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制》与廖平的“经学改良”*
——兼论郭沫若早年所受儒学教育的背景
2022-09-25向珂
向 珂
(乐山师范学院 美术学院;四川 乐山 614000)
而当时的郭沫若虽由此感受到经学的趣味,却未必知晓,廖平如此传授是破天荒的举动。《王制》不仅在清末走进了郭沫若的课堂,且在清末士人的舆论场中受到空前关注,这与廖平的新诠释确有着不可分割的关系,其中隐含着廖平的大抱负。
一、治经当“纲目在心”
郭沫若的这位太老师廖平并非出生于经学世家。即以他所在的四川而言,在清代早中期也难见广为人知的经学大家。所以吴虞曾这样感叹:
王轩《顾斋遗集》里并未收入考经札记。廖平所说的“不治余业,不著书”也未必属实,但是王轩在廖平心中却留下了“简要”的印象。这种“简要”的品质正相对于“南学”之崇尚博雅的品质而言。
而“纲目在心”的治经方式又与廖平“通经致用”的观念有关。大凡治经学者,大都不脱离这样的目的——治经的最终目的在于恢复圣人之义,并努力使圣人理想在现实世界中呈现出来,经书属于社会和个人的正统指导。但廖平认为,如果不能走上他所开创的新经学,那经学终将与现实无补,甚至会“泥经败绩”。他认为,经书内部的文句义例表面来看存在矛盾,而实际上是首尾一体的,经书的每一零星记录都可以成为经学大体系中的具体部件;治经的目的就是要把这些看似“参错纷繁、万有不齐”的关节打通,但“通之难也”。而崇尚微观考证的“国朝经学家”只强调在局部微观的地方有所发明,至于能够如何将这些零散的材料统合为一体,便不是致思之处,这样一来,经书仍然是一堆杂乱资料的总集,其混乱有如当下亟须改革的现实。
二、治经从《王制》始
在《今古学考》中,今、古学以礼制来判分,而分别以《王制》《周礼》来作为二学礼制的判分依据。《周礼》是孔子早年记述的周代礼制,而《王制》中记录的制度却是孔子本人在晚年“因革损益”而亲作的新制。而到了“第二变”的时候,他认为被认识是周公所创的古文经系统其实为汉代刘歆所窜乱,故根本不值得尊奉。
三、《周礼》与《王制》的优劣
将《王制》与《周礼》相比较的,在清季今文经学家中并不乏人,皮锡瑞作《王制笺》,在其序文之中,历数《周礼》与《王制》二者所载有六大相异之处。对于二者之优劣,皮锡瑞云:
这样看来,廖平关于《王制》的论述在今文学家阵营中得到了不少呼应,同时,《王制》也成为了今古文经学论辩的议题之一。就改革变法而言,以怎样的经典为依据,也是他们论辩的核心。这时,《王制》被认为是“素王之制”,与孔子直接相关,而《周礼》乃周公所作。故与其说应以怎样的经典为依据,毋宁说是以哪位制度定立者为权威。
结语
上世纪20 年代末,郭沫若写作自传《我的幼年》时候,忆及当初在小学堂中学习《王制》的经历,随即对廖平做出了如下的评述:
廖先生的经学多半就是这种新异的创见。他以离经叛道的罪名两次由进士革成白丁,就在宣统间清廷快要灭亡的时候,他还受过当时的四川提学使赵炳麟的斥革,把他逐出成都学界,永远不准他回到成都。他在新旧过渡的时候可以说是最有革命性的一位学者。康有为的《新学伪经考》听说也是采取的他的意见。
廖平去世于1932 年,在郭沫若写下这段文字时仍健在。郭沫若未必与“教祖”廖平有过交往,但在小学、中学学习的过程中,他的老师当中都不乏廖平的弟子,他也对他们坚信的学说抱有兴趣。通过这些因缘,郭沫若容易了解到廖平经学的一些核心内容,自然听闻到廖平的平生经历。
而廖平“新异的创见”很早便吸引了郭沫若,他在《王制》学习中的态度便是极好的例子。郭沫若强调了廖平的新异、离经叛道、革命性。而廖平始终被人尊为一代经学大师,一直耕耘于帝国的古老学问之中,在进步与落后这样二元对立的范畴中,似难以对他简单归类。从他关于《王制》的论述中,我们便不难见到他保持着“激进的保守主义”(radical conservatism)色彩。一方面,大传统不容被置疑,儒家经书及其学说不能被丢弃;另一方面,在大传统的内部,各系统元素又必须被重新取舍、安排,实现“经学改良”,过去被忽略的经书篇章有机会转身成为该系统的核心。郭沫若在青年时代便浸润在这样独特的儒学氛围之中,他此后独特的儒学观也该与此有一定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