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望路十号之静待

■纪广洋

雨过天晴，阳光明媚。关碧玉揪着阚青峰的衣角从教学楼走出，一直到了旗杆下面才松开手。

由于是新生第一天上学，同学们大多还都处于陌生状态。各班级的同学们如潮水般从教学楼的大门涌出时，很少有牵手并肩、交头接耳的。人潮中，他俩算是例外。因此，阚青峰有些不好意思，低头看着地面。

当同学们差不多都已经走出校门时，他俩依然逗留在旗杆下，还在有说有笑地争论着买不买新衣服和新鞋的话题。这时，来接关碧玉的轿车已经停在了校门外的马路边。司机从车窗里探出头来，向关碧玉招手。可是，关碧玉一直没往门外看。尽管校门外有禁止鸣笛的标牌，但心急的司机还是按了两下车喇叭。

关碧玉赶紧朝司机摆手，并指指门外的标牌，然后小声对阚青峰说：“我先走一步，下午见，拜拜！”

关碧玉还没上车就开始指责司机：“你看不到这个路段的标牌吗！再来接我的时候不要把车停在学校门口！停到那边的停车场去！在那儿等我就行！”

“我看到清晨被我们溅了水的那个小子拦住你，和你吵吵，以为他在找你的麻烦呢！”司机赔着笑脸解释说。

“找我什么麻烦？这个同学可好了！可好说话了！比你文明得多！”关碧玉一边上车一边说。

二人的对话，阚青峰听得清清楚楚，因为他停放自行车的车棚就在校门内侧的围墙边。

阚青峰推着自行车走出大门，跨上自行车之后，神清气爽地仰脸看看天——可真是天高云淡、悠远湛蓝，令人心旷神怡。他的心底油然生出一种说不上来的喜悦感。

骑车行进在雨后的街巷中，微凉的秋风不仅扑面而来，还钻进衣裤里鼓鼓荡荡，给人一种贴心的清爽。他忽然更爱这座学校，更爱这座城市了。

中午在家吃饭的时候，阚青峰还是难掩喜悦。他妈妈看出来了，就问他：“你感觉怎么样？对新学校还习惯吗？”阚青峰说：“习惯。学校环境好，老师水平高，同学们也很好。”

妈妈收拾碗盘的时候，也被他感染了，高高兴兴地说：“你午睡一会儿吧，定好闹钟，下午上课别迟到了。”

阚青峰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花园一样的学校、平易近人的老师、热情友好的同学，在他脑海里交替出现。

下午一点多钟，他骑着自行车按时赶往学校。他远远地看到，校园门卫室一侧的法桐下，关碧玉正静静地待在那里，朝他过来的方向眺望。

阚青峰心底一热，非常感动。他骑过去，慢慢停下，对关碧玉说：“下午好！你来得好早啊！你怎么没进学校？”

关碧玉笑笑说：“我这不是在等你吗！刚才我在路上看到你了，你骑车的姿势真帅！像赛车运动员！而且目不斜视，一往无前！”

“嘿嘿嘿，路上车辆很多，我真的没看见送你的车。”

“再下场雨就好了！”

“为啥？”

“好再溅你一身泥水啊！”

“嘿嘿嘿，你好坏！”

“不坏你就目中无人啊！”

“嘻嘻嘻。”

“哈哈哈。”

当他俩有说有笑地走到教学楼门口时，他们的班主任李老师拦住了他俩：“你俩把这三包练习本捎到教室去。我刚接到校长的电话，要先去校长室一趟。”

班主任走后，他俩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相视一笑。然后，阚青峰就弯腰把三包练习本摞在一起，有些吃力地抱起，说：“你在前面带路，走！”

“哎哟，你也不能一人独吞吧！再觉得我们女生手无缚鸡之力，起码也得分给我一包吧！”关碧玉大声说。

阚青峰一听她那语气，心想：这不是不识好歹吗！就赶紧解释说：“我在老家经常帮爷爷奶奶干农活，我有劲儿，这些本子很沉的……”

“知道你有劲儿，一看你这样就有劲儿。不过，正是因为这些本子很沉，才得让我也拎一包啊。”关碧玉抢过最上面的一包。

阚青峰哭笑不得地斜看她一眼，没再说话。

她转愠为笑说：“我知道你是照顾我，但这又不是战争年代……”

阚青峰转脸看她，笑笑，还是不说话。

她又说：“何况，即便是战争中，女八路、女特务多了去了……对了，从前还有双枪老太婆呢！现在还有女舰长呢！”

“你就是女特务！”阚青峰扑哧笑了，并小声说。这时，他俩已经走到教室门外了。

“我要当女舰长！”她压低声音狠狠地说。

他俩一前一后走进教室，把三包练习本放到讲台上。这时，同学们已经差不多都到了。有同学问：“你俩放的那是什么啊？”关碧玉说：“练习本，我俩在门口遇到班主任，他让捎过来的。”

关碧玉喊阚青峰出去洗手，说这包裹放在地上了，不卫生。阚青峰就跟她去了。来到洗手间的水龙头前，关碧玉一边洗手一边对阚青峰说：“刚才是和你闹着玩的，我知道你这是男子汉气概，不想让我受累，是照顾我。谢谢你！我可不是不明事理的人啊！”

“其实，应该是我谢谢你才对，你在校门外等我，我很感动！”阚青峰一边递给关碧玉纸巾，一边说。

关碧玉说：“咱俩就别客套了。今后，在学习上，我们互相帮助，多多交流。”

阚青峰就说：“要说学习的事，真得麻烦你，我在老家上的是六年制小学，而这里是五年制小学，课本内容肯定不一样。我想趁开学初期这几天，对一对、顺一顺，以便有个衔接。你如果方便的话，能不能把你小学时各学科的课本，尤其是三到五年级的，都给我找来？”

关碧玉说：“也对，肯定有不一样的内容。我今晚给你找齐，明天带来。而且，我可以帮你顺顺，有不一样的内容，或者说有你需要补课的地方，我给你辅导、给你补课。”

阚青峰难掩激动地说：“那太好了！谢谢谢谢！非常感谢！”

关碧玉笑了：“你不用这么客气，你太客气了！再说了，我也只是说说大话，小学里的有些知识，我学得也不够扎实，有些也需要温习。”

他俩说着说着就又回到了教室门口。这时，班主任也正好回来，说：“你俩受累了！再受受累，帮助发一下这些练习本吧。然后，我要宣布一下班级教师组的决定，今后你俩也少不了受累……”

“没受累，应该的！”他俩几乎异口同声地说，说着还互相瞅了对方一眼。他俩对老师后半截的话，都有些摸不着头脑。

练习本发放完毕，下午的第一堂课就要开始了。他们的班主任，是上午负责排座、分组的那位李老师，也是他们的语文老师。正式上课之前，李老师郑重地说：“我现在宣布一个决定，我们班，由关碧玉同学任班长，由阚青峰同学任学习委员和体育课代表……”

教室里响起一阵掌声。然后，李老师又宣布了其他学生干部的任命。李老师解释说：“这是根据上午的摸底考试成绩，并参考同学们学习档案里小学阶段各方面的情况，由班级教师组的各位老师一同研究决定的。当然，这只是临时的委任，今后还要根据具体情况随时选举、随时更换。希望同学们互相监督，互相学习，把我们的班级管理好、带动好，起码不能落后。”

李老师宣布完毕、各位新的学生干部起立致意之后，关碧玉刚落座又悄悄地转过脸来，朝阚青峰眨了眨眼睛。阚青峰探身趴到课桌上，凑近了，对她小声说：“你真成‘舰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