唤醒鱼骨

张于荣

大奏鼓传人

咚声间，闪出一条旧年的鱼

波涛闭目叩石

群星散尽

尾鳍划动打胯的腰肢

于船头与人世之间闪回消失的鱼骨

泪滴是夕阳

滚落

半张脸和山脊

里箬小海滩敲响大奏鼓

鱼在游动

身上，纸上，海上

他在续写年华

那些沉沉的，回旋的，暗色的

终被一粒船眼大的渔火唤醒

踤步，稔熟而笨拙

欠你一个踉跄

发 髻

箬山渔妇

别于发间的那朵栀子花

海上张开的帆

簪是桨橹，泛着白浪

无数鱼从网罩和陈策山竹枝唱词里游出

黑亮的鳞光

石屋门楣下，还是妈祖庙戏台边

闽南风吹了多少年，一直吹

盘旋成添加墨色的时光小岛

住着她的过往，她的男人

渔歌，诵经，皆成她暮年的词典

横穿记忆是海湾，盘桓

再次涌来

她又一次走失涛声

帆

归港之帆

齐刷刷举起手和影子

重逢，想象从前的大海

开渔

东山欲倾，时光回溯

船推开岸

马力的欲望和涨潮的激情

而今，他们的帆正漫过

身体里的旧渔场

对 应

洋流是月娘的深呼吸

旧潮汐，数吨“秋白”命毙索饵场

一只双桅乌浪鼓连同八个“背仔”倾覆

另一个海域

一条洄游的青占鱼终于挣脱网的伏击

一只三角帆把峰谷玩于股掌之间

头船把五岙的平浪推向另一个辽阔

鱼的痛苦和食者的快乐，一起沉入海平线

礁石敲击木鱼，抬高岛岸

渔者的船舱板隔着生死

雷 雨

突如其来的不仅仅是雨

淋湿的病痛和欢畅，变成无法合一的命数

雨的尽头是满楼的风

漩涡的哨兵打转出桃花劫

之前是雷声

没交作业的训斥，如万千铁桶在云层和

山峰之间滑行

之前是闪电

劈下黑暗的火陷和汉子的憋屈

该不该放过缝隙里猎手的冷酷和谎言

再之前是难以抑制的一腔怒火

水滴里飞鱼浮沉

鳍与鳍擦出的光

仅仅是你和他之间突如其来的一场口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