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视听语言在电影隐喻叙事中的表现分析
——以电影《寄生虫》为例

2022-10-31黄宝燕

声屏世界 2022年9期
关键词:女主人富人一家人

□ 黄宝燕

影片讲述了两个底层家庭寄生在一个富人家庭而引发悲剧的故事,基宇与父母及妹妹一家四口住在狭窄又阴暗潮湿的半地下室里艰难度日,兄妹两人靠蹭WIFI获取打零工的信息。父母无工作没有收入来源,兄妹两人辍学在家,一家人靠为披萨店打零工获得微薄报酬。一个偶然机会,经基宇朋友的介绍基宇成了富家女儿的英语老师。此后,在基宇一家人的合谋下,一家人全部成功殖入富人家,爸爸成为这家男主人的专职司机,妈妈成为这家的保姆,妹妹成为这家小少爷的绘画老师。然而,正当他们一家人沉浸在好日子到来的幸福时,另一个贫穷家庭——生活在富人家地下室的前保姆一家出现了,基宇一家面临着谎言要被戳破、好日子梦想也随即破碎的危险。两个家庭为了保住各自的幸福生活,各不相让,于是酿成了不可控的悲剧。全片并没有用僵硬对立的镜头语言和叙事来诠释“社会”“阶级”等概念,而是借用哲学家胡塞尔的“悬搁”方法将它们搁置起来通通隐而不现,却巧妙地实现了能指不一、所指同一,贫富差距问题、社会问题让人一目了然。

电影的源代码——视听语言

电影的视听语言是什么?它通过模拟人的视听感知经验,传达超越普通生活的感受体验。从电影的外部形态到它的表现形态再到它的底层架构,所谓的底层架构就是视听语言。而电影视听语言完全来自于人的两大感官——眼睛和耳朵,其实就是视听语言四个字的字面含义。声音、运动、光色、景别、角度、焦距等电影叙事元素,都在通过某一个逻辑组合成为整体也就是一个镜头,呈现在画面上就是广义的构图。

镜头。奉俊浩导演在《寄生虫》中的镜头运动整体上是由上到下。影片开头的窗户镜头,窗外阳光明媚,街道上有形形色色的路人,而窗内却暗淡无光、昏昏暗暗。在半地下室中,人物没有完全被黑暗包裹,采用三点补光,即正前方主光,右侧和头顶有副光,后侧有背光。在这种效果下人物和环境是剥离开的,没有完全融入到家庭中,因为基宇心中有个小信仰就是“上去”,所以定场镜头来暗示他并不屈从于命运的安排,觉得自己不属于这个半地下。随后拿着手机正在找网络信号的基宇走进来,镜头缓慢下降,之后镜头拉远,一家四口也陆续入画出场。这些简单的镜头不仅交代了这一家人的生活环境,给观众一些细节性的线索,一个断网的半地下室、房间里爬的蟑螂、随地小便的醉鬼这些简单镜头的刻画,表现出了基宇一家处于贫困的下层社会。在基宇家中,摄影机给爸爸一个仰角拍摄,因为他是家里的顶梁柱,有威望。

在镜头上,导演采用大远景和固定镜头来拍摄基宇一家,在基宇去富人家的路上时走的都是上坡,而最后从富人家狼狈逃跑时是下坡,被人发现后只能慌乱逃跑。可笑又可悲的是,他们跑向了一直想逃脱的地下室,仿佛又被打回到了生活的原点。这也是导演通过镜头语言在隐喻穷人不是上层社会的人,也终究无法融入到上层社会。

影片开始一家人在家里朝窗口看外面的世界,导演总是把一家人都放在一个全景镜头中,这也暗示了一家人比较团结。此时外面正好在消毒,这也隐喻了这一家人像虫子一样,所以导演使用很形象化的方式来点题——《寄生虫》。在笔者看来,这更像明喻,手法非常直白。相反在富人家庭中,一家人并没有同框画面,唯一一次是在墙上的照片里,也暗示了富人家虽然物质生活比较富裕充实,但一家人的心并不在一起。

导演划分两个阶层是非常明显的,这部影片中好几个画面都反映了导演的意图。如在基宇到富人家应聘英语老师时,玻璃的缝隙把两边的人做了分割,右侧是女主人,左侧是佣人和基宇。进入屋内谈话时,女主人和基宇中间仍然是有一条线把两人分开,即使是佣人进来也不会越过这条线,与玻璃缝隙的概念是一样的,表示两个阶层的分离与隔阂。在这场戏中,导演用了推镜头不知不觉间基宇已经出画了,只剩女主人一人,包括台词也能反映出女主人是一个以自我为中心的人。在女主人和基婷的戏中,导演运用主动越轴的拍摄方式,从基婷的身后过渡到女主人身后并切到基婷的画面,越轴的原因是基婷说的事情引起了女主人足够的震惊,女主人心里已经惊慌了,越轴表现出女主人内心混乱的感觉。空间的位置关系一旦改变,整个情绪的传递就会给人非常不稳定、混乱的一种心理情绪。在基宇一家人成功寄生在富人家庭的段落中,导演把基宇一家人游刃有余出入富人家庭的画面作为主体,运用了一系列镜头展现基宇一家顺利寄生后的得意与喜悦。除此之外,导演还让观众感受到这是基宇一家人对于现实生活的逃避以及做了一场美梦。梦醒来后,他们依旧是处于社会底层的“蟑螂”,永远到达不了上层社会。

色彩。色彩能让影片呈现出更好的艺术效果,也是表达思想情感的重要手段,使用色彩语言可以让观众感受到更深层次上情感的变化,给影片的隐喻性带来更多的信息和能量。

在《寄生虫》中,随着钢琴声开场是一个半地下室,观众从中已经感受到了人物的生活空间,加上汽车声、狗叫声等嘈杂的声音,一个脏乱差的穷人家的生活环境被展现出来,色调始终是暗暗的绿色调和灰色调,也给观众呈现出一种压抑的环境。半地下室中的主体刻画都是冷色调,唯独厕所是暖色调,也是半地下室的最高点,还能找到WIFI,表示能找到一点希望。其中马桶在电影中也是核心道具,马桶的不断出现也在强化信息,因为马桶和他们的生命是关联在一起的,他们像寄生虫般生活在肮脏污垢的空间,而每次马桶出现都是对主题的升华。此影片中会经常看到窗户,而富人家的窗户是2.35:1的规格,仿佛两个阶级彼此凝望对视,每个窗户看出去都是不同的世界。基宇一家色调是冷色调,可想而知不是特别幸福,从色彩上给观众映射了颓废的、阴暗的、绝望的气氛。而处在上层社会的女主人一家,色调是鲜艳明亮的暖色调,整个家庭沐浴在阳光下,使他们充满活力,让观众感受到了温暖、和谐,与之形成明显对比。在影片的后半段,基婷被刺杀后红色的鲜血流到了绿色的草地上,这种纯红色与纯绿色的色彩搭配给观众很大的视觉刺激,并引导观众的情绪向愤怒、狂躁转变,这也为后面父亲基泽刺杀朴社长做了视觉色彩上的铺垫。

该片充分运用色彩对观众的视觉影响,把以色彩为重要元素之一的电影视听语言表现得淋漓尽致,同时也丰富了镜头语言,在与观众共情中形成电影气氛,展现人物情绪情感变化。

隐喻性的表达

空间(向上与向下)。整部影片无论是从摄影机的动线还是从场景的空间设计上,都是遵循着上和下的原则。这个窗户是连接所有空间区域的窗口,很明显地确立了上和下的这种空间上的概念,有了这个概念社会阶层的不同才能完全融到里边来。还有富人住在城市的上面,穷人住在半地下室,这种上下空间结构表现得更加明显。半地下室有个窗户是给人留了一个向外探寻、摸索的空间,给下层人们留下了一个希望,给他们一个向上看的机会,也为后面的剧情做了非常好的铺垫。基宇去朴社长家应聘时从自己家的地下室一路走上来,因为朴社长家在一个上坡,进入庭院还需要上个楼梯才能来到房子一楼,然而这家主人的房子都在二楼,用地理位置上的落差来突出强调两个家庭阶级关系的差异。在镜头的剪接与场面调度上,韩国社会等级分化的严重性被毫无保留加以展现,表现出空间的构造以及其所传达的意义。

风水石。影片相对比较深的隐喻是基宇的朋友送来的山水景石,类似于有钱人收藏的古董,一共出现了四次。

第一次出现是敏赫来送石头,他说希望能带给基宇一家人好运气,实际上是想让基宇帮忙去富人家,照看好自己喜欢的有钱人家的女儿。而正是这个契机,基宇一家人向上的野心也就此显露,不断向上攀爬,接近上层社会的富豪家庭,也让他们的寄生计划顺利开展。

第二次的出现是他们在下雨天慌乱地从富人家狼狈逃跑,回到自己的地下室时发现已被雨水漫灌,暗示了这家人向上攀爬没有希望,但基宇马上找到了带给他们一家人好运和财富的风水石,也是他们一家通往上层社会的垫脚石,其实敏赫送给基宇家的风水石只不过是赝品。而在父亲问基宇为什么一直抱着石头时,基宇说“是它一直黏着我”,很直白地告诉观众基宇内心的不甘。

第三次出现是基宇抱着风水石进地下室,可能是与发现他们家秘密的夫妇沟通讲和,也可能想借石杀人,两种计划的目的都是清除障碍。

最后一次出现是基宇把石头放到了溪水中,流水静静流过,像是磨灭了他心中的欲望。此时他已明白,只有自己的努力才能给自己带来财富,风水石并非神物。基宇回想起发生的一切,到头来只是一场短暂而虚假的狂欢。对石头的隐喻奉俊昊导演贯穿了整部影片,意味深长。

气味。电影是视听的艺术,很多导演都有自己独特的视听语言,所以在嗅觉的展现上比较匮乏。而奉俊昊导演却独具一格运用了气味的隐喻,来推动故事情节的叙事和发展。基宇一家常年生活在阴暗的半地下室中,潮湿的汗味和发霉的霉味是怎么都洗刷不掉的。那是贫穷的味道,是属于他们的半地下室的味道,尽管他们可以改变自己的服装、造型和言行举止,但气味是掩盖不了他们的贫穷本质的。而富人家沐浴着阳光,屋内充满了优雅高级的奢侈香水味,屋外是草坪上的青草香,代表着自由和随心所欲。最开始朴社长小儿子闻到了仆人、老师、司机身上都是同样的味道,渐渐地朴社长也开始嫌弃这种地下室的味道,再到后来朴社长跟妻子描述司机身上的气味,并用反感的语气称“搭地铁的人才有的味道”。这让躲在桌子下的基泽感到丢人,心中的愤怒和怨恨也一点点增加。最后在富人儿子生日的时候,多颂妈妈因为异味打开了车窗、朴社长闻到了行刺者身上的味道下意识地掩鼻,这一切基泽都看在眼里,慢慢积攒的愤怒到达高潮用刀刺杀了朴社长,引起了一场悲剧。影片对气味的层层递进暗示了两个家庭的对立,也是两个阶层之间无法逾越的鸿沟,也表现了上层人物的优越感以及对底层民众的蔑视与鄙弃。

寄生虫

影片的片名也是本片最大的隐喻——寄生虫。在片中,“寄生虫”指的是贫穷家庭依附、寄生在富裕家庭的生动比喻,但寄生这一行为不仅体现在基宇家也体现在原佣人和她的丈夫身上。在富人家住进这个房子前,原佣人和他丈夫就已经藏到房子的地下室中。而上层社会中的夫人,也并不是表面上的单纯,她在基宇第一次谈薪资时嘴上说调高时薪,背地里却少给了薪资,让观众看到“单纯”的背后尽是圆滑世故。蟑螂暗示着主题寄生虫,而导演认为没有人是绝对的“寄生虫”,这就是他的作者表达。每个人在社会中都是“寄生虫”,不管是穷人还是富人都是彼此的“寄生虫”。地下前佣人二人是驻扎在富人身上的原宿“寄生虫”,基宇一家就是新入侵的“寄生虫”。而富人家在某种程度上也是“寄生虫”,他们在没有底层阶级的协助下在生活中无法正常独立生活,所以这一片名也体现出了社会中的阶级矛盾。

结语

《寄生虫》是一场“寄主”与“寄生虫们”的现实游戏,探讨了底层人物的生存困境。整部影片在喜剧和黑色悬疑中来回跳脱,让观众的心情忽上忽下,在看似非常不搭的混搭中导演把戏剧张力做到了无限大。曾有人说:“规则是用来打破的。”人们在打破规则前一定要懂得规则也就是动机,去拆分视听语言的六大要素,去分析导演的设计意图。导演把视听语言和隐喻性的表现贯穿整部影片,隐喻的技巧也运用得炉火纯青,使影片的结构层次丰富有趣。导演选择社会阶级极端分化的社会题材,以底层的基宇一家“寄生”在上层社会的朴社长一家并发生一系列悲剧的故事,揭露出人性在面对欲望时的不堪,最后落荒而逃回到原点才恍然大悟,真正悲观的是这个无法寄生的社会。作为极具代表意义的导演之一,社会学出身的奉俊昊有直面敏感现实的勇气,对于社会的理解有自己独到的见解,从多种维度塑造人物形象,使他的作品从社会性、商业性、艺术性、作者性上都有完美地表达。他不仅满足了观众,也不断影响着韩国电影的发展,形成自己专属的奉俊昊美学体系。奥斯卡的奖项体现了全世界对奉俊昊导演叙事手法和独特美学的认可,同样值得中国的电影创作者学习和借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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