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受教育水平、互联网使用与农村家庭创业决策*

2022-11-01贺建风

关键词:户主变量决策

贺建风

(华南理工大学 经济与金融学院,广东 广州 510006)

一、引言

党的十九大报告指出,“三农”问题是关系我国国计民生的根本问题,是全党工作的重中之重,为了更好解决“三农”问题,必须大力实施乡村振兴战略。农民自主创业是实现乡村振兴的内生动力之一,其不仅能够盘活人力资源,整合农村各类生产要素,激发农村经济活力,而且还可以为自己增收、改善生活现状提供渠道,更是推动城乡融合发展的有效途径。那么,究竟是什么因素能够显著地激励农村家庭选择自主创业呢?这个因素又是如何来促进农村家庭创业的呢?探明这两个关键问题,对于推动农村经济发展、促进城乡融合发展有着重要的现实意义。

现有关于农村家庭创业动因的研究主要集中于三个方面:一是农村家庭户主的个人特征。作为家庭的核心,户主个人特征对家庭创业行为有着关键性的影响。董晓林等指出农户的人力资本水平越高,越能理解和运用金融政策,从而满足创业融资需求,提高创业能力[1]。此外,金融素养将直接影响创业者的知识技能和经营管理能力[2],风险容忍度对创业也有着显著正向影响[3]。二是农村家庭层面的现实情况。就家庭层面而言,主要体现为家庭物质基础和社会关系网络影响着创业决策。曹瓅等提出社会资本(包括家庭成员的工作性质、社会声望以及是否在金融行业或政府部门工作)在缓解金融约束方面具有积极作用[4]。三是农村家庭所处的社会环境。社会环境通常体现在两个方面:一方面是国家宏观政策,相关研究大多聚焦于土地流转政策,普遍认为土地流转政策对农村家庭的创业行为具有促进效应,但李长生和刘西川、田勇等对于土地转入和土地转出影响农村家庭创业则持不同观点[5-6];另一方面是村居的基础设施状况,现有关于农村基础设施影响创业的研究主要集中在互联网使用上,并且一致认为互联网的接入促进了农村家庭创业,其中刘斌和辛伟涛指出农村大规模接入互联网可以更加有效地拓展生产和销售渠道[7]。苏岚岚和孔容通过实证研究,揭示了互联网的使用能够促进农户创业增益[8]。此外,周广肃和樊纲提到互联网使用促进家庭创业主要通过信息渠道获取、社会互动效应、融资效应和风险偏好效应这四种方式发挥作用[9]。

综合已有文献可知,农村家庭户主个人特征是影响创业的最基础性因素。事实上,家庭情况和社会环境对创业决策的影响程度最终也是取决于户主的个人特征,特别是户主所具备的人力资本。现有研究主要从就业经验和金融素养等角度来研究人力资本对家庭创业的影响,忽略了受教育程度的基础性影响,对于其具体影响机制也有待深入研究。教育不仅可以为农村培养专业技术人才,更能为农民开阔眼界和培养创新创业精神提供智力支持,进而有助于打破贫困观念给其带来的枷锁。因此,受教育水平的高低在一定程度上影响农村家庭参与创业的可能性。

基于以上考虑,本文拟从户主受教育水平这一视角来探讨农村家庭创业决策问题,为贴近数字乡村发展的大背景,同时也将互联网使用结合起来进行考虑。虽有众多文献将受教育水平纳入到创业决策影响因素中,却仅作为控制变量来考量,鲜有研究将其作为核心解释变量进行研究。此外,关于受教育水平对创业决策是激励作用还是抑制作用,国内外学者持不同的观点,大多数研究发现受教育水平对创业决策有正向影响,但Parker的研究却表明,受教育水平与创业决策之间的关系尚无法确定[10]。张广胜等提出参加创业技能培训反而会抑制个体的创业意愿[11]。

为补充农村家庭创业决策方面的研究文献,并进一步探明受教育水平与互联网使用对农村家庭创业决策的影响,本文基于中国家庭金融调查(CHFS)数据,将实证检验受教育水平与互联网使用对农村家庭创业决策的影响,并按照创业类型、个体特征和地区差异进行分组实证分析。此外,本文还将进一步探讨受教育水平对农村家庭创业决策的具体影响机制。文章其余各节安排如下:第二节为理论分析的研究假设;第三节为实证分析的研究设计;第四节为实证结果与分析;第五节为影响机制与异质性分析;最后第六节是本文的结论与启示。

二、研究假设

(一)受教育水平影响农村家庭创业决策的基本假设

支持和鼓励农村家庭自主创业是落实“大众创业”政策和促进“乡村振兴”的有力举措,提高农户的受教育水平则是激励农村家庭创业的有效途径之一。接下来从需求和供给两个层面来阐述受教育水平对农村家庭创业决策的影响机理。

一方面,根据马斯洛需求层次理论(A.H.Maslow),受教育水平不仅关系着个体的知识结构和认知能力,还在一定程度上影响其思维、眼界及创新能力[12]。通常来说,与低教育水平的农户相比,高教育水平农户具有更强的信息获取能力和认知水平,较容易提高工作效率来获得可观的劳动收入,因此更容易实现“维持生计”的目标,在满足其生理需求、安全需求、社交需求的同时更有可能追求尊重需求和自我实现需求[13]。刘鹏程等认为创业决策的制定会让创业者产生对人生道路的掌控感以及渴望创业成功带来的成就感,并从中获得自豪和满足[14]。陈和午等提到农户能够通过创业发挥自身潜力,不但可以实现个人的理想和价值,还可以得到更多的尊重和社会认同感[15]。概括而言,教育背景的差异很大程度上会影响农户对不同需求层次的追求,受教育水平的提高改变了农户的需求层次,而更高层次的需求将增加其选择创业的可能性。

另一方面,有利于农村家庭创业的外部环境是主要的供给层面因素,尤其是互联网的接入已成为推动农村家庭创业的重要“引擎”。周洋和华语音的研究表明互联网使用对农村家庭创业有着积极的促进作用,且显著提高了家庭创业收入[16]。教育提高了农户的学习能力和认知能力,受教育水平较高的人群从互联网普及中获益更多[17],更有可能通过互联网的使用来识别创业机会、获取创业资源。换言之,对于受教育水平高的户主而言,互联网带来了“信息红利”,反之,对于低教育水平的户主来说,互联网则可能带来“信息鸿沟”。此外,不同受教育水平的农户对国家政策的理解程度也会存在差异,一般来说,受教育水平高的户主更容易正确解读政策,进而受惠于政策。朱红根和陈昭玖提出影响农村家庭创业决策的因素有很多,其中,最主要的是创业者的文化程度和职业技能[18]。综上所述,相同的创业供给下,受教育水平高的农户更有可能从供给层面中获益进而选择创业。

根据以上分析,本文提出假设H1:受教育水平的提高将会促进农村家庭做出创业决策。

(二)受教育水平对农村家庭创业决策影响的中介机制

受教育水平影响农村家庭创业决策的中介机制可以从农村家庭的外部环境和内在特征两方面入手来分析。就外部环境而言,本文聚焦于互联网使用所带来的中介效应。首先,从受教育程度影响农户互联网使用的角度来看,农户可以通过接受良好教育来提高其对新技术的掌握能力,受教育水平越高的农户,对于互联网的学习和利用能力就越强,也就更有可能将互联网作为信息获取的主要途径。相反,受教育水平较低的农户通常因识字不全、不懂拼写导致其无法熟练使用互联网。其次,从互联网使用影响农村家庭创业决策的视角来看,互联网通过加快信息传播速度、拓宽信息获取渠道,为创业家庭提供了有利的商机[19],特别是对于经济落后、基础设施不完善的农村地区而言,互联网的应用缓解了城乡之间信息的不平衡,农户可以及时、充分地获取到市场动态和融资渠道。周广肃和樊纲认为互联网融资的快速拓展在一定程度上解决了融资难题,从而提高了家庭创业的概率[9]。此外,互联网还加速了农村电商的发展进程,农村家庭借助电商平台进行创业,凭借其低成本、开放性等优势来解决传统创业方式下资金不足、销售渠道单一等难题,进而大幅提高了创业积极性。董坤祥和侯文华的研究表经营明电商已经成为农民工、大学生村官和农村青年返乡创业的首选项目[20]。综上所述,互联网的使用已成为受教育水平影响农村家庭创业决策的重要传导机制。

图1 中介机制分析

就农村家庭的内在特征而言,受教育水平的提升有利于带来农户知识掌握程度和工作经验积累的巨大突破,这两方面的内在因素恰恰也是激发其创业的重要途径。一方面,受教育水平的提升对知识掌握的促进作用最为直接,受教育水平高的农户通常具有更扎实的基础知识和创业过程中可能需要用到的专业知识,基础知识与专业知识的储备不仅在农户的创业决策、投资选择、融资行为上起到关键的作用,还可以提高其对市场环境的了解和对创业机遇的把握能力。另一方面,随着我国土地流转政策的全面深入实施,受教育水平高的农户更有可能降低其对土地的依赖,进而选择外出务工。相较于传统依靠土地的农业劳作,外出务工有助于农户拓宽创业信息渠道,建立更为广泛的社会网络,从而在一定程度上摆脱了因市场信息不对称导致农村家庭放弃创业的困境。祁伟宏等的研究也指出农户所积累的工作经验通常承载着许多有价值的知识和信息,有利于农户感知市场、识别行业、拓展社会关系,从而利用商业机会进行创业[21]。

根据以上分析,本文提出假设H2:互联网使用、知识掌握和工作经验积累在受教育水平对创业决策的影响中起到中介作用。

(三)受教育水平对农村家庭创业决策影响的异质性分析

创业是一项复杂程度较高的社会行为,受教育水平对农村家庭创业决策的影响程度将随着农户个体本身特征与所在地区经济社会发展水平的不同而体现出差异性。因此,受教育水平对农村家庭创业决策的影响将存在个体和地区两个层面的异质性。就个体差异而言,本文主要从年龄与社会资本两个角度来分析,年龄较大的户主通常拥有更丰富的创业资源和社会网络,但他们也可能存在思想保守、精力不充沛的弊病。年轻农户乐于接受新事物,创新意识较强,拥有快速的学习能力和对创业前沿动态更加敏锐的观察力,但同时也存在经验少、创业资金不足和融资难等困扰。钱龙等研究发现人口结构老龄化显著降低了居民家庭进行创业的可能性[22]。朱红根等研究表明农民创业的高峰年龄在30至39岁之间,当农户的年龄超过40岁以后,其创业意愿不断下降[23]。社会资本则是农村家庭创业的重要支持,社会资本所外化的社会关系不仅可为家庭提供获取创业信息与资源的途径[24],还可以提高其对外融资的可能性,从而缓解户主的金融约束。相比于教育水平低的农村家庭,学历高的农村家庭可以更好地从社会资本中获益。

此外,受教育水平对农村家庭的创业效应还存在地区异质性特征。我国地域辽阔,但区域间经济社会发展不平衡现象仍然明显,大致呈现出东部沿海地区经济发达、营商环境好,中西部地区相对落后的现状。对于农户而言,土地是其安身立命的根本,耕种土地就是其自主创业的机会成本,农户将谋生的主要渠道从土地种植转移到自主创业需要强劲的外在动力,其中活跃的市场和多样化的创业机会就是主要的推力来源。东部沿海地区良好的创业环境为农村家庭的创业提供了更多可实现创业梦想的机会,很可能会弱化受教育水平对创业的激励作用。相比之下,中西部地区市场缺乏活力、营商环境不佳,降低了农村大众创业的可能性,反而凸显了受教育水平对农村家庭创业的促进作用。

根据以上分析,本文提出假设H3:受教育水平对农村家庭创业决策的影响存在个体差异和地区异质性。

三、研究设计

(一)数据来源

本文使用中国家庭金融调查(CHFS)2013—2017年的调研数据,样本覆盖了全国29个省(自治区、直辖市),351个市(区、县),1 396个村(居)委会,样本规模达40 011户,收集了个体、家庭、村居三个方面综合反映教育、就业、人口和社会等相关的信息。CHFS包含了户主的受教育水平、家庭是否创业以及创业家庭投资创业项目规模等数据。根据本文研究主题,剔除无效样本和数据异常样本后,共保留了户主年龄在16至65岁之间的9 461个农村家庭样本,其中创业家庭样本数为1 108个。

(二)变量选取

1.被解释变量:创业决策。本文根据家庭是否参与经营活动来定义家庭创业选择,针对问卷中的问题“目前,您家是否从事工商业生产经营项目,包括个体户、租赁、运输、网店、经营企业等”,将创业决策设置为二元离散变量,当答案为“是”赋值为1,否则为0。

2.核心解释变量:受教育水平。本文参考周燕芳和刘晓瑜的做法将家庭成员个人最高学历转化为相应的受教育年限来衡量受教育水平[25]。为了检验农村家庭受教育水平是否显著影响创业决策,剔除仍然在读的户主数据后,选取家庭户主实际受教育年限作为核心解释变量。相比于按教育等级划分,按照实际上学年限进行划分可以更精准地反映受教育水平变化对创业决策的影响,同时也可以更科学地分析在不同教育阶段中教育年限增减所产生的创业效应差异。

3.控制变量:考虑到家庭创业决策既受到户主基本特征的影响,同时还会受家庭因素的影响,因此本文从户主特征和家庭情况两个维度对影响家庭创业决策的其他变量进行控制。户主个人特征变量这里选取了年龄、性别、婚姻状况、社会信用和健康状况。家庭情况变量本文选取家庭规模、家庭劳动力占比、家庭净资产、是否有银行贷款、人情支出等变量来反映其经济实力、信贷约束和社会资本状况。此外,移动支付通过降低交易成本,放宽创业市场的准入限制,对农村家庭创业起到了激励的作用[26],所以,本文进一步来控制农村家庭是否使用移动支付来研究受教育水平对农村家庭创业决策的影响。

4.工具变量:父母平均受教育水平。在中国传统儒家文化思想影响下,通常父母受教育水平的高低将直接影响着子女受教育水平情况。母亲的受教育水平将会在一定程度上影响孩子的学习习惯和阅读环境,而良好的学习习惯和阅读环境对儿童认知水平的提高和学习能力的培养均有着积极的促进作用[27]。父亲的受教育水平直接影响自身从事的职业以及家庭收入水平,并进而影响父辈为子女接受教育提供经济保障的能力。周世军等指出父母受教育水平差异大,在子女教育问题上容易出现分歧,从而会影响到下一代的教育水平[28],因此本文选取父母的平均学历进行考量。此外,父母的受教育水平并不会直接影响到子女的创业决策,故本文选择家庭户主的父母平均学历水平作为工具变量。具体变量选取和定义见表1。

(三)描述性统计分析

表1报告了各变量的描述性统计结果,共1 108个家庭在过去12个月内有创业经历,约占全部样本的11.7%。户主的受教育年限均值为7.6年,处于初中一年级水平,父母的平均受教育水平为2.82,低于小学三年级的文化水平。户主的性别均值为0.91,说明九成家庭主要由男性做出重大经济决策,户主平均年龄为51.59,表明中年户主占比较高,91%的户主为已婚,说明九成户主在做重大决策时可能会受到另一半的影响。此外,有1 330个家庭使用了移动支付,约占总样本的13%。

表1 主要变量的描述性统计

考虑到义务教育对农村家庭的重要性,本文研究受教育水平对农村家庭创业决策的影响时,根据户主是否完成九年义务教育将样本进行分组讨论。表2报告了是否完成义务教育两种情况下的农村家庭创业情况,在户主完成九年义务教育的群体中,农村家庭创业的概率为14.6%,而在户主未完成义务教育的群体中,农村家庭创业概率仅为8.1%,二者相差6.5个百分点,也就是说完成义务教育的创业家庭比未完成义务教育的创业家庭的概率高出将近一倍。

表2 义务教育下的农村家庭创业情况

(四)模型设定

由于农村家庭创业决策变量是二分类变量,因而本文采取Logit模型来做进一步的实证分析,具体的模型设定如下:

φi+μi

(1)

式(1)中entrepPi为家庭创业决策变量,用来衡量第i个家庭是否开办企业或从事个体经营,edui为农村家庭户主的受教育年限变量,Xi为控制变量,包括户主年龄、性别、家庭净资产和人情支出等变量。φi代表省级固定效应,α1和α2为待估系数,μi为随机扰动项。另外,由于Logit模型为非线性模型,其回归系数与线性模型中的边际效应不同,因此,后续将采用概率比对回归结果进行描述,即回归系数的指数值。

在此基础上,进一步考察户主受教育水平是否促进了家庭创业收入的提高,模型设定如下:

yj=β0+β1eduj+β2Xj+μj

(2)

式(2)中j为创业家庭样本,yj为创业家庭参与的项目总投资情况,eduj为创业家庭户主的受教育年限,Xj为控制变量,β1和β2为待估系数,μj为随机扰动项。

四、回归估计结果分析

(一)基准回归结果分析

1.总样本回归结果

在确定了户主受教育水平对农村家庭创业决策有显著影响后,本文进一步探究其对家庭创业资金投入的影响。选取问卷中“你最近一次参与创业项目的总投资为多少?”这个问题来设置被解释变量。据表3模型(4)的结果可知,在控制其他变量的情况下,户主受教育水平对其参与创业项目的规模具有正向促进作用,且在1%的水平上显著,表明户主受教育水平越高,家庭所参与的创业项目规模越大,层级越高。究其原因,很可能是因为受教育水平高的农村户主不愿意通过经营“小摊小贩”来实现创业,而是更倾向于加入高投入、高回报的创业项目。

表3 受教育水平对农村家庭创业影响的回归结果

2.不同类型创业的回归结果

为了探讨受教育水平对不同创业目的下农村家庭创业决策的影响差异,本文参考周广肃等的做法,将农村家庭的创业类型分为“机会型”和“生存型”[29]。其中,生存型创业指的是为了保障家庭基本生活条件而被动选择创业,在CHFS项目问卷中对应的问题是“你家从事工商业的主要原因是?”,选择回答为“1.找不到其他工作机会”的农村家庭为生存型创业样本;而机会型创业指的是在基本生活条件得以保障的基础上,遇到合适的机会才选择创业,在问卷中关于创业原因的问题,回答为除选项“1”之外的其他答案,比如选择“从事工商业,可以赚得更多”或者“理想爱好/喜欢自己当领导”答案等均视为机会型创业。

表4中(1)和(2)列结果展示户主受教育水平对不同类型创业下农村家庭创业决策的影响。据表4中回归结果(1)可知,受教育水平对机会型创业家庭的影响系数为0.037 7,且在1%的水平上显著,也就是说户主受教育年限每提高1年,农村家庭的机会型创业概率将提高3.84%,这说明户主接受教育确实对农村家庭的机会型创业决策有促进作用,学历高的农村户主更有可能不去就业或耕种而是选择自主创业。据表4中回归结果(2)可知,受教育水平对生存型创业家庭有正向影响但并不显著,这也就意味着不论学历高低,在难以维持生计的情况下都有可能会被迫选择自主创业,因为创业是其获取经济来源的无奈之举。

表4 不同创业类型的回归结果

(二)内生性问题处理

上文中的估计结果并没有考虑到变量的内生性问题,这里的内生性问题可能源于两个方面,分别是反向因果和遗漏重要变量。存在反向因果的原因主要是现有CHFS数据无法确定究竟是受教育水平影响了创业决策,还是创业决策促使创业者返回学校继续接受教育进而提升受教育水平。存在遗漏重要变量的问题可解释为,户主性格和能力等变量无法设置指标进行量化比较,但这些变量不仅影响了户主受教育水平,同时也影响到了创业决策。故此,本文利用工具变量法对内生性问题进行处理,具体的工具变量为父母平均受教育水平。主要的考虑有:一方面,高学历的父母会更加重视子女的教育,并且有能力辅导孩子的学习和提供子女教育所需的经济保障;另一方面,大部分子女均会受到父母行为和习惯的影响,比如效仿父母阅读等学习习惯,这样受教育水平高的父母通常更容易培养出爱学习的孩子。因此,本文认为父母的教育背景将影响子女的受教育水平。此外,本文所选取的工具变量样本为已经独立于父母生活的户主家庭,所以父母的受教育水平不会直接影响到户主的创业决策,因而工具变量满足外生性要求。

表5 工具变量法处理结果

考虑到logit模型还没有较为成熟的方法通过工具变量来解决内生性问题,因此本文选择使用IV-Probit方法进行替代处理。表5中Wald检验结果显示,模型在1%的显著性水平下拒绝变量外生的假设,说明模型存在内生性问题。本文选取父母的平均受教育水平作为工具变量,表5中各模型的一阶段F值均大于10,表明父母平均受教育水平变量不是弱工具变量。同时,由于父母的受教育水平不会直接影响到下一代的创业决策,说明所选工具变量满足外生性条件,具有较强的解释性。无论是否控制个体和家庭变量,通过内生性处理后的结果依然显示,受教育水平在1%的水平上显著促进了农村家庭创业,进一步验证了提高户主受教育水平可以促进农村家庭创业这一结论的稳健性。

五、影响机制与异质性分析

(一)影响机制分析

上一小节的实证结果表明,户主受教育水平对农村家庭创业决策和创业收入均有显著影响,究其影响机制,上文理论分析中主要从三个方面进行考虑:一是互联网使用情况。通常认为,受教育水平高的户主可能更加懂得使用互联网,而互联网丰富的信息渠道促使农村家庭能够及时掌握市场动态,降低因信息不对称而导致的创业失败,坚定了农村家庭的创业信心。二是户主的就业经历。改革开放以来,众多农户开始尝试参与非农就业,近年来随着乡村振兴战略的推进,越来越多的农户选择多元化的就业领域,其中受教育程度高的户主更容易得到非农就业机会。非农工作不仅可以让农户了解市场、积累经验,更为其在提升专业技能的同时筹备了初始创业资金。三是户主所具备的金融知识。大量研究表明,户主金融知识的掌握程度不仅直接代表其金融素养,同时也间接反映了其专业知识的学习能力。教育背景好的户主更容易理解金融概念和读懂财经新闻,这不仅为户主提供更多的创业选择,而且可以帮助其获得贷款支持从而缓解创业过程中的信贷约束。

表6 受教育水平对农村家庭创业决策影响的中介机制

据表6可知,三个中介变量的中介效用均显著为正,验证了理论分析的假设H2。正如前文所证实的结果,模型(1)表示户主受教育水平对农村家庭创业决策有促进作用。模型(2)-(4)为受教育水平对中介变量的影响效应结果,其中模型(2)表明户主的受教育年限每增加1年,家庭使用互联网的概率将会提高19.94%,且在1%的水平上显著,模型(3)显示每提高1年受教育年限,户主参与非农就业的概率会提升13.41%,同样在1%的水平上显著,模型(4)表示户主的受教育年限每提高1年,其掌握金融知识的水平将提升8.46%,依然保持在1%的水平上显著。模型(5)-(7)展示了受教育水平通过具体的渠道机制如何影响创业决策的,具体结果表现为,受教育水平通过促进互联网的使用、增加非农就业机会、提高户主金融知识掌握程度来提高农村家庭创业的概率分别为4.67%、5.23%和0.51%。

(二)个体异质性分析

1.受教育水平对不同年龄段户主家庭创业决策的影响差异

根据前文表3中的年龄平方变量的回归结果可知,户主年龄对家庭创业决策呈现“倒U型”的影响效应。为了进一步探究不同年龄段户主,其受教育水平对家庭创业决策的影响有何不同?本文根据世界卫生组织(WHO)公布的年龄划分标准,将户主年龄划分为青年、中年和老年三个组别,在此基础上进行分组回归。据表7的回归结果可知,中年户主家庭的创业决策受到户主受教育水平的影响最为显著,解释变量的回归系数估计值为0.065 3,这表明中年户主每提高1年受教育年限,其家庭的创业概率将提高约6.75%。可能的解释为:创业中所需的逻辑、推理等认知能力及风险承担能力表现为随年龄的增长呈现先升后降的特点,到中年阶段将积累到最高值,所以受教育水平的创业效应将在中年户主群体中表现最为明显。据表7模型(1)可知,青年户主家庭创业决策同样受到户主受教育水平的正向影响,但效应值略低于中年户主家庭。风险偏好高、具有冒险精神是青年群体创业的优势,特别是受教育水平高的青年户主更容易在数字经济快速发展的大环境下做出创业决策,但青年户主也可能受到资金不足和经验缺乏等因素的限制,这可以在一定程度上解释受教育水平对青年户主创业的激励作用略低于中年户主的原因。此外,受教育水平对老年户主家庭的创业决策影响不显著,可能是这类家庭不论在体力还是在脑力上都处于衰退阶段,没有充足的干劲去进行创业活动。以上关于不同群体异质性的研究证实了上文的假设H3。

表7 不同年龄段的异质性分析

2.受教育水平对不同社会资本家庭创业决策的影响差异

就我国农村地区而言,社会关系主要有亲属、朋友和邻里乡亲关系等,农村家庭从这种社会关系中获益越多则表现为其社会资本将越高,而社会资本将会直接或间接地影响到农村家庭的创业决策。此外,社会资本在农村家庭融资上也会发挥着不可忽视的作用,社会资本高的家庭往往更容易获得民间的非正规机构和传统的正规金融机构两种渠道贷款。目前的研究一致认为社会资本对农村家庭创业有着显著的正向影响,为了进一步探明受教育水平对不同社会资本家庭创业决策的影响差异,本文从CHFS问卷中选取问题“去年,您家是否从非家庭成员那里获得超过100元的现金和非现金收入”来进行社会资本分类,如果回答为“是”则社会资本变量取值为1,表示高社会资本组,反之取值为0,归为低社会资本组。

据表8可知,样本中有54%为低社会资本家庭,剩下的46%为高社会资本家庭,其中低社会资本的农村家庭组别中受教育水平对家庭创业决策的促进作用为0.07,且在1%的水平上显著,说明户主每增加1年受教育年限,农村家庭创业概率提高约7.25%。另外,受教育水平对高社会资本家庭的创业决策影响并不显著。由此可见,受教育水平对农村家庭创业决策的促进作用主要体现在低社会资本家庭的群体,究其原因可能是,低社会资本家庭通过提升户主的受教育水平可以获取更多的社会资本,进而促进其创业决策,而高社会资本家庭本来就拥有丰富的社会资源,即使是学历不高的农村家庭户主,也有较高可能性在朋友或亲属的引导和帮助下开始创业,故受教育水平的影响反而变得不显著。

表8 家庭社会资本的异质性分析

(三)地区异质性分析

由表9可知,从不同区域的分样本回归结果来看,受教育水平对农村家庭创业决策的促进作用在我国中、西部地区较为显著,而东部地区不太明显。其中西部地区受教育水平对农村家庭创业决策的影响最为突出,表现为户主受教育水平每提高1年,农村家庭的创业概率提高约8.85%,中部地区次之,而东部地区最弱(且影响并不显著)。原因可解释为,东部省份地处沿海地带,进出口贸易快速发展,其营商环境要优于中、西部地区,这些地区的农村有能力更快更好地完成产业结构调整,农村家庭更加积极地投身于非农就业和返乡创业中,甚至一部分农村家庭已经将创业作为代代相传的“致富法宝”,因此,东部农村家庭创业决策很大程度上受到外部环境的影响,相比之下,户主的受教育水平对创业决策的促进效应反而并不明显。反之,中、西部地区经济欠发达,营商环境也相对落后,农村发展动力不足,大部分农民固守“以土地为天”的思想,因此,教育对改变农民的保守思想非常重要。提高受教育水平可以通过获得更高的学历让农户有资本走出去从事非农生产,从而寻找创业机会和学习创业经验。

表9 地区差异的异质性分析

六、结论与启示

本文使用2017年度的CHFS数据,利用logit模型分析了受教育水平、互联网使用与农村家庭创业决策的关系。结果显示:在其他情况相同的条件下,户主受教育水平对农村家庭创业决策有着正向显著影响,特别是对机会型创业家庭的促进作用更大。从影响机制来看,户主的金融知识掌握水平、工作经历和家庭对互联网的使用程度是受教育水平对农村家庭创业决策的影响渠道,其中家庭互联网的使用是最为重要的中介变量。异质性分析表明,受教育水平对中年户主、低社会资本、西部地区农村家庭创业决策的影响效应分别显著强于青年户主、高社会资本和东部地区。

本文为准确把握受教育水平、互联网使用与农村家庭创业决策的关系,在新时期推动农民创业和乡村振兴战略实施提供了有益的经验证据和政策启示:第一,要切实做好农村地区的教育帮扶工作,尤其要狠抓农村义务教育,完善义务教育管理体制,均衡城乡教育发展水平。通过加大农村基础教育来推动农村家庭的创业热情,进而提高农村家庭的收入水平。第二,要制定针对农村青年群体的创业专项支持政策,如通过财政补贴政策、税收优惠政策、降低贷款门槛等来促进农村创业主力军的积极性。第三,要加大人力、物力以及财力的投入来加快农村的网络基础设施建设,让信息相对闭塞的农村不再是网络孤岛,使互联网这条信息高速公路更多地惠及广大农村,从而带动新时代农村创业的新局面。

致谢:感谢华南理工大学财务处屈迪老师所做的数据处理与计量分析等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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