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口老龄化对全球价值链地位的影响——基于中介效应的研究

邢孝兵，李莹洁

(安徽财经大学 国际经济贸易学院，安徽 蚌埠 233030)

一、引言

改革开放之后，我国凭借低成本的劳动力优势成功嵌入发达国家主导的全球价值链体系中。随着21世纪全球人口增速的放缓以及人均寿命的不断提高，许多国家出现了不同程度的人口老龄化问题。据估计，到2050年全球65岁及以上老年人口数量将从2020年的7.3亿增加到15.5亿。人口老龄化究竟是会倒逼价值链地位向更高水平攀升，还是会抑制价值链地位的提高，目前尚不明确。研究人口老龄化对全球价值链地位的影响不仅可以厘清两者之间的关系，而且对实现我国向价值链更高水平攀升的目标具有重要的现实意义。

根据现有研究文献，人口老龄化研究多聚焦于人口老龄化对经济增长的影响方面[1-4]，价值链地位研究多集中于对价值链地位的影响因素方面。多数学者认为研发投入和技术创新会促进一国价值链地位的攀升[5-7]，人力资本和制度环境也会对价值链地位的提升产生正向影响[7-9]。关于对外直接投资对价值链地位的影响，部分学者认为对外直接投资可以通过技术溢出效应和边际产业转移效应实现价值链地位的提升[10,11]，但也有学者认为对外直接投资的价值链升级效应并不显著[12,13]。

目前，将人口老龄化和全球价值链地位纳入同一分析框架的研究还比较少。占丽认为，劳动力数量结构虽然会负向影响一国在全球价值链中的分工地位，但劳动力数量的减少会促使企业加快转型发展，倒逼价值链地位的提升[14]。刘振认为，人口年龄结构变动对全球价值链地位的提升并无显著影响，而老年人供养比例和少儿抚养比例对全球价值链地位存在正向促进效应[15]43。周懿等认为，人口老龄化可以通过促进生产性服务业的发展正向促进我国制造业价值链地位的提升[16]。与现有文献相比，本文的边际贡献在于：深入分析了人口老龄化影响一国价值链地位的理论机制，从实证层面研究人口老龄化对一国价值链地位的影响。

二、人口老龄化对全球价值链地位的影响机制分析

(一)老龄化的技术创新效应

老龄化对技术创新具有双重影响。据研究，中青年群体是科技创新的主体[17]，因此老龄化导致的年轻劳动力数量减少将不利于科研创新。此外，由于老龄化会增加企业用工成本，因此可能会倒逼企业进行技术创新[18]。老龄化对技术创新具有双重影响，但不利影响占主要方面。

一国价值链分工地位的升级离不开技术创新。一般情况下，全球价值链升级会遵循工艺流程升级、产品升级、功能升级和链条升级的四层级升级模式，而技术创新会帮助一国实现价值链层级的攀升甚至跃升[19]9。杨高举等认为技术创新是促进一国国际分工地位提升的重要因素之一[20]。姚博等证明了研发支出的增加有利于价值链地位的提升[21]。张奎亮认为技术因素对价值链的攀升具有正向影响[5]22。因此，技术创新水平的提高有利于价值链地位的升级。据此，本文提出以下假设：

假设1：人口老龄化会阻碍技术创新；

假设2：技术创新对价值链地位提升具有正向影响。

(二)老龄化的产业结构效应

产业结构升级是指产业结构从劳动密集型产业向资本密集型和技术密集型产业转化。人的社会属性决定了人不仅是社会财富的生产者，也是社会最终产品的消费者。在生产方面，老龄化减少劳动力人口数量并增加了劳动力成本，进而使得劳动密集型产业的发展受到制约。老年人口对新知识和新技能的接受能力相对较弱，这不利于产业结构的转型升级。在消费方面，老年人口具有特殊的消费需求和消费结构，老年人口数量的增加，会促进老龄产业的发展。老龄产业大多属于服务业，其会促使产业结构转型升级。虽然老龄化对产业结构升级具有双重影响，但是总体净效应为正，即老龄化会促进产业结构的升级[22]。产业结构升级的核心是产品附加值的提高，产品附加值的提高对一国价值链地位的提升具有积极影响。据此，本文提出以下假设：

假设3：人口老龄化会促进产业结构升级；

假设4：产业结构升级对价值链地位提升具有正向影响。

(三)老龄化的人力资本效应

老龄化的加剧一方面会增加成熟劳动力的占比，另一方面老年人可以将积累的知识、技能、经验传授给年轻员工，从而有利于人力资本积累。劳动者人均寿命的增长会延长工作年限，增加教育投资收益，促使年轻人提高受教育水平而促进人力资本积累。人力资本对于一国价值链地位的影响在不同阶段具有不同特征，初期人力资本水平的提高具有更高的正向边际效应，而随着人力资本水平的进一步提升其边际效应会减弱。据此，本文提出以下假设：

假设5：人口老龄化会促进人力资本积累；

假设6：人力资本积累对价值链地位提升具有非线性影响。

三、人口老龄化对全球价值链地位影响的实证分析

(一)模型构建和数据来源

基于本文的研究，构建以下人口老龄化对一国价值链地位影响的基准回归模型：

gvcpoit=α0+α1odrit+α2Xit+ε1it

(1)

其中gvcpoit表示i国t时期的价值链地位，以Koopman等构建的全球价值链地位指数衡量[23]。odrit表示i国t时期的人口老龄化水平，以老年抚养比衡量。Xit为一系列控制变量，ε1it为随机误差项。

其他变量的衡量方式和数据来源如表1所示。核心度指标[24]和老龄化率作为稳健性检验的替换变量。产业结构指标的衡量借鉴徐德云[25]的方法，式中xi表示第i产业产值占总产值的比重，该指标数值越大表明产业结构的水平越高。参考其他学者的研究，本文选取以下控制变量：对外直接投资(ofdi)[26]，人均GDP(pgdp)[27]，资本存量水平(cn)[27]，城镇化水平(city)[22]，全要素生产率(tfp)[5]27和劳动参与率(labor)。

表1 变量选取和数据来源

(二)实证结果分析和检验

1. 描述性统计

样本数据是52个国家19年的数据，变量的描述性统计特征如表2所示，其中个别变量的数据有所缺失。

表2 变量的描述性统计

2.基准回归

根据Hausman检验结果，选择固定效应模型。逐步加入控制变量的基准回归结果显示，老年抚养比对全球价值链地位的影响始终为负，仅系数大小发生变化。说明人口老龄化显著抑制价值链地位的提升。老龄化的系数-0.0037，说明老年抚养比每上升1个单位，全球价值链地位将下降0.0037个单位。在控制变量中，一国的全要素生产率、城镇化水平和人均GDP水平均会正向促进该国全球价值链地位的提升，而对外直接投资会对价值链地位产生负向影响。

表3 基准回归结果

3.稳健性检验

本文采用两种方式进行稳健性检验。一是替换自变量，以老龄化率作为稳健性检验变量；二是替换因变量，以核心度指标作为稳健性检验变量。考虑到可能存在内生性问题，同时采用系统GMM方法对模型进行检验。表4结果显示，老龄化对价值链地位的影响仍显著为负，仅系数大小发生变化。因此可以认为本文的回归结果具有稳健性。

表4 稳健性检验

4.机制检验

借鉴温忠麟等[28]和Hayes等[29]的研究，构建线性和非线性中介效应模型对三种影响机制进行检验。线性的中介效应模型如(2)、(3)所示，Mit表示技术创新中介变量和产业结构中介变量。方程(1)中系数α1表示老龄化对价值链地位影响的总效应，方程(3)中系数γ1表示直接效应，β1和γ2表示中介效应。非线性的中介效应模型如(4)、(5)所示，方程(5)中加入了人力资本变量的二次项以检验人力资本对价值链地位的非线性影响。

Mit=β0+β1odrit+β2Xit+β2it

(2)

gvcpoit=γ0+γ1odrit+γ2Mit+γ3Xit+ε3it

(3)

eduit=λ0+λ1odrit+λ2Xit+ε4it

(4)

(5)

表5报告了中介效应检验结果。在技术创新效应中，人口老龄化对技术创新的影响显著为负，这验证了假设1。老龄化会通过减少研发人员数量，挤占科研投入，降低创新效率而阻碍技术创新。技术创新对价值链地位具有显著的正向促进作用，这验证了假设2。技术创新会通过提高生产效率，提升价值增值能力，促进价值链地位的提升。人口老龄化对价值链地位的影响系数为-0.0032，与基准回归-0.0037相比其抑制作用减小，说明技术创新效应确实是人口老龄化影响价值链地位的一个途径。根据中介效应检验流程，β1、γ2和γ1均显著，说明中介效应显著。

在产业结构效应中，老龄化对产业结构的回归系数显著为正，说明人口老龄化可以促进一国产业结构升级，这验证了假设3。一方面低附加值产业由于用工成本增加被迫转型升级，另一方面老龄群体增加产生的消费需求促进相关老年服务型产业的发展。产业结构对价值链地位具有显著的正向影响，这验证了假设4。人口老龄化对价值链地位的影响系数为-0.0038，与基准回归的-0.0037相比其负向影响增大，这说明老龄化通过促进产业结构升级抵消其对价值链地位的不利影响。

在人力资本效应中，老龄化正向促进人力资本的积累，这验证了假设5。劳动者人均寿命的延长会增加人力资本投资收益从而促进人力资本积累。加入人力资本变量后，老龄化对价值链地位的回归系数为-0.0024。与基准回归的-0.0037相比，其负向影响作用变小，说明人力资本效应是老龄化影响价值链地位的一个途径。人力资本对价值链地位影响的一次项系数显著为正，二次项系数显著为负，说明人力资本对价值链地位具有倒U型影响，这验证了假设6。

表5 老龄化对价值链地位的中介效应检验

5.分组回归

老龄化程度不同的国家，老龄化水平对价值链地位的影响可能存在异质性。本文以2000年的老年抚养比是否大于平均值，将样本分为高抚养比组和低抚养比组；以2000年老龄化率是否大于14%，将样本分为低老龄化组和高老龄化组。表6的检验结果显示，随着老龄化程度的加深，老龄化对一国价值链地位的负向影响作用会减弱。

四、研究结论

本文基于2000—2018年52个代表性国家的相关数据，采用中介效应模型研究了人口老龄化对一国全球价值链地位的影响。研究发现老龄化负向影响一国的价值链地位。中介效应检验结果表明：第一，老龄化不利于技术创新水平的提升，而技术创新有助于价值链地位的升级，因此老龄化对技术创新产生不利影响进而抑制价值链地位的提升；第二，老龄化有利于产业结构的升级，并且产业结构升级正向促进价值链地位的提升；第三，老龄化有利于人力资本的积累，而人力资本积累对价值链地位升级具有倒U型的影响。

表6 分组检验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