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豆滋心

宫凤华

作家村上春树赞美夏天：“喜欢夏天的光照、风的气息、蝉的鸣叫，喜欢这些，喜欢得不得了。”读之，心里一片波光旖旎。一勺绿豆汤、一盏薄荷茶、一碗荷叶粥，清凉清暑，清欢简静。

绿豆是乡间神奇、多情的物种，长在田塍阡陌、房前屋后，不枝不蔓，娇小纤弱，倚风自笑。晚风中一株株摇曳的绿豆，有一种枝叶婆娑的丰茂感。叶片是一种柔软的浓绿色，集天地之精华而成，散发着光泽。豆花黄绿色，沾染了叶片的绿，呈现一种淡薄的黄色。株株绿豆挤挨推搡，绿泱泱的一片，放眼望去，内心仿佛得到抚慰。

出荚的绿豆，柔滑晶亮，捧在掌心，温润如玉。绿豆绿得明艳，绿得优雅，绿得毫无节制。掌心一片绿，丝丝清凉直透心底。想到这坚硬的绿豆，会摇身变成爽口清甜的绿豆糕、绿豆汤、绿豆芽和绿豆粥，内心不禁莞尔。

绿豆虽小，却能在舌尖上腾挪辗转，衍生出令人惊艳的美味。

每年栀子、凤仙开得正欢时，祖母做的绿豆糕，最是消暑佳馔。于平淡庸常生活而言，亦是一份慰藉，一份逍遥。

祖母先把绿豆泡软，用碾子压扁后置于土灶上，以小火慢煮成绿豆泥。再掺上麦芽糖、薄荷、玫瑰花瓣和糯米粉，搅拌均匀后摊放在竹制模具里，上锅蒸熟。蒸熟后的绿豆糕，色泽嫩绿、纹路细密，要用沁凉的井水晾凉才好。月光清澄，树影匝地，荷风送香，蛙鸣阵阵，身边流萤发出冰蓝之光。一家人围着木桌，轻拈细品祖母的绿豆糕，啜饮祖父腌制的酸梅汤，亲情洋溢，心生静美，尘世的幸福伸手可触。

夏日燠热，熬一锅绿豆汤，消暑解渴，养眼爽口。熬煮时，锅内绿豆翻腾起舞，随意荡漾，绿豆汤汤色鲜翠。晾凉后的绿豆汤，清爽可口。舀一勺入口轻啜细品，仿佛甘露滋心。豆香在碗内缱绻，在舌尖升腾，香气与凉意，宋词一般芬芳。

夕光濡染，晚风清凉，木槿花开，桌上一盆浅青喷香的绿豆粥，几瓣咸鸭蛋，几茎腌瓜子，紫色玫瑰腐乳，吸溜声中，清凉来袭，洋溢着田园生活的清苍疏旷。清浅流年，这清香弥漫的绿豆粥便是简单的幸福。

绿豆伴夏，日子绵软而悠长，浪漫且充满诗意。绿豆清夏，浮躁的心境渐渐沉淀下来。绿豆煮夏，一夏的滋味深蕴其中。慢慢地熬，熬煮一份心境，熬煮一份清凉恬淡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