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辞赋中的饮食文化书写解读——《中华饮食文化》评述

在中华文明千年长盛的历史长河中，饮食活动逐渐具备了文化的特质形成具有东方特色的中华饮食文化，经过多种形式得以保留和传承。饮食文化在中国古典文学中多有体现，辞赋作为其中的重要组成，以声律谐协、讲究藻饰、借景抒情等特点书写了精彩的饮食文化。而辞赋在书写饮食文化时受到时代影响，书写侧重有所差异。辞赋内容多与政治有关，通过辞赋中的饮食书写，能够直接反映出当时的社会风貌和文化生活。因此，探究古代辞赋中的饮食文化书写能窥探不同历史时期的历史情况和不同群体的饮食生活。由都大明编著、复旦大学出版社出版的《中华饮食文化》一书，内容全面，论述详细，为读者刻画出一幅美丽的中华饮食文化画卷，对于探讨古代辞赋中的饮食文化书写解读具有一定参考价值。

《中华饮食文化》一书共包括12章内容。第1章分析中华饮食文化演进的意义，并从不同时期介绍中华饮食文化特征。第2章概述中华饮食文化的核心理论、基本特征、体系结构和美学风格。第3章从基本原理、技艺体系、艺术创造、厨家名角、美食名家等角度介绍中华烹饪技艺。第4章介绍中华食材文化，包括五谷、五果、五畜、五菜和五味。第5章介绍中华炊具和餐具。第6章阐述中华馔肴的构成，详细介绍中华点心与小吃。第7章梳理中华筵宴文化的发展历史。第8章从茶文化和酒文化两个方面阐述中华饮食文化。第9章介绍中华食俗食礼，包括礼仪食俗、宗教食俗、少数民族食俗等。第10章详细介绍中华饮食文化遗产。第11章分析中华饮食文化跨文化交流的相关内容。第12章分析中华饮食现状，并展望其发展前景。

纵览全书可知，中华饮食文化内涵广泛，呈现出不同形态，具有深刻影响。了解饮食文化活动有利于传承传统文化，延续中华文明，展现民族精神。不同历史时期的饮食文化书写了不同的时代特征和社会风貌，通过辞赋这种文体彰显自身特点，对于当今时代人们了解中华饮食文化的丰富内容和深刻内涵具有重要帮助。文章依据历史发展顺序和辞赋饮食主题，探索不同历史时期辞赋中的饮食文化书写，一窥饮食文化的独特魅力。

1 战国到魏晋时期

辞赋源于战国，发展到秦汉、魏晋时期出现了新内容。这一时期辞赋中的饮食文化书写经历了从礼制到日常生活再到审美雅化的演变趋向，饮食文化在实用性特征的基础上具备了反映人生百态的文化精神特质。战国时期，辞赋的重要作品是《楚辞》，作为现实主义诗歌的源头，这种带有明显楚的风格的文学题材在饮食书写中重视描写楚地风物和楚国贵族饮食生活，内容主要集中在《大招》和《招魂》等篇目中。例如《招魂》中：“室家遂宗，食多方些。稻粢穱麦，挈黄粱些。大苦咸酸，辛甘行些。肥牛之腱，臑若芳些。”书写了家族聚会食物的丰富和美味。发展到汉代，文人皆用辞赋书写人生百态，其中饮食文化书写与《楚辞》的饮食叙述存在一定差异，书写的饮食内涵多为与饮食相关的礼仪制度，无论是大赋还是小赋在饮食器具、场合和阶层等方面都有自身特点。根据汉赋中饮食文化书写主要展现在祭祀与田猎、贵族宴请、平民饮食3个方面。① 关于祭祀与田猎，其中，张衡《东京赋》中写道：“及将祀天郊，报地功，祈福乎上玄，思所以为虔……躬追养于庙祧，奉蒸尝与禴祠。物牲辩省，设其楅衡。毛炰豚胉，亦有和羹。涤濯静嘉，礼仪孔明。”这段内容主要记载了祭祀天地的礼制，包括人物、祭祀器具、食物、器乐都具有严格规定，目的在于祈求天神保佑世人。这种祭祀规制中的饮食书写内容在汉赋中时有出现，例如扬雄《甘泉赋》、黄香《天子冠颂》等。而关于田猎的饮食书写在班固《两都赋》、张衡《西京赋》中都有所体现，例如班固《西都赋》“陈轻骑以行炰，腾酒车以斟酌。割鲜野食，举烽命皭。”描述了田猎时喝酒食肉的场景。② 贵族宴请的饮食盛景也在汉赋中多有体现，例如班固《东都赋》“春王三朝，会同汉京。……于是庭实千品，旨酒万钟，列金罍，班玉觞，嘉珍御，太牢飨……舞八佾”，描写出帝王宴请时的盛况。③ 汉赋中对于寻常百姓家的饮食也有书写，扬雄《蜀都赋》“尔乃五谷冯戎，瓜瓠饶多，卉以部麻，往往姜栀，附子巨蒜，木艾椒蓠，蔼酱酴清，众献储斯，盛冬育笋，旧菜增伽。”这段文字展现了人们日常饮食中所涉及的基本食物和原料的保存技巧。魏晋时期是中国各种艺术产生发展的关键时期，这一时期辞赋中的饮食文化书写又呈现出新内容。承袭两汉时期对饮食文化中礼制内容的书写之外，魏晋时期辞赋中有大量个人生活中的饮食内容，并逐渐与审美相结合，主要体现在饮食器具上，刻画较为细腻，多与礼制无关，充满着比较浓厚的个人色彩和生活趣味。同时魏晋时期社会流动性较强，文人借助辞赋中饮食书写审视下层社会，记录清贫的饮食生活，例如束晳《饼赋》《贫家赋》、张翰《豆羹赋》等，这些辞赋不仅丰富了饮食文化书写的层次，还赋予饮食文化更多内涵。此外，文人雅士通过辞赋展现饮食文化书写，借以表达自身闲淡的生活态度和情感体验，借饮食展现“人的觉醒”，重视对人生价值的追寻。晋室南迁之后，饮食文化逐渐呈现出明显的地域特征，且受到当时佛道等宗教思想的影响，清新淡雅的茶饮活动逐渐走进大众生活。

2 唐宋及金元时期

重归一统后，唐朝强盛的国力和科举制度的发展使得辞赋在文学中的地位有所下降。辞赋创作重视韵律，律赋成为辞赋的主要形式，这种形式的辞赋重视冠冕正大，对日常生活中的饮食活动描写较少，而祭祀、进贡等重大事件中的饮食内容描写居多，借以了解当时的饮食文化内涵和饮食生活作用有限。但是唐代繁盛的宴饮活动对于后世辞赋家饮食书写创作具有重要影响，例如曲江宴对宋代闻喜宴的影响。从为数不多书写饮食的唐代辞赋中可以发现与汉代辞赋中类似的饮食内容，重视礼制和重大饮食活动是唐宋两个时代的共同之处。不同于盛唐时期，到了中晚唐，社会状况、文人心理都发生重大改变，辞赋中饮食书写展现了文人寂寥的心情，开始详细描述食物的性味等方面内容，例如王泠然《苏合山赋》、欧阳詹《春盘赋》等。

宋代初建摆脱了中唐以来沉闷的社会状况，得益于统治开放的政策，经济、文化等多个领域呈现出勃勃生机。城市商品经济发展迅速，市民阶层得到壮大，其饮食娱乐活动比较丰富，辞赋中书写饮食活动的数量也较多。不同于唐代的宴席饮食活动内容，宋代饮食活动以市民阶层日常为主。宋代经济的繁荣，使得印刷术等科技逐渐成熟，加快了文化传播，再加上宋代重文轻武的国策和科举制的成熟，使得社会阶层的流动加快，原先世家大族的局面被打破，文化普及速度与文化中心下移速度加快，这些因素的综合使得文化平民化倾向日趋明显，同时文人的尚雅传统仍得以保留，使宋代社会文化总体呈现出雅俗共赏的局面。宋代辞赋中饮食文化书写往往以普通的饮食活动为主，即使普通廉价的食材也能够展现出诗意化的特征，通过辞赋文字展现宋人清简的饮食风尚，在饮食书写中已超越了食物本身，寄托了作者的精神和灵魂，正像苏轼所言“人间有味是清欢”。

金元时期，由于社会状况较为特殊，使得该时期辞赋中的饮食文化书写比较特殊，数量较少，并没有明显的时代特征。在数量不多的辞赋中可以看到，这一时期饮食书写比较集中在食物本身，尤其是茶和酒的描述居多，侧重于写实，并未对饮食和人生关系展开深层次探讨。

3 明清时期

明清时期，文化平民化、世俗化的特征愈发明显。这一时期辞赋中的饮食书写虽然依旧保留有文人对于雅尚的追求，但是世俗化的倾向在宋元时期的基础上体现得更加明显。文化中心持续下移的特征使得明清时期的辞赋数量大增，书写饮食文化的作品数量在明代还不是很多，清代就多达420多篇，且多以食物名称作为辞赋之名，例如《椰子赋》《槟榔赋》《椰子酒赋》《藕赋》《莎角赋》《莲蓬赋》等。可见，食物中蔬菜和水产是文人饮食书写的重要对象。清代人饮食活动比较重视习俗，在不同时节具有不同的饮食风俗，例如秋日的月饼、重阳糕，冬日的腊八粥等。

明清众多的饮食辞赋中比较重视运用前人饮食典故，这不仅是对前人饮食雅尚传统的承袭，也展现了明清时期文人和普通民众的饮食追求、精神风貌以及审美取向。饮食文化书写展现出明清时期多元化的文化特征，勾勒出时任广阔多面的日常生活，使人们能够看到当时世俗文化的发展和社会经济的发展。辞赋中书写的这些饮食文化基本上都是文化世俗化发展的反映，同时饮食文化雅尚传统也并未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