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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语的种子:子路 宪问

2022-10-28陆春祥

湖南文学 2022年8期
关键词:孔子老师

陆春祥

孔老师虽毫不留情地教训子路,但对子路,还是相当认可的。有一回,别人问孔老师如何办案,孔老师就说:要听讼断案,我与普通人差不多,但我以为,最重要的,一定要让人不来告状才好。然后,孔老师顺带表扬了子路:靠只言片语就能断案的,大概只有子路能做到吧。他只要答应人做事,从来不拖延。

孔老师是谦虚,不过,事实上,他当官时间不长,断案的机会自然也少,他的理想是,来告状的人越来越少才好,而不是断案有多高明。

子路断案又快又准,水平如此之高,让人有点意外。这需要经验的累积,及对法律相关条文熟悉,唯此,才能又快又准。

宋慈任广东提点刑狱官,八个月时间,就处理了两百多个积案,时人称其雪冤禁暴,治政清平,他的《洗冤集录》,是中国古代第一部伟大的法医著作,比西方同类著作早三百五十多年。

我们看“苍蝇集聚”的典型案例:

有检验被杀尸在路旁,始疑盗者杀之,及点检沿身衣物俱在,遍身镰刀斫伤十余处。检官曰:盗只欲人死取财,今物在伤多,非冤仇而何!遂屏左右,呼其妻问曰:汝夫自来与甚人有冤仇最深?应曰:夫自来与人无冤仇,只近日有某甲来做债,不得,曾有克期之言。然非冤仇深者。检官默识其居,遂多差人分头告示侧近居民:各家所有镰刀尽底将来,只今呈验。如有隐藏,必是杀人贼,当行根勘!俄而,居民赍到镰刀七八十张,令布列地上。时方盛暑,内镰刀一张,蝇子飞集。检官指此镰刀问:为谁者?忽有一人承当,乃是做债克期之人。就擒讯问,犹不伏。检官指刀令自看:众人镰刀无蝇子,今汝杀人,血腥气犹在,蝇子集聚,岂可隐耶?左右环视者失声叹服,而杀人者叩首服罪。(宋慈《洗冤集录》卷二《疑难杂说下》)

借债人限期取钱,只是一条线索而已。宋慈利用间接判断法成功破了案。在科学不发达的古代,这种生物识别法还是相当管用的。但也有它很大的局限性,期间的因果极简单,有一果一因,也有一果多因,镰刀上的血,不一定就是人血,即便是人血,也不一定是与本案有关。故采用这种方法冤案也会产生,它需要断案官结合具体案情明鉴。

子路还有疑惑,他想起自己的学生身份:老师,怎么样做才可以称得上是一个读书人呢?

孔老师像唱歌一样答:切切偲偲,怡怡如也。朋友切切偲偲,兄弟怡怡。

切切,态度诚恳周到,偲偲,相勉也,怡怡,和悦之貌,互相勉励切磋,彼此和睦愉快,就可以称读书人了。具体来说,朋友之间,互相勉励切磋;兄弟之间,彼此和睦愉快。

好的读书人也不好做。历代的文学作品中,常有负面陈世美的形象出现。

袁枚《随园诗话》记载:苏州某屠夫家中有一副对联,上联是“仗义半从屠狗辈”,下联是“负心都是读书人”。或许,该屠之千金,被某读书人坑过,以此为警醒,也算雪耻。

这一回,樊迟受到了老师的呵斥,起因是他问的问题不对。

某天,樊迟问孔老师农耕之事,他以为老师什么都能,不想孔老师有点不高兴了:你这个问题还是请教老农吧,我不如他们有经验。樊同学以为老师是真没有经验,接着再问如何种菜,孔老师耐着性子继续答:你这个问题还是请教菜农吧,我不如他们有经验。

樊同学问不出什么就走了。孔老师随后却当着其他同学批评,口气相当严厉:樊迟真是有点混沌,不明事理,领导人好礼,百姓就会尊敬他们,领导人好义,百姓就会服从他们,领导人好信,百姓就会真情相待,为政做到这些,四方的百姓都会背着孩子来归顺,哪里还用自己学习种庄稼呢?

孔老师如此观点,可能出于这样的前提:

他未必不清楚樊迟问稼问圃其实也是问政,他也不是看不起种粮种菜,只是社会分工已经相当细化,什么人干什么工作,才会在自己的领域内成为专业人才,而孔门学堂是为国家培养各类政治人才的,耕作之类不在士的课程之内,学礼行仁治理好国家,这是比学农耕更重要的事。

说孔子看不起农耕,将此章与孟子的“劳心者治人,劳力者治于人”相串联,还贬低妇女,其实是将问题沾上阶级的立场,复杂化了,不说人无完人,孔老师只能是他那个时代的智者而已,有点小倾向也极其正常。

子曰:诵《诗》三百,授之以政,不达;使于四方,不能专对;虽多,亦奚以为?

孔老师强调学习与实践的结合,且要活学活用,熟读《诗》三百,派他去做官,结果竟然做不好;派他去出使外国,竟然不能独当一面。这样的人,读书再多,又有什么用呢?只不过是一个百无一用的书呆子罢了。

在孔老师看来,学好《诗》,简直就是公务员入门的首要必须前提。

学不能致用的事例太多,举不胜举。古代科举的十万进士,都是久经沙场考出来的,个中有多少是发挥出色的呢?比例不会太高,大多只是平常混官而已。

也就是说,拿到了孔门学堂的毕业证书,不一定就是人才了,不然,三千弟子中,为什么只有七十二人可称贤者呢?这贤者,大约就是被实践证明了的能学以致用的好学生。

这是一道选择题:在两百四十人的名单中,选出你熟悉的。结果,一堆名字里,一般人只认得五位:蒲松龄、罗贯中、曹雪芹、关汉卿、吴承恩。题目的答案是:除这五人,其余两百三十五位都是历朝历代的头名状元。

状元实在是稀罕物,从隋炀帝开考至一九〇五年结束科举,一千三百来年中,有十万进士,但状元只有五百零七位。

那众人为何不识状元,反而都知道蒲、罗、曹、关、吴五位呢?答案很简单,就是告诫人们,状元也不一定就是人才了,状元只是表明这一次考得好,发挥得超常,而能不能成才,青史留不留名,那和是不是状元没有必然的关系。

没有全盘否定状元,只是说,学以致用实在太难。

孔老师去卫国,冉有为他驾车。一进入卫国地界,人群熙熙攘攘,道路就变得拥挤起来,孔老师感叹:卫国的人口真多啊。

冉有随即向老师请教:人多以后,一个管理者,接下来要做什么呢?

孔老师一字一顿地答:让他们富起来。

冉有继续请教:富起来以后呢?还应该做什么?

孔老师想也不想答道:教育他们。

先富口袋,再富脑袋。

不过,教育问题,始终是个困惑,对古代统治者来说,全民教育不可能实现,它只是少数人享有的专利,读书向来是一种奢侈,即便是平民晋身,也只是极少数。统治者也不希望全民都进入知识分子的行列,文化一普及,想法就多,不好管理。孔老师此处的教育,应该是指让百姓们都知书达礼,便于管理。

某天,孔子和学生谈为政时,随手举例,说到了卫国的公子荆。

孔子这样表扬他:他颇懂居家,有房子住,他就说够住了够住了。房子稍微装修一下,他就说装修得很好了很好了。房子里各样东西一应俱全,他就说真是很完美了很完美了!

孔子为什么称赞卫国的荆公子呢?他对物质要求低,物质条件刚达到一般标准时,他就表示很完美了,为的是不让外物累其心。这是一种良好的道德与修养,孔门学堂也大量需要这样的学生。

卫国荆公子与颜回,不在一个层面,从修行的角度看,颜回是苦修,而荆公子还有一定的生活要求,他只是内心容易满足。而当一个人不为外物所羁,那么,他的内心一定强大无比。

某天,冉有下班回家的时间比平常晚了不少,孔老师就问了:今天怎么这么晚下班呢?

冉有答:有政务。

孔老师自言自语,语气却不容置否:那只是事务吧,如果是政务,我虽然退休在家,我怎么会不知道呢?

孔子似乎是在正名。

彼时,大夫也有朝,清晨与家臣一起议事,议完了,再去上诸侯的朝。此时的冉有,正担任季氏的家臣。孔老师要让冉有清楚,政务与事务性质完全不一样,季氏家的事务,只是执行朝廷的政务而已,季氏那是乱政。

有趣的是,冉有都正式入职了,还住在孔家学堂的集体宿舍吗?

鲁定公问孔子:有没有一言而可以兴邦的呢?有这样的事吗?

孔子答:话不可以说得这样武断,一定要归纳的话,有一句相近的话是这样的,“为君难,为臣不易”,如果知道做君主很难,不就是一句话能使国家兴盛了吗?

鲁定公似乎同意孔子的观点,他接着问:有没有一言而丧邦的呢?有这样的事吗?

孔子也以同样的语气回答定公,并且强调那句相近的话:予无乐乎为君,唯其言而莫予违也(我做君主没什么快乐,除了我的话没人违背)。你说的话不管是对还是不对,都没有人违背,这不就是一句话能让国家衰亡吗?

一言以兴邦,一言能丧邦,国家的兴亡,似乎没那么简单,如果将其归纳为一百个因素的话,当九十九个因素都具备时,还不会有质的变化,只有最后那个因素引爆了所有的因素,才会出现兴亡状态。

如果一定要简单总结,兴亡只有两个关键点:做国君难,所有的人都顺着你讲话。说到底,还是国君的问题。李世民经常被魏徵这面镜子照出原形,他有时愤怒地跺着脚:我总要杀了这匹夫!长孙皇后总是不失时机地劝慰:现在还有几个人能当面顶撞你呀!海刚峰让人抬着棺材去谏嘉靖皇帝,其实就是为了一句话:再不收敛,国家就要毁在您手里了!

两千五百年来,历代统治者,每当读到孔子这两句话时,都应该认真检点自己,如果能吓出一身冷汗来,那就有效果了。

孔子师生一行经过楚国,楚大夫叶公问了孔老师两个问题。

第一个是关于如何行政的,子曰:近者悦,远者来。

让近处(境内)的人高兴,使远处(境外)的人来归。

孔老师的话,往往有前提,这六个字的前提是:楚国强力扩张,内乱已显,国人怨声载道,外人都不愿意去那里做生意。

清朝钱泳的笔记《履园丛话》卷二十一,有《笑柄·者者居》这样戏说孔老师的第一个问题的答案:

我(作者钱泳)游历过的地方,不过七八个省,每每见到好的古碑、石刻、匾额、楹贴之类,我都要随手记下来。

如酒店匾额叫“二两居”,楹联是:刘伶问道谁家好,李白回言此处高。

河南水城、睢州一带,有酒店联:入座三杯醉者也,出门一拱歪之乎。

山东济南府省城,有酒店叫“者者居”,我不懂。一日,在孙渊如观察席上谈及此条,有一当地人在座,他说这出自《论语》。我问《论语》哪一章?他答:近者悦,远者来。大家一听,都认为这个店名妙绝。

某朋友要开一家酒店,我就说了清朝那家“者者居”的店名,建议朋友不妨用一用,近处远处的人都跑到你酒店消费,生意一定好。朋友最终还是没采纳:陆老师,太文气了,不解释人家也不懂,现在没几个人读《论语》的!

或许,叶公已经听出孔老师话的弦外之音,他接着问孔老师的第二个问题,是一条社会新闻,他想扳回一局,表明我们楚国,治理得还是很不错的:我们乡里,有个人很正直,我们都叫他直躬。某天,他父亲偷了别人的一只羊,直躬就直接跑到有关部门去举报父亲。

孔老师听后,提出了自己的意见:我们乡里正直的人与直躬的做法不同,父为子隐,子为父隐。正直就在他们的行动中了。

这一章的主题是“直”,如何才是“直”?孔老师为什么强调“隐”?

“直”与父子之情相比,“直”是建立在父子关系之后的,没有父,哪有子?显然后者更重要,世界上不可能有丧失父子之亲的道德存在,事可从经,又可从权,两者相较,失“直”取“亲”是万不得已的选择。从这个层面说,隐恶,就是扬善,也是直道,何况父为子隐,子为父隐。

然而,父亲偷羊怎么处理?作为儿子,首先应该是劝说还给人家,即便父亲固执,也自有法律法规会出面,只是不能由直躬出面。大义灭亲,在孔老师这里似乎说不通,亲都没有了,还有什么大义?

现代法律,没有明确规定儿子能不能举报父亲(或者父亲举报儿子),即便父与子皆是具有特别身份的各类执法人员,但指明,只要是犯罪,公民都有义务阻止,更不能包庇案犯。不过,影视剧中,包庇案件依然屡见不鲜。

子夏担任了莒父的县长,他来向老师问政。

子曰:无欲速,无见小利。欲速则不达,见小利则大事不成。

做官总想要出成绩,只是,有的官员太着急,下车伊始,一通前拥后护的调研,自以为抓住了关键的牛鼻子,然后烈火熊熊,不用多想,大多是表面文章,弄不好还劳民伤财。

现代政府,特别强调一张蓝图绘到底,其中暗含的告诫也很明确:打好基础,循序渐进,一任一任接着干,慢慢来就是快!

由子夏的任职地莒,我想起了一个成语,勿忘在莒。

这是一场普通的宴会,主角乃齐桓公、鲍叔牙、管仲、甯戚。酒酣兴浓,齐桓公对鲍叔牙说:为什么不说几句好听的话助助兴呀?鲍叔牙随即上前:主公呀,您不要忘记当年逃到莒国寄人篱下的日子;管仲呀,您也不要忘记绑在囚车上等死的时候;甯戚呀,您更不要忘记赶车喂牛的时光,千万记着自己的出身!

鲍叔牙像吃了一串子的枪药,但齐桓公却出了一身冷汗,头脑顿时清醒不少:是呀是呀,我们不能花天酒地,我们君臣都要记住鲍叔牙的话,齐国才能振兴强大。接下来,著名的成语“勿忘在莒”诞生了。我们不要忘了在莒国的日子。

莒国的日子是什么样的日子呢?公子小白的脑海中,各种难受立即如影一样闪来。鲁庄公八年(公元前686年),齐公子小白,因内乱而跑到莒国避祸,自然,还有一帮追随他的鲍叔牙们。生活虽不至于贫困,但那种寄人篱下的日子,也不好受,细节不堪回首。

莒县在今天山东的日照,原是个历史悠久的小国。当时的莒国,国小却不弱,鲁国也要和它结盟。我在莒县城西的浮来山上,看到那棵著名的长寿银杏树(近4000年)下有块碑,就是公元前七一五年莒鲁会盟碑,《左传》上明确记载着这件事。莒国不强大,鲍叔牙也不会带着公子小白跑去避难。在公元前四三一年被楚灭国前,东夷小国莒,一直繁荣。

莒地如此著名,子夏呀,你要好好干,努力做个好的父母官。孔老师谆谆教导着正年富力强的子夏同学。

孔老师给那么多的官员与学生开了为政的方子,其实,他不仅仅只会开口头方子,如果给他平台,他也有相当的自信,能在一定时间内出成绩。

子曰:苟有用我者,期月而已可也,三年有成。

这不是吹牛,一年就可以初见成效,三年大见成效!

子曰:善人教民七年,亦可以即戎矣。

一个行善的人,在位七年,百姓就可以拿起武器上战场了。

子曰:善人为邦百年,亦可以胜残去杀矣。诚哉是言也。

一个行善的人,一百年行善下来,国家就不再会有残暴与杀戮了!孔老师赞这话说得真好,不过,一个人在位百年,显然不太可能,这是个比喻,几代君主都要接着行善,才有可能保持社会的持续平安。

子曰:如有王者,必世而后仁。

如果有王者兴起,治理三十年后,一定可使仁道普及。

短期与长期的成效,如何全面合理治理一个国家,孔老师心中有一盘大棋,而棋的核心就是他念念不忘的仁与礼。孔子做官时间虽不长,但成效有目共睹。

晋代裴启的笔记《裴子语林》中,太守拜访平民的一节特别有意思:

魏郡太守陈异,曾去拜访一个有思想的平民百姓尹方,寻求为政的方法。尹方什么话也没有说,只做了三个动作:披着头发,用水洗盘,抱着小儿出门。陈太守想了好半天,才悟出其中的道理:披着头,散着发,他是想让我管理老百姓,像清理头发那样,小心谨慎,仔细梳理,爱护头发;洗盘,就是想让我遵纪守法,清廉如水;抱着小儿,是想让我爱护老百姓,像爱自己的孩子那样。

本篇中,孔老师还有对学生的不少教诲:

比如,君子和而不同,小人同而不和;

比如,君子泰而不骄,小人骄而不泰;

比如,不得中行而与之,必也狂狷乎!狂者进取,狷者有所不为也。

前两句依然是将君子与小人对比,《论语》课堂上,常有这样简洁的对比。第一组,是就差异协调与强求一致进行对比,第二组,是就宽容与高傲的神态进行对比,不比不知道,一比都明了。

第三句,中行,狂,狷,是三种不同品行的人,“中行”是执守中道不偏不倚的人,“狂”是志高而行不掩的人,“狷”则是清高自持的人。孔老师的观点是,交朋友,如果找不到中行的人交往,那一定要找到志向高远或者洁身自好的人交往。志向高远的人是进取的;洁身自好,则很多事情就不会去做了。

交友之道,也是一件顶级重要的事,且不说孔门学堂中那些来来往往的同学,大家要交友,学生走向社会,更要交友。孔老师倡导的三种朋友,都是能帮助自身提高的益友。我们在后面的第十六篇《季氏》中,会就孔老师的交友之道“三益三损”展开,这里不再叙述。

宪叫原宪,也叫原思,就是年轻时在孔老师家做总管不肯接受九百斗小米年薪的那位同学(见《雍也》篇)。某一天,他问孔老师:什么是耻辱?

孔老师答:邦有道,榖;邦无道,榖,耻也。

榖,通“谷”,这里指俸禄,国家有道时,应该出来做官(领取俸禄);国家无道而领取俸禄,就是耻辱。

其实,孔老师在《泰伯》中也说过这个耻:邦有道,贫且贱焉,耻也;邦无道,富且贵焉,耻也。他说的前提是,国家有道,就要出来做事,没有道,就隐起来。国家有道,君子应该有作为,而此时的贫且贱就是耻辱;国家无道,小人当政,而此时的富且贵就是耻辱了。

原宪接着问仁:好胜,自矜,怨恨,贪婪,这四种毛病都没有的人,可以称得上仁吗?

孔老师答:这好难呀,不过,这是否算行仁,我也不能确定。

唐太和九年(835年),年轻的唐文宗不甘为宦官控制,与大臣密谋,铲除宦官,夺回皇权,以观甘露之名,诛杀仇士良等宦官,不想事破,双方激烈战斗,最终宦官胜利,一千多官员被杀,史称“甘露之变”。事件后,朝廷的军政大权,君主的废立、生杀都掌握在宦官手中,天下事皆决于北司,宰相只是行文书而已。宦官迫胁天子,下视宰相,凌暴朝士如草芥。

彼时,中书省、门下省官员入朝都要与家人辞别,朝不保夕。唐文宗更受到宦官欺凌。一次,皇帝问当值学士周墀:朕可方前代何主?周墀答:陛下尧、舜之主也。文宗叹道:朕岂敢比尧舜,何如周赧、汉献耳!周墀答:彼亡国之主,岂可比圣德?文宗答:赧、献受制于强诸侯,今朕受制于家奴,以此言之,朕殆不如!因泣下沾襟,墀伏地流涕,自是不复视朝。

唐文宗受制于宦官,他的耻辱,唐朝的创立者们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但邦无道,是一夜之间造成的吗?显然不是,“安史之乱”只是导火索而已。皇帝可怜吗?一点也不值得同情,谁让你将生死大棒交给那些太监的?

子曰:士而怀居,不足以为士矣。

还是蛮喜欢“怀居”这个词的,我将其理解成安逸的生活,但为什么过上安逸的生活,就不是读书人了呢?还有这样一种解释:担心居住的好坏。显然,这是过度留恋生活了,读书人的主要职责乃励志修行,为国家与人民作贡献,而居所,只是一个居所嘛,一间房,一张床,各位同学要向颜回学习。

侄女婿来了,他也是孔老师学生,他有不明白的地方,想请教一下:后羿擅长射箭,寒奡擅长水战,但他们最后都未能善终。大禹与后稷都亲自参加农耕,他们最后却得到了天下。孔老师听了后,没有回答,南宫适过了会就退出老师的房间。等南宫适走后,孔老师在其他同学面前赞扬道:南宫这个人,真是个君子啊,这个人,真是有高尚的德行啊!

南宫适问的两组历史人物,其实答案不言自明。勇力型的人,能立奇功,射太阳,免万民于焦烤,这是多大的功劳啊;但不善终,就是没有久远。而后者恰恰相反,他们靠什么?德治。而南宫同学能提出这样的问题,便是如此行事之人,故深得孔老师赏识。这样的人,将侄女嫁给他,放心!

子曰:爱之,能勿劳乎?忠焉,能勿诲乎?

我觉得,孔老师这句话,完全可以用来当作今天我们教育孩子的格言:爱护一个人,能不教他勤劳吃苦吗?爱护一个人,能不教他走上正道吗?

朋友L君,原是媒体老总,近年来忽然写起了小说,一发而不可收,他的《小别离》《小舍得》《小欢喜》《小痛爱》系列,聚焦低龄留学潮、教育生态、教育公平、爱的教育等话题,全是教育,他是在用另一种形式,苦口婆心地告诫家长与社会,如何认识目前的教育现状,如何走出深深的培养焦虑。是的,一个孩子教育出了问题,全家不得安宁,这个全家范围颇广,爷爷奶奶外公外婆甚至更多的人,都会挠头焦急。

孔老师的话,其实放之四海而皆准,孩子教育,世界性的大话题。

子曰:贫而无怨难,富而无骄易。

又是至理名言,贫穷不抱怨,很难做到,而富裕不骄傲,则相对比较容易。

贫贱夫妇百事哀。哀什么?还是日常的油盐酱醋茶。

日子是拿来过的,任何新鲜与激情,回归平常后,都要淡入于一粥一饭的细节中,锦绣衣裘,富丽大屋,虽不是人人羡慕,但总要好过粗布陋室。卓文君为了爱情而私奔,最后还是日子难过回到了家乡,父亲的宽大怀抱,不仅仅能让身体温暖,更多则是财富散发出熠熠金光而使平常的日子阳光灿烂。

有了富裕,让他警醒一下,省着点,坐吃山空,富不过三代,能听进去的人应该不少,迟花早花省着花,不都是你自己花嘛,不着急。

孔老师一般都是答人家的问题,很少问人,这一回,他向卫国的公明贾,问了卫国大夫公叔拔的事情:公叔先生平时不太说话,不苟笑,也不拿取财物,这是真的吗?

公明贾答:老师呀,这说得有点过分了,公叔拔也会说,也会笑,也会取,只是,他是时机到了才说,有该乐的事才笑,财物该拿时才拿。

孔老师继续问:真的吗?公叔拔他真有那么好吗?

不管公明贾是什么人,有人说他是公叔拔的门客,但他回答孔老师的话,还是将公叔拔的形象刻画出来了,用一个“慎”字就可以概括他的为人。公叔拔真的是一个道德君子。

本章还记载了一件事,公叔拔推荐他的家臣升任朝廷大夫,一起为国家服务。孔子得知此事后,大加赞誉:他有这样宽广的胸怀,死后真可以谥为“文”了。

公叔拔,又叫公叔文子。

唐朝张鷟的笔记《朝野佥载》卷三,有一位清廉母亲的“慎”,帮儿子成就了名声:某天,皇家仓库派人将监察御史李畲的禄米送到他家,李母亲自计量,发现多了三石。她就问原因:为什么会多出三石呢?

送米小吏答:送到其他御史家的米,也是这样的。

李母又问:送米来的车钱要多少?

小吏又答:送其他御史家的车,也不用钱的。

李母一听,大怒,立即让小吏将剩米及车钱带回,并且责问儿子。李畲核查了此事,追究了仓库相关管理人员的责任。其他御史,听说李母退回剩米及车钱,都很惭愧。

齐国的陈成子弑君,孔子先沐浴,然后奔往鲁国朝廷,向鲁哀公请求:齐国的陈恒弑君,我们赶紧发兵去讨伐吧!

哀公嫌孔子多管闲事,也有点无可奈何地推辞道:你去向那三位大夫报告吧。

孔子退下,自言自语:我因为做过大夫,有了大事,不得不来向君主报告,可他却要我向三卿报告。孔子于是去向三家大夫一一报告,都没有得到同意,孔子又自言自语:我因为做过大夫,不得不向你们报告呀!

这一年,是鲁哀公十四年,孔子已经七十一岁了。

孔子应该清楚鲁国当时的状况,国君无能,大权旁落,三家大夫又是只顾自己的私利,且齐强鲁弱,但他出于一种责任,曾经做过大夫,遇大事不能沉默,要站出来说话,而且,彼时尚为周的天下,周朝规定,一国有叛逆,各国均可以出兵声讨。

这一章,如果改成记叙,则年老孔子形象栩栩如生:高一脚,低一脚,深一脚,浅一脚,拖着蹒跚的步履,到处碰壁,不断摇头叹息,最后从心底发出沉闷的一声长叹,弑君的事,就没人管了吗?沧桑喑哑,天暗云低。

忽然想起,现在的A大国也这样,打着周天子一般的旗号,维护他们眼中的民主,到处出兵,不过,所有结果,都是杀敌一千,自伤八百,有时甚至更难堪,比如眼下,A大国突然从A小国撤兵,弄得A小国的反对势力,一个月时间就席卷占领大部分土地,成立了新政府,A大国国内的口水几乎要将下达撤兵令的总统淹没。

子曰:古之学者为己,今之学者为人。

一答:古人为自己做学问,今人为别人做学问。

二答:古代学者认真修养自己,当今学者一心想要炫耀。

三答:古代学者是为了改进自己,当今学者是为了教训别人。

无论哪一种解释,古代的学者都是从修养自身开始的,强调内功,不断增强自己的修为,从而更好地为国家与社会服务,当今学者恰恰相反。

有趣的是“当今”。此“今”,是孔老师那个时代的“今”。两千五百多年过去了,此“今”又成了今日之“今”。还是贴切,简直非常贴切。当然,“今”只是时间概念,并不指“今”之全体学者,它只是少数,少数中的少数。

卫国大夫蘧伯玉,孔子的好朋友,某天,他派使者来问候孔子。使者来了,孔子请使者坐下聊天,并日常问候:伯玉先生还好吗?近来都做了些什么呢?使者答:伯玉先生想努力减少过错却没办法做到。使者离开后,孔子对人称赞:好使者,好使者。

孔子在卫国时,尝居住在蘧伯玉家,返回鲁国后,伯玉又派使者来看望孔子,这种友谊是深厚的,但孔子为什么要赞美使者呢?

一定是使者见孔子的所有细节,以及他答孔子的话。细节可以想象,这是一位有礼有节的使者,他的举止,合孔子的规范。关键还在于使者的答话,细品此句,系从道德层面的回答,使者其实可以向孔子汇报伯玉先生其他许多事情的,为什么只这一句,或者先说这一句呢?他知道,孔子重视道德,而伯玉先生也非常注重道德自律。因此才有了孔子的赞赏。

蘧伯玉,未闻其声,如见其人。

想起了另一位唐朝的伯玉——有性格的陈子昂。

陈子昂,字伯玉,十七八岁还是个不知书的豪侠子弟,后发愤苦读,博览群书,没几年便很有学问了。陈伯玉四十一岁就冤死狱中,留下的作品也只有百来首,但好多作品都浸入人们的脑髓。他第二次落第后,将价值百万的琴当众砸破,摔琴营销,大名一天之内传遍京城,这举动和他的《登幽州台歌》一样,都是“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万古长传。

子贡方人。子曰:赐也贤乎哉?夫我则不暇。

关键词“方”。

一解:谤。子贡经常评价别人的好与不好。

二解:比。子贡喜欢拿自己与别人比较。

孔老师什么态度呢?他的话委婉,但有批评的意味:你已经很杰出了吗?或者,你真的比他们好吗?要是我,就没这么空闲!

朱熹这样评注:比方人物而较其长短,虽亦穷理之事,然专务为此,则心驰于外,而所以自治者疏矣。故褒之而疑其辞,复自贬以深抑之。总喜欢评价别人,不是一件好事,孔老师态度虽轻松,却也暗含批评。

静坐常思己过,闲谈莫论人非。

这只是佛门教人的理想,现实往往颠倒过来。

静下来就思己对,思己好,自己这么对,这么好,领导为什么看不见?

闲谈就论人非,张三小人,李四也小人,王五更小人,除了亲朋好友之外,他眼里就没什么好人,可以断定的是,哪个亲朋好友得罪他了,也会变成小人的。

喜欢“方”人的,一般都是闲的,埋头做事,要“方”也只能方他所热爱或钟情的事业。

孔老师某天教了我们一种识人的诀窍:

不去先想别人可能对我的欺诈,也不臆测别人可能对我的不信,但是,万一别人对我使诈或者不信,我也能事先察觉。这样的人,真是杰出人才啊。

如此杰出人才,一般人做不到,杰出人才做到了,他有起码的前提:

防人之心不可无。理论上,除了父母,所有的人都不是和你同一条心的,至亲好友反目成仇屡见不鲜,那么,你平时就得多留个心眼,一个心眼肯定不够,必须几个心眼以上才能保护自己,对方一有异常,就可以察觉出苗头。

只是,要做这样的杰出人才,实在是太累太累了,无时无刻都要防范暗箭,而你一个在明处的大活靶子,却又不知哪支暗箭何时朝你射出,累死人。

子曰:骥不称其力,称其德也。

骥,良马,据说能日行千里,又称千里马。关于千里马的认识,显然,这里加进了孔子的道德观:千里马之所以称千里马,不是赞美它跑得有多快,而是它的风格。

千里马应该具有什么样的风格?擅用长力,奔跑千里。

孔老师是在比喻,说人。人有才而无德,不是一个理想中的贤者,似乎贴切。

我说似乎贴切,是因为有异议,这个比方用在人身上好,用在马身上不妥。马只要跑得快跑得远跑得久就是好马,它未必有德,所谓德,是人强加的。总不能说一匹跑不快的马是好马,而跑得快的马因为脾气暴躁等原因就不是好马。当然,如果此马只用来做李隆基的表演舞马,那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有人问孔老师:以德报怨,何如?

子曰:何以报德?以直报怨,以德报德。

以怨报怨,以德报德,孔老师肯定不赞成前一句。除以德报德外,孔老师提倡“直报”,真诚而正直,直者直道,公平无私,不因个人原因,将怨无限扩大或肆意抹小,该怎样就怎样。

别人对我不好,我也要对他好。老子“大小多少,报怨以德”,与《圣经》上说的“有人打你右脸,你把左脸送给他打”,是同一种处理方法,这需要高境界,因为他们不赞成怨者的行为本身,但怨者却不是坏人,是可以迁善改过的,他们这么做,就是期待怨者的改过自新。

恩将仇报,是以怨报德,是对以德报德的颠覆,不过,仇报者往往有他们自己的歪理,在他们看来,他们只是以怨报怨而已。

以怨报怨,一报还一报,无穷无尽,甚至代代相传报世仇。这几乎是所有武侠小说的传统套路,中外皆然,不然,大仇不报,正义何以伸张?

弱肉强食,演化出无数残忍的故事,因为弱强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改变,于是,杀戮永远不会停止。铁木真所在的尼伦部与塔塔尔部有世仇,铁木真的父亲也速该被塔塔尔人毒杀,家破人亡,强大后的铁木真自然要报仇,当铁木真彻底将塔塔尔部打败后,当时高过车轮的塔塔尔人全部被就地杀死,女人则全部沦为尼伦部的奴隶。

以德报怨,以直报怨,德与直,都需要一个宽大而仁慈的胸怀。

待人如此,看自然与社会也应该如此。万物生长,美好无双,狂风暴雨等等天灾,如同各类毒虫奸佞,皆是大地生长运行之必需,风雨过后总会晴阳如初,坏人总要得报,不是不报,只是时候未到。

孔老师一直践行自己的德报观点,不过,他还是时有感喟。有一天,他这样长长叹息一声:没有人了解我啊!

子贡就问了:为什么没有人了解老师呢?意思是他就很了解老师的。

叹息完,孔老师瞬间释然:不怨天,不尤人,下学而上达,知我者其天乎?

尽管没人了解我,但我不去怨恨天,不去责怪人,我广泛持久学习,领悟深刻道理,天应该了解我的。

孔老师这个矛盾式感叹,我将其看作是圣人的不足,我不理解的是,没有人了解他,他为什么要这么在乎?他自己都多次说过,不要担心别人不了解你,别人不了解,不是你的损失,而是别人的遗憾。

然而,他还是感叹了,有点怀才不遇的小伤感。

于是,我将其说话的场合,放在他周游列国回来之后,在外面跑了十几年,不断宣传自己的政治主张,也没有几个人听他叨叨的。在某个自我评价的时机,他将自己的真实想法和盘托出。那么,这样的感叹,还是一种出于志向难达的牢骚,他有正常的七情六欲,偶尔牢骚一下,这是身体机能的合理发泄。

怨天尤人,天不会理解你,别人也不会可怜你。埋怨与责怪的对象错了,应该如孔老师那样下学上达,不怨天,不尤人,就没有人能打倒你。

某天晚上,子路在鲁国城外的石门住宿,清晨进城,守门人问:从哪里来?子路答:从孔家来。守门人讪笑着再问:就是那个知道行不通还一定要去做的人吗?

知其不可为而为之,连守门人都知道孔子是怎么样的一个人,儒家的政治主张,从守门人的嘴里说出来,似乎是家喻户晓了。

知其不可而不为,道家常这样教他们的信徒。

知其可为而不为,我不知道什么家,但一般的懒人就这样,反正有明日,这个事明天再说吧,到了明天,还这样说,反正有明日。懒人在公家岗位,就是懒政,必须要办的事,他会告诉你最后的时间,无法再拖下去的时间,你告状了也没用,一切都合乎程序,领导也拿他没办法。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其实是尽职的表现,懒人连钟都懒得撞。

孔子在卫国居住时,某天,他正在击磬,有个担着草筐的人从门前走过,站着听了一会说:有心思呢,这个磬声里有深意。担筐人站着又听了一会说:真是浅陋呀,像石头一样顽固,没人知道你,就守着自己算了。水浅时,提起衣襟过河;水深时,就从桥上过嘛。孔子听后答道:真要如此,天下就没有什么难事了。

谁说没人了解孔子?还是有人的嘛。这人从磬声里听出了孔子的志向,高手,但从他后面补充的话中,可以说,他与孔子不是一路人,或许,担筐人与上面那个守门人一样,都以道家的思想统摄自己的行为方式,在他们眼中,孔子师徒都是不知变通一根筋的傻子。而孔子的回答,依然是执着地守持他自己的理想,明知不可为而努力为之。

磬为中国古代最古老的乐器,它是重要礼器。孔子精通音律,琴与磬均擅,用琴与磬表达志向,每每弹琴敲磬时不由自主。

磬一直被用来言志。

白居易《华原磬》诗,诗前有序这样写道:

天宝中,始废泗滨磬,用华原石代之。询诸磬人,则曰:“故老云:‘泗滨磬下调不能和,得华原石考之乃和。’”由是不改。

全诗借华原磬比喻说事,读来还是很通俗的:

华原磬,华原磬,古人不听今人听。泗滨石,泗滨石,今人不击古人击。今人古人何不同?用之舍之由乐工。乐工虽在耳如壁,不分清浊即为聋。梨园弟子调律吕,知有新声不如古。古称浮磬出泗滨,立辨致死声感人。宫悬一听华原石,君心遂忘封疆臣。果然胡寇从燕起,武臣少肯封疆死。始知乐与时政通,岂听铿锵而已矣。磬襄入海去不归,长安市儿为乐师。华原磬与泗滨石。清浊两声谁得知?

磬这个重要礼器,至唐代时,太宗皇帝每日上朝都要“击磬问政”。天宝年间,因为乐工的无知,将原来的泗滨磬改成了华原磬,结果使得李隆基沉迷于杨贵妃的温柔乡中而不能自拔,安史之乱不可避免。显然,白诗全篇的基调都是讽刺。真的是华原石制造的磬造成的吗?肯定不是,只不过借此由头讽刺罢了。

不知道孔子敲击的磬是不是泗水之滨生产的,但泗滨浮磬古代就是帝王磬,历代如有泗滨浮磬出土都被视为吉兆。泗滨在哪里?有人认为就是“灵璧磬石”,那里还有“磬石山”,苏东坡曾数次访灵璧。

我去孔庙,先要经过接连排着的六座牌坊,第一座就是“金声玉振坊”。这来自于孟子对孔子的赞扬。孟子在《万章下》中这样写着:“孔子,圣之时者也。孔子之谓集大成者。集大成者,金声而玉振之也。金声也者,始条理也;玉振之也者,终条理也。始条理者,智之事也;终条理者,圣之事也。”孔子称得上是圣人中的集大成者。所谓集大成,就好比金钟玉振之声悦耳宏阔。金钟,旋律的开始;玉磬,旋律的结束。金钟声是智慧的体现,玉磬声是圣明的体现。善始善终,以智开启,以圣总结,堪称完美。

奏黄钟,歌大吕,舞云门,以祀天神。乐人们敲出响亮的磬声,舞蹈队翩翩舞起云门舞,庄严的周天子祭祀就要开场了!

孔子的老朋友原壤出场。

原壤尊崇老子,他处处学老子,母亲去世,他不悲痛,反而唱歌。平时,他几乎不遵守孔子们的礼仪,自由放任。此刻,原壤就坐在地上,但坐相显然不雅,他伸开两腿,在等孔子,他知道今天孔子要来看他。孔子远远就看见原壤叉着腿坐在地上,就有心要调侃他一下,走近后,孔子这么说原壤:幼而不孙弟,长而无述焉,老而不死,是为贼。孔子讲完后,见原壤坐在地上,两腿伸得很长,就笑着用拐杖笃笃笃敲了敲他的小腿。

年少时做人不谦逊,和兄弟也不友爱,长大了,可以说你一点好的地方都没有,现今老了,还在人世间偷生,你这种人,真是社会的祸害!

老而不死是为贼。这前后是因果关系,因为年少年轻时的不检点,伤害了做人的道理,不客气地说,你老早就可以死了。

道不同,不相为谋。孔子如此奚落老朋友,没有原壤的反应记录,或许,原壤听了立即跳起来反击,或许,原壤依旧嬉皮笑脸自嘲。

“贼”字的确很“贼”,词性多样,词义复杂,名词,动词,副词,形容词,词性不同,意义不同。老而不死是为贼,此贼,应该是名词“祸害”比较妥帖,不是老人变坏了,而是原壤变老了。

阙党地方的一个少年来传递信息。

有人谈论起这个少年,就问孔老师:彼少年是肯求上进的人吗?

孔老师答:我看他坐在大人的位置上,又见他跟大人并行,一点谦让的样子都没有,恐怕不是求上进,而是想速成吧。

现在,可以稍微概括一下孔老师痛恨的事和人了:

1.如上,老而不死是为贼;

2.如上,想走捷径速成的少年;

3.乱评论的人;

4.讨厌郑国的音乐;

5.厌恶巧言令色者;

6.难养之小人与女子。

那位少年走捷径速成,急功近利,往往基础不牢,地动山摇,孔老师一针见血,少年一定是受社会上少数人的影响。这样的人其实聪明,他们目标明确,对少年来说,那些必经的过程,太麻烦,完全可以直接跳过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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