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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字化时代父母道德榜样教育的消解与重构

2022-10-19贺园园

中国德育 2022年13期
关键词:权威榜样道德

■ 贺园园

榜样教育是德育领域常谈常新的话题。榜样教育的可贵之处在于,其所彰显的具有正面价值的榜样具有道德的崇高性或崇高的道德价值。社会对道德榜样教育的提倡就意在突出榜样的道德价值。当下对道德榜样教育的探讨大多围绕着青少年群体展开,少有对父母道德榜样教育的探讨。从古至今父母道德榜样教育的重要性都不言而喻。苏霍姆林斯基指出,一个人自身的道德会发展成什么样,要看他的母亲在这方面如何,也要认识自己父亲身上的那些道德财富,这是任何东西都无法替代的荣誉课。但是,与传统社会相比,在数字化时代,父母实行道德榜样的时空形态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从宏观的社会背景来看,我国社会由传统向现代的转型过程中,科学技术加速迭代、智能媒体不断涌现、移动终端迅速普及,一个尼古拉·尼葛洛庞帝在20世纪90年代所预言的人类“数字化生存”状态已然到来。家庭道德生活的时代背景正经历着由非数字化社会向数字化社会的转变,家庭场域中的道德生活图景也因此发生了革命性的变化。涂尔干认为,人类道德感的萌芽源于个体对他人的依恋,孩子最初的依赖感就源自家庭。数字化时代家庭德育氛围的革新对父母道德榜样教育提出了新的挑战。从微观的数据分析来看,2021年7月共青团中央维护青少年权益部与中国互联网络信息中心(CNNIC)发布了《2020年全国未成年人互联网使用情况研究报告》。该报告显示,57.5%的家长表示自己对互联网懂得不多,上网主要是看新闻或短视频,还有4.1%的家长表示自己不会上网,可能导致其在子女上网管理与引导方面“简单粗暴”或“有心无力”。由此可见,对大多数家庭来说,父母对孩子的道德榜样教育面临着数字化时代的考验。直面数字化时代的挑战,亟须深入探讨父母道德榜样教育缘何消解,又何以重构。

一、数字化时代父母道德榜样教育缘何消解

数字化时代以其固有的特性,影响着家庭德育中的时空、文化以及道德氛围,从而对父母道德榜样教育提出了诸多挑战。这主要体现在数字化社会改变着父母进行道德榜样教育的家庭德育环境。也就是说,父母进行道德榜样教育的环境已经由家庭传统德育环境转向家庭网络德育环境,进而消解父母道德榜样教育的权威地位和主体优势。

(一)家庭网络德育环境的“出场”

家庭网络德育环境的“出场”,是指数字化时代家庭场域中的德育环境已变为家庭网络德育环境。家庭网络德育是网络德育的子概念。目前学术界和理论界对网络德育与家庭网络德育的概念有着多样的理解,但研究者都旨在突出当下家庭德育环境受到数字科学技术的深刻影响。库利在“镜中我”理论中强调社会环境极大地影响着个体的自我认同。数字化时代家庭德育环境的变革深刻影响着个体道德品性的培育。

数字化时代家庭网络德育环境的“出场”使得父母进行道德榜样教育的时空发生了根本性变化。从父母进行道德榜样教育的时间上来说,相比20世纪80年代之前的孩子,21世纪的孩子是在新媒介环境下成长起来的一代。马歇尔·麦克卢汉在其《理解媒介》一书中论及新媒介时说到,新媒介在19世纪80年代是电报;在20世纪20年代是广播;在20世纪50年代是电视,直到20世纪90年代后是移动互联网。在数字科学技术加速迭代的影响下,媒介环境势必会不断更新。当下,“00后”的孩子被称为数字化时代的“原住民”,他们从一出生就生活在一个数字化的世界,数字生活对于他们来说是一种原初生活、日常生活。从父母进行道德榜样教育的空间上来说,第49次《中国互联网络发展状况统计报告》显示,我国未成年网民的互联网普及率为 94.9%且未成年人“触网”低龄化的趋势明显;未成年网民拥有属于自己的上网设备的比例已达82.9%。可见在数字化时代,普遍的数字参与已渐趋成为未成年人的显著标签。与此同时,家庭无疑是未成年人接触数字生活的主要场所。家庭网络德育环境的“出场”,推动了文化人类学家玛格丽特·米德所描绘的年长一辈向年轻一辈学习的后喻文化的加速发展,进而增强了孩子在家庭中的话语权与优势地位,同时也拓宽了父母道德榜样教育的空间,由此使得传统的父母道德榜样教育面临着严峻的现实考验。

(二)父母道德榜样教育的权威“褪色”

家庭网络德育环境的“出场”,改变着父母进行道德榜样教育的家庭时空环境,进而引发了父母道德榜样教育的权威“褪色”。父母道德榜样教育的权威“褪色”,是指相对于家庭传统德育来说,父母在家庭网络德育中的权威地位在不断弱化。在传统社会的家庭生活中,长辈会制定出自己家庭中适用的规矩来约束后辈,并将其作为使家庭成员社会化的手段与保证家庭功能实现的制度条件。包括父母在内的长辈在家规的制定与执行中有着绝对的权威。基于生理成长需要及家庭伦理制度,父母在孩子各方面的成长中都扮演着权威的守护者角色。“父母在,不远游,游必有方”,就是传统社会对父母权威角色的生动描绘。

数字化时代父母在孩子道德榜样教育中的权威角色正在逐渐“褪色”,表现为在家庭网络德育中父母的道德认知、道德情感以及道德行为方面的权威都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挑战。具体来说,父母道德认知的权威“褪色”表现为通过数字媒介产品,孩子可以更快速地获取需要的信息,而不再是仅仅局限于从父母的言传身教中获取信息。比起向父母询问某些困惑或者等待父母的教育引导,孩子通过手机、平板电脑、智能机器人等媒介,可以快捷地获取丰富的信息资源。父母道德情感的权威“褪色”表现为数字化时代信息数字技术与多元文化环境交相辉映,孩子不可避免地会接触到众多的电子媒介产品。多样的数字媒介产品带给孩子海量信息的同时也向孩子传达着多元的价值观,这些都冲击着父母比起孩子在道德情感上的优势地位。父母在道德认知与道德情感方面优势地位的下降,影响父母进行道德榜样教育时道德行为示范的实效。父母道德榜样权威的“褪色”,促使父母道德榜样教育需要在家庭网络德育中“转向”。

(三)父母道德榜样教育的主体“失色”

家庭网络德育环境的“出场”,在引发父母道德榜样权威“褪色”的同时,也在一定程度上导致了父母道德榜样教育的主体“失色”。父母道德榜样教育的主体“失色”指的是,父母不再是对孩子进行道德榜样教育的单一主体,父母在孩子德性养成中也不再是唯一的主导力量。数字化时代虽然父母作为天然的榜样范本仍旧发挥着重要作用,但父母对孩子进行道德榜样教育时已有的主体优势有所下降。父母道德榜样教育的主体“失色”,主要表现在以下两个方面。

从父母自身这一道德榜样教育主体来说,父母自身道德榜样教育的力量有所式微。数字化时代“互联网+教育”深入发展,“翻转课堂”“慕课”等新的教学形式相继涌现,加之近年来新冠肺炎疫情在全球范围内的肆虐,都使得孩子的线上与线下生活紧密相关、融为一体。孩子通过电子媒介产品进行学习与生活的现象越来越普遍与必要。在家庭网络德育中,数字媒介产品的便利性为家庭生活中父母道德榜样教育的“不在场”提供了现实的可能性。除此之外,现实中很多家庭,父母因外出打工或上班等原因,将电子媒介作为陪伴孩子的工具,使之扮演着“电子保姆”的角色。这使得在真实的家庭环境中,孩子对父母的道德依赖感也会有所降低。从父母之外的其他道德榜样教育主体来说,父母道德榜样教育的优势受到了其他榜样力量的冲击。按照道德榜样教育主体的不同,道德榜样教育可以是父母道德榜样教育、同辈群体道德榜样教育、教师道德榜样教育,以至包括时代英雄、行业专家、网络明星等在内的社会人士的道德榜样教育。数字时代除父母之外的其他道德榜样教育主体都会在一定程度上对孩子的德性养成产生深刻影响,从而冲击着父母道德榜样教育的主体优势。

二、数字化时代父母道德榜样教育何以重构

数字化时代随着家庭网络德育环境的“出场”,父母道德榜样教育的权威地位与主体优势都在一定程度上有所下降。面对家庭网络德育环境的挑战,父母对孩子进行道德榜样教育的理念、内容、方法等都需要作出适应数字化时代的调整。具体来说,父母在进行道德榜样教育时需要不断提升自身的网络素养,并在家庭网络德育中“转向”,即从道德榜样教育中的道德权威者转向道德共识的促进者,从在道德榜样教育中的主体地位转向利他地位。

(一)父母需提升自身数字素养

家庭网络德育环境“出场”的同时,家庭传统德育环境逐渐“退场”,需要父母在家庭网络德育中不断提高自身的数字素养能力,也即父母需要提高自身在工作、就业、学习、休闲以及社会参与中,自信、批判和创新性使用信息技术的能力。家庭整体的道德观念以及家长自身的道德观念长期以来对孩子的道德发展产生极其重要的影响。因此,父母需要有意识地提高自身的数字素养与能力,才能更好地对孩子的数字化生活进行引导,进而推动家庭网络德育建设。

数字化时代信息科学技术正如一把双刃剑。数字技术一方面为家庭成员的生活带来了极大的便利,另一方面也可能使还未完全具备自我管理能力的孩子形成对数字科技的深度依赖。除此之外,未成年人对于良莠不齐的网络信息资源也缺乏必要的辨别能力,很容易造成对网络信息的听之信之,更有甚者会在数字游戏中成瘾。因此,父母在对孩子进行道德榜样教育时,需要提高自身的数字素养,并努力打破与孩子之间的媒介隔阂,尝试与孩子共同建构“媒介融合型家庭”。针对家庭网络德育中的问题,父母需要加强对孩子网络生活的过程性监管,打通家庭网络生活与现实生活的鸿沟,从根本上提高孩子的网络道德素养。面对家庭网络德育环境,父母借助数字技术手段为家庭道德教育赋能应渐趋成为新时代家庭德育的必然选择。

(二)从榜样权威转向促进共识

在家庭网络德育中,要应对父母道德榜样教育权威“褪色”的挑战,就需要父母在家庭德育中由传统的道德榜样权威者转向道德底线的共识促进者。也就是说,父母在对孩子进行道德榜样教育时需要在与孩子的双向沟通中,从真理与权威的化身转变为道德底线的共识促进者。传统的父母榜样权威的“褪色”是对现代社会亲子间民主平等观念的回应,也顺应了数字化时代后喻文化的发展特征。但是父母的道德榜样权威的“褪色”并不是说传统社会中父母榜样权威的完全失效。沃特·桑德斯通过综述四个关于榜样角色的调查指出,比起其他道德榜样角色,父母及其家庭成员仍是多数孩子所认为的最重要的榜样角色。父母对于孩子的榜样权威,不仅仅是长辈对于后辈传统家族意义上的权威,更多的来自父母相比于孩子更多的经历以及父母成长中的经验性积淀。因此,数字化时代需要对父母传统道德权威进行再审视。

一方面,父母应该承认数字化时代带来了亲子之间的隔阂,并应努力地通过平等对话了解孩子的感受和想法,以矫正不同时代看待问题的视差。另一方面,父母也应该意识到,道德权威的淡化意味着自身作为道德榜样的过往经历或经验已经难以完全适应数字化时代孩子生活中所面对的新问题、新情境。因为经验的有效性建立在生活的重复性上,重复性建立在社会发展的缓慢性上。当下,数字科学技术的飞速发展使得整个社会由传统向现代加速转型。父母作为道德榜样虽然道德权威淡化,但是孩子也未曾有经验,父母自身却有历史经验的思维方式。总之,数字化时代父母作为孩子的道德榜样既不应摆老资格,也不应妄自菲薄。父母应在家庭网络德育环境中实现身份转向,转向孩子的视角,转向有意识地提高自身的数字素养能力,才能为孩子德性的养成提供良好的氛围。

(三)从主体优势转向利他优势

在家庭网络德育中,应对父母道德榜样教育主体地位“失色”的挑战,需要父母在家庭网络德育中,携手其他道德榜样教育主体的力量,共同培育孩子的道德素养。父母道德榜样教育主体地位的“失色”,为多种道德榜样力量形成合力提供了契机。在家庭网络德育环境下,孩子可以更便利地了解网络流行文化,更方便地聚集到同辈群体的网络话语中。如北京的一项研究表明,13至l5岁的青少年将心里话告诉他人的首选对象是同性的同龄的伙伴。可见,同辈群体也具有影响个体德性成长的潜在力量。与此同时,偶像明星在孩子的眼中显得更形象、生动、亲切,类型也更加多样,可以满足孩子的主体需要和价值追求。因此,父母要善于利用青少年偶像崇拜心理,因势利导,达到榜样教育的目的。

总之,父母在对孩子进行道德榜样教育中要注重凝聚多种道德榜样的力量,使之形成合力,这就需要父母对家庭网络环境进行疏通而不是堵塞。父母只有对孩子信赖的同辈群体榜样或偶像明星榜样给予充分的了解与尊重,才有可能引导孩子对不良的数字信息以及消极的榜样进行批判性思考。与此同时,面对急剧变迁的数字化时代,孩子比父母具有更高的信息敏感性和吸收能力,父母作为孩子的道德榜样也应该放低姿态,汲取孩子身上新的道德养分,更应从传统家庭环境中在孩子道德榜样教育中的主场优势,转向为同辈群体榜样和积极的偶像明星榜样发挥良性作用创造条件。

家是社会的承载体,社会的任何一点变动都会直接作用在每一个家庭。数字化社会之于家庭的作用在于,一方面消解着传统社会中父母道德榜样教育的权威与地位,另一方面又为父母道德榜样教育更好地实施提供了新的思路。在社会变迁的过程中,数字信息技术无疑改变了父母与孩子之间相互关系的形态,但无可置疑,在未来社会父母仍旧是孩子德行养成乃至德性培育的重要主体。因此,父母道德榜样教育的传统角色要在家庭网络德育中实现转向。要从对孩子道德榜样教育时的权威者转向能够与孩子平等对话的共识促进者;从在孩子道德教育中一家独大,到重视同辈群体、社会组织以至孩子个体自身的道德教育力量。惟其如此,才会使父母道德榜样教育助力孩子的德性成长与家庭德育的建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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