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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越的疼痛与诗意的畅快
——论黄其龙及其散文创作

2022-10-20罗瑞宁

广西文学 2022年7期
关键词:城市化散文创作

罗瑞宁

作家档案:黄其龙,男,壮族,广西天等人,1989年6月出生;2010年至2014年就读于广西民族师范学院,毕业后到深圳打工;一年后重返崇左,作为一名特岗教师在某乡中学任教;2017年起借调到江州区教育局;2022年调到南宁市某文学杂志社。大二起开始发表作品,最近几年陆续推出散文新作。

人海苍茫,文坛纵深。放眼周遭世界,黄其龙所写的散文,充其量也就够得上“小荷已露尖尖角”吧。但倘若可以放到“城市化时代”如此一个既宏大又具体的当下中国文学创作时代语境之中,尤其是放到“当下桂西南民族文学创作”的“文学地理”范畴内加以关注,黄其龙作为桂西南边陲一名正在成长中的壮族青年散文作家的“边沿性探索”,其别具一格的“空间叙事”所呈现的生命情状与审美张力,同样堪称这个时代民族文学创作不可多得的文学标本。

一、“(被)城市化”及其引发的生命疼痛

有关黄其龙散文创作的讨论,一个颇为时尚的术语——“城市化时代”,必然无法绕开。

毋庸置疑,城市化,在当下中国,已经是一股汹涌澎湃的社会潮流。城市化,当然是连着两头的,一头是城市,一头是农村。从社会学的角度来看,城市化,就是“乡土社会”转化为“城市社会”;从人类学的角度来看,城市化就是“乡土农民”转化为“城市居民”;而从文艺审美学的角度来看,城市化,那就是“传统牧歌”转化为“现代诗学”。因为客观地存在“化”与“被化”的两极,这一场正在推进的中国社会变革,必然相应地产生两种迥然相异的社会情状——一方面是城市扩张,现代城里人精神焕发、高歌猛进;另一方面是乡土萎缩,部分未能跟上时代步伐的传统农民,尤其是那些偏地村人集体表情尴尬、身心疲惫。两种现象交叉共存,一时间彼此毫不妥协,各自的“表演”均呈淋漓尽致。

具体到黄其龙身上,同样历经母腹的十月怀胎,同样穿越了幽邃的生命通道,同样好不容易才来到的世俗人间。但时代命运却让他一来到这个世界就只能活成了一个矛盾而尴尬的生命个体:一方面,黄其龙是幸运的,因为他的出生恰巧赶上了中国现代化发展日新月异的新时代;另一方面,黄其龙又是不幸的,因为他的出生却让他从一开始就只能作为中国城市化时代一名“被化者”而存在。出生于如此一个时代、一个所在,欲寻求更好的生命造化,黄其龙所能做出的人生选择,那恐怕就只有成为“一名成功的进城者”这唯一路径了。为此,黄其龙必须日追夜赶,离开乡下奔赴城市;其间,必然要穿越层层的生活屏障与种种的心理障碍;除非到了完全融入城市的那一天,否则难以止步。黄其龙这种作为乡下人努力前行的姿势其实是天生地与城市“背对背拥抱”,他的每一个向前移动的脚步都难以避免要尖锐地伴随着身心的“撞击与疼痛”……创作源于生活,“(被)城市化”及其引发的情感效应,成了黄其龙散文创作始终笼罩着的凄凉幕布。

广西崇左市天等县向都镇平尧村灵山屯,这是黄其龙出生的地方。这一处坐南朝北、依山傍水——东南西三面被大石山包围、北面被一条小河拦截,全部土地(包括农田、林地与宅基地)仅约两千五百亩、住户不满百、人口约四百的小山屯,至少在黄其龙来到人间的二十世纪九十年代,仍不失为一处世外桃源。外面的世界被石漠化大山层层分割、包围、屏蔽,此处却静水湾流,炊烟袅袅,田园秀色。古榕江穿透一层又一层喀斯特地貌的坚硬,蜿蜒到小山屯跟前,晃晃悠悠,很快又消失于不远处大山的拐弯处。应和着河边屯头古榕下时不时飘起的男女青年情歌对唱,山脊上不时传来蛤蚧的鸣叫;除了儿童玩伴,那时候的黄其龙还有父亲母亲、爷爷奶奶……尽管物质匮乏、缺衣少食,有时候甚至于饥饿到要“与牛争一节甘蔗吃”的地步,但总体而言,黄其龙的童年真的不缺少陪伴与温情,是整日地可以浸泡在壮家歌谣里的。

在《蜜蜂飞来飞去》中,黄其龙曾满怀深情地叙写了自己的农村老家:“老家灵(山)屯在桂西南一带,我站在高高的山顶上望下,村子在眼皮底下像一个不大的罐子。这个罐子里曾经盛满了房屋、稻田、牛羊,溢满炊烟的意趣。”与其说这只是一种文学的描述,不如说这就是一种事实的存在。但这样的事实画面却在黄其龙尚未跨过人生的而立之年就正在加速消亡了。时间的翻页就恰如作家写作时笔锋的转换一般,现如今黄其龙的农村老家其实是早已更换了面孔:“现在这个罐子的内里被挖空,已经不能呈现多少人物走动的点,葎草等从山脚疯狂包抄田野、路面和墙角,爬上许多房屋的石头阶梯,仿佛时间深处的一场无人收拾的车祸,现场依稀狼藉,而肇事者难觅踪影,或者根本没有肇事者。”这显然是一场无妄之灾,它导致了黄其龙农村老家的严重衰败。肇事者究竟是谁呢?黄其龙的散文里没有提及,但读者尽可以意会。其实,任何一位具备了一定经验的读者,都可以迅速地领悟——除了城市化时代所带来的嬗变及疼痛的必然结果。

遭遇城市化时代,并且置身于“被化者”一极,黄其龙显然敏锐、努力、抗争,但无奈、沮丧和疼痛也接踵而来,如影随形。在《土地的隐痛》中,黄其龙有几段描写:

群山的拐角处、垄头或者豁然的土地上,我们随处可见一些新的坟和旧的坟。坟在土地上静默地凸起,周围满是一米半高的蒿草,已经很少有人来扫墓了。村庄就在山脚下,也在坟墓的死寂里……

我们好不容易在路边瞧见了一个人,却又不像样。老得只剩一把松松垮垮的骨头,他拱起的脊背如同老树杈,他的脸几乎贴入了地面,整座身子像废品回收站里的一团凌乱的老锈铁球,无人问津……也有牵着老牛的老奶奶,头也不回,在雨中孤凄地行走。

……我们很幸运地碰上一个小孩,他从屋棚下突然串出,浑身上下油腻的脏。小孩奔跑了七八步,抬头间猛地发现我们,脏乱的脸上一阵惊吓,像遇见了怪物,以异常怪诞的眼神望住我们,接着又突然奔跑起来,很快消失在村巷里,只留下他的一抹影子……如同一只油亮的刺猬迅速窜逃……

文中叙述者(黄其龙)应城里记者朋友央求,驱车返乡下农村老家寻觅小桥流水的形式美、炊烟袅袅的意象美,但我们所见,除了行将就木的空巢老人,再就是如野兽般疯长的留守儿童,村庄与坟地一起死寂。在黄其龙的笔下,或对于黄其龙而言,城市化所导致的偏地农村的衰败景象,已经不是目不忍睹的问题,而是剜目一般疼痛。

二、“穿越”喀斯特地貌一般坚硬的“空间叙事”

这个时代,人们往往用稍纵即逝来形容时间。那些直面现实展开写作的当下作家,他们笔下有关时间的笔墨往往变得吝啬了;要么是片言只语、潦草带过,要么干脆不写、空框留白。因为这个时代的时间过得实在飞快,人们来不及把握,因此不得不让它变成无足轻重,甚至于让它隐遁消失,刻意不再提起。文随世变,起码在散文创作领域,一些作家更愿意把线性发展的历史时间直接砍断(忽略),替换以频繁更替的横截面的生活空间,即以空间叙事代替时间讲述,这样的一种趋势在当下时代已逐渐发展成为散文创作一种新的模式,甚至是一种新的潮流。

讨论黄其龙散文对生活呈现的方式,及时地引入空间叙事这样一个有关散文创作的时尚概念,恐怕并非多此一举。纵观黄其龙散文,他最为擅长的就是通过喀斯特地貌一般层层迂回、层层叠加的空间叙事,直诉心灵,呈现个体生命为寻求时代造化而不得不前往穿越人生之种种逼仄、局促的鲜活画面。所谓的个体生命,在黄其龙笔下,其实就是以农村亲人为主体的底层群像,其中也包括了叙述者——黄其龙本人。生长于农村,却生逢城市化高歌猛进的时代,其命运往往挣扎在从农村奔向城市的重重坎坷之上,因此引发的身心痛苦与精神尴尬,在所难免。

最为极端的表现就是生命的彻底失败——死亡。比如《父亲的花事》中的那一位父亲。他原本是小山屯里的一条壮家汉子,强壮、虎胆、轩昂,家里家外,养猪养鸭,砍柴种田,样样在行。为了解决我和妹妹上初中、高中读书的学杂费,父亲在我八岁时,即不得不离家外出打工。“他说广东到处是工厂,也到处是拼了命打工挣钱的人,大批大批的人都涌了去,五金厂、绣花厂、塑料厂、钟表厂……遍地都是,遍地都是金子。”但“他并没有带回一麻袋的钱……”父亲最终是被广东击退回来的,他能带回的仅仅是可以夺走他自己那一副还属于壮年身体的肺癌。父亲在不应该的年龄早早地离世了,他的遗骸被伤心欲绝的亲人埋进了老家后山山脚下那一抔黄土之中。每逢三月三这一个壮家人最为隆重的节日,父亲的坟头便会开满白色的金樱花……散文独辟蹊径,以儿童化的口吻客观地叙述了父亲的人生不幸。表面看似童言无忌、波澜不惊,但内里却弥漫着无尽的哀伤与悼念。

对于一出生即为偏地村人的底层百姓,这一个时代的身心痛苦与精神尴尬,更多时候它们其实就是一种生命的常态。原本身处偏僻狭小但自然恬静的生活空间,不幸被时代的欲望所胁迫,不得不终日向前穿越,去寻找理想中舒适快乐的新空间。从不承想、更没有畏惧前途的坎坷,但只要迈出离开村口的脚步,你便随时有可能又陷入处处的逼仄、局促之中。但只要一息尚存,你还得继续往前拼命追赶,因为你已经回不去了。命运的造化,其实早已如喀斯特地貌一般安排——理想的地块,远远地你分明可以看见,但它们永远处于重重的大石荒山的包围圈中:要想走到那里,一点都不容易。偏地村人在这个时代可能遭受的命运,就像《空间:猫、硅胶工厂和心脉》中所刻画的那一只可怜的小猫一样,莫名间被主人出卖,突然间被陌生人从母亲的乳房边带走,孤独、焦虑、恐慌、纠缠;只能呜呜哀叫、“wellwell”地哀鸣,但都于事无补……小猫其实就是那些正在行走于进城路上的乡下(青年)农民一种宿命的集体幻象。

在黄其龙的笔下,作家特别善于抓住个体生命在空间切换时所产生的种种精神症状或心理不适。比如,《土地的隐痛》中的那位农村母亲对于城市生活的头眩目晕——我好不容易进城、成家,但母亲却像丢了家一样不快乐。为缓解母亲的孤寂。我邀请母亲进城同住。母亲人是进城了,但不快乐也接踵而来。为“使她尽早地脱离农村文明而过渡到城市文明,换一种更加轻松、自在、时髦的活法”,我在左江岸边故意找一块巴掌大的地,让她种玉米、南瓜和蔬菜。母亲终于以汗水换来了丰收在望。正沉浸于城市与乡村两种生活可以兼得的虚幻满足中,不想一朝醒来,母亲却发现,地里的宝贝们已被刨得干净……农村文明已彻底地被城市文明绞杀,不留丝毫喘气的机会。母亲的心脏好像被挖走了。失魂落魄的母亲只能选择重返偏僻的荒村,独自生活……再比如《空间:猫、硅胶工厂和心脉》中的猫、到乡下任职的友人与我的心路历程——“猫从乡村被命运摆渡到城市,我的这位朋友从城市被命运摆渡到乡村,两个不同的空间在相反的方向上。”而我的情况则二者兼而有之——先是从重重大石山围困中的小村屯只身来到了桂西南边陲的崇左市读书,接着从崇左市闯荡大深圳打工,然后从深圳落败重返崇左任教于乡下中学,再然后又重返崇左市区工作、生活……“生命对空间的每一次选择都附带撕裂的疼痛”。

三、穿越的疼痛与诗意的畅快

余秋雨曾说,文学的等级只能由作家所创作作品的品位来定。怎样来给黄其龙散文进行一个定位呢?这绝对是一个大难题。关键是,作为一位名副其实的当下桂西南壮族青年作家,黄其龙的散文创作,包括艺术风格在内,仅仅崭露头角,一切都还在生成之中。艺术风格是衡量艺术品位的基准,既然艺术风格尚在生成之中,艺术品位自然而然暂时无从谈起。当然,长城不是一天就能垒出来的,艺术风格的形成不外乎也是作家艺术创作不断积累的结果。其中,透过它,依稀可以看到一位正在走向成熟的青年作家未来艺术风格形成之端倪的,应该就是这一位作家当下创作的“意趣取向”了。

有关黄其龙散文创作的意趣取向,在《空间:猫、硅胶工厂和心脉》中有“一个生于1989年农历六月,夹在80后和90后正中间的男人的生命空间里,形成情感、色彩、心迹、经验、审美……”在如此一个概述性的句子中,黄其龙对于自己散文创作的意趣指向或多或少给予了披露。因文学语言特有的话语蕴藉,要想从文本中更深入、更全面地了解黄其龙散文创作的意趣取向,恐怕还得进行相应的分析、阐述。

(一)生命在场与时代疼痛

从个体生命的时代遭际出发,着意呈现城市化进程中被裹挟着的生命疼痛,这显然就是黄其龙散文创作的初衷所在。

生逢城市化时代,作为一名桂西南当下业余创作的青年散文作家,出生在边地、学习在边城、工作在边沿,这些生活因素客观上制约了黄其龙散文创作必然属于边沿性探索。城市化导致城市与农村彼此之间发生了一场旷日持久的拉锯战,作为这一个时代的生命个体,正像《空间:猫、硅胶工厂和心脉》中所叙述的,黄其龙其实从一开始就莫名其妙地被置身于锯齿上承受那份隐性的尖锐。作为生命的在场,时常遭遇生活的困局,敏感于自己身心的反应,体验过生离死别切肤之痛,加上执着于第一人称我而展开的空间叙事,即偏于纪实性自传体的写作方式,如此种种个体性的生命底蕴与创作意趣,决定了黄其龙的散文必然是一种疼痛的写作。其中,父亲的早逝和因此导致的悲凉,更成为黄其龙散文从一开始必然弥漫开的一抹最为苍凉的底色。“父亲的早逝,使我遭受冷眼、抨击、打压、诽谤,我大多处在焦灼隐忍的情绪中活着,我如同被扣上了一顶黑色的玻璃帽罩,低头和仰头都见不到盛大的太阳。”在《带着画册出发》中,黄其龙有如此明确的表述。

“每一个生命都有自己独特的生命存在和个体情感,而所有的悲欢离合都深深地印刻着这个时代的痕迹。”这是《中国在梁庄》一书扉页上作者梁鸿的题字。本书的封底还有李敬泽的题字:“不曾认识梁庄,我们或许就不曾认识农村,不曾认识农村,何以认识中国?”仔细品读两位的题字之后,或许笔者也可以套用他们的行文:“不阅读黄其龙的散文,我们或许就不曾认识‘(被)城市化’,就不曾认识这个时代那些正在从类如桂西南偏地农村往外走的‘农民进城者’,不认识这些人和事,我们又何以认识桂西南、何以认识当下的现实?”

(二)本土意象与现代性思考

创作实践证明,优秀的散文从来不能缺少作家深邃而独到的诗性哲思。城市化及其产生的负效应,这是当下哲学现代性思考的核心关注之一。作为一种时代的散文创作,黄其龙的文笔明显地具备了现代性哲思的文学意味。城市化为原本居住在封闭农村的传统农民期许了前所未有的优渥生活,但那些早已出发或正急匆匆赶往城市的乡下农夫,至少是相当大的一部分,他们却并不能因此在城市里找寻到属于他们自己的一片理想的栖居之地。至少在精神上,很多进城的农民,他们都立即变成了无根的人,像浮萍一样随波漂流。因进城必然导致的与农村故土传统温情相撕裂而产生的精神疼痛,或许就是这个时代那些已经或者正在进城的乡下农民最大的生活悖论。文学是情感焦虑的结果(阎连科),作为生命在场直面当下的写作,黄其龙散文没有刻意回避生活的悖论本身,相反,凭借自己特有的生命体验与出色的文学意象处理方式,黄其龙对自己所遭遇的诸种生活悖论进行了严肃的思考。

现代性思考通过泛拟人化的本土意象加以呈现,这又成为黄其龙散文创作较为突出的意趣取向之一。在黄其龙的笔下,这里的土地可以疼痛、石头可以奔走、黄莺生性胆怯,大到默默的喀斯特群山、鬼气阴森的荒野丛林,小到作为动物的小猫、蜜蜂,甚至是作为植物的甘蔗、山药(野生淮山)、梨花、金樱花、稻花,以及过去时代遗留至今的建筑、用品,比如石头垒就的老屋、壮族人冲糍粑用的石槽,等等。各色自然生态、人文风物,凡时下桂西南民族区域日常所见,一一浸染上人格与情思,变成繁复而饱满的文学生命意象存在,有关时代人性不幸遭遇与解脱之道的种种哲理品位自然而然蕴含其中。

(三)现代素养与跨文化写作

作为一名生活于21世纪的散文写手,黄其龙已不可能还是一名普普通通的偏地村人,或一位传统时代只会摇头晃脑吟花诵月的吟咏性情者。英语翻译与文化本科专业的学历背景,经年累月的古典文学研读,以及情有独钟的文学期刊阅读,多方面兴趣探索而逐渐培养起的现代素养,促使黄其龙散文创作的“意趣取向”具备了新的可能。

打开黄其龙的散文,发现他的空间叙事特别喜欢比衬思维。首先,中西比衬。比如《空间:猫、硅胶工厂和心脉》,桂西南群山中的那一只小猫,被主人从母猫旁突然抓起卖掉,转即被城里来的陌生人(“我们”)带走。可怜的小猫极力地反抗,猫嘴里飘出的哀号竟然是英文“well-well”;再比如《高处和低处》,“我”在喀斯特群山中独自思考人生问题,起因却缘于我在广西文化艺术中心听过的一位来自德国科隆大教堂名为维恩弗雷德·伯尼曼演奏的西洋音乐。其次,古今比衬。比如《奔走的石头》,作者托物言志,以一块奔走的石头自况,但起笔便是中国古典文学《石头记》(《红楼梦》)中女娲补天的故事及其隐喻。再比如《川上的婚姻》,作者通过叙说自己的婚姻囧事——结婚彩礼对于“我”这样“一位刚刚进城的农村青年”造成的心理压迫,思考社会礼俗与人间真爱的纠缠问题,但贯穿全文的却是我站在河边上对于儒家经典——孔子川上名言的思考、品味……这些个性化的比衬思维,让黄其龙散文具备了一层跨文化的精神宽度、厚度,非常难能可贵。

结语:以诚挚初心叩问精神灵魂

生命有忧伤,灵魂可自救。高贵的精神从来不会屈服于出生的卑微、地位的低贱与环境的恶劣,唯有真诚地活着,不断地抗争,不断地进取,不断地求索,才是真正的命途所在。对于黄其龙而言,进行散文创作,其实就是一种真诚的活法,最终目的无非是为了将时代强加给生命个体的疼痛化解为散文创作诗意的畅快。这必然又是一次紧接一次的个体生命的灵魂叩问;为此,焦虑、寂寞、孤独等各种精神煎熬、疼痛在所难免。出路何在?

黄其龙代表作之一《蜜蜂飞来飞去》通过形象的方式回答了这个问题。文中的祖父(我的公),身体老迈,却痛失儿子(我的父亲)。但祖父坚强地活着,一个人独守农村老屋,凿木为箱,驯养蜜蜂,给儿子(我那一位埋在后山的父亲)制造热闹,为外出的我(作者)等孙辈源源不断输送爱心(蜂蜜)。养蜜蜂的祖父,他爱巡山,清点百花百草,像一位国王……借助虽卑微但轻盈并特别善于制造热闹的蜜蜂这一特殊灵魂的引路者,“我渐渐明白,以往我们以‘人’自居而把自尊这样的东西无穷放大,把那些小生命看成‘卑微’,我们不知道那些小生命其实可以进入一个人的灵魂,产生生命与生命之间的精神交集,帮助我们完成许多我们完成不了的交代”。末尾处提到的交代二字,该如何来理解?

以意逆志。假如可以让笔者代替黄其龙本人进行简单的回答,那肯定是生命的责任与爱。毋庸置疑,这其实也就是天底下所有真正的作家进行创作时所不可或缺的初心所在。

生逢城市化时代,作为一名当下桂西南边疆壮族青年散文创作者,黄其龙因自己的人生际遇、独具的生活敏感力以及独到的文字表现力,他所创作的空间叙事的个性魅力初步彰显,因此引发阅读、关注。跟许许多多边沿性作家所走过的路一样,凭借自己相对突出的阶段性收获,在一定程度上,黄其龙甚至实现了自己的夙愿——通过创作而改变人生……

当然,创作也好,人生也罢,都不是一蹴而就的,未来的路肯定漫长,并且充满挑战。落实到文学创作、诗意探索上,该怎样继续保持诚挚初心叩问精神灵魂,黄其龙需要勇敢面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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