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府治理、互联网应用与企业高质量发展
2022-09-29北京化工大学经济管理学院周雨婷刘艳霞
北京化工大学经济管理学院 李 宾 周雨婷 刘艳霞
一、引言
党的十九大报告指出:“我国经济已由高速增长阶段转向高质量发展阶段。”推动高质量发展,是我国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强国的重大战略。宏观经济高质量发展的动力源泉是微观经济主体,上市公司作为实体经济的基本盘,在经济发展过程中发挥着至关重要的作用。在2018年和2019年连续两年的中央经济工作会议上,习近平总书记对“提高上市公司质量”作出重要指示,力图通过上市公司高质量发展带动宏观经济高质量发展。因此,促进我国上市公司高质量发展,不仅是资本市场服务实体经济的中心任务,而且是实现我国经济高质量发展的主要抓手。
市场和政府相伴相生,有效市场离不开有为政府,有为政府必须依靠市场发挥基础性作用。上市公司能否实现高质量发展以及如何实现高质量发展,不仅取决于自身的内部治理情况,而且在很大程度上依赖于其外部环境。根据新制度经济学的观点,政府为企业经营运转提供了必要的法律环境、产权保护等制度性基础,因而对企业发展会产生重要的影响。企业所在地区的政府治理水平差异,会导致企业面临不同的外部环境,而外部环境的不同势必会导致企业呈现出不同的发展状态。那么,政府治理如何影响企业高质量发展?其作用路径是什么?纵观已有研究,有关政府治理的文献主要聚焦于政府治理对融资行为、投资效率等个别财务行为的研究,尚未从企业高质量发展的视角对政府治理的经济后果展开研究。从全局性视角来看,探究政府治理对企业高质量发展的影响,不仅能为政府治理的政策效果提供经验证据,而且能为实现企业高质量发展乃至整个经济高质量发展提供新的思路与方向。
基于此,本文以我国2009—2019年A股非金融上市公司为研究样本,检验政府治理对企业高质量发展的影响及其作用路径。研究结果表明:政府治理水平的提升能够促进上市公司高质量发展,这一积极作用主要通过提升市场化程度、公平公正和清廉程度来实现;而互联网应用水平的提升在一定程度上替代了政府治理对企业高质量发展的促进作用。进一步检验发现,当企业处于非竞争行业时,政府治理对企业高质量发展的促进作用更为显著。
本文的创新之处主要体现在以下方面:首先,已有关于政府治理经济后果的研究主要集中于企业的某一项经营活动或财务行为,本文基于全局视角,以企业高质量发展为落脚点研究政府治理的效果,丰富了研究内容,拓展了政府治理经济后果的相关文献。其次,有关高质量发展的研究主要聚焦于宏观经济层面,而从微观企业层面对高质量发展进行实证研究、揭示经济高质量发展的微观机理,有利于发挥资本市场服务实体经济的功能。最后,本文不仅探究了政府治理对企业高质量发展的影响,而且研究了互联网发展对政府与企业之间作用关系的影响,对各级政府通过治理现代化推动上市公司乃至整体经济的高质量发展提供了精准施策和靶向发力的可能。
二、文献综述
围绕本文所要研究的政府治理与企业高质量发展之间的关系,主要从政府治理和高质量发展两个方面进行相关文献综述。
(一)政府治理的相关研究
良好的制度设计和执行效率可以维持高效的司法体系,从而解决或尽量避免契约签订及执行上的纠纷,促进社会分工和交易(North,1981)。近年来,贸易战、疫情等导致营商环境不佳,使中国实体企业发展艰难,优化企业营商环境势在必行。企业的营商环境很大程度上取决于企业所在地区的政府治理,从已有研究可以发现,政府治理的提升对企业出口、金融发展、政府债务融资成本、制造业生产率、投资效率等均发挥了积极的作用。刘常建等还发现政府治理水平的提升会促进企业承担风险。谢丹阳等探讨政府治理水平对服务业贸易规模的影响,发现政府治理对整体服务业贸易规模具有显著的推动作用。除此之外,个别文献从不同维度切入,对政府治理的效果进行研究。Bridgman等基于腐败行为视角,发现政府治理不佳会降低全要素生产率。Jones和Romer指出政府治理中制度环境的重要性,认为制度因素能够在很大程度上决定一国学习和利用国外先进技术及理念的效率。这些研究都体现出较高的政府治理水平可以创造良好的企业发展环境,为企业的高质量发展提供保障。
(二)高质量发展的相关研究
目前有关高质量发展的文献,主要聚焦于宏观层面的高质量发展研究,包括国家创新驱动力(刘思明等,2019)、现代化经济体系完善(贺晓宇和沈坤荣,2018)、环境规制(王群勇和陆凤芝,2018)、绿色产业集聚(周凤秀和温湖炜,2019)、区域一体化战略(陈喜强和邓丽,2019)、金融包容性(徐盈之和童皓月,2019)、缩小收入差距(肖周燕,2019)等。只有少数研究关注企业高质量发展。其中,黄速建等从企业高质量发展的七个核心特质构建了实现国有企业高质量发展的逻辑框架,石大千等发现文明城市建设推动了辖区内企业高质量发展。
(三)文献述评
上述文献为认识政府治理与企业高质量发展的关系提供了具有重要价值的学术洞见,然而,已有文献仍存在如下缺憾:第一,有关政府治理经济后果的文献主要聚焦于企业的某一经济活动或财务行为,尚未从企业整体发展质量视角进行研究;第二,有关高质量发展的相关研究主要集中于宏观层面的经济高质量发展,较少涉及企业微观层面的高质量发展问题。实际上,由于政府治理在很大程度上塑造了企业赖以生存和发展的外部环境,企业能否实现高质量发展与政府治理水平密不可分。同时,在当前倡导经济高质量发展的形势下,深入研究政府治理对企业整体发展质量的影响,不仅能为推动政府治理现代化提供理论支撑,而且能为助力企业高质量发展乃至整体经济高质量发展提供新的思路。因此,厘清政府治理与上市公司高质量发展之间的关系,对促进企业高质量发展具有重要的理论指导意义。
三、理论分析与研究假说
(一)政府治理对企业高质量发展的影响
政府治理水平的高低主要体现在政府决策在多大程度上有利于其服务的民众,并且这些决策是否以合法的和被社会所接受的范式来执行。政府通过征税、监管或许可审批等方式影响企业经营决策,通过对自然资源、人力资本和金融资本的控制影响企业资源配置,从而使企业行为内生于政府治理水平。事实上,政府治理效率取决于两个方面,一是政府态度,二是政府能力。即政府治理是政府在实施具体政策时是否“有意愿且有能力做”。其中,政府态度主要体现在政府的公平公正和清廉程度方面,政府能力主要体现在政府效率和市场化程度方面。上市公司要想实现高质量发展,不仅需要良好的制度环境作为其基础保障,而且需要资源配置效率的不断提升和营商环境的不断改善。
首先,政府效率提高有助于政府政策制度的实施。政府效率反映政府的整体功能水平,代表政府办事的数量和质量,效率越高,政策制度落实状况会越高效高质。有效的制度需要高效的政府来提供、保护和推行。政府可以利用授权、许可、特许、配额、禁入等手段对企业等经济行为主体的经营活动进行影响。因此,企业发展会在一定程度上受限于政府治理的方式和水平。创新作为企业高质量发展的第一动力,已有研究发现政府支持科学研究在长期内会提高全要素生产率(叶祥松和刘敬,2018),国家加大政府扶持力度可以全面提高我国林业产业的生产效率(曹玉昆和翟相如,2020),良好的制度设计和执行效率可以维持高效的司法体系,从而解决或尽量避免契约签订和执行上的纠纷,促进社会分工和交易。因此,政府政策制度的有效实施能够为企业高质量发展提供基础保障。
其次,市场化程度提升有助于优化营商发展环境。目前我国工业企业主营业务收入利润率仅6%左右,远低于金融部门15%以上的平均利润率,且部分企业长期处于亏损状态。因此,优化公司外部的营商环境,提升实业盈利能力与竞争力是重中之重。营商环境很大程度上依赖于市场化程度,市场化程度越高,市场越公开透明,投机行为越少,同时也有利于企业获取创新能力,从而促进经济质量的提升(唐宜红等,2018)。因此,较高的市场化程度可以优化营商发展环境,为企业高质量发展提供赖以生存的环境。
再次,优质高效的公共服务可以降低企业资金约束。政府掌握着重要的社会资源,并且可以通过税收优惠、信贷干预、投资准入等手段吸引资本的流入。政府通过实施优质高效的公共服务,不仅可以规范企业信息披露,使披露内容更准确地反映企业内在价值,引导资本在行业间进行有效配置(Wurgler,2000),而且可以通过降低信息不对称和经济主体之间的交易成本,帮助企业从外部获取资本,并投资于能够增加企业价值的项目(LaPorta等,2002)。此外,政府还可以通过增加政府补贴等手段,吸引外商直接投资(林洲钰和林汉川,2013)。因此,高效的公共服务能够缓解企业的资金约束,提升企业投资效率,从而促进其实现高质量发展。
最后,政府清廉有助于提高资源配置效率。提升企业内部资源配置效率是企业实现高质量发展的重要举措之一。已有研究发现腐败将引起全要素生产率的降低(Bridgman等,2007)。腐败行为不仅会抑制部分企业的有效投资,而且还会加剧部分企业的过度投资行为(万良勇等,2015),导致市场在资源配置中的作用失灵。如果政府清廉,企业无需为了与政府建立良好关系而向其“支付”更多资源,那么这些资源就可以用于公司内部其他项目的投资,资源配置效率由此得以提升。因此,良好的政府治理可提升资源配置效率,从而打通企业高质量发展的通道。
综上所述,政府治理通过提升政府效率、市场化程度、公平公正以及清廉程度促进上市公司高质量发展。据此,提出本文的研究假说1:
H1:在其他条件不变的情况下,政府治理水平与企业高质量发展之间呈正相关关系。
(二)互联网应用的调节影响
互联网目前已成为全球范围内信息共享的平台和纽带,为整个社会的高度信息化提供了重要技术保障。2020年国务院政府工作报告提出,全面推进“互联网+”,打造数字经济新优势。电子政务建设和新一轮数字政府的建设都大量引入了互联网技术,并以此为支撑,开启了从“群众跑腿”到“数据跑腿”的服务新模式,实现了由“政府端菜”向“群众点餐”的转变。互联网成为深化简政放权的基本依托,成为转变政府职能的新动力。
互联网提供了便捷的参与平台,人们可以及时参与到各类公共活动中。公民与政府的直接双向互动成为可能,这为直接民主、协商民主带来了新元素(孟天广和季程远,2016)。依托互联网技术搭建的政府服务平台,打破了政府部门、企业、事业单位之间的数据壁垒,支撑各部门横向和纵向的数据共享,很大程度上提升了各级政府的市场监管和社会治理能力(陈涛等,2016)。借助互联网技术,建立“大数据分析”的政府决策手段,增强了政府工作的可预测性,提高了政府决策效率和质量(翟云,2016)。
互联网技术所追求和依靠的信息共享及互通互联要求社会各主体共享信息资源和公共权力,对部分政府主导或“单中心”下的公共服务形成了冲击,进而转向网络化治理模式,强调多元主体共同参与治理,包括市场主体、社会组织、基层自治组织和社会个体。随着互联网应用水平的提高,多元社会治理主体在更加多样的空间中发展壮大,它们是政府有力的分担者和合作者,有助于最大限度减少政府对市场资源的直接配置和对市场活动的直接影响,将社会资源更加合理地配置到“市场的手”中,形成更有效率的治理结构。
基于上述分析,本文认为互联网应用带来的治理模式,在公共治理决策、实施和监督方面与政府治理有一定的重合。多元社会治理主体参与也会加快政府由全能政府向有限政府、管制政府向服务政府转变。因此,互联网应用一定程度上会替代政府治理在企业高质量发展中的积极作用。据此,提出本文的假说2:
H2:在其他条件不变的情况下,互联网应用一定程度上会替代政府治理在企业高质量发展中的积极作用。
四、研究设计
(一)样本选取
本文选取2009—2019年我国A股上市公司样本,并剔除以下样本:(1)缺乏控制权或全要素生产率计算条件的公司样本;(2)金融保险业公司样本;(3)数据缺失样本和异常值样本。最终获得21152个观测值。本文数据主要来源于国泰安数据库(CSMAR)和国家统计局官方网站。采用Stata15.1进行数据分析和实证检验,为避免极端值对本文结果的影响,对所有连续变量在1%和99%分位数上进行缩尾处理(Winsorize)。
(二)模型设计与变量定义
为了验证本文所提的假说1,考察政府治理与企业高质量发展之间的关系,构建多元回归模型(1):
为了验证本文所提的假说2,考察互联网应用在政府治理与企业高质量发展关系中的调节作用,构建多元回归模型(2):
β为常数项,β为控制变量的系数。若β显著为正,则假说1成立;若β和β显著为正且β显著为负,则假说2成立。∑Year表示年份固定效应,用以控制年度层面上所有公司受到的共同影响;∑Industry表示行业固定效应,用以控制行业层面上所有公司受到的共同影响;∑Region表示地区固定效应,用以控制地区层面上所有公司受到的共同影响;ε表示随机误差项。
1.被解释变量
目前学术界对微观企业层面的高质量发展度量指标尚未达成共识,但是提高效率是确保企业实现高质量发展的关键。已有研究采用全要素生产率对经济高质量发展进行衡量。全要素生产率(TFP)是在给定的生产要素(如资本和劳动力)输入下实现的额外生产效率,它是创造力和创新带来的效率提高,本文借鉴以效率提升为企业高质量发展核心的思想,将全要素生产率作为高质量发展的衡量指标。
借鉴中国工业企业全要素生产率估计方法Olley-Pakes法(简称OP法)解决同时性偏差问题,获得全要素生产率(TFP)的对数值,以此来衡量企业高质量发展水平。
2.解释变量
借鉴陈德球等、姜琪、祁怀锦等的思路,选取政府效率、市场化程度、公平公正、清廉程度四个指标度量政府治理水平。政府效率和市场化程度体现政府能力,公平公正和清廉程度体现政府态度,这四个维度指标共同反映了政府在实施具体政策时是否“有意愿且有能力做”,以此反映政府治理水平。将四个维度指标标准化后相加得出综合政府治理(GGI)指数,具体度量如式(3)所示。
四个维度指标具体度量方法如下:
政府效率(EFFICIENCY):用地区生产总值与当年政府财政支出的比值来表示。这两个原始数据分别来源于《中国统计年鉴》各相关年份的“地区生产总值”项和地区财政支出的“支出总计”项。
市场化程度(INDEX):采用樊纲等测度的市场化指数来表示。该指数对中国省际的市场化进程进行测度,提供了一个反映中国市场化程度的指数。
公平公正(JUSTICE):用农村与城镇人均可支配收入比来表示。“农村居民家庭人均纯收入”和“城镇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两项数据来源于《中国统计年鉴》相关年份的“分地区农村居民家庭人均纯收入”和“人民生活”中“分地区城镇居民平均每人全年家庭收入来源”。
清廉程度(INCORRUPTION):采用“每万名公职人员中职务犯罪人数”指标的相反数来衡量。其中,“公职人员职务犯罪人数”来源于各省(区、市)人民检察院相关年份年度工作报告中“贪污贿赂犯罪人数”和“渎职侵权犯罪人数”之和,“公职人员总数(万人)”来源于国家统计局网站中各省(区、市)相关年份“公共管理和社会组织就业人数”。
3.调节变量
调节变量为互联网应用水平(INTERNET)。本文借鉴张熙悦(2020)的研究,采用各省级地区互联网宽带接入端口数量来测度地区互联网应用水平。互联网宽带接入端口数量越大,反映出一个地区互联网运用越活跃,互联网应用水平越高。
4.控制变量
借鉴已有研究,主要控制国民生产总值增长率(GDPG)、资产负债率(LEV)、董事会规模(BOARD)、成长性(GROWTH)、独立董事比例(INDEP)、控股股东性质(CONT)、两职合一(DUAL)。同时,在模型中设置了行业、年度和地区虚拟变量,以控制行业、年度和地区固定效应。
具体变量定义如表1所示。
表1 变量定义和说明
(三)描述性统计
表2为主要变量的描述性统计结果。结果显示,全要素生产率(TFP)的均值为6.6472,与最大值11.4151相比有一定差距,说明上市公司全要素生产率存在一定提升空间。政府治理(GGI)综合指标均值为1.6708,标准差为0.3701,最大值为2.2813,最小值为0.6107,说明我国各省份从政府效率、市场化程度、公平公正以及清廉程度等方面表现出的政府治理水平存在较大差异,各省市各年份的政府治理水平存在差异。互联网应用水平(INTERNET)均值为7.6897,标准差为0.8997,意味着各省级地区的互联网应用存在较大差异。国民生产总值增长率(GDPG)均值为0.1043,董事会规模(BOARD)均值为10.1499。公司成长性(GROWTH)均值为0.1567,说明样本销售收入增长率均值达到15.67%。资产负债率(LEV)均值为0.3966,说明债务融资占总资产的39.66%。独立董事比例(INDEP)均值为0.3805,说明样本中独董占比平均为38.05%。控股股东性质(CONT)均值为0.3943,说明平均有接近39.43%的样本中第一大股东为国有股。两职合一(DUAL)均值为0.2555,说明有25.55%的样本存在两职合一的现象。
表2 主要变量描述性统计
(四)相关性分析
本文对主要变量进行了相关性分析,政府治理与企业高质量发展之间的相关系数在1%水平下显著为正,说明政府治理水平的提高与企业高质量发展存在正相关关系,这初步验证了本文的研究假说1。其余各变量之间的相关系数绝对值都小于0.5,说明本文所构建模型中的变量之间不存在严重的多重共线性问题。由于篇幅所限,相关性检验结果未列示。
五、实证检验与结果分析
(一)政府治理与企业高质量发展之间的关系
为检验政府治理对企业高质量发展的影响,本文以政府效率、市场程度、公平公正、清廉程度综合而得的政府治理水平指数为度量指标,使用全要素生产率为企业高质量发展的度量指标,回归结果如表3所示。列(1)在未控制其他变量的情况下,政府治理与企业全要素生产率之间显著正相关;列(2)加入了控制变量后进行回归,政府治理与企业全要素生产率的回归系数仍在1%水平下显著;列(3)进一步控制了行业和年度固定效应,两者之间的关系依然在1%水平下显著;列(4)进一步控制了地区固定效应,两者之间的关系依然在1%水平下显著。以上说明政府治理水平的提升,可以实现资源要素的合理分配,促进企业高质量发展。假说1得到了样本数据的支持。
表3 政府治理与企业高质量发展之间关系的回归结果
(二)政府治理对企业高质量发展作用的机制检验
上述实证结果表明,政府治理水平的提升会促进企业高质量发展,而政府治理水平体现于政府效率、市场程度、公平公正、清廉程度四个维度。那么,政府治理主要是通过哪个维度对企业高质量发展发挥作用?基于此,本文将政府治理中的政府效率(EFFICIENCY)、市场程度(INDEX)、公平公正(JUSTICE)、清廉程度(INCORRUPTION)分别与企业高质量发展进行回归,结果如表4所示。列(1)显示政府效率与企业高质量发展之间显著负相关,即政府效率在一定程度上会抑制企业高质量发展,可能的原因是各级政府在追求实现GDP目标过程中,更加重视经济发展的效率,促使政府治理在效率方面侧重于经济数量,而未对上市公司质量发挥应有的作用。列(2)—(4)显示市场化程度、公平公正程度和清廉程度对企业高质量发展的影响均显著为正,意味着政府治理通过提升市场化程度、公平公正程度和清廉程度,会促进企业高质量发展。上述结果说明,政府治理在促进企业高质量发展的过程中,主要是通过提升市场化程度、公平公正程度和清廉程度发挥作用。
表4 政府治理与企业高质量发展的形成机制检验
(三)互联网应用对政府治理与企业高质量发展关系的影响
为了检验互联网应用对政府治理与企业高质量之间关系的影响,对模型(2)进行回归分析,结果如表5所示。政府治理与互联网应用交互项的回归系数为-0.079,且在1%水平下显著,而调节变量互联网应用系数显著为正。这表明政府治理和互联网应用水平提升都对企业高质量发展具有积极的影响,且随着互联网应用水平的提升,其在一定程度上替代了政府治理对企业高质量发展的促进作用。假说2也得到了样本数据的支持。
表5 互联网应用对政府治理与企业高质量发展关系的影响
(四)进一步分析
企业所处行业的竞争程度不同,可能会导致政府治理对企业高质量发展的影响存在差异,基于此,本文进一步检验在不同行业中政府治理对企业高质量发展的影响是否存在差异。表6为不同行业下政府治理对企业高质量发展的影响。参照岳希明等(2010)的做法,本文将石油和天然气开采业,烟草制品业,石油加工,炼焦及核燃料加工业,电力、燃气及水的生产和供应业,铁路、水上及航空运输业,邮政业和电信及其他信息传输服务业设为非竞争性行业,其余为竞争性行业。列(1)显示政府治理与企业高质量发展之间的回归系数为0.2524,列(2)为0.0967,进一步将两组进行系数差异检验发现,系数差异的P值为0.049,即在5%水平下显著,说明相对于竞争性行业,政府治理对企业高质量发展的影响在非竞争性行业中更大。
表6 不同行业下政府治理对企业高质量发展的影响
六、稳健性检验
为了确保主回归结果的可靠性,本文主要从以下方面进行稳健性检验:
第一,考虑到同期之间可能存在内生性问题,对政府治理水平做滞后一期处理。第二,改变企业高质量发展的度量方式,全要素生产率用LP法替代OP法进行测算,以此作为企业高质量发展的衡量指标。第三,改变政府治理水平的度量方式,使用樊纲和王小鲁地区市场化指数中的各地区政府与市场的关系指数和市场中介组织发育及法律制度环境情况测度指数,计算其算术平均值作为政府治理水平综合指数。第四,改变互联网应用水平衡量指标。本文在主检验部分采用各省级地区互联网宽带接入端口数量来测度地区互联网应用水平,在稳健性检验中,采用互联网普及率作为互联网应用的度量指标。以上稳健性检验结果均验证前文结论是可靠的(限于篇幅,验证结果表略)。
七、结论与政策建议
本文利用2009—2019年我国A股非金融上市公司样本数据检验了政府治理水平和企业高质量发展两者之间的关系。研究结果表明,政府治理水平与企业高质量发展水平之间呈正相关关系,即提高政府治理水平可以促进企业高质量发展。进一步从政府治理的政府效率、市场化程度、公平公正以及清廉程度四个维度检验政府治理对企业高质量发展的影响,发现政府治理促进企业高质量发展主要是通过公平公正程度、市场化程度和清廉程度的提升来实现。同时,随着互联网应用水平的提升,在一定程度上替代了政府治理对企业高质量发展的促进作用。进一步检验发现,政府治理对企业高质量发展的促进作用在非竞争性行业更为明显。
基于上述研究结论,提出如下政策建议:
第一,从外部治理环境来看,提升政府治理水平,尤其是提高公平公正程度、市场化程度和清廉程度,可以充分发挥市场在资源配置中的作用,为企业实现高质量发展提供基础保障。因此,企业在解决“提升上市公司质量”这一问题时,需借助政府治理这一主要抓手,充分发挥其外部治理的功能,保障企业高质量发展赖以生存的环境和必需的政策制度支持。
第二,以提高全要素生产率推动企业高质量发展,关键在于处理好政府和市场的关系,完善有利于资源优化配置的机制和政策措施。在企业乃至整体经济实现高质量发展过程中,政府仍需从政府效率、市场化程度、公平公正、清廉程度等方面不断提高治理水平,为企业提供良好的外部治理环境和充分的市场化竞争机制,发挥积极引导作用。特别要注意提升政府效率的实施方式是否切合市场的需要以及市场本身的发展规律。
第三,鉴于互联网应用会替代政府治理对企业高质量发展的促进作用,政府应当健全互联网技术的应用规范,平衡互联网技术在不同地区的发展,平衡互联网技术和互联网制度之间的发展,使互联网应用在政府治理促进企业高质量发展过程中提供强有力的技术支撑,从而实现政府治理和互联网应用的相得益彰,共同推动企业高质量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