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与月光（二）

诀别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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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上，周越的房间是林绮腾出来给他的，除了主卧之外，这个房间最大，也是设备最全的。

当初他爸妈把他托付在她家，虽然他拒绝过，但林妈还是毫不留情地让她“滚”出了这个房间，把这个房间给了他。

但林绮的很多东西还是在这个房间里，比如书架上那几本课外书，比如窗台上的各种小植物，又比如这条床单和被子等等。

这个房间里的床比林绮现在所住房间里的床大不少，是她曾经熟悉的长度和宽度，还有熟悉的被子触感。

两个人推推搡搡，转眼就和被子滚成了一团。林绮出汗后粉红的肤色越发迷人，直接拔高了室内的温度。

眼看再这么胡闹下去就没完没了了，于是周越直接把林绮按在了床上，像一个“大”字，他的手机也脱手，掉在了床边的地上。

林绮很无语。

她这个姿势好像不太雅观。

房间只开了一盏床头灯，是暖暖的黄光。林绮看着上方周越的脸，神色淡淡的，看不出什么心情，面容一半隐入黑暗，看起来有点阴郁的样子，她不由得抖了一下。

“你给我下去。”这下轮到林绮说这话了，她动了动腿，感受到熟悉的被子的触感，不由得感叹，果然还是这床被子舒服。

周越没再和她闹，他拿起手机，没好气地说：“行了，不说。”

“我不是监视你。像你朋友金露露什么的，她家里父母都在，但我们不一样，十天半个月见不到父母一面。” 周越不喜欢说教，也从不说教，他侧了侧头，犹豫了一下，还是看着林绮说道，“尤其你一个女生，又是和一帮男生出去玩，你别瞪我……电话里一听就全是男生的声音。再晚一点，车也难打，而且最近又有这么多不太好的社会新闻。”

难得周越话这么多，林绮当然明白他的意思，她迟疑道：“真是不小心忘了时间……”

周越把林绮身上的被子掀开，踢了踢她的小腿：“下不为例，去睡觉。”

她揉了揉眼睛，说道：“今晚你去我房间睡吧，我还想打游戏。”

他们偶尔会换房间睡，一般是林绮需要通宵用他房间里的电脑的时候，他就去她的房间凑合一晚。

她对这个房间还是有所留恋的。

周越没有理由拒绝，但提出的条件是她不上他的游戏号。

林绮痛心疾首道：“好的……”

最后，她上了自己的游戏账号，她的账号已经很长时间没有登录过，需要经过几重验证步骤，她弄了大半个小时，最后成功熄灭了自己的“游戏欲”。

她關了电脑，把自己往周越的床上一扔，在黑暗中迷迷糊糊地盼望着赶紧到开运动会的日子。

运动会前一天，周越没睡好觉，一想到又要跑五千米就脑袋发胀。

五千米长跑没有人愿意参加，所以学校有强制要求，每个班至少派出一个人，只要跑完全程就有奖牌，但依旧没有人愿意去受这个苦。而且周越他们班里除了他，也没有人跑得完这五千米。

班主任苦苦哀求，体育委员天天给他送吃的，他一个不留神就“被报名”了。

这下他不上也得上，否则就是丢班级的脸了。

董昊深问：“周越，你是下午跑五千米吗？”

周越喝了两口冰镇过的水才回答他：“嗯。”

他们正往操场走，董昊深说想去跳远那里看看。

刚好有班里的几名女同学路过，和他们打招呼，周越朝她们礼貌地点点头。

“你们要去看什么项目吗？”她们问。

董昊深指了指远处的沙坑：“去看看跳远。”

那几个女生也是刚从跳远那里过来的，还以为他们要去看男子跳远，于是说：“现在是女子跳远，男子跳远刚刚比完了，严旭旭拿了个第三名。”

严旭旭也是被体育委员赶鸭子上架去参加比赛的，没想到成绩还不错。

董昊深感叹道：“我们旭旭还是争气！”

“是啊。周越，你是下午跑五千米吗，到时候我们去给你加油！”

周越没有多说什么，点点头，回了句：“好，谢谢。”

他们俩不欲再和女生闲聊，打完招呼，就往沙坑那边赶，董昊深好像着急去看什么。

周越这才觉得不太对，转头问董昊深：“你要去看女子跳远？”

董昊深笑嘻嘻地答：“对啊！刚刚旭旭发了照片过来，喊我们去欣赏美腿。”

严旭旭在男子跳远比赛结束后就没走，原地坐下，看起了女子跳远比赛。

毕竟是要跳沙坑，所以大部分女生穿的是短裤，显然这是一个欣赏美腿的最佳时刻。他观察了一圈，终于看到了一个长得好看，人又瘦、腿又细的女生。

出于美丽应该分享的想法，严旭旭随手拍了一张照片发到了男生群。

“兄弟们，美腿，沙坑，速来！”

“这个腿，绝了！”

“这是文艺会演那个唱歌贼好听的女生吧。”

“穿的还是钉鞋，感觉很专业啊。”

女生喜欢八卦，男生在某种程度上也喜欢八卦，群里叽叽喳喳地聊了好多，有人认出这是八班的陈雯倩。

周越对此不感兴趣，刷了一遍聊天记录就关了聊天群，然后点开了林绮的微信，告诉对方自己下午跑五千米。

对面回消息很快，也很干脆：“好的，加油。”

另一边，迎面吹来一阵暖风，还混着沙子粒，林绮没忍住，和周围的人一起眯眼咳嗽。

她朝金露露和吴安习真诚建议道：“我们要不换个位置……”

然而，两人齐齐摇了摇头：“坐在边上就看不到了。”

林绮只好说：“那我先去侧边。”

吴安习是被班主任派来给他们的兄弟班——八班加油助威的，金露露是行侠仗义来充当人头，而林绮完全是闲着无聊跟着她来的。

到这边，林绮才发现上次聚餐的那些八班的同学都在——还和她们打了招呼。

林绮再定睛一看，原来都是来给陈雯倩加油的。

果然，美女就是受欢迎。

当然，帅哥也一样。

林绮看着周越的微信消息，又一次无情地回复：“我的精神与你同在！”

林绮换了一个位置，站在了沙坑的侧边，这边的人更多，大多是慕名而来，“慕”的是陈雯倩的名，林绮站在人群的后面只能勉强透过缝隙看赛程。

惊呼声响起，裁判也重重地喊了一声“好”，应该是前面的选手跳了一个好成绩。

林绮踮着脚看了一眼，果然是陈雯倩——她正在拍膝盖上的沙子，两条腿细细长长，没有多少肉，林绮很是羡慕。

陈雯倩从沙坑前往外走，忽然停了一下，大家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看到了周越和董昊深。

很少有女生不喜欢帅哥，即使有，她们嘴上说不喜欢，眼睛也控制不住，林绮敏锐地发现不少女生的视线都从沙坑移到刚来的两个人身上。

林绮往后走了几步，挪到了树荫下，前面人头攒动，热浪此起彼伏。

她已经有点后悔跟过来，她太怕热了，这样的热度已经让她浑身湿透，头发都被汗湿了。

她的呼吸都透着热气，茂盛的树叶挡住了大部分的阳光，只有些许透过缝隙照在她的身边。她忍不住把眼镜摘下来，擦了一把脸上的汗，又拿衣角擦了擦镜片。

“嘿，林绮。”

一道男声传来，有一点耳熟，林绮戴上眼镜看过去，发现是那天在KTV为她解围的八班的男生。

“啊，你好，呃……”林绮尴尬地发现自己叫不上对方的名字。

“纪理柯。”他主动自我介绍。

“你好。”名字倒是有点耳熟，应该听班主任或者同学提过，但林绮跟他不太熟，一时说不上话，不知道该怎么接。

纪理柯很开朗，主动找话题：“七班有人参加女子跳远吗，怎么你们都来看了？”他应该是也看到金露露他们了。

林绮解释道：“没有，是班主任让我们过来给你们班加个油。”

纪理柯恍然大悟：“怪不得，看来都是来给陈雯倩加油的。”

林绮深以为然：“这就是美女应该有的待遇。”

纪理柯实在是健谈，把林绮的尴尬都弄没了。她又和他聊了两句，然后听到有人在叫她的名字。

“林绮。”

周越走到她边上，他大概是不认识纪理柯，以为是她的同班同学，于是朝对方礼貌地点了点头打招呼。

“这么多汗。”他把手里的水递给林绮。

周越穿着一件黑色短袖，下半身还是校服裤，手腕上戴着运动手表，手上拿着水瓶朝林绮摇了摇。

水瓶外凝结了不少的水珠，能看出是冰镇的矿泉水。

看林绮没有马上拿走，他直接把瓶子贴上了她的脸。

冰凉一下子袭来，让她的头脑都清醒了三分，是能马上投入英语听力考试的程度。她下意识地缩了一下脖子，终于把水接了过去，道：“谢了。”

“嗯。”

林绮快速拧开瓶盖，畅快地喝了几口，然后和纪理柯对上了眼。

纪理柯眨巴着眼睛看着她。

她也迷惑地眨眼睛询问。

纪理柯没忍住，扑哧笑道：“没事，那我先去找我们班的人了，下次见。”

说完，他就一溜烟跑了。

“他不是你们班的？”看到纪理柯走远，周越问道。

林绮想把水还给周越，手伸到一半又收回来：“隔壁班的，上次聚会的时候见过。”

“你下午几点跑五千米？”林绮站久了有点累，半倚在樹干上，手无所事事地抠着矿泉水瓶子。

周越：“两点。”

林绮皱眉说：“那时候最热了。”

周越让她不用去看，免得到时候他还没累倒，她已经热晕了。

他没见过比她容易热的人，夏天在空调房里和他随便打打闹闹也可以出一头汗，到了深秋还可以只穿一件长袖，就连冬天手脚也是温暖的，就好像是一个小太阳。

林绮扯扯嘴角：“哪儿有这么夸张。”

周越不置可否。

比赛快结束了，人群一拨一拨地散开，有些人看到一半就走了，留下的人大多是剩下几个参赛选手所在班级的后援队的。

前三名在进行最后的竞争。

金露露和吴安习也来到这边的树荫，看到周越后，朝他打招呼：“学霸好。”

周越其实不太喜欢这个叫法，他说：“叫我周越就好。”

“使不得！使不得！”两个人笑着疯狂摆手。

金露露是个自来熟，好奇地问周越：“学霸，你也来看女子跳远的吗？”

“陪朋友来的。”周越的话音刚落，董昊深和严旭旭就勾肩搭背地走了过来，两个人都红光满面。

“咦，这不是林妹妹吗！”董昊深叫道。

周越看了他一眼：“别这么叫。”

林绮狠狠地点头：“好难听。”

金露露看到这么多男生，顿时豁然开朗：“你们是来看陈雯倩的吧！”

董昊深和严旭旭厚脸皮地回了个“不是”。

“不过陈雯倩真的好厉害，又漂亮又瘦，腿也太长了。”金露露满脸羡慕加憧憬。

这次，董昊深、严旭旭和吴安习三个人一起厚脸皮地点头，表示认同。

周越站在后面没有加入他们的话题，看到林绮脖子后面又有汗往下流，揪着她的后衣领帮她擦掉了。

林绮觉得有点痒，反手挠了一下，动作被周越看到，他又踢了踢她的小腿。

她侧头瞪他。

“林绮——”

林绮浑身一颤，顿时觉得自己今天特别受欢迎，这么多人找她，简直是受万众瞩目。

陈雯倩带着明媚的笑容走到了他们面前：“嘿！”

林绮也朝她招招手。

“你们在聊什么？”

林绮实话实说：“我们在说你太厉害了。”

陈雯倩不好意思地摸摸耳朵，眼神往周越那边飘：“没有，才拿了第二名。”

“第二名很厉害了，那个第一名是校队的。” 严旭旭勇敢地搭话。

金露露、吴安习、林绮：“怪不得。”

“你们几个不是七班的吧？”陈雯倩认得出周越，但不认识严旭旭和董昊深，所以有点疑惑。

董昊深搭着严旭旭的肩，又指了指周越：“我叫董昊深，这是严旭旭，我们和周越都是十一班的。”

“哦——你们好。”她笑得开心，热情地打招呼。

陈雯倩正好有些口渴，看见林绮怀里有一瓶冰水，眼睛亮了亮：“林绮，你的水能给我喝一口吗？”

林绮一下愣住：“这个——”

“这是我的。”周越伸手把水拿了回来，然后对董昊深用眼神示意，“老董。”

董昊深把手上的水递给陈雯倩：“我这瓶是没喝过的。”

陈雯倩道了谢，也没有客气，直接接过来喝。

“你们关系好好啊，很多年同学了吗？”陈雯倩这话是看着周越问的，大家都看出来了，她想把话题往他的身上引。

周越看了眼林绮，回了个“嗯”，然后抬起手臂看了一下手表。

大家的目光也顺着落在他的手表上。

周越放下手：“我们要先去吃饭了。”

林绮也看了一眼时间，已经快十二点了，上午的项目都已经结束，操场上已经没有什么别的人了，就他们这儿人最多。

于是，他们一拍即合，就地解散，各回各班，各吃各饭。

食堂里已经挤满了人，头顶一盏盏灯放着光，但在烈日炎炎的正午却没有什么真实的作用。三条队伍排得非常长，碗碟与餐桌碰撞的声音从每一处传来，大家都赶在这个时候来吃饭。

他们等了十几分钟才打到饭菜。

吃饭的时候，董昊深还在念叨：“我的天哪，陈雯倩的腿也太长了，怪不得跳得这么远。而且，感觉她很好相处啊，下次有机会我就直接去要她的微信。”

周越想到下午的五千米长跑就吃不下饭，现在还有一只“苍蝇”在耳边嗡嗡叫，他头痛得要死。

“这么大一碗饭还堵不住你的嘴。”

董昊深也是一个阳光男孩，个子高，人长得壮实，是校篮球队的主力，饭量比一般人大不少，每次饭碗里的饭都堆得像座小山，此刻这只“苍蝇”的表情略显委屈。

“怎么了嘛，我说的不是实话吗，那腿还不好看啊……”

严旭旭：“是啊……”

周越并不是很认同的样子。

“那你说谁的腿好看？”董昊深问。

“我们班的女生有美腿吗？平常大家都穿校服，也看不到啊。”

“不过，刚刚有一个参加跳远项目的女生腿也挺好看的，就是没陈雯倩的长。”

“还是别的年级的？听说高三有个学跳舞的学姐，她的腿超好看。”

“周越，你怎么不说话？”

两个人叽叽喳喳地说着。

周越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吃盘中餐，就是眼神比平常略显深沉。董昊深踩了他一脚，他才回过神，揉了揉眉心。

“别说了，我头疼死了。”

严旭旭和董昊深面面相觑，无奈地摊手、耸肩。

周越在他们心中俨然成为被五千米长跑戕害的小可怜。

虽然周越让林绮不用顶着烈日去看他跑五千米，但她出于多年的情谊，以及班主任硬性要求全班到场给班里参加五千米长跑的同学加油，她觉得自己还是可以顺便给他来点支援，虽然她的支援不一定能送到他手上。

等和班級里其他的同学一起来到操场，她发现场内早已挤满了人，老师们已经开始维持秩序，除了部分老师、参赛选手和有专门任务的学生，其他人都被拦在了场外。

学校给了每个班一个名额，可以给运动员陪跑或者送水。

不出意料，班主任把这个名额给了班长，吴安习担负着伟大的重任去了场内的草坪，和那名快要上场的同学聊了起来。

七班的营地扎在另一头，大家三五成群地聊天或者玩手机，顺便看看比赛情况。

太阳当空照，花儿对我笑，但林绮笑不出来。

为什么冬天还不来？

金露露抱怨今年不能进操场围观，警戒线外人又多，遂放弃了近距离观看帅哥的机会，决定待在营地。

于是，林绮只好自己带着一瓶冰水，往五千米长跑的起点方向走去，然后站在警戒线外面往操场里看，寻找周越。

十一班的体育委员是一个高个子女生，他们班的陪跑名额应该是落在了她头上，她正站在草坪和周越说话。

金雅明把手里的水递给他：“喝一口吧。”

周越接过水抿了一下：“谢谢。”

“没事，你加油！”

他往后张望了一下，警戒线外面全是人，黑漆漆一片，也看不出谁是谁。

裁判开始吹口哨，喊大家集合，手举得老高：“选手全部过来集合，马上开始！”

周越收回目光，在原地跳了两下，又深呼吸了几次，然后站在了弧形起跑线的最外面。

哨声又响起，裁判喊：“大家集中注意力！

“听好枪声！

“预备——”

广播里的音乐已经变成了熟悉的《追梦赤子心》，每年运动会的五千米长跑，它都不会“缺席”，让人听到就条件反射地变得紧张起来。

砰！

周越回了神，在枪声响起的那一瞬间，没有丝毫犹豫地冲了出去。

五千米长跑显然是非常费时又费力，尽管周越平常有运动的习惯，宽松的校服下面是精壮的身材，但这不代表他喜欢跑步，尤其是带有竞争性的跑步。

任何事情带上竞争的性质，就会不纯粹。

他面无表情地迈着腿，双臂有力地前后摆动，并没有因为自己跑在人群之中而着急，也没有因为身后其他选手粗重的呼吸而乱了步伐。

二十多分钟被无限拉长，周越甚至觉得自己有点困了，所以他开始想东想西，想让自己清醒一下。

他想了一下昨天数学考试最后一道大题是不是有另一种解法，发现自己好像更困倦了。

他又想到了今天早上林绮被太阳晒得红扑扑、看不出原先肤色的脸，看起来又呆又惨。

他想到自己房间里那台空调的制冷效果最近好像不太好了，得找人来修理一下。

他还想到那天在昏暗的床头灯光下，林绮那耷拉着的睡衣衣领。

周越一直跟得很紧，保持在前五名，前面的几名选手一开始的势头很猛，但到现在显然已经力不从心，慢慢开始减速。

他目不斜视，直接嚣张地弯道“超车”。

运动会的时候，优秀的运动员总是更能吸引人的眼球，让人热血沸腾。这不仅因为他们的实力，更因为他们身上独有的校园青春气息，再加上这种“超车”的戏码又是大家最爱看的。这样的事情发生在周越身上，场外传来了几声尖叫。

当然，沉浸在比赛中的周越是什么都听不到的，耳边只有猎猎风声，还有自己的喘息声。

然而，林绮听得一清二楚，她看着身边那位激动得快要跳起来的女同学，甚至觉得自己的耳朵短暂地失聪了。

她僵着脸，离那个女同学远了点。

她真想告诉这些对周越犯花痴的同学，她们的男神以前是个爱哭鬼、黏人精，如今在家里整天顶着个鸡窝头，衣服堆着一星期才洗一次，还老爱光膀子——哪有一点男神的样子。

比赛进入白热化阶段，只剩最后两圈，林绮找了一下自己班的选手，发现对方竟然跑在周越前面。

她思考了一下，看到那位同学苟延残喘的样子，领悟到他应该是被“套圈”了……

場内的人拿着装满水的纸杯，给选手提供水分，但怕影响选手，都站得很远，手伸得长长的。

选手们累得喘不过气，随手拿过纸杯喝两口，然后没什么顾忌地丢在草坪上，因为会有专门的人来捡走。

金雅明举着纸杯：“周越！”

周越原先没理会，但越过对方的那一瞬间还是把纸杯接了过去，不过没有喝，而是抬手翻转纸杯，将水从头顶浇了下来。

水珠从脸上滑落，残留在脸上的水滴折射了阳光，把五官全部点亮。

他的短袖上一块颜色深、一块颜色浅，分不清是汗，还是水。

同学们看到他又抬手，把额头上潮湿的头发往脑后捋，露出了光洁饱满的额头。他嘴巴轻微地张着，喉结剧烈地动着，能看得出在用力地喘息。

——他开始冲刺了。

尖叫声响起，林绮满脑子都是大家的喊声。

“太强了吧！”

“居然还跑得动！”

“他把额头露出来也太帅了！”

女生的尖叫声中间混着一些男生的夸奖，都是对周越实力的肯定。

林绮突然有点恍惚，看着在冲刺的周越，后知后觉地想起一个叫“性感”的词。

结局没有令大家意外，周越率先到达终点。

在长跑选手看来是无穷无尽的时间，而实际上也就是二十多分钟的样子。五千米长跑结束后，林绮没有去找周越，一来是她热得受不了了，二来是人实在太多，她快崩溃了。

手里的水已经被她喝了个精光，只留下空空的水瓶，哪里还有要给周越送水的样子。

她默默地退回了班级的营地，躲在金露露的大伞下。

“咦，你回来啦？”

“嗯，什么都看不到，还差点热晕了。”她拿起一瓶新的水喝。

“周越真的太厉害了，听说这次破了年级的纪录。”金露露也算是第一时间得到消息，语气里都是佩服。

然而，林绮想的是周越惨了，能者多劳，明年估计还得被赶去参加比赛。

但她又仔细想了想，不对啊，再开学就是高三，估计高三生也不会参加运动会了，这倒算他走运。

“他一直挺厉害的。”

他学习好，运动细胞也发达，游戏打得也不错，还长得招蜂引蝶。

有时候林绮也不由得感叹，都是吃林妈的饭长大的，怎么人和人能差这么多。

金露露随口道：“你们认识这么多年，你居然对他一点想法都没有吗，你也是厉害呀。”

林绮干笑。

她可没力气和金露露开玩笑，她只想赶紧回家，裹着厚被子享受空调。

操场上，金雅明拿着水和周越的手机，去找他。

手机里有信息进来，她情不自禁地看了一眼。

上面的备注是妞妞。

周越在外跑道上慢慢地走，目光在一个地方停留一会儿，又换另一个地方，看起来像是在找什么人。

金雅明以为他在找自己，于是想直接穿过跑道，却被人拦了下来。

比赛还没完全结束，后面还有好几个选手没跑完，裁判不让选手以外的人靠近跑道，金雅明只能作罢。

手里的手机又震了几下。

围观的群众因为天气过于炎热，看完前几名选手跑完就少了一大半。又过了一段时间，选手们终于陆陆续续地全部到达终点。

由于这是运动会的最后一个项目，等所有选手到达终点后，拉起的警戒线就被撤了，剩下的观众失去了阻拦，很自然地冲到了操场内。

周越被虚虚地包围着，有一些是学校广播站以及体育部的同学想找他做采访，还有一些纯粹是来围观的，里面女生占多数。

有人递水给他，他拒绝了。

体育老师用喇叭喊：“不要离跑完的选手太近，他们会缺氧的。”

金雅明急急地往人群里挤，幸亏周越一米八六的身高在人群中鹤立鸡群，她一眼就看到对方在哪儿。

好不容易快挤到周越的身边，她刚喊了一声“周越”，就被人绊倒了，水和手机都脱手而出掉在了地上。

“咝——”她疼得倒吸一口凉气。

周围一下子静止了，周越回头愣了一下，然后语气严厉道：“都别挤了！”

他把金雅明扶了起来，确认对方没事之后，才去拿边上的人颤巍巍递过来的之前掉在地上的手机和水。

周越脸色不太好，皱着眉往十一班的营地走：“不接受采访，都别跟着我。”

然后他示意金雅明：“回班级营地。”

两个人掠过人群向操场外走，那些想采访周越的人见他软硬不吃，越走越远，只好转移目标，去找五千米长跑的亚军。

金雅明走在周越边上，偷偷瞄他。

他正在看消息，应该是刚刚那个“妞妞”发的，是他妹妹吗？

然后她没忍住就问出口了：“是你妹妹吗？”在周越疑惑的表情下，她赶紧解释，“之前你的手机震动了好几下，我下意识看了一眼。”

不过，手机有隐私设置，锁屏界面看不到对方发来的消息内容。

周越的表情没有之前阴沉，随口回了她一句：“是我姐。”

消息显示：“听说你破纪录了？恭喜啊。

“我先回家吹空调了。”

“为了庆祝你破纪录，今晚别写作业了。”

“我们看恐怖片？”

“这部怎么样？”对面发了一张图片过来。

“还是这部？”她又发了一张图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