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春风拂槛时(二则)
2022-10-26王怀君
王怀君
下午,到父母家里,母亲问我冷不冷,我随口道:“我穿得厚,没感觉到怎么冷。”
正在看电视的父亲接上了话:“刚才电视上说,今天打春,打春一日,水暖三分,天很快就会暖起来了。”
打春,是立春的一种俗称。过去,时常听父母这样说。爷爷奶奶在的时候,也常听他们这样说。我曾多次问过,立春怎么说是打春?父母说,不知道,只知道老人们就是这样说的;爷爷奶奶也不能说出明确的答案,只是说人们早都习惯了这么说,习惯了就这样延续下来了。
在北方,立春似乎仅仅是停留在黄历上的一个概念,实际的情形却是,寒风依然刺骨,坚冰依然没有完全要融化的迹象;落在枝头的喜鹊寒鸦瑟缩着,懒得飞翔,也懒得鸣叫,更严重的是天气预报说,未来几天将会普降大雪。春天似乎依然在沉沉的睡梦中,或者依然在遥远的地方徘徊。
一场大雪铺天盖地。小孩子打雪仗、堆雪人、雪地里追逐奔跑自不必说,这雪也给了大人们以别样的情趣,单是看朋友圈里,漫天飘飘洒洒的背景前,或吟诗赋词,或踏雪觅趣。与初冬的第一场雪相比,这场雪来得突然,消失得也快,待雪霁天晴,明晃晃的太阳一照,马路上的雪便很快隐形遁迹了,只留下湿漉漉的路面。楼房的水管里不时听到细微的淙淙水流的声音。踩在路旁绿化带里尚未化去的雪上,脚下的雪地似乎松软了许多。也许用不了多久,这雪也会消失殆尽。
人勤春来早。耐不住冬闲的人们,凭着休养一冬充沛的精神,有人已经开始谋划新一年的工作了:歇息一季的农具该唤醒了,整修、擦拭,给以新的面貌,新一年的劳作它们可是要担当重任的;园里的果树枝条被寒风剔去一身丰满的肉,变成了一副副迎风而立的骨架,突兀、嶙峋,该修剪整形了。修剪后精精神神的树们,待它们吸足了春风和暖阳,伸枝展叶,春暖花开时,枝头盛开娇艳的花朵,那定当是春天里最美丽的风景;去年的稻田今年该换茬播种小麦了,趁着一场瑞雪带来的墒情,送粪、耕作、耱平,一番精心侍弄,只待地气通了,将一年的希望交付于大地,让一粒粒种子在大地母亲的怀抱里孕育出丰收的美梦。
立春,为二十四节气之首。“立,始建也,春气始而建立也。”春,代表着温暖、生长。立春标志着万物闭藏的冬季已过去,开始进入风和日暖、万物生长的春季。自此,春之序曲奏响,春之序幕拉开,春的气息将于无声无息中到来,也许就在某一个不经意的瞬间,偶一抬眼,便看见枯槁和沉默一冬的柳树枝条柔软了许多,隐隐泛出绿意,在春风中舞动柔软的腰肢;那些在枝头倏来倏去的麻雀,羽毛的颜色较以往淡了许多,飞翔的姿态更是轻盈了许多,啾啾的鸣叫声里,少了往日的倦意,多了几许明快和嘹亮;道路边、田野里,偶有一星嫩绿的草芽于料峭的春寒中瑟缩着,尽管瘦弱渺小,但那一星的新绿也带给人十分的惊喜,带给人温暖的希冀。
在乡下,像我父母一样称立春为打春的人,不在少数。问他们这样称呼的原因,就像我的父母一样,同样是语焉不详。后来,我终于明白了,原来,打春是一种古老的迎春仪式。旧时,在立春的前一天,人们用泥土做成春牛,给它头系红绸、身挂红花,让它站在家门口或者打谷场,到了第二天立春的日子,人们一边唱着歌谣,一边用红绿的鞭子抽打它,催促它用积蓄一冬的力量,昂首奋蹄,犁田耕种。终于,春牛被打碎了,人们便把那些打落的碎片捡回家,作为一种吉利的象征,希望今年又是一个风调雨顺、五谷丰登的好年景。如今,这一古老的仪式早已远离了我们的生活,但从老一辈人的言语间,分明感觉到,那头“春牛”一直没有消失,它一直就欢奔在人们心里,一年更胜一年,健壮有力地行走在丰饶的大地上,蓬勃盎然的生机里。
春风化雨润花红
早晨起床,看看窗外,白茫茫一片。一夜雪花纷飞,到天亮时依然纷纷扬扬。
大自然似乎钟情于这方土地,春节刚过,这已是第二场大雪了。立春已经过去,时序既然已是春季,可一场又一场的大雪,这哪里还是春天的气象!真让人怀疑春天是不是遭到冬雪的打劫,让冬不讲理地占据着春天的光阴,只把冬天的光景拉长。这等光景,直让人为那些俊男靓女们遗憾,早就准备好了的在春回大地、和风煦暖时展示的漂亮新衣,此时却无法在街头风光地展示,只能无奈地继续穿起厚重的棉衣,继续感受未尽的冬的寒意。
翻看日历,明天就是雨水,二十四节气的第二个节气已至眼前。“本是雨水向田园,忽被寒风吹成棉。扮作梨花漫天舞,却留清白在人间。”南方同学发来视频,烟雨之下,桃花灼灼,人面桃花相映,可知他们那里已是春风化雨、落雨成溪。在北国,雨水节气却没有雨水,反倒是大雪,不由得让人狐疑:春归何处?不久前的“立春”,究竟“立”到哪里去了?看了同学的视频,方知雨还在远方,想必此时定然在北行的路上。许是已经走过了江南,吹开了桃红柳绿;走过了中原,唤醒了种子嫩芽;前行不辍,离北国应是已不遥远。难怪雪地里行走的脚步有些迟缓,是怕走得太匆太急,错过了春潮到来的讯息?也难怪那些赏雪的目光里多了些顾盼,那应该是对姗姗迟来春意的渴盼吧。
尽管落雪纷飞,但毕竟已是春天,留给雪的“主场”定然不多。飘落于枝头的雪,维系不了多久“千树万树梨花开”的绮丽;天晴了,太阳朗照,游走的风裹挟着枝上的雪,纷纷扬扬飘落,飘舞的雪花闪着太阳的光芒,留给枝头润湿和清新。没有了落雪的枝枝丫丫舒朗清秀了许多,枝丫间的天空变得空阔澄澈。大地上的雪,不会形成厚厚的“棉被”,渐渐上升的地气和回暖的气温相融合,那雪便在不知不觉间消融于泥土之中,给沉寂一冬的大地以滋润,给泥土之中冬眠的种子和生命以苏醒的召唤。尚未消融的雪显得单薄孤瘦,踩上去,软绵绵的,似乎没有多少厚度与硬度,只需几日暖阳普照,这雪便不见了踪影。
不知不觉间,风已调转了方向,风中刺骨的寒冷被微微的润湿代替,触到脸上,好似有一只温润的大手在轻轻抚摸。天气晴好的时候,阳光铺展开来,屋顶上的雪终究承受不住这份热情开始融化,一点一点,无声无息,化作丝丝晶亮的水珠,水珠汇聚,在屋檐处聚成细细的涓流,滴答成湿漉漉的诗行,滴答成有温度的跫音。这滴答声,莫不是春天渐近的脚步声?
不管雨水这个节气有无雨水降临,甚至依然被寒霜冷雪占据,浩荡的春潮定会不可阻挡地到来。而那远道而来的雨水定然会在不远的一刻在人们不经意间悄然而至,丝丝缕缕地洒向大地。春雨无声洒落,把润泽给以久盼的大地,给以大地上正在萌动的生命。雨滴唤醒种子的酣梦,种子举出幼芽的手,承领这份润育之功;嫩芽贪婪地吮吸甘霖,似有若无的点点新绿,由浅而深,晕染成一片绿海,酝酿出无限生机。看吧,漫山遍野的新绿啊,一定有着和少男少女们一样的诗和远方,不把这山野的春光都铺满,它们就会觉得愧对这春风春雨。
桃树、杏树,也不负这春雨的美意,还没来得及长出叶芽,就迫不及待地鼓起花苞、绽放出一树灿烂。那灼灼繁花,热情、娇羞、奔放,似乎每一朵小小的花朵里,都住进了一个小小的缪斯和爱神,他们要在这花朵的世界里安置自己的春天。
春风融融,春光正好。天地之间,清新朗润。雨水过后,仍是早春。春光不居,还是踏着春天的脚步,乘着渐暖的东风,带着无限憧憬与希望,去拥抱一个生机勃勃的春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