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贸试验区与RCEP产业合作的分析路径与实施策略

周金凯

(北京青年政治学院，北京 100102)

一、引言

RCEP(《区域全面经济伙伴关系协定》)是当今世界最大且最具影响力的自由贸易区之一，其带来的区域产业链重构和全球产业板块集聚效应，将为我国深化与东盟及亚太区域各方产业合作搭建新平台。习近平总书记(2020)提出：“要把构建新发展格局同实施国家区域协调发展战略、建设自由贸易试验区等衔接起来，在有条件的区域率先探索形成新发展格局，打造改革开放新高地。”因此，结合自由贸易试验区与自由贸易区的联动机制(以下简称“双自联动”)，以建设国家服务业扩大开放综合示范区和中国(北京)自由贸易试验区(以下简称北京“两区”)为例，探讨我国自贸试验区与RCEP产业合作的分析路径和实施策略，是高要求推进国家区域协调发展战略，高水平实施《区域全面经济伙伴关系协定》和高质量共建“一带一路”的创新实践，对我国构建更高水平开放型经济新体制具有重要的指导和借鉴价值。

二、文献综述

与RCEP开展高质量的经贸合作是我国构建“双循环”发展格局的重要一环。目前，围绕如何开展与RCEP经贸合作这一主题，国内外学者已从国际、国家、省市等层面进行了一系列研究，并取得了一定成效。

于国际层面来讲，RCEP将推动国际经贸的增长和国际规则体系的改革。JUSOH和RAMLI(2021)认为签订RCEP将会大幅提升区域内的国际直接投资，如中国、印度尼西亚、马来西亚等RCEP成员已经实施新的措施提高国内投资便利化水平，旨在吸引和提升外商直接投资。WEN等(2021)研究得出，RCEP的关税减让将对全球价值链产生深刻的影响。一方面，RCEP将强化成员国在全球价值链中的地位，其中澳大利亚、新西兰、东盟和日本凭借比较优势，具有向价值链顶端延伸的潜质；韩国全球价值链分工地位的提升速度很快。另一方面，美国和西欧在全球价值链分工中的地位将有所下降。张晓通等(2021)指出RCEP将对世界贸易体系产生深远影响，既有助于形成以东亚为主体、没有美欧参与的巨型区域贸易集团，并推动世界贸易体系多极化发展，又有助于RCEP成员参与国际规则体系改革，促进符合发展中国家利益的国际经贸规则与美欧主导的现有国际规则体系融合。

于中国层面讲，RCEP将促进我国经贸的发展和新发展格局的构建。张恪渝和周玲玲(2021)研究指出，RCEP对我国实际GDP、居民福利及进出口等产生积极影响，将促进劳动力进一步向东南沿海转移。在产业层面，我国农业的多数部门、主要劳动密集型产业将获益更多。王厚双等(2022)主张依托自由贸易试验区创建RCEP框架下的中日韩综合合作示范区，推动打造我国对外开放新格局的步伐。余淼杰和蒋海威(2021)认为，RCEP将促进我国的贸易与投资发展，有助于带动经济外循环，引领经济内循环，推动形成“双循环”新发展格局。

于省市层面讲，RCEP将加快我国各省市的经贸发展和自由贸易试验区(港)的建设。陈靓和谈茜(2021)提出根据RCEP高水平经贸规则的要求，国家在上海自贸试验区和临港新片区率先进行开放试点和压力测试，为我国自贸试验区建设提供可资借鉴的实践经验和决策依据。李猛等(2021)主张将海南自由贸易港建设与RCEP结合，形成我国对外开放的战略合力，共同推进国内国际双循环。陈建琼(2021)研究得出，RCEP在促进苏州的外贸发展和提升苏州在全球价值链中的地位同时，还会使苏州面临来自产业链升级和国际高标准规则执行方面的压力。

众所周知，一国(地区)的贸易竞争力本质上是产业竞争力的体现，恰恰正是产业层面的国际竞争与合作对一国(地区)的经贸发展产生直接影响。在我国与RCEP经贸合作问题上，既有研究主要围绕GDP、居民福利、进出口和价值链重构等宏观领域展开分析，而从产业层面出发，研究我国与RCEP的合作问题则略显不足，尤其是在我国以自贸试验区打造对外开放新高地的背景下，自贸试验区与RCEP开展产业合作的领域如何确定、合作领域确定后该以何种机制和策略推进、实施的机制和策略是否有助于推动国家区域协调发展和新发展格局构建等等，这些事关我国切身利益的问题，缺乏深入的探讨与研究。因此，基于产业国际竞争力评价体系和贸易结合度评价指标，构建我国自贸试验区与RCEP之间产业合作的分析框架，以北京“两区”为例，明确二者的产业合作领域。在此基础上，依据“双自联动”机制，探究我国自贸试验区如何围绕确定的产业合作领域，与RCEP开展高质量的产业合作。

三、自贸试验区与RCEP产业合作的分析路径

(一)产业国际竞争力的综合评价

产业国际竞争力是一国(地区)产业发展水平的根本体现，直接影响该国(地区)在国际产业分工与合作中的地位，是该国(地区)进行国际产业合作的参考依据。因此，从自贸试验区所在省市的产业比较优势和竞争优势出发，研究地区产业国际竞争力的变化规律，并将其作为确定与RCEP产业合作领域的重要依据。

1.产业国际竞争力的定义

目前，学术界关于产业国际竞争力的定义并未形成共识。由于产业国际竞争力的评价方法众多，如多因素(环境)综合评价法、多因素(工业)综合评价法、生产率法、进出口数据法以及波特的钻石模型评价法等，陈立敏和谭立文(2003)指出，学者对产业国际竞争力怎样定义，就会选择怎样的指标并处理相应的数据。鉴于分析以贸易数据为基础，通过产业国际竞争力研究自贸试验区与RCEP的产业合作路径，故将产业国际竞争力定义为：在国际贸易过程中，某国或某一地区的某个特定产业相对于他国或地区同一产业在比较优势和竞争优势方面所体现出的综合竞争能力。

2.构建产业国际竞争力评价体系

在以经贸数据评价产业国际竞争力的方法中，金碚等(2006)构建了产业国际竞争力综合评价体系，并运用在我国制造业国际竞争力研究领域。李钢和刘吉超(2012)在原有评价体系的基础上，融入了动态分析，将评价指标的变化视作一个时间连续的过程，使得产业国际竞争力综合评价体系更为全面合理。因此，借鉴李钢和刘吉超(2012)的评价体系，系统分析自贸试验区所属省市的产业国际竞争力演变。

根据综合评价体系，一国(地区)的产业国际竞争力综合优势包括比较优势和竞争优势两方面。其中，产业国际竞争力的比较优势主要指一个国家(地区)凭借资源禀赋优势，例如良好的自然条件、丰富的矿藏或廉价的劳动力等，使该国(地区)生产某种产品的成本相对其它国家(地区)较低，使得该国(地区)在贸易出口中拥有比较优势。产业国际竞争力的竞争优势主要反映一国(地区)产品占领国际市场并获取利润的能力。这一优势主要源于该国(地区)的技术创新与进步、高级人力资源的开发运用、生产管理模式的改进和国际高标准的产品与服务等。在国际贸易中，一国(地区)出口产品正是凭借着竞争优势提升国际市场占有率和贸易竞争力，从而获取较高的利润。

如表1所示，比较优势评价指标体系构成包括静态指标为目标行业出口占国家(地区)商品出口总额的比重和显示性比较优势指数；动态指标为出口增长率优势指数和显示性比较优势指数变化率。竞争优势评价指标体系构成包括静态指标为国际市场占有率和贸易竞争力指数；动态指标为国际市场占有率提升速度和贸易竞争力指数提升速度。为便于分析，设定综合评价指标的每个基础指标权重为1/8，比较优势和竞争优势权重各占1/2。需要说明的是，由于权重设定的标准不同将得出不同的竞争力综合指数值，会对结果判断产生一定的影响，但基本结论不会有实质性的改变。

表1 产业国际竞争力综合评价体系

设定2003年的产业国际竞争力指数均为100。以2003年为基期，按照基础指标所占权重计算2009年、2015年和2021年各行业的国际竞争力比较优势指数和竞争优势指数，进而得出竞争力综合指数。因素层指标的指数计算方法分为A和B两种，其中A指标的出口增长率优势指数、显示性比较优势指数变化率、贸易竞争力指数、国际市场占有率提升速度和贸易竞争力指数提升速度按公式(1)计算，B指标的目标行业出口占国家(地区)商品出口总额的比重、显示性比较优势指数和国际市场占有率按公式(2)计算。当年某行业的产业国际竞争力指数大于100时，表示该行业的产业国际竞争力相对2003年有所提升，数值越大表示提升的越快；相反，年某行业的产业国际竞争力指数小于100时，表示该行业的产业国际竞争力有所下降，数值越小表示下降的越快。需要说明的是，由于该指标体系用于评价某一行业的国际竞争力年度变化情况，数据只进行纵向比较，不以横向数据作为比较行业间国际竞争力大小的依据。

A指标年指数=(A指标年值

-A指标2003年值)+100

(1)

B指标年指数=(A指标年值

/A指标2003年值)×100

(2)

3.产业国际竞争力的评价

截至2022年5月，我国共有21个自贸试验区。由于数量众多，难以一一进行产业国际竞争力评价。为便于研究，以北京“两区”为例，对北京市的产业国际竞争力进行评价，旨在为相关研究提供可资借鉴的解决思路。在数据来源方面，以联合国统计司(署)、中国海关和北京海关的贸易数据为支撑。在产业选取方面，联合国商品贸易统计数据库将所有贸易分为22大类。以此为基础，对其中的个别行业进行合并，最终得到16个行业大类，如表2所示。通过对产业比较优势指数、产业竞争优势指数和产业国际竞争力综合指数分析得出：北京现代制造业的产业国际竞争力综合指数整体呈上升态势，主要原因包括以下两方面。

一方面，北京现代制造业的比较优势增长明显。按照产业国际竞争力的比较优势评价指标体系计算，得出北京各行业2009年、2015年和2021年的比较优势指数。以2003年各行业的比较优势指数100为参照，2021年比较优势指数增长明显的行业包括：矿产品及其制品，化工产品，珠宝、贵金属产品和运输设备，主要是资本和技术密集型的现代制造业。此外，2003—2021年，塑料和橡胶制品、造纸印刷品、贱金属及其制品等传统制造业的比较优势出现大幅增长，之后又显著下降，如贱金属及其制品的比较优势2009年增长至128,2021年又降至85。

另一方面，北京现代制造业的竞争优势指数增长显著。按照产业国际竞争力的竞争优势评价指标计算，得出北京各行业2009年、2015年和2021年的竞争优势指数。以2003年各行业的竞争优势指数100为参照，2021年竞争优势指数增长明显的行业主要包括矿产品及其制品，化工产品，珠宝、贵金属产品，运输设备和各类仪器、钟表等，涉及主要资本和技术密集型产业。此外，2003—2021年，部分行业的竞争优势出现大幅增长后又逐步下降，如塑料和橡胶制品、木及编结材料制品、造纸印刷品、贱金属及其制品、机电产品等。以上说明，北京主要传统制造业的竞争优势在经历了一段时期提升后，随着产业转型升级又出现逐步下降。

表2 北京产业国际竞争力评价指标与指数情况

4.产业国际竞争力评价结论

综合考虑产业国际竞争力的比较优势、竞争优势和综合优势指数变化情况，主要得出以下两方面结论。

其一，北京产业国际竞争力的提升是比较优势和竞争优势综合作用的结果。以2021年为例，北京产业国际竞争力出现显著增长的行业中，产业比较优势和竞争优势较2003年同时提升。例如，2021年化工产品的比较优势指数为345，竞争优势指数为238；运输设备的比较优势指数为153，竞争优势指数为181。林毅夫(2021)提出，比较优势的发展是竞争优势的基础，只有充分依靠和发挥一国(地区)的比较优势才能建立自身的竞争优势。近年来，北京产业发展在充分发挥比较优势的基础上，注重培育科学技术、高端人才和现代管理等竞争性生产要素，促进了产业比较优势更好地向竞争优势转化，推动产业国际竞争力的整体提升。其二，北京现代制造产业竞争力增强势头明显。根据产业竞争力评价结果，2003—2021年，劳动密集型产业和部分传统资本密集型产业的比较优势经历增长后，又呈下降趋势，甚至是降至2003年的水平之下。同时，与高端产业发展相关的现代制造业，如化工产品、运输设备、各类仪器仪表的产业比较优势和竞争优势则呈双增强态势。这一态势所引发的示范效应又将促进与之相关的现代制造服务业发展，符合北京产业转型升级的方向。

(二)北京与RCEP的贸易紧密程度评价

传统的国际贸易理论认为，国际分工与国际贸易互为条件、相互制约。其中，国际分工具有决定性，是国际贸易的基础。国际贸易是联结国际分工的纽带，引导国际分工的发展。因此，基于北京与RCEP的产业贸易数据，研究双方的国际贸易紧密程度，有助于进一步明确二者产业合作的领域。

贸易结合度指数(TCD)用来衡量两国(地区)在贸易方面的相互依存度，指一国(地区)对某一贸易伙伴的出口占该国(地区)出口总额的比重与该贸易伙伴进口总额占世界进口总额的比重之比。根据该指标的统计标准，当贸易结合度指数大于1时，表明双方的贸易联系紧密。其数值越大，表明双方的贸易紧密程度越高。当贸易结合度指数小于1时，表明双方贸易联系松散。其数值越小，表明双方的贸易紧密程度越低。

如表3所示，2019—2021年，北京与RCEP的贸易结合度指数大于1的产业几乎囊括所有行业。其中，北京对RCEP的产品需求中，资本和技术密集型产业增长态势明显。如贱金属及其制品的TCD由2019年的2.41增长至2021年的7.39；运输设备的TCD由2019年的3.91增长至2021年的14.20；各类仪器、钟表的TCD由2019年的2.70增长至2021年的5.79。RCEP对北京的产品需求中，劳动密集型产业的增长尤为明显。如皮革相关产品的TCD由2019年的3.79增长至2021年的34.56；木及编结材料制品的TCD由2019年的4.16增长至2021年的12.74。由此表明，2019—2021年，北京与RCEP其它14个成员国的贸易紧密程度在逐年增强。其中，RCEP其它14个成员国对北京资本和技术密集型产品的需求正在显著提升，而北京对RCEP其它14个成员国的劳动密集型产品需求尤为强劲。

表3 2019—2021年北京与RCEP贸易结合度指数

(三)明确自贸试验区与RCEP的产业合作领域

通过产业国际竞争力评价和贸易结合度指标评价得出：确定自贸试验区与RCEP的产业合作领域，一方面，需要从自贸试验区所属省市的产业比较优势和竞争优势出发，遵循产业国际竞争力发展规律。例如，2003—2021年，北京与高端产业发展相关的现代制造业国际竞争力正在显著提升，具备与RCEP开展高端产业合作的条件。另一方面，自贸试验区与RCEP产业合作要依据国际分工与国际贸易理论，注重双边贸易结合程度对产业合作的引导作用。自贸试验区所属省市与RCEP的产业贸易关系越紧密，越有助于在该领域深化产业合作。比如，RCEP对北京的化工产品、运输设备、各类仪器和仪表等现代制造业领域的贸易依赖程度较高，且这种关系正在逐年增强，适合深入开展高端产业合作。综上所述，明确自贸试验区与RCEP的产业合作领域，需要结合产业国际竞争力和国际贸易紧密程度展开分析。北京凭借在现代制造业领域产业竞争力的持续提升和与RCEP逐年紧密的贸易依存关系，使得“两区”具备与RCEP开展高端产业合作的条件和基础。接下来，通过分析自贸试验区与自贸区的联动机制，探究我国与RCEP开展产业合作的可行性措施。

四、自由贸易区与自由贸易试验区的联动机制

(一)自由贸易区与自由贸易试验区的概念

首先，自由贸易区(Free Trade Area)与自由贸易试验区(Pilot Free Trade Zone)是两个截然不同的概念。根据维基百科定义，自由贸易区是一个国际范畴的概念，指签订自由贸易协定的成员方之间相互取消贸易中的关税和配额限制，使商品在各成员国之间可以自由流动。而自由贸易试验区是一个国内概念，指在主权国家或地区的关境以内，划出特定的区域，准许外国商品豁免关税和取消配额自由进出。我国国内的自由贸易试验区(港)均属于FTZ的范畴，如中国(上海)自由贸易试验区、国家服务业扩大开放综合示范区和中国(北京)自由贸易试验区，而RCEP则属于FTA的范畴。自由贸易区更加关注国际区域合作，自由贸易试验区是自由贸易区在一国国内的落脚点，其先行先试服务于自由贸易区。

其次，自由贸易区与自由贸易试验区是不同的开放模式。自由贸易区与自由贸易试验区分别是一国协定式开放模式和自主式开放模式的代表。自由贸易区是区域经济一体化的组织形式，它基于国家或地区间签署的自由贸易协定，在不同经济体之间建立自由贸易区域以促进成员间商品的自由流动，是一种协定式开放模式。自由贸易试验区是一国根据自身的开放安排，主动在国内有开放条件的地区划出特定区域率先进行对外开放的先行先试，旨在对照国际高标准经贸规则进行压力测试和制度创新，逐步形成可复制的经验模式并向国内推广，进而带动更高水平的整体对外开放，是一种国家自主式开放模式。

最后，自由贸易区与自由贸易试验区承担着共同使命。自由贸易区与自由贸易试验区共同承担着一国构建开放型经济体制的使命。以我国为例，党的十九届五中全会提出：“坚持实施更大范围、更宽领域、更深层次对外开放，依托我国大市场优势，促进国际合作，实现互利共赢。要建设更高水平开放型经济新体制，全面提高对外开放水平，推动贸易和投资自由化便利化，推进贸易创新发展。”自由贸易区与自由贸易试验区建设作为我国实施高水平对外开放的两种模式，共同承载着构建更高水平开放型经济新体制的使命。

(二)自由贸易区与自由贸易试验区的联动机制

基于自由贸易区与自由贸易试验区的共同使命，科学合理发挥二者在产业链重构、建设目标、推进措施和参与主体等方面的协同联动机制，将为构建高质量的国际国内经贸合作格局提供保障。

第一，产业链重构协同联动。一方面，自由贸易区内产业链重构是自贸试验区产业链重新布局的外在动力。FUJITA等(2001)认为，自由贸易区的关税政策带来交易成本的降低，成为生产商实施多极化海外扩张战略的动力。自由贸易区通过降低或取消关税壁垒、推进贸易与投资自由化便利化等措施，推动区域内商品与要素的自由流动，形成统一大市场，进而促使各成员产业与生产环节向比较优势和竞争优势显著的地区转移和集聚。从整个区域角度来看，自由贸易区以统一大市场效应持续优化区域内的产业链分工，促使各成员的产业分工地位不断调整，为国内自贸试验区对照国际分工标准，进行产业链优化整合提供动力。另一方面，自由贸易试验区凭借先行先试的优势，在区域内率先进行产业链整合，并对高端产业链进行补链、强链和延链，夯实国内高端产业链基础，更好地适应自由贸易区的产业链重构和高端产业集群合作。

第二，建设目标协同联动。自由贸易区和自由贸易试验区建设以贸易与投资自由化便利化为目标。其中，自由贸易区更为强调贸易与投资的自由化，即在关税与非关税壁垒、市场准入、国民待遇、出口补贴、原产地规则等方面降低限制条件，推动区域内商品的自由流动和资源的有效配置。自由贸易试验区更为强调贸易与投资的便利化，即在贸易监管、投资审查、金融改革和服务业开放等方面进行制度创新，实施简化、高效、透明的治理措施，提升区域内贸易与投资的便利化程度。二者在贸易与投资自由化便利化方面的协同联动表现为：自由贸易区对自由化的要求是自由贸易试验区推进便利化的动力，自由贸易试验区对于便利化的制度创新可以加快区域贸易与投资自由化的进程。

第三，推进措施协同联动。自由贸易试验区建设的核心任务是制度创新。在制度创新方面，自由贸易试验区主要是对标最新自由贸易区的高标准经贸规则，通过制定市场准入、国民待遇、最惠国待遇、行政程序和措施、非歧视、透明度、知识产权保护、电子商务、正面与负面清单等规则措施加以推进。自贸试验区推进措施是对自由贸易区高标准措施的创新、细化和深化。例如，中国(上海)自由贸易试验区创建初期，基于自由贸易区的监管体系、市场准入等高标准规则，按照“一线逐步彻底放开、二线安全高效管住、区内货物自由流动”的要求，创新上海自贸试验区的监管模式。实施自由贸易试验区战略以来，我国在投资管理、贸易监管、金融制度、事中事后监管和法治化建设等方面开展了一系列探索，搭建了自由贸易试验区的制度创新基本框架，在对接自由贸易区的高标准规则领域发挥着试验田作用。例如，中国(广东)自由贸易试验区以制度创新为核心，在投资管理制度、贸易监管制度、金融制度、综合监管制度和法治化环境建设等方面进行制度创新，形成了一批可复制可推广的成果。这些创新成果有助于我国更好地适应自由贸易区的高标准经贸规则。

第四，参与主体协同联动。自由贸易区和自由贸易试验区是构建“双循环”发展格局，重塑我国全球贸易治理体系话语权的战略举措。国家是推动主体且发挥着顶层设计的作用。地方政府按照国家的战略安排，结合自由贸易区高标准经贸规则和本地要素禀赋，明确自贸试验区的发展定位，制定实施自贸试验区的创新政策。企业作为市场的参与主体，是落实自由贸易区和自贸试验区产业链分工，践行市场准入、国民待遇、最惠国待遇、知识产权保护、原产地规则等条款的主体。因此，国家、地方政府和企业分别是自由贸易区和自由贸易试验区的顶层设计、政策制定和具体落实的主体。三者之间的协同联动是同步推进自由贸易区和自由贸易试验区战略的重要保障。

五、自贸试验区与RCEP开展产业合作的策略

“双自联动”是我国自贸试验区与RCEP深入开展产业合作的机制保障。基于此，从自贸试验区与RCEP的产业合作领域出发，充分发挥自贸试验区改革开放试验田的作用，探索自贸试验区特色优势产业引领、区域自贸试验区抱团参与的RCEP产业合作之路。为便于研究，继续以北京“两区”为例进行分析。

(一)发挥自贸试验区特色优势，参与并服务RCEP产业合作

1.基于产业国际竞争力，打造产业特色鲜明的自贸试验区

一方面，遵循产业国际竞争力发展规律，促进自贸试验区特色产业比较优势向竞争优势转化。产业国际竞争力是一国(地区)产业比较优势和竞争优势的综合体现，其发展方向是要素禀赋优势动态调整的结果。因此，发挥自贸试验区的产业发展试验田作用，从自贸试验区既有的要素禀赋优势出发，注重培育与特色优势产业发展相关的科技、人才、管理等竞争性要素，促进产业比较优势更好地向竞争优势转化，从根本上提升自贸试验区特色产业的国际竞争力。

另一方面，依据自贸试验区的发展定位，打造地域特色鲜明的现代高端产业。首先，根据产业国际竞争力变化趋势，明确自贸试验区的发展特色。例如，北京凭借在科技创新、现代服务、数字技术等方面的优势和高端产业国际竞争力的显著提升，确定“两区”的发展特色为：科技创新、服务业开放、数字经济和区域协同开放。其次，围绕自贸试验区的发展特色，在不同片区细化产业发展定位，形成“一片区、一特色、一品牌”的自贸试验区特色产业发展方案。最后，拓展自贸试验区的合作空间，与周边区域及国内其它自贸试验区形成优势互补的产业分工格局。例如，北京“两区”依托于首都“四个中心”建设，具备国际交往和科技创新的优势，通过京津冀协同发展，发挥科技的辐射带动作用，从区域内优化高端特色产业的分工。

2.发挥自贸试验区特色产业优势，参与RCEP产业合作

当前，我国自贸试验区已初步形成以高端装备制造业、电子信息产业、现代食品加工业、现代农业、现代服务业为特色的产业发展布局。下一步，发挥自贸试验区特色产业优势，与RCEP成员共建特色产业园区，率先参与区域内高端产业链重构。例如，北京“两区”的特色产业优势包括：与高端制造业相关的技术研发与创新，发展世界级的现代服务业和数字技术产业。

一方面，借助北京“两区”在国际交往和技术创新领域的优势，与RCEP发达国家共建高端产业合作示范园区，并在园区规划、合作机制和政策制定上不断深化双边对话合作，特别是探索在高端人才培养和核心技术研发领域的可行性合作模式。例如，利用RCEP的自然人流动条款，邀请日韩等国高端技术人员来京示范园区授艺并组织在京企业员工赴日韩学习高端精细制造领域的管理经验和技术；利用RCEP的教育服务贸易开放，加强与RCEP先进制造业国家的高等院校合作，联合培养精细制造技术人才并服务于特色示范园区建设。

另一方面，以数字技术优势推动构建RCEP制造业网络服务平台。RCEP带动的货物贸易增长将极大激发与高端制造业相关的研发、设计、批发零售等领域服务的需求。北京“两区”建设应以此为契机，加强与RCEP发达国家在集成电路、人工智能、生物医药、关键材料等高端制造业领域的产业合作。同时，发挥“两区”在服务业开放和数字经济领域的优势，与其它成员合作构建RCEP制造业网络服务平台，提升RCEP高端制造业的产业链运行效率。

3.发挥自贸试验区特色功能优势，服务RCEP产业合作

受所在省市的区位、产业、资源等因素影响，我国自贸试验区的功能定位各具特色，包括高端制造业与现代服务业扩大开放示范区、数字贸易示范区、国际投资新规则试验区、离岸型产业体系集聚区、内陆与沿海沿边沿江协同开放示范区等。自贸试验区应该立足特色功能定位，发挥制度创新优势，服务RCEP产业合作。北京作为国家服务业扩大开放综合示范区，通过对标RCEP、CPTPP等国际高标准服务贸易规则，围绕投资、专业服务、金融服务、电信服务和商业人员临时入境等领域分别制定建设方案，构建与RCEP高端产业合作与发展服务体系。例如，在金融服务领域，利用北京“两区”的金融业开放试点，在实行银行业、证券业外资独资开放的基础上，扩大期货、债券等金融衍生品市场开放，引入更多风险管理产品以满足高端产业融资需求；在专业服务领域，升级完善《“两区”境外职业资格认可目录》，持续扩大职业资格互认的范围，逐步取消专业人士的跨国资格互认环节，支持更多国内外高端产业人才来京创新创业；在教育服务领域，除将义务教育和宗教教育纳入负面清单管理外，在“两区”试行外国独资经营职业教育和高等教育，培养更多高素质的技术技能人才，为区域高端产业发展提供智力支撑。

(二)形成自贸试验区之间的产业合作机制，抱团参与RCEP产业合作

1.构建区域自贸试验区之间的产业合作机制

林毅夫(2021)提出，区域一体化有助于扩大各类生产要素的供给范围，可以推动一国(地区)比较优势更好地向竞争优势转化。因此，拓展自贸试验区的合作空间，形成区域自贸试验区的产业合作机制是增强产业国际竞争力，并高质量参与RCEP产业合作的有效方式。以京津冀自贸试验区合作为例。

第一，建设自贸试验区合作平台。以国家顶层设计为引领，发挥北京“两区”在技术平台建设方面的优势，倡导在京津冀三地自贸试验区内建立对话与合作平台，加强信息沟通和高端制造业创新合作，加速形成京津冀科技企业、高校和科研机构之间的创新网络和成果转化体系，打造京津冀高端产业集群，夯实京津冀高端制造业产业链并实现自主可控。

第二，发挥北京的技术辐射带动作用。利用北京“两区”在科技创新领域的优势，在京津冀三地自贸试验区内共建高科技园区和高端产业功能区，发挥北京“两区”技术创新成果对津冀地区高端制造业企业的辐射作用，发挥企业在高端产业链衔接和区域产业集群建设中的主体作用。同时，发挥北京“两区”在数字经济和贸易数字化发展中的优势，以数字技术的辐射作用打通京津冀三地自贸试验区之间的供需信息渠道，加强高端产业各环节的数字化模拟与衔接，为高端产业集群建设提供数字支撑。

第三，完善产业发展支持设施。一是完善金融设施支持。以北京“两区”金融服务业扩大开放为引领，整合京津冀三地自贸试验区内的各类金融资源，持续探索构建多层次、全方位的高端产业金融服务体系。通过实施有利于高端产业集群发展的财税政策，引导更多金融要素向区域内高端产业集聚，强化金融服务高端产业集群发展的能力。二是注重营造有利于高端产业集群发展的环境设施。例如，在三地自贸试验区内营造政策沟通反馈环境、知识产权保护环境、技术创新激励环境、投资便利化环境和高端人才培育环境。

2.区域自贸试验区之间抱团参与RCEP产业合作

目前，全球主要有欧洲、北美和东亚三大供应链体系，围绕三大供应链体系形成的产业集群各具特色和优势。RCEP区域原产地累积规则和统一大市场效应将使更多区域外的产业集群向亚太市场转移。以京津冀自贸试验区合作为例，利用RCEP内集群化产业板块重构的机遇，发挥制度创新的优势，对标国际高标准经贸规则制定市场准入、国民待遇、最惠国待遇、行政程序和措施、知识产权保护、电子商务、正面与负面清单等规则措施，促进自贸试验区内贸易与投资便利化程度，为有效融入RCEP电子信息产业集群、高端装备制造产业集群、汽车产业集群为主的技术创新型产业集群提供制度和环境保障。此外，京津冀自贸试验区在发展高端产业集群和夯实高端制造业产业链的同时，以RCEP产业链重构为契机，加强中日韩在高端零部件、汽车制造、新能源汽车和存储设备领域的合作，率先推进以区域自贸试验区抱团参与的东亚高端产业合作。未来，通过京津冀自贸试验区开放带动国内进一步开放，吸引更多高端产业外资和跨国企业进驻中国，实现高端产业链在中国集聚的效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