑶族音乐史上具有里程碑式的标志意义。虽然,在黄友棣发表《连阳瑶人的音乐》之前,至少已有三文专论瑶族音乐,分别是1928年石声汉的《瑶歌》、1937年刘伟民《广东北江瑶人的传说与歌谣》、1941年黄友棣《连县的民歌》。这些文章皆出自中山大学研究者的瑶族田野调查,为何只有《连阳瑶人的音乐》才标志着瑶族音乐研究转型现代?因为这次转型并不是一蹴而就,而是经历了一个逐步成型的过程。第一阶段,瑶歌的搜集和整理。典型代表是石声汉的《瑶歌》,记述瑶歌搜集的过程,并对两百多首瑶歌进行了初步分类整理。虽提出一些学术问题,但因为石声汉为生物系出身,缺乏现代文化理论的回答,有待他人后人进一步研究。“这种问题,或者也还可以供给语言历史研究所诸先生的一番努力吧”。赵元任《广西瑶歌记音》回应石声汉,主要从语言学角度解读瑶歌,逐步将瑶族音乐研究引入第二阶段。第二阶段,现代理论初步介入瑶歌的分析和评价。典型代表是史学系刘伟民的《广东北江瑶人的传说与歌谣》。除了搜集抄录、分类整理瑶歌之外,刘伟民还“从社会学与人类学之观点中查视”,通过歌词内容探讨瑶人族群之来源、迁徙,并对歌词韵律做了初步评论。但遗憾的是,社会学、人类学只是初步介入,与瑶歌还缺乏深入的结合。第三阶段,现代音乐学初步介入瑶族研究,典型代表是黄友棣《连县的民歌》。在这篇文章中,黄友棣考察了连县民歌《春牛调》《大香包调》《小香包调》《马灯调》《烟厂声》《阿嫂调》《山歌》,用现代简谱记录,并用西洋乐理分析瑶歌唱法和音乐要素,包括旋律、节奏、调式调性、曲式结构。还把两首民歌改编成了小提琴独奏曲。不过,该文简短粗略,只是“把连县的民歌随便谈谈”,谈不上是正规、完整、翔实的现代音乐研究,但为一年后完成《连阳瑶人的音乐》奠定了理论基础,提供了写作内容。第四阶段,现代音乐学深度融入瑶族研究。最终由黄友棣在《连阳瑶人的音乐》中实现瑶族音乐研究的现代转型。该文无论从形式还是内容看,都充满现代特征。从形式看,该文创作发表的流程是典型的现代科研模式,即以现代大学专业人员为研究主体,以现代学术期刊为传播载体。论文本身的结构也是典型的现代模式。论文分为“引序”“正文”“附记”三大部分。“引序”部分,介绍研究方法、理论基础、调研背景、简括全文主要思想;“正文”部分,将音乐分成词句种类、节奏、旋律、调式调性、句法、曲谱、唱法、乐器,分门别类细致分析;“结论”部分,总结评析,提出改进意见;“附记”部分,致谢、补遗。可以看到,论文的这种现代流程和结构模式,直到现今基本不变,仍是学术研究遵循的现代范式。从论文具体思想内容上看,《连阳瑶人的音乐》充满现代意识。其一,主张用西方民族音乐学创作中国民族音乐。“世界上许多建立新音乐的国家,如俄国、波希米、罗马尼亚等国,其‘国民乐派’的工作开展,都可以给我们以很好的教训”。为此,黄友棣用西方作曲技术、西洋乐器重新改编瑶族音乐为新音乐,如小提琴独奏曲《瑶山速写》数章。其二,用社会学、人类学、民俗学观点解释瑶歌与其社会历史文化、生活习俗、人文地理环境之互动关系,体现出民族音乐学“侧重于研究音乐在文化中所起的作用,以及音乐在人类更广泛的社会、文化联系中的功能”。如用生活困苦、物质贫乏,解释乐器简陋、审美低劣、音乐文化低落;用山路崎岖、走路呆滞,解释瑶歌节奏迟钝。而迟钝的节奏、低劣的审美、低落的音乐文化,反过来又让瑶人“气质消沉了,工作效率低微了,生活衰败了,精神萎靡了,他们渐变成迟钝、守旧,这些都互为因果”。其三,以现时代的社会政治诉求评判瑶歌歌词内容。因为处于抗战救亡的斗争时代,所以黄友棣以表达内容是否激情高亢奋进为音乐价值的判断标准。因为瑶歌多表达男女情爱、鬼神巫术,柔和缓慢,不合当时社会政治时宜,被评判为停滞落后。“他们(瑶人)的歌曲题材,全是偏向男女之情,而没有一点斗争的音乐元素;我不禁深深为他们惋惜。——没有了斗争,人们渐变为苟且,偷安,且没有飞跃进步了”。其四,以西洋音乐的节奏、音阶、乐律、调式调性、旋法、唱法、乐器为标准解读、评判瑶族音乐本体。这是全文的主体和核心,占全文一半以上篇幅。黄友棣将西洋音乐分析法用于解读“瑶歌的节奏”“瑶歌的旋律”“瑶歌的调性”“瑶歌的句法及曲谱”“瑶歌的唱法”“瑶人的乐器”,批评瑶歌节奏迟钝、变化随意、唱法拙劣、歌声贫弱、技巧幼稚、乐器简陋、演奏杂乱。为弥补这些不足,黄友棣主张学习俄国民族乐派改进民歌。“尚意俄国在百年前,其新音乐未有抬头;那时搜集民歌,整理、创作的热烈情况,实盛极一时,柴可夫斯基抄了数首民谣,寄给文豪托尔斯泰,这样说:‘这些民谣经整理后,实在损失了不少它的原美。因为我把它的不规则节奏,整顿为规则的小节;也把它们写为这现代的音阶,其实它的音律,用现代的音阶是不能正确把它记录出来的。’——但那些民歌,便因整理而成为世界上有名的作品,为了民族性的东西,也不要忘却世界化与现代化”。瑶歌也可同俄国民歌一样,用现代乐理加以改造,成为现代化的新音乐。

2.现代瑶族音乐研究发轫于连南

黄友棣《连阳瑶人的音乐》在学科属性、研究模式、思想方法、传播载体、机构建制方面都呈现出西方音乐研究的现代特征,有鉴于该文研究对象在粤北瑶山,聚焦连南及其周边地区,因此应说明为何“现代瑶族音乐研究发轫于连南”。

莫金山考证,“中国瑶族文化的中心在广西”“广西瑶族文化的中心在金秀大瑶山”“瑶学研究必称金秀”。广西金秀在瑶族文化和瑶学研究中地位如此突出,为何瑶族音乐研究的现代转型不是发生在广西金秀,而是在粤北?原因有二。其一,粤北先行启动现代瑶族研究。虽然“中国民族学田野考察的起点是1928年5月中山大学考察队在金秀大瑶山的考察”,但与此同时,中山大学语言历史研究所另一组人马容肇祖、商承祚等赴粤北韶关考察也同期展开。而在此之前,德人勒斯尼尔和山西大学张景良分别于1910年和1924年对粤北乳源和连南地区开展过田野考察,并有相关论著发表,涉及瑶歌。可见粤北瑶族研究具有先发优势。其二,20世纪上半叶发表的瑶族研究论著从数量看,粤北多于广西。粤北瑶族研究成果至少有52篇,而同期广西瑶族研究论著统计合计39篇(部)。为何瑶族人口排名第一的广西,同期瑶族研究成果数量反而不如人口排名第四的广东?原因在于“近水楼台先得月”。中国南方人类学民族学民俗学研究的重镇是中山大学,坐落在广东广州,后迁至粤北乐昌。研究者凭借粤汉铁路便利的交通,可以更加省时省力地到达粤北瑶山完成田野调研。

粤北瑶山田野调查目的地众多,为何音乐研究成型于连南?原因有二。其一,20世纪上半叶有研究成果发表的粤北瑶族调查访问近十次,半数在连南,包括1924年张景良一行、1928年陈锡襄一行、1938年黄友棣一行、1939年霍真一行、1940年胡耐安一行。正是在连南瑶山多次调研中,音乐资源被逐渐发掘,音乐研究思路逐渐成熟。其二,黄友棣在连南及其周边地区多年工作生活经历,是瑶族音乐研究在连南成型的关键。近代瑶族研究三十余载,万事俱备,只欠一位现代音乐素养深厚的关键人物开启音乐研究的转型之作,黄友棣终于现身连南。在1942年发表《连阳瑶人的音乐》之前,黄友棣已经在连南及其周边地区工作生活长达5年之久。1938年暑期,黄友棣赴连南音乐演出,在排瑶搜集民间歌曲;同年底广州沦陷,黄友棣受邀再次赴连南考察,搜集民歌,历时两个多月,从民歌改编创作小提琴独奏曲《瑶山速写》数章;1939年,黄友棣随广东省政府及其附属机构内迁连县,任广东省行政干部训练团音乐教官,并深入乡间音乐演出和教学,在连县中学任教音乐,编导音乐晚会,给瑶民演奏舒曼、舒伯特、海顿、贝多芬的世界名曲,演奏连阳民歌改编的小提琴曲《唱春牛》。1940年,国立中山大学迁返广东连南邻近的坪石,黄友棣应聘返回中山大学任教。粤北会战后,创作《粤北胜利大合唱》等有关粤北抗战的系列新音乐。可见,因为长期在连南及其周边地区工作生活,黄友棣才得以搜集整理出丰富的连南瑶歌素材,加以创编成为新音乐作品,加以分析评判,成为现代风格的音乐论文。

3.瑶族音乐研究现代转型的意义和反思

20世纪上半叶粤北瑶山田野调查,积累了音乐素材,吸引了研究人才,锻炼了研究队伍,提高了研究水平,最终产出了具有现代意义的瑶族音乐研究成果。这次转型在少数民族史和瑶族音乐史上具有划时代的意义,既充满教益,也值得反思。

3.1 研究成果的数量与质量问题

近半个世纪的粤北瑶族研究,论著统计合计52篇(部),从数量上看,成果丰硕。然而,从质量上看,则良莠不齐。粤北瑶族研究的关键领军人物杨成志回顾当年的研究状况:“因为人员、经费以及人事关系,时局动荡,我们只能做到原始材料的搜集和发表,理论性的系统研究工作做得不够,而且材料的选择不够严谨,为着应付刊物定期出版,几乎来稿必登。”不过,这种粗精不一的研究状况在1935年《民俗》复刊后有所改善,研究性论文增多,理论性和学术性增强,达到同期同类学术刊物“质量最高,有很高的学术价值”。

在粤北瑶族研究丰硕的成果中,专门的音乐研究论文仅三篇。音乐研究可以说是前期大量瑶族研究基础上的厚积薄发,虽然成果数量少,但质量高。尤其是《连阳瑶人的音乐》一文,不仅是之前30年瑶族音乐研究的顶点,也是之后30年瑶族音乐研究的高峰。因为该文“在20世纪上半叶出现可谓是凤毛麟角”,而“从20世纪50年代之后,我国民族学界和人类学界已很少介入音乐研究领域”。所以《连阳瑶人的音乐》在20世纪的大部分时间中成为瑶族音乐研究现代转型的孤绝之作,具有突出的地位。这种地位的取得,主要得益于在现代转型过程中对西学的吸收。

3.2 音乐研究的现代化与西化问题

近半个世纪的粤北瑶族研究成果丰硕,得益于西学介入并应用于中国,在西方大学建制和出版建制基础上,形成“本土田野调查—西学结合—发表出版”三位一体的现代研发模式。在这种模式下,对西学的引进呈现两个趋向。其一,西学因素不断加强。在前期张景良、石声汉、陈锡襄、辛树帜、杨成志西洋留学引入西学基础上,《民俗》复刊后加强了国外人类学、民族学、民俗学译著的翻译和发表。到1939年甚至出现了极其西式的瑶族调研,领队是岭南大学外籍教师霍真,接待是西方传教士,撰写的六篇文章皆英文,发表期刊是英文,立场极其西方。其二,西学吸收不均衡。西学流派众多,在不确定哪些适用于中国实际的情况下,西学的引入稍显随意。“一般说来,哪一个国家在中国势力大,流行于那一国的学术思想在中国影响也就较大。而每一学派在中国的代表人物又大多在国外留过学,因之在哪一国留学的学生,也就是那一国流行的学术思想的传播者”。可以看到,在“现代化就是西化”思潮的影响下,西学处于野蛮生长的阶段。

西化倾向影响到瑶族音乐研究,产生了《连阳瑶人的音乐》,其“研究观念呈现出鲜明的进化论与欧洲文化中心论的学术研究思想”。这种西化,既非全盘西化,也不可或缺。其一,瑶族音乐研究现代转型不可避免、也不可或缺地西化。西学是传统瑶族研究转型现代唯一可资借鉴的模板。从引进西学,到应用于中国,再到中西结合,最后本土化,是瑶族音乐研究现代转型的必由之路。《连阳瑶人的音乐》处于这条路径的中间阶段,已经初步达到中西结合,只是尚未实现本土化。20世纪50到70年代,在拒斥西学前提下构想实现瑶族音乐研究的现代化和本土化,历史证明是失败的尝试,它让瑶族音乐研究长期处于真空状态。其二,瑶族音乐研究的现代转型也非全盘西化。这可以从黄友棣对瑶族音乐的批评中看到。

3.3 音乐研究与音乐批评问题

黄友棣站在西方进化论和欧洲文化中心论立场,从西方音乐学视角对瑶族音乐展开多方面批评,包括瑶歌词句低俗幼稚,节奏迟钝颓废,旋律随意混乱,调性风味幽怨,句法粗糙随意,唱法粗野难听,乐器简陋落后。批评之严厉,在瑶族音乐史上绝无仅有。如何看待这些严厉批评?其一,音乐批评属于音乐学内在组成部分,有其存在的价值。“从家族谱系来看,音乐批评也是音乐学的家族成员”,是“对音乐的历史及显示活动所进行的富于个人色彩的理论性的价值评判”。音乐研究理应有音乐批评的一席之地。黄友棣的批评意指瑶族音乐的改进方向,十年后刘铁山和茅沅的《瑶族舞曲》就是在创作实践上对黄友棣音乐批评的回应,二者在音乐理论上的西学诉求如出一辙。其二,黄友棣也非一概批评和否定,而是站在中西音乐比较的立场,对瑶族音乐有破有立、有褒有贬。褒扬的方面包括:旋律柔和的风味值得留意;注重词句的意思;五声音阶是进步;东方乐曲幽怨的气质可保存为优秀的遗产;对比句有正气。在保留本地瑶歌优良素质基础上,黄友棣主张学习俄罗斯民族乐派的做法,用西方乐理加以改造,成为更为优秀的中国现代音乐,“中国音乐必须中国化而且现代化”,这正是黄友棣终生孜孜以求的目标。当然,强调西学之利,并不意味着西学有益无害,我们应充分重视西方分科治学对瑶族音乐研究的正负影响。

3.4 音乐研究的分科与整合问题。

瑶族研究在20世纪上半叶大爆发,得益于西学体制下大学分科治学。“20世纪20至40年代的中大人文学科教研体制的设置变动,一方面表现为以西学体制逐渐取代中学系统,分科教学与专门研究成为大势所趋”。在这种趋势下,中文系(国文系)、西文系、社会学系、历史系(史学系)、哲学系、生物系、地理系、教育系、人类学系纷纷介入粤北瑶族研究,从各自的专业角度分门别类解读瑶族的社会组织、历史流变、语言风格、经济活动、生产生活、教育礼俗、人种特征、宗教文化、音乐文化、建筑服饰诸多方面,深化、细化了瑶族研究,成绩斐然。瑶族音乐研究正是在这种分科治学趋势下脱颖而出,走向独立发展之路。当然,音乐方面只是从瑶族研究中凸显出来,而非孑然独立。《连阳瑶人的音乐》与外部的人类学、民族学、民俗学多有交叉互动,与内部的音乐调查、音乐创作、音乐演奏、音乐教育交相辉映,黄友棣同时以瑶族音乐调查者、研究者、作曲者、演奏者、教育者的身份而存在。与此相比,如今学术分科越来越细,专门化程度越来越高,流弊也日益凸现。音乐研究、音乐创作、音乐演奏相对分离,音乐研究者、创作者、演奏者、教育者各专一门,缺乏综合融通的整体视野,容易陷入美国式的分科游戏,这是值得警醒和反思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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