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谈财货价值的来源和要素的贡献与回报

冯兴元

财货的价值有着不同的定义。奥地利学派创始人门格尔的价值定义可能是最精准、最有意义的。他认为，我们所支配的各种财货，不是其自身具有价值，而是因为这些财货在满足我们的需要上具有意义，而这种意义则又取决于我们维持生命与福利所需倚重这些财货的程度。他指出，一切财货的价值，都不过是这些财货在满足我们的需要方面和在维持我们的生命与福利方面所具有和表现的意义。

门格尔区分低级财货和高级财货。比如，面包作为消费品，属于低级财货，而且被称为一级财货；麦粉作为制作面包的原料属于二级财货；麦粒作为生产麦粉的原料属于三级财货；麦种作为种植小麦的必备之物属于四级财货。以此类推，这些二级、三级、四级甚至更高级财货，属于高级财货。为了生产低级财货，生产者不仅需要投入更高一级的财货，还需要投入必要的劳动力、土地和工具设备，即资本。比如为了制作面包，面包师需要投入麦粉，自己的劳动和自己所租用的面包房。

门格尔指出：“生产一种低级财货所耗费的高级财货的价值，绝不是该低级财货的价值的决定因素。倒是高级财货的价值，总是毫无例外地都为其所产出的低级财货的预期价值所决定”。这里的预期价值是对于低级财货需求方的预期价值，不是低级财货生产者或其雇员对低级财货的预期价值。

低级财货面包对于我们消费者所具有的价值，更准确地说预期价值，也就是在满足我们的需要上所具有的意义，绝不是由面粉、面包师的劳动或者面包房的投入价值决定的。面包的价值取决于我们每个消费者的主观评价。所投入面粉的价值，不取决于生产面粉的费用，而是取决于面粉对于市场需求方的预期价值。刘德华的个人演唱会门票的预期价值取决于粉丝们和其他听众对他的演唱的主观评价。刘德华个人的报酬不取决于他接受了多少年的歌唱训练，也不取决于自己为这些演唱会曲目排练了多长时间，而是取决于门票的预期价值。很多证券公司金融工作者在经济景气时收入较高，但是当股市低迷时，证券公司往往通过裁员或者降薪来渡过低迷期。通过证券公司这些雇员完成的股票交易预期价值决定了投入这些员工的价值，而不是投入这些员工的费用决定了他们完成的股票交易价值。

需要注意的是，门格尔区分财货的现在价值和预期价值是很有道理的：两者往往不同。他认为，要经过一定时间才能产出低级财货的高级财货，其价值的尺度就绝不是低级财货的现在价值，而只能是低级财货的预期价值。

门格尔所代表的奥地利学派经济学从消费品之类的低级财货的预期价值出发，倒推所投入高级财货的价值，从而合理解决了价值的归因问题。按此，低级财货的预期价值也许可分解为生产这一财货所投入劳动力的工资，所投入土地的租金，所投入资本的利息以及所投入企业家才能的利润回报。一位企业家恰恰是根据低级财货的预期价值来组织生产，雇佣劳动力，租入土地，投入资本。他对所投入劳动力、土地和资本三要素的总体成本估算不会高于其产品的预期价值，对三者的预期投入费用也不能高于其产品的预期价值。否则企业家会放弃实施其生产计划。

古典经济学没有真正解决价值归因问题，本着直觉或者本能发展出生产费用价值论，把价值归因到生产费用。斯密在《国富论》里认为，在已经发生资本积累和土地私有的社会里，商品的价值由工资、利润与地租三种收入构成，这三种收入作为商品的生产费用，决定商品的价值。萨伊继承了斯密的观点，提出价值（这里指效用）是生产三要素——劳动、资本、土地（自然）在生产过程中各自提供“生产性服务”的结果。也就是这三种要素要为“生产性服务”收取“服务费”，即工资，利润和地租。

如果生产的费用能够决定生产要素和产品的价值，我们不妨开开这样的玩笑：如果在面包生产中，劳动投入量大，劳动要素创造的价值就大，那么怠工是最好的生产方式。让我们只考虑有效的劳动投入量，不算怠工的情况，假设两个面包师各制作一个同样品质的面包，其他条件不变，第一个面包师需要投入的劳动量是第二个面包师的两倍；按照生产费用价值论，第一个面包师创造的价值要大于第二个。这肯定让人感到滑稽可笑。

这里之所以要批评古典经济学，是因为对它提出批评并没有过时。现在一些流行甚至主导的理论仍然以生产费用价值论为基础。我们还需要本着实事求是的精神，继续扬弃和发展这种理论，不能自以为是，故步自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