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速城镇化地区的耕地非粮化特征及其机理
2022-11-02程宪波刘敬杰欧维新
程宪波,刘 琼,2,陶 宇,2,刘敬杰,王 飞,陶 芹,欧维新,2
(1.南京农业大学公共管理学院(土地管理学院),江苏 南京 210095;2.农村土地资源利用与整治国家地方联合工程研究中心,江苏 南京 210095)
伴随国家城乡融合发展、粮食安全等一系列重大战略、决策的提出,耕地合理利用与保护已成为农村土地可持续利用的重要内容[1]。耕地作为粮食生产的主要载体,是中国“藏粮于地”的物质基础,实际的种粮耕地数量直接关系到国家粮食生产与安全[2]。随着中国城镇化发展持续推进,快速城镇化地区耕地利用与国家粮食安全之间的矛盾愈加复杂与剧烈,耕地向种田能手、大户和经济组织等经营主体流转、集中,其利润追求与地方政府对粮食政策的片面认知已造成大量耕地改种非粮作物行为[3]。过度非粮化行为不仅改变了耕地种植结构,还威胁到国家粮食安全,进一步激化粮食供需矛盾,特别是在全球疫情冲击与单边保护主义双重压力形势的背景下这种供需矛盾愈显突出。2020年11月,国务院办公厅印发了《关于防止耕地“非粮化”稳定粮食生产的意见》,要求防止耕地非粮化、稳定粮食生产,切实把握国家粮食安全主动权[4]。国内学界相继对耕地非粮化现象、问题和成因做科学解读[5-6],同时,湖北[7]、浙江[8]和河南[9]等地方政府就防止与精细化治理耕地非粮化做出政策与行动响应,政、学两界均重视起耕地非粮化问题。当前,中国耕地保护与非粮化治理成为研究热点,其主要任务是需要形成防止和治理典型区耕地非粮化的路径,路径的关键是耕地非粮化特征分析与机理揭示。开展典型区域耕地非粮化空间分异、聚集特征与影响机理研究,有助于理解人地关系,提升耕地产粮比例,治理耕地非粮化并为守住中国粮食安全提供政策建议。
1 文献综述
近年来,学术界对耕地非粮化的关注日益增加,研究主要集中在以下内容:一是关于区域耕地非粮化的内涵与测度。传统意义上的非粮化内涵往往局限在种植业内部,以棉、油、糖、蔬菜、瓜类和饲料等传统经济作物的种植面积比例来衡量[10],数据来自抽样调查和统计。随着农业结构调整和农村三产融合的推进,相关研究逐渐将养殖业、林果业、休闲观光等耕地经营行为纳入非粮化的内涵与测度,并通过遥感解译等信息技术获取以上数据[11-14]。二是耕地非粮化的影响机理。大量研究从农户微观行为视角开展了分析,指出耕地自然条件[15-16]、经济社会条件[17-19]及农户个体特征[20-21]都会影响非粮化行为,而种粮补贴[22]和基本农田用途管制[16]对抑制非粮化行为作用有限,归根到底农户非粮化行为的决定性因素是成本与收益的综合考量。此外,还有部分研究从区域视角分析了非粮化驱动机制,指出城市扩张[10]、劳动力价格上涨[23]和土地流转[10,24-25]等因素直接驱动了耕地非粮化。三是效应分析和治理路径。耕地非粮化能提供多样化食物与服务,可获得更高收益,对改善农户生计,促进乡村振兴有积极效应[26];从对粮食产能的影响来看,种植蔬菜、旱烟、油料、糖料等经济作物,因未破坏耕作层,基本上对粮食生产能力没有影响[6],甚至合理的烟稻轮作,有利于提升土壤肥力[27];但鱼虾养殖、景观树木种植以及休闲观光等非粮化行为破坏土壤肥力、土壤养分损失严重,容易引起生态环境与粮食安全等一系列的负向效应[5,28],与国家“藏粮于地”的战略不符。在实际治理耕地非粮化的案例中,学者多以影响因素为抓手,以提升农户收益为目标,形成了多措并举的治理方案[28-29]。现有研究的案例区涉及全国、粮食生产省级功能区域等宏观尺度,地级市中的中观尺度和县、镇、村、农户等微观尺度[11-12,23,30]。宏观和中观尺度的研究区主要为全国、粮食主产区的省域和市域,该类地区肩负国家粮食安全重任,其研究重点是非粮化测度、格局演变、非粮化对粮食产粮的影响和宏观的政策调控[21,23,31]。在县域、乡村级小尺度的研究热点区主要为产粮大县范围内,研究重点是耕地非粮化的空间集聚、带动效应与影响机制以及从村组织和农户行为等微观层面寻求治理非粮化的路径[21]。
综上梳理,现有研究在典型区域围绕耕地非粮化测度、格局演变和影响机制等内容进行了较为全面的分析,为该研究提供了重要参考。而长期以来,以快速城镇化扩张为主要驱动力的耕地更容易发生非粮化且呈现出复杂的空间分异特征[10],对该类地区开展耕地精细化管理也提出了更高要求与挑战,相关研究较为缺乏。同时,随着非粮化内涵拓展及粮食安全战略深化,可从以下两个方面在快速城镇化地区做进一步的深化探讨:一是立足中国“藏粮于地”战略,从非粮化行为对粮食安全的不同影响为依据,构建耕地非粮化分类体系,为防止和治理不同类型非粮化提供体系基础。二是在科学分类,精准识别非粮化信息的基础上,从土地经营者个体禀赋、区域社会经济发展水平以及管理制度的整合系统出发,来揭示快速城镇化地区的耕地非粮化影响机理。鉴于此,该研究从耕地非粮化内涵与类型入手,在梳理耕地非粮化作用机理基础上,以溧阳市为快速城镇化案例区,定量揭示该地区耕地非粮化率和分布格局、集聚等特征以及影响机理,希冀为综合治理快速城镇化地区耕地非粮化问题、保障粮食安全等提供参考。
2 理论分析
2.1 耕地非粮化内涵及类型
耕地非粮化有狭义和广义两种内涵。狭义的耕地非粮化是指在耕地上种植蔬菜、水果、花卉等经济作物的行为[11];而广义上的是指在耕地上从事一切“非粮”的行为[32-33]。具体讲,不仅包括耕地种植蔬菜、饲料、油料、糖料等传统经济作物,花卉苗木等绿化植物,茶树、果树、林木等经济林果作物;还包括在耕地上开挖鱼(虾)塘、撂荒以及利用耕地搭建养殖鸭棚、开设农家乐等其他非农建设活动[5,10-12]。形成了撂荒、种植经济作物和种树三类[33],非粮食类食物、非食用农产品和非农产品三类[34]等分类体系,其分类依据以耕地经营结构和种植类别为主。
中国提出的“藏粮于地”战略,核心是保护好耕地耕作层,即把潜在的粮食生产能力藏于耕地质量中[6,35]。耕作层是耕地质量的重要指标,不同类型的耕地非粮化行为不同程度地破坏了耕作层进而影响粮食生产。由此,该研究以非粮化的广义内涵为基础,即在耕地上从事除粮食生产外的其他一切活动,以对耕地耕作层不同影响程度为依据对非粮化进行分类[34,36-39],该分类反映了不同非粮化对耕地产能和地力恢复成本的影响。基于非粮化行为对耕作层影响的考量,将耕地非粮化类型划分为即可恢复(A)、自然恢复(B)、工程恢复(C)和不可恢复(D)四类,其中A、B、C三类皆具有可恢复性(表1)。
表1 耕地非粮化分类及特征描述
2.2 快速城镇化地区的耕地非粮化影响机理
城镇化地区的发展与农村耕地非粮化行为关系紧密,缘于耕地、资金、劳动力和产业等要素之间的互作关系[40]。长期以来,以快速城镇化扩张为主要驱动力的耕地利用时空格局转变呈现出复杂的时空分异特征,直接影响了粮食供给稳定性[10,41];该类地区经济组织利用资金优势更容易大规模流转耕地,向林果、茶以及养殖业等收益更高的非粮经营行为转型[24];同时城镇发展需要农村劳动力,导致农户以家庭劳动力数量和耕地面积来调整家庭种粮意愿[20];最后是资本、产业优势,能创造更多就业机会,经营者通过比较非农、非粮就业前后的收入来调整种粮与非粮行为[42]。最终,利益主体土地利用行为决策还受资源禀赋、社会经济条件和政策等多因素影响,决策结果表现为耕地非粮化率。由此,该研究从“人”“地”“业”和“制”等几个维度建立快速城镇化地区耕地非粮化影响机理的理论分析框架(图1)。
图1 快速城镇化地区的耕地非粮化影响机制框架
“人”对非粮化的影响表现在两个方面:一方面农村劳动力流失严重的背景下,农村劳动力数量和质量均是影响耕地利用决策的重要因素[43];另一方面是农村基层管理者,他们的基层管理经验及政治经济收益风险权衡决策在很大程度上成为影响农村耕地利用方式的重要因素[44]。
耕地资源禀赋与耕作条件是“地”影响非粮化最主要的因子,耕地数量禀赋和耕地所处区位、地形以及灌溉设施等耕作条件皆能影响经营者粮食种植的收益和风险[45]。
“业”对非粮化的驱动,除了农户基于比较利益而选择不同种植产业外,工商资本下乡也是影响非粮化的重要因素。一方面资本在支撑了农村商业、工业和旅游业发展的同时,经营者为了追求利润,直接驱动了更严重的非粮化现象[46];另一方面资本能提供农业生产性服务,会通过提高农户农地转入率以及促进农户在生产过程中使用机械替代劳动,可推动耕地利用“趋粮化”[17]。
“制”对非粮化的抑制作用与各地对相关政策、制度的响应程度有关。国家实行永久基本农田保护制度,对耕地实施特殊保护,法律规定禁止占用永久基本农田发展林果业和挖塘养鱼,这为防止非粮化发挥了重要作用[47]。乡村振兴战略鼓励耕地流转,倾向多向经营,在此背景下经营者流转到的耕地若受地方政府与基层管理者的监督强度越高、粮食补贴额度越大、辖区种粮收益越高以及种粮意愿越强,耕地非粮化比例越低[48-49]。
3 实证设计与研究方法
3.1 研究区选择与概况
溧阳市是重要的“商品粮基地县”,但由于其地处中国城镇化速度最快的长三角区域,是宁杭经济带区域中心城市及长三角都市圈重要节点城市,乡村旅游与特色农产品等产业快速发展,对粮食生产造成了严重的冲击。因此,选择溧阳市作为研究区域既具有快速城镇化地区的代表性,又能够反映非粮化问题治理的迫切性。溧阳市域面积1535 km,下辖10个镇、1个街道。辖区内土地利用现状结构为耕地占28.92%(其中水田26.34%,旱地1.98%,水浇地0.60%),园地占6.09%,林地占24.14%,草地占0.84%,商服、工矿仓储、住宅、交通运输和公共管理等建设用地占15.47%,水域及水利设施用地占24.38%(其中养殖坑塘占9.63%),剩余为其他用地。溧阳南部为低山区,西北部为丘陵区,中部自西向东地势平坦,为平原圩区(图2)。
图2 溧阳市行政边界与地理特征
3.2 研究方法
3.2.1 耕地非粮化率测算方法
耕地非粮化率是指从事非粮食种植行为的耕地面积与耕地总面积比例,耕地总面积的测度包括一段时间内已改变和未改变耕地类型的总面积。测算方法直接通过比较不同年份土地利用现状调查数据来反映非粮化率,不同类型非粮化率测算系数、方法见表2。
村域耕地非粮化率的测算公式如下:
式中:Pi为某村i的耕地非粮化率,r为轮作数,该研究根据溧阳实际调查情况,r取值为2,其他与表2中含义一致。
表2 不同类型耕地非粮化率的测算系数与方法
3.2.2 空间特征分析方法
采用空间自相关分析方法,检验一个单元的观测值与其相邻单元的观测值是否相关,全局自相关通常采用Morans’I指数来揭示空间单元观测值的总体分布[50]。具体公式如下:
式中:n为村个数,yi和yj分别为村i和j两个点的属性值,yˉ为yi和yj的均值,空间权重矩阵wij表示村i和j在空间上的连接关系。全局Moran’sI值的范围从-1到1,Moran’sI>0表示空间正相关性,其值越大,空间相关性越明显,Moran’sI<0表示空间负相关性,其值越小,空间差异越大,否则,Moran’sI=0,空间呈随机性。
全局空间自相关分析能够在整体上揭示数据的空间集聚特征,但不能反映数据在局部地区的空间集聚情况。因此,该研究选择Getis-Ord_Gi识别空间聚类中的热点和冷点[51],计算公式如下:
式中:Gi为村i局部空间自相关系数;wij为区域i与j的空间权重矩阵,表示两者的临近关系。xj表示变量x在区域j上的属性值。
3.2.3 影响机理分析方法
基于理论分析,并结合现有数据基础,分别从“人”“地”“业”和“制”4个方面构建了60岁以上人口比例、离开乡镇6个月以上劳动力人口比例、高中及以上学历劳动力人口比例、村委党支部书记年龄程度、耕地地形、水田比例、村与乡镇距离、乡村道路密度、工业规模、商业、服务业规模、三处及以上宅基地比例、流转规模经营户比例和基本农田比例共13个指标的指标体系(表3)。
表3 溧阳市农村耕地非粮化自变量名称与统计性说明
采用多元线性回归方法,定量分析出耕地非粮化率与各指标之间的影响关系。
式中:yj为村耕地非粮化率,xi为第i个影响因素的观测值;β1,β2,β3,…βn为n+1个待估计的参数值(i=1,2,...n),即回归系数;ε为随机干扰项。
3.3 数据来源与处理
该研究所涉及的主要基础数据:①2009年耕地现状调查数据;②2019年土地利用现状调查数据;③基本农田数据;④行政边界;⑤村域地形、人口特征、宅基地处数和耕地流转面积等数据(2018年溧阳市各村农业“村卡”)。以上数据均来自溧阳市自然资源局、农业农村局等部门。
根据2019年溧阳市土地利用现状调查数据的种植属性(包括耕地种植粮食作物、粮与非粮轮作、种植非粮作物和未耕种4类;由耕地转化为园地、林地和其他农用地等类型有即可恢复和工程恢复2类)来提取耕地种植类型、抛荒和耕作层破坏等信息。
4 实证结果分析
4.1 溧阳市耕地非粮化特征
基于2009、2019年耕地变化情况与已形成的分类方法,采用各类非粮化耕地面积与耕地总面积比值来表征非粮化率,见表2和式(1)。非粮化类型划分与面积确定均基于溧阳土地调查成果。具体划分方法:将粮与非粮轮作和种植非粮作物的耕地地块划分为即可恢复类;将产业结构调整而来的园地、林地和养殖坑塘,并标有“工程恢复”属性信息的地类划分为工程恢复类;对由产业结构调整而来的园地、林地和草地,除标有“工程恢复”属性信息之外以及撂荒耕地类划为自然恢复类;将2009年与2019年耕地转为建设用地类划为不可恢复类。各类面积借助ArcGIS统计工具统计而成。
溧阳市耕地综合非粮化率为48.09%,各村耕地非粮化率介于10.59%~96.75%之间,表明溧阳市农村耕地非粮化现象普遍存在。耕地非粮化类型中,即可恢复类占11.81%,自然恢复类占17.76%,工程恢复类占15.07%,不可恢复类占3.45%,表明溧阳市非粮化主要以自然恢复和工程恢复两类为主,具有可恢复性(表4)。
表4 溧阳市耕地不同类型非粮化率 /%
4.1.1 溧阳市不同类型非粮化空间特征分析
即可恢复、自然恢复、工程恢复和不可恢复4类非粮化率在空间分布上呈现差异性的聚集特征,Moran’sI值以及排序情况为:自然恢复类(0.694)>即可恢复类(0.592)>工程恢复类(0.566)>不可恢复类(0.231)。表明不同类型非粮化在空间上均具有正相关特征,自然恢复类的空间集聚性高于即可恢复类,高于工程恢复类,不可恢复类空间集聚特征最弱。
图3展示了溧阳市每种非粮化类型的冷热点空间分布格局。即可恢复类非粮化的热点村环绕在城区四周,自然恢复类主要分布在城区周边和溧阳南、北两面的丘陵、山区地区。工程恢复类集中在社渚与上黄等水产养殖与特色种植区,社渚镇是中国最大、全国知名的青虾养殖镇区,现有水产养殖面积超过4000 hm2,其中青虾养殖面积约3670 hm2,享有“中国青虾第一镇”的美誉,上黄镇有2000 hm2特种水产养殖和设施农业、茶果园艺业和畜牧业。不可恢复类主要分布在溧阳北部和东部等地区。北部以天目湖与戴埠镇为主,利用旅游资源形成了以酒店、住宿、房屋租赁等业务为主的聚集产业;东部以上黄镇为主,镇域内建成了镇村相通、村村相接的交通网络,为其打造“优质粮油、特色果蔬、生态养殖、四季芳香”的四大基地与建设水产品交易市场提供便利。即可恢复、自然恢复、工程恢复和不可恢复4类非粮化的冷点区域主要集中在溧阳中部一带。
图3 溧阳市农村耕地不同类型非粮化程度与空间冷热点分布特征
4.1.2 溧阳市耕地非粮化空间特征分析
图4(a)为溧阳市各村耕地综合非粮化在空间上的等级分布。全局莫兰指数为0.632,在空间上呈正相关性,冷热点的分布相对集中,表明耕地非粮化具有空间集聚和带动效应,同样耕地综合非粮化率的冷热点空间分布也反映了各村综合发展特征的差异。热点的农村主要集中在溧阳北部、东部以及城区周边等经济优势区。北部天目湖镇与戴埠镇的旅游资源,东部上黄镇交通便利以及城区周边的空间和经济优势,均与耕地非粮化率热点区域形成空间耦合特征。溧阳市耕地非粮化率冷点区域以依赖性的条带状集中在南渡、别桥与竹箦南部等平原圩区,地势平坦、耕地资源主要以水田为主,道路、水利和防护等基础设施完善。以别桥镇为例,截至2018年,共完成泵站改造31座,高标准农田建设330 hm2,并建有大型农贸综合市场2座,镇域内及周边积极发展现代农业、高效农业、设施农业,农业规模化、产业化水平逐步提高,已形成了别桥原乡、海斌农机、溧湖有机米、满屋香生态米等一批农业知名品牌。
图4 溧阳市各村耕地非粮化空间特征
4.2 溧阳市耕地非粮化的影响机理分析
利用多元线性回归模型对选取的因子进行线性回归分析,分析结果显示60岁以上人口比例(x1),耕地地形(x5),水田比例(x6),工业规模(x9),三处以及上宅基地比例(x11)和基本农田比例(x13)对非粮化水平的影响显著,且显著性水平均小于0.05,分析得出如下最优模型:
拟合优度R2为0.65,自由度df值为13,模型的总体拟合度较好,6个因素能在较大程度上对农村耕地非粮化水平进行解释,同时表明农村耕地非粮化是由多因素共同的结果(图5)。
图5 溧阳市农村耕地非粮化影响机理
“人”的影响上,60岁以上人口比例(x1)一定程度显著遏制了耕地非粮化行为。结合实地调研与官方统计数据显示(溧阳市人民政府网_http://www.liyang.gov.cn/),溧阳市农村青年人口与劳动力外流已成趋势,普遍存在劳动力“老弱化”显现。在村劳动力学习与行动能力下降,缺乏掌握新技术和从事非农生产的执行力,依赖长期积累的种粮经验,从事粮食生产,保障家庭食物、收入等需求[52],从而有效保持了耕地种粮行为。
“地”中的耕地地形(x5)和水田比例(x6)是影响耕地经营的重要因子。耕地越趋近山地,受地形地势条件限制,规模、机械化经营难度加大,容易增加耕地经营成本,边际效益降低,从而降低农户种粮意愿,发生非粮化几率更高[53]。水田比例越高,意味耕地资源质量越高,灌溉设施越发完善,是降低风险、增加耕地经营收益的重要保障[54]。在溧阳,天目湖镇、戴埠镇和上兴镇与竹箦镇北部地势较高,以旱地、梯田为主,平均非粮化率为54.2%,而中部南渡与别桥镇为地势平坦的平原圩区主要以水田为主,具有资源、经营条件与结构的优势,平均非粮化率为41.7%,比丘陵山区低12.5%。因此,耕地资源条件是影响溧阳耕地非粮化率首要因子。
“业”中表征农村工业与旅游业发展水平程度的工业规模(x9)和三处以及上宅基地比例(x11)等指标,对非粮化率的影响存在差异。溧阳市农村工业以生产、仓储、加工和流通特色粮食为主,种植大户与经济合作社流转耕地,采用特色粮食(大米为主)“种植+加工+包装”的模式向南京等周边大城市提供一站式订单服务,不仅收益远高于传统粮食种植、售卖模式,而且增加农业就业多样性,极大激发了种粮热情,提高了耕地种粮结构与规模。三处及以上宅基地比例是体现溧阳农村围绕乡村旅游、民宿等为主的旅游业发展潜力的重要指标[55],指标值的高低在一定程度上能反映溧阳市各村旅游市场与服务业规模的大小。比例越大的村一方面占用耕地的几率越大,另一方面非粮要素需求和就业机会增加,推动了耕地经营非粮作物的行为,催化了各村耕地非粮行为。农村产业对溧阳市耕地非粮化行为具有双向作用,粮食生产配套增值产业发展在保障粮食生产同时也缓解了耕地非粮化;而以民宿为代表的乡村旅游业发展在一定程度上又促进了耕地非粮化。
基本农田比例(x13)表征农村耕地保护的重要制度,是表征溧阳各村对国家或地区耕地保护制度具体落实响应的指标,同时也是对应着各村耕地质量、保护力度的现状情况。基本农田比例(x13)越高,表征溧阳市开展基本农田保护制度落实越到位,越多的优质高产农田划入保护区得以切实保护,乱占滥用耕地势头被有效控制;同时,加强了基本农田的配套工程建设,比如水利工程建设,中低产田改造,提高了土壤肥力[56],保障了耕地粮食生产,有效抑制了耕地非粮化行为。
5 结论与讨论
5.1 结论
该研究在对耕地非粮化内涵、分类和影响机理进行了理论探讨分析基础上,定量揭示了溧阳市耕地非粮化特征与影响机理,并得到如下结论。
(1)快速城镇化地区耕地非粮化现象普遍存在,溧阳市耕地综合非粮化率为48.09%,溧阳市各村耕地非粮化率介于10.59%~96.75%之间;不同类型非粮化率,即可恢复类为11.81%,自然恢复类为17.76%,工程恢复类为15.07%,不可恢复类为3.45%;各村耕地非粮化现象普遍存在,且以自然恢复类和工程恢复类为主,具有可恢复性。
(2)全局上,非粮化率存在显著的空间正相关性,耕地综合非粮化率的全局莫兰指数为0.632;局部上,热点地区和冷点地区在空间分布上相对集中,热点主要集中在天目湖镇、戴埠镇、上黄镇、溧城镇和昆仑街道等经济优势区,冷点区域集中在南渡镇、别桥镇和竹箦镇南部,该区域内水田资源比例高,地势平坦和基础设施完善。这反映了耕地非粮化在空间上具有正向的空间集聚和带动效应。各类非粮化聚集特征表现为B类(0.694)>A类(0.592)>C类(0.566)>D类(0.231),各类型冷、热点的空间分布均相对集中。
(3)溧阳市耕地非粮化率受“人”“地”“业”和“制”多元、复杂影响。其中老龄化的人口特征因其对种粮经验的依赖对非粮化起负向作用;耕地地形和水田比例等资源条件从自然地理环境方面影响了各村耕地的非粮化水平;农村产业对非粮化率有双向影响,粮食生产配套增值产业发展可抑制耕地非粮化,而以民宿为代表的乡村旅游业发展在一定程度上又促进了耕地非粮化;基本农田保护制度因其刚性约束能有效遏制耕地非粮化。
5.2 讨论
溧阳市非粮食生产活动普遍,耕地非粮化率接近50%,该结果远高于中国32.29%平均水平[31]以及相似县域非粮化率[12-13]。主要原因是相较于其他地区,溧阳市的青虾养殖和特色农业推广等行为增加了耕地非粮化率。
相较于其他研究,该研究提出的以耕地非粮行为对耕地土壤层的破坏程度为依据的非粮化分类方法,为认识和治理中国耕地非粮化问题提供了新的视角。该方法能有效避免地方政府在治理与管控耕地非粮化时,对所有耕地非粮化都采取“一刀切”的处置方法等问题,能与国家推行的“藏粮于地”战略保持一致。除此,该研究基于上述分类视角形成了测度不同类型非粮化率和综合非粮化率的方法,该方法能与现国土资源调查数据有效衔接,可保证操作性与推广性。
非粮化行为在空间上具有正向的聚集效应,空间热点与冷点的识别以及非粮化影响机制的揭示,能为未来精准治理耕地过度非粮化提供参考。
鉴于中国乡村地域空间的多样性和不同非粮化的影响机理的差异性,有必要进一步针对多地域空间的多类型耕地非粮化的影响机理与治理路径进行研究,以拓展和深化对中国耕地保护与粮食安全保障的认识,这也是该研究未来需要重点深化的内容。
6 政策建议
该研究对快速城镇化地区耕地非粮化进行了系统性的分析,认为在科学认知不同类型非粮化特征的基础上,对保障粮食安全,保护耕地,遏制耕地过度非粮化有如下启示。
(1)继续推进土地整治工程,提高耕地质量,改善耕地种植条件。水田能有效遏制不同地形耕地非粮化的扩张,针对山区耕地非粮化更严重的问题,可加强对山区农田灌溉设施补贴强度,完善农田灌溉工程体系,提高水田比例,降低耕地粮食生产风险,提升农户种粮信心与积极性。
(2)正确引导工商资本下乡,一方面鼓励从事粮食生产、加工、运输和售卖为主的工业资本下渗到农村;另一方面积极控制农村旅游产业的随意扩张,防止“搭便车”或“打擦边球”现象。
(3)坚持贯彻基本农田保护条例有关规定,落实耕地保护目标和永久基本农田保护任务。加强执行基本农田保护制度力度,杜绝永久基本农田划定范围内新增非粮化行为,加大对占用永久基本农田从事破坏土壤层而影响粮食生产的处罚力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