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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缺失处开始的写作(编辑手记)

2022-10-20李路平

广西文学 2022年7期
关键词:消失月光书写

李路平

武庭英断断续续给过我几次稿子,加起来有四五篇小说,他写的篇幅不长,有的看完之后,我会给他一些修改意见,但也没等到他修改后再发回给我,大约自己也不满意那些文字,除此之外,我们也未有过多交流。我只听说他读研后,一直在做与戏剧有关的事情,也跟着导师田耳,从事小说创作。

今年初他一下子给我发来三个短篇,篇名取得都很棒,有让人阅读的冲动。他的这几个作品,故事虽不相同,内核却与他之前的作品一以贯之,有非常强烈的个人色彩。我曾对朋友感慨过,有的作家一生都致力于书写同一个主题,比如很多日本作家,毕生都在书写“美”,有的令人惊悚,有的让人迷醉。区内有些新冒头的青年作者,他们的主题书写也很明显,也许自身并未察觉,但作品数量多了以后,才能发现是如此统一。这或许是初试啼声之必然,抑或是心底最为隐秘的部分,只有经由不间断地书写,才能达到“见证”之效用。

武庭英便是这些作者中的一员,他的小说在残酷青春叙事的包裹之下,是父性缺失造成的茫然和冲撞,是隐忍—释放—缓和(而非和解)的过程。这一切最直接的表现即是“死亡”与“消失”:“我爸是赶在回南天前去世的。”(《西津湖》)“他一直隐藏这个秘密,亲眼看到自己的父母死于吊车上,又被瞬间移走。”(《月光汹涌》)早期短篇《防空洞》的起始句也是如此:“我在地铁上接到母亲的电话:表姐死了”,“父亲”在“我”年幼时的出轨、离婚(在“我”的生活里消失,以至于“我”想不起他的模样),使“我”临近成年时,才在死亡中体味到父性教育的缺失;另一篇《平原极昼》与其也很类似,在为曾“在另一个窑洞里和别人过活”的父亲守灵时,在成人世界的灰色幽默里(与守灵形成荒诞对比),“我”想起了读中职时青涩残酷的往事,只是一切已成定局,“我”也在梦中完成了向成人的过渡。

摈弃稍显稚拙的仿青春叙事后,《西津湖》和《月光汹涌》显现出一种向成熟行进的潜质,既是写作技法上的,也是主题上的。在《西津湖》中,武庭英写出了边缘人在失父后与整个社会的对抗,“欢叔”的出场与离去,无疑如暗夜中的一束光,宛如梦幻,“照亮”了父亲,也短暂地照亮了前行的路。《月光汹涌》则从相依为命的两兄弟的视角,在看似将日渐疏离的人生之路上,记忆深处的困惑与仇恨,终又把他们勾连在一起,现实也以一种更加残酷的面孔,呈现在他们眼前。武庭英似乎一直试图从这种“缺失”的写作中,抵达某种真相,抚平某些疼痛。这不禁让我想到大卫·范恩的《一个自杀者的传说》,一个儿子对父亲“消失”的追问与想象,当然,或许它们并无关系。

武庭英在铿锵的短句里,一步步深入内心的秘境,从缺失处开始,不断探索生活与小说的可能性。在良师的引领下,他收获的,远远超出我所说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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