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普惠金融理论溯源

2022-09-17李冠青

金融发展研究 2022年8期
关键词:普惠金融服务理论

李 钧 李冠青、2

(1.中国进出口银行,北京 100031;2.中国人民银行金融研究所,北京 100033)

一、引言

普惠金融的正式概念是联合国在2005年提出的,针对金融排斥现象呼吁国际广泛开展微型金融和小额信贷行动,以促进“根除极度贫困和饥饿”目标的实现。然而回溯发展历程,普惠金融思想其实早已存在,其理论根基与传统经济学一脉相承,萌芽于主流金融理论发展过程中的反思和扬弃,其秉持的价值理念与五千年中华文明沉淀下来的大同、和谐、公平、共享的普世价值体系高度契合。党中央、国务院高度重视普惠金融发展,普惠金融的实践探索在中国大地上蓬勃开展,可以说,普惠金融既是我国坚持和发展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理论和实践中提出的新问题,也是百年未有之大变局时期迫切需要回答好的时代命题。有鉴于此,对于普惠金融的理解不应仅仅局限于业务性、技术性、数理性的解读,而应从基础性、抽象性、战略性的高度对普惠金融理论进行系统研究。本文旨在从哲学、人文、历史与现实的结合中科学理解普惠金融的基本思想和基础理论,厘清本质特征、行为范畴、理论脉络,在理论层面勾勒出一套普惠金融的基本研究框架,为构建具有中国特色的普惠金融发展模式提供理论支撑。

二、普惠金融概念界定及本质特征剖析

概念界定是理论框架中的重要环节。对普惠金融本质特征和深刻内涵的把握需要从概念的提出以及国内外纲领性文件赋予的责任与意义角度去深入解构。

(一)普惠金融概念的语义学解构

普惠金融的英文表述为Inclusive Finance,直译后为包容性金融,初衷是为社会所有阶层和群体(尤其是常被排斥在外的弱势群体)提供金融服务,实现经济的包容性增长。

从汉语言文学角度,我们将普惠金融进行语言分布上的拆分。“普”本意为日无色也,徐锴在《说文》中译注为“日无光,则近远皆同”,进而引申为广泛、全面,含“见龙在田,德施普也”中普遍的意思,也含“若天之高,若地之普”中广博的意思。“普”字语义起源是指太阳没有光则远近都一样昏暗,包含着群体平权的涵义,映射到普惠金融领域,体现的是广泛性和普遍性。广泛性是指接受服务群体范围广,覆盖社会各阶层和群体;普遍性是指有需求的消费者可以及时、便捷、持续地获得金融服务。“惠”字初文始见于西周金文,许慎在《说文解字》中释“惠”为“仁也”。“惠”字自古以来就饱含着家国情怀,载有“安民则惠,黎民怀之”“振贫穷,惠孤寡”的理念。普惠金融出于服务国家、造福人民的初衷,以金融福祉分配的公平合理为原则,为弱势群体提供优惠于市场利率的金融服务,需要纳入“国之大者”中去理解定位。

(二)官方纲领性文件对普惠金融概念的界定

联合国(2005)在宣传国际小额信贷年时首次给出普惠金融的定义,即在成本可负担前提下为社会所有阶层和群体提供合意、有效的金融服务。随后,国际经济组织在全球范围推广普惠金融实践,并进一步丰富其内涵。世界银行扶贫协商小组(CGAP)(2006)强调普惠金融意在让包括弱势群体在内的所有人享有平等的金融权力。普惠金融中心(CFI)(2011)提出普惠金融服务应是便利、可负担、适当、尊重客户及保护客户权益的,并且有基础设施完备、竞争充分的金融市场及清晰的监管框架。从国内来看,党的十八届三中全会首次将普惠金融纳入党的决议,2016年又写入政府工作报告,并出台了《推进普惠金融发展规划(2016—2020年)》,明确普惠金融是“立足机会平等要求和商业可持续原则,以可负担的成本为有金融服务需求的社会各阶层和群体提供适当、有效的金融服务”。这些纲领性文件丰富了全球普惠金融建设的体系框架。

从上述官方渠道概念表述中,可提炼出普惠金融六个方面的本质特征:(1)金融平权。每个人获得金融服务的机会平等,其过程有尊严,能够惠及社会各阶层和群体,包括被传统金融体系排除在外的弱势群体。(2)价格合适。有金融需求的家庭及企业能够以合适的价格享受金融服务,即产品定价合适、成本可负担。(3)供给多元。金融供给体系多元化、适当且有效,包括信贷、储蓄、保险、支付、信托等多维服务。(4)渠道畅通。金融市场环境良好,基础设施齐备,监管框架明晰,市场竞争充分,服务渠道畅通,能够提供便捷、及时的金融服务。(5)商业可行。对金融服务的提供者来说是商业可行的、经营持续的,能够长期、持续提供服务。(6)合规安全。提供服务的金融机构应内控严密、正规安全且符合稳健审慎的监管要求,服务产品应为合法、安全、负责任、尊重客户并保护客户权益的。

(三)普惠金融行为范畴的界定

关于普惠金融行为范畴的界定,国际经济组织的官方文件从服务客体、评价标准、行动范围等方面给出了相关解析,对普惠金融实践具有指导意义。

服务客体的界定分为广义范围和狭义范围。广义范围的受众为“社会上任意阶层”(世界银行,2006)、“所有处于工作年龄的成年人”(普惠金融全球合作伙伴,2011),强调广泛性,其理念导向意义大于实践指导意义。狭义范围则是聚焦于传统金融体系所排斥的群体,即“小微企业、农民、城镇低收入人群、贫困人群和残疾人、老年人等特殊群体”(国务院,2015),是各国具体实践所服务的客群。

在发展评价标准方面,世界银行在2014年《全球金融发展报告:普惠金融》中将标准简明地确定为“使用金融服务的个人和企业占全部个人和企业的比例”,并提出了以成年人拥有银行账户或享有移动金融服务的比例作为关键指标的“全球普惠金融指数”(Global Findex)。二十国集团(2016)在杭州峰会上发布了《G20 普惠金融指标体系》,提出了涵盖金融服务可得性、使用情况以及产品服务质量3 个维度35项指标的评价标准,包括账户拥有率、信贷普及率、移动支付使用率、消费者保护程度等,该套指标是目前国际上较为权威和普遍采用的评价体系。

在普惠金融行动范围方面,二十国集团普惠金融专家组(FIEG)在2009年、2010年相继提出了《G20创新性普惠金融原则》和《G20 普惠金融行动计划》,普惠金融联盟(AFI)于2011年在第三届“全球政策论坛”上发布了《玛雅宣言》,二十国集团在2016年出台了《G20中小企业融资行动计划落实框架》,普惠金融全球合作伙伴(GPFI)于2017年制定了《G20普惠金融行动计划(2017年版)》,这些文件给出了普惠金融发展的指导原则和行动计划。总结起来,普惠金融的行动范围包括以下方面:(1)加强顶层设计。制定扶持政策,建立有益于普惠金融发展的体制机制,为低成本地使用创新型金融服务创造良好环境。(2)创新产品体系。促进金融创新,构建金融产品服务“一揽子”框架,提供涵盖储蓄、贷款、保险、投资、租赁、代理、抵押、养老金、支付、资金转账、国际汇兑等产品的供给体系。(3)增加服务机构。鼓励引导各类主体在竞争性市场中提供金融服务,实现服务提供者的多样性。(4)助推降本增效。通过多种方式降低单位金融服务成本和运营风险。(5)实施科技赋能。通过大数据、云计算、人工智能等数字技术赋能,鼓励金融机构加强数字科技的应用。(6)夯实基础建设。推进支付环境、征信体系、金融科技标准化等基础建设,升级金融基础设施的运行效率与安全性等。(7)保护消费者权益。鼓励探索消费者保护和赋权的做法,重视消费者金融知识的普及,培育公众金融风险意识。(8)加强制度建设。健全普惠金融法律法规体系,鼓励出台高于法律法规要求的行业自律标准。(9)强化行业监管。搭建清晰、健全、均衡的监管框架,推行普惠金融的差别化监管。(10)营造发展环境。建立普惠金融评价指标体系,跟踪监测普惠金融发展状况,将结果纳入金融发展评价体系及业界部门考核评估中,进行成功范例评选、搭建论坛交流平台、成立经济协作组织等有益探索。

三、宏观经济学视角下的理论发展脉络:发展经济学的前沿问题

普惠金融是着重分析金融服务局限性和分配合理性的理论体系,属于发展经济学与金融福祉的理论范畴,是通过制度变革和机制设计寻求包容性金融解决之道的探索。普惠金融制度安排的理论根基与传统经济学一脉相承,其思想萌芽于主流金融理论发展过程中的反思和扬弃,可从多角度解析其深层次的理论依据和框架支撑。

从宏观经济学层面来看,普惠金融理论是在发展经济学的框架下衍生而来的,结合发展中国家的实践探索形成的前沿理论。发展经济学提出了发展中国家的金融发展和金融结构与经济增长的因果互动关系,关注于金融体系聚集和分配资源的能力,体系下的诸多分支理论从金融发展自身局限性出发,很好地解释了金融资源难以实现公平配置、普惠群体被传统金融排斥在外的深层次原因。第二次世界大战后,发展中国家重资本形成、轻资源配置的行为致使金融结构调整滞后,金融资源过度集中于个别生产部门,此时诞生的金融结构理论(Gurley 和Shaw,1955;Goldsmith,1969)将金融发展的迟滞归因为金融结构调整的落后,具体表现为金融工具和机构的规模及种类不足将导致金融服务商业化与社会化的背离。英国经济学家刘易斯(1954)提出了二元经济结构理论,强调以工业为主的现代经济部门生产资本可再生,能够形成经济剩余,而以农业为主的传统经济部门受人口迅速增长的影响,劳动边际生产率逐步降低,资本和剩余劳动力会被吸收到现代部门,现代部门的规模和经济剩余逐步扩大,出现了农业部门的金融资源配置扭曲。费景汉和拉尼斯(1964)发展了刘易斯的理论,提出农业部门发展滞后将不能够为工业部门供给所需农产品,从而制约了工业部门进步,为金融资源向农业部门倾斜提供了理论支撑。金融抑制理论(Shaw,1973)提出政府或中央银行对金融市场的严格约束和强制干预会造成以利率和汇率为基础的资产定价机制失效,金融资源被更多引流至国有部门和大型项目,使得小微企业、低收入群体无法通过市场化手段筹得资金。金融约束理论(McKinnon,1991;Hellmann等,2000)在凯恩斯主义学派分析框架的基础上,提出政府可以通过实施一系列金融约束政策,解决市场失灵和规范金融业发展,典型做法为赋予银行部门“特许价值权”,这将增加中小金融机构的准入限制,而这类机构恰是普惠客群的重要服务主体,必然不利于普惠金融的发展。金融排斥理论最初提出时是特指银行关闭分支机构而限制了民众获得金融服务的途径,以美国19世纪30年代“划红线”拒贷为典型案例,其排斥具有地理倾向性(Leyshon 和Thrift,1994);后有学者将其含义延伸为低收入消费者等群体无法通过正规金融机构获取低成本、安全且必需的金融服务(Sinclair,2001; Link,2004)。这一理论阐释了普惠群体无法获得主流金融服务的现象,并分析了影响普惠金融发展程度的因素:宏观层面包括经济发达程度、政府干预措施等;微观层面包括地理位置、基础设施、价格、教育与金融意识、交易成本等(焦瑾璞,2019)。金融包容理论是普惠金融理论的前身,这一理论早期被威尔士议会政府定义为任何社会阶层和各收入群体都能够享有获得所需金融服务的机会,以实现资本的高效运转与管理。Regan 和Paxton(2003)提出衡量金融包容性应至少包括需求宽度和参与深度两个维度,宽度体现在产品和服务上,包括可承担且合意的储蓄、信贷及保险工具,深度体现在有能力和机会去使用这些金融资源。金融包容理论从金融需求的宽度和深度层面解释了如何拓展普惠金融,为金融包容性发展提供了理论依据。

四、微观经济学视角下的理论发展脉络:以交易成本和信息不对称理论为基础的制度安排和机制设计

微观经济理论将小微企业和个人客户融资难、融资贵的问题置于交易成本和市场定价中进行分析研究,解释了普惠群体受到传统金融体系排斥的原因。最基础的理论依据是交易成本理论(Coase,1937),该理论在信贷领域中得到广泛运用,提出信贷交易过程中银行存在客户尽调、贷后管理、违约等成本,小微企业和个人客户受财务报表不规范、单笔授信额度小、居住分散、无稳定收入来源保障等因素影响,交易成本高于传统大中型信贷客户,受利率上限限制,银行往往将普惠群体排除在正规金融服务体系之外。制约普惠群体获得金融服务的另一关键因素是信息不对称,信息不对称理论认为金融机构在与普惠客群的信贷对局中,因难以掌握贷款用户的完备信息,为避免逆向选择与道德风险发生,往往选择抵押担保的方法来控制风险,该理论解释了弱势群体因缺少抵押资产而被排斥在正规金融之外的原因,也为后来格莱珉银行等金融机构采取小组联保的信贷方式提供了理论依据。Stiglitz 和Weiss(1987)在利率与预期利润模型中考虑信息不对称及道德风险因素,假设银行能够区分大型企业和小型企业,可以有区别地向信息透明的大企业发放低利率组合贷,向信息不透明的小企业发放少部分高利率贷款或不提供贷款,该理论从信贷配给的角度解释了小微企业在融资过程中面临的风险溢价过高和银行惜贷问题。Akerlof(2001)进一步从信息不对称可能导致逆向选择的角度延伸形成“柠檬”市场理论,阐释了在信息不对称条件下,好商品往往被市场淘汰,劣等品(柠檬)逐渐占领市场,这一理论对于普惠群体金融服务的不可得性做出了解释,银行往往按照信用等级最低的“柠檬”客群进行资产风险定价以确保覆盖风险损失,而在信贷配给约束下,利率将变得无限大,最终转变为可得性问题。

还有一些理论提出了金融市场矫正机制的建设路径,通过金融创新和数字化进程的推进以及多元主体激励相容机制的建立,使金融发展成果惠及所有群体。金融创新理论(Silber,1983)提出微观金融组织受到需求诱发、利润驱动而进行创新行为,强调技术进步是贯穿金融创新全过程的重要推动器,普惠金融本身是面向被传统金融排斥在外群体的一种创新性信贷安排,数字技术的迅速发展和在金融领域的成熟应用对解决普惠金融风险控制和可持续经营问题至关重要,为降低金融服务的准入门槛和运营成本提供了可行路径,该理论为数字普惠金融以及互联网金融这些新形式的诞生和发展提供了理论依据。机制设计理论(Hurwicz,1994)则着眼于在自由选择、信息不完全、决策分散化条件下如何以规则和制度设计来达到设定的社会目标,在普惠和包容的经济体系建立初期,通过科学的机制设计来实现政府、金融机构、社会第三方等多方参与的激励相容机制,是避免模式异化和使命漂移的必然选择(邢乐成和赵建,2019)。

五、哲学历史视角下的理论发展脉络:普世情怀与大同理念的价值判断

普惠金融所蕴含的基本要义、秉持的发展理念,超越了功能性商业利益诉求,而是在源远流长的文化历史长河中,逐渐沉淀下来的包含大同、和谐、公平、共享的普世价值体系。儒家大同社会、柏拉图“理想国”、科学社会主义等哲学社会学理论体系的价值判断准则和价值理念都是普惠金融所蕴含的思想。中华传统文化为普惠金融提供了丰富的思想文化资源,普惠金融以公平和共享为准绳的价值判断准则与儒家大同价值理念一脉相承、高度契合。《尚书》曰:“民惟邦本,本固邦宁”,《礼记·礼运》曰:“大道之行也,天下为公”,“鳏、寡、孤、独、废疾者皆有所养”,《大学》曰:“此谓国不以利为利,以义为利也”,其理念中内嵌的普世情怀为探索中国特色普惠金融道路贡献了精神力量。古希腊哲学家柏拉图在《理想国》中所表达的追求国家公平正义、权利义务平等的价值理念也与普惠金融的初衷相吻合。19世纪40年代,科学社会主义理论体系提出了市场经济的本质是效率与公平的一致性,强调变革生产方式和交换方式来化解私有制发展进程中形成的失衡及差距,使发展成果普惠共享。福利经济学的分析框架是以福利观点或效用最大化为立足点评价经济体系优越度,认为平均分配有益于实现社会福利最大化。其代表人物阿玛蒂亚·森(1982)进一步将权利、自由、平等、公正等哲学概念引入福利经济学,呼吁关注弱势群体,强调分配过程中功能性活动组合的行为自由,认为金融是实现经济公平分配的手段和路径,但金融发展的公平并非一味追求绝对平均,而是各群体均享有获得金融资源的权力、能力和机会,这正是普惠金融产生的初心。人本主义经济学(Schumacher,1973)主张经济学离不开价值判断,将理论研究重点聚焦于古典经济学提出的人文关怀层面,其核心思想为人的生存发展和需要是社会发展价值判断的根本标准。普惠金融的价值判断远高于单纯商业模式所看重的盈利诉求,通过满足各阶层金融服务需求从而实现人类的生存与发展需要,这一理念属于人本主义经济学范畴。

六、中国特色社会主义视角下的理论发展脉络:以习近平经济思想理解和发展普惠金融

习近平总书记在党的十八届三中全会上提出“发展普惠金融”,这标志着普惠金融成为国家战略;在党的十九届四中全会上提出“健全具有高度适应性、竞争力、普惠性的现代金融体系”;在党的十九届五中全会上提出“增强金融普惠性”,进一步赋予了普惠金融更深层次的内涵。习近平总书记在中共中央政治局第十三次集体学习时强调“深化金融供给侧结构性改革”“构建多层次、广覆盖、有差异的银行体系”“改进小微企业和‘三农’金融服务”,在第五次全国金融工作会议上强调“加强对小微企业、‘三农’和偏远地区的金融服务”,在中央财经委员会第十次会议上强调“要提高发展的平衡性、协调性、包容性”“支持中小企业发展”,在2021年中央经济工作会议上强调“促进中小微企业融资增量、扩面、降价”,在中央全面深化改革委员会第二十四次会议上强调“要始终坚持以人民为中心的发展思想,推进普惠金融高质量发展,健全具有高度适应性、竞争力、普惠性的现代金融体系”,这些重要论述为普惠金融发展指明了方向。

党的十八大以来,习近平经济思想进一步深化和丰富了普惠金融理论,指引、统领、推动了金融的普惠性发展,回答了普惠金融是什么、姓什么(价值观认同)、为何而生、为谁服务、建设和实践主体是谁以及在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下如何发展普惠金融。

(一)普惠金融是什么

这个问题关乎金融产生与发展的经济伦理和社会责任问题,关乎普惠金融因何而生以及社会需要建设和发展何种形式的金融。金融原本就应是普惠的,只是在金融体系的资本化过程中被异化,资本的贪婪性和市场经济追求利润最大化的片面性造成了资源配置不公平及金融排斥问题。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从来反对的不是资本,而是资本的资本化,是金融被少数资本集团垄断、金融收益被极少数人所占有而产生的资本异化(白钦先,2015)。从这一角度来看,今天强调普惠金融的建设正是对资本异化的反对,是规范和引导资本健康发展的制度安排,是对金融服务实体经济、服务百姓民生初衷的回归,是一种蕴含“共享”理念的金融发展方式。

(二)普惠金融姓什么

理解和把握普惠金融必须要弄清楚金融产生与发展的价值和宗旨问题,即普惠金融姓什么、价值理念和本质要求是什么。习近平总书记多次强调,共同富裕是社会主义的本质要求,并提出了发展成果更多更公平惠及全体人民的“共享”发展理念。“共享”理念是引领中国特色普惠金融发展的至高理念,亦是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经济建设最本质的要求。发展普惠金融立足发展成果普惠共享的出发点与归宿点,解决的是社会公平正义问题,是经济要素和发展资源均衡配置问题,是以金融之术如何走出发展困境、实现共建共享和共同繁荣的路径问题。同时,也要看到普惠金融体现的是哲学人文关怀和关爱。习近平经济思想是为人类谋进步、为世界谋大同的经济思想,饱含了“立己达人”“兼善天下”的情怀,演绎了“雪中送炭”“同舟共济”的真义,以普惠目标下的金融减贫实践探索回答了中国之问、世界之问、时代之问。决策当局及业界应严肃思考中国为什么要发展金融,不是简单追求利润最大化,而是将共享与普惠理念融入中国金融的血液中,溶化于政策制定及业务推动的实践中,提升发展的公平性、有效性、包容性,促进人类的共赢共享。

(三)金融为谁服务

这是发展金融的终极目的。习近平经济思想坚持发展为了人民,秉持以人民为中心的金融发展观,突出金融工作的政治性、人民性,强调厚植金融报国情怀,维护和实现好最广大人民的根本利益,这也是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与西方资本主义“以资为本”价值取向的根本区别。我国普惠金融发展闪耀着民本思想的光芒,坚持人民至上,把为最广泛的人民群众竭诚服务作为出发点与归宿点,将小微企业、“三农”群体、低收入人群等微观主体纳入金融服务体系,在满足“人的需要”中推动金融行业高质量发展。

(四)建设和实践普惠金融的主体是谁

习近平经济思想将发展普惠金融上升到深化金融供给侧结构性改革的高度,提出调整优化金融机构体系、市场体系、产品体系,有效发挥商业性、开发性、政策性、合作性金融作用,健全具有高度适应性、竞争力、普惠性的现代金融体系。我国金融供给格局应该是多元参与、竞争有序的,政策性银行、国有商业银行、股份制银行、地方法人金融机构应找准定位,有针对性地满足不同区域、不同特点群体的金融服务需求,稳步提高金融服务的覆盖率、可得性和满意度。

(五)如何发展普惠金融

习近平经济思想已为普惠金融发展蓝图勾线着墨。一方面,突出强调普惠金融服务实体经济的功能定位。习近平经济思想从劳动价值论出发,肯定了劳动是创造价值的本源,生产、制造、创新等劳动性活动是经济发展的基础,提出“实体经济是一国经济的立身之本、财富之源”“为实体经济服务是金融的天职”。普惠金融突出“实体为本”也是对西方国家金融“脱实向虚”的正本清源。在习近平经济思想引领下,我国形成了发展普惠金融与服务实体经济深度融合的新范式,脚踏实地支持实体经济、支持制造业、支持创新创业、支持绿色发展,形成了愈发坚实的经济硬实力和抗风险能力,为全球经济复苏和高质量发展带来重要启示和推动作用。另一方面,突出强调普惠金融优化资源配置的功能定位。从金融的本质属性来讲,金融是一种战略性稀缺资源,发展普惠金融是对金融资源公平安排的方式和途径,进而以金融的普惠性优化社会资源、经济资源的配置。习近平总书记强调,“增强保险和资本市场服务保障功能”“把更多金融资源配置到重点领域和薄弱环节,加快补齐县域、小微企业、新型农业经营主体等金融服务短板”。党中央高度重视“三农”和小微企业融资贵、融资难等问题,持续加大普惠金融对实施乡村振兴战略的支持力度,为粮食生产、流通、收储加工等全产业链提供差异化信贷支持措施;在支持小微企业融资方面政策频出,从加大再贷款再贴现力度、建立差异化定价机制、规范涉企融资收费行为、细化不良贷款容忍度和推动尽职免责等方面推动普惠金融扩面降费,持续为经济循环的微观主体输送金融“活水”,有效推动了内需恢复,增强了经济发展韧性。

七、结论

本文从哲学、历史、人文的角度对普惠金融基本思想和基础理论进行了系统溯源。从概念的分析解构来看,普惠金融旨在为各群体提供合意的金融服务,含有广泛性及普遍性内涵,且厚植家国情怀,具有金融平权、价格合适、供给多元、渠道畅通、商业可行、合规安全六方面的本质特征,覆盖加强顶层设计、创新产品体系、增加服务机构、助推降本增效等十个方面的行动范围。普惠金融制度安排的理论根基与传统经济学一脉相承,从宏观经济学视角看,普惠金融理论是在发展经济学的框架下衍生而来,金融结构、金融抑制、金融约束等理论从金融发展自身局限性角度解释了普惠金融体系无法自然形成的原因;从微观经济学视角看,交易成本、信息不对称、信贷配给等理论从金融定价角度解释了为何普惠群体受到传统金融体系排斥,金融创新、机制设计等理论从市场的某种矫正机制角度提出了包容性金融的解决之道;从哲学历史视角看,普惠金融所秉持的发展理念包含大同、和谐、公平、共享的普世价值体系,科学社会主义、福利经济学、人本主义经济学等理论从哲学人文关怀与关爱层面呼吁金融权利的平等公正以及金融应服务人类的生存与发展需要;从中国特色社会主义视角看,习近平经济思想深化并丰富了普惠金融理论,指引、统领、推动了金融的普惠性发展。

对于普惠金融的理解,不能单纯地解读为向社会各群体提供金融服务,而是要将其置于服务国家、造福人民的初心之中,融入大同、和谐、公平、共享的价值体系之中,纳入“国之大者”,从国家最高发展理念、战略终极目标的高度去思考和定位。同时,也要看到经济学彰显着强烈的民族性,蕴含着民族历史与社会环境的鲜明特征,服务并保护民族和国家利益(白钦先,2012)。普惠金融的未来政策和发展方向必须与民族文化价值观和国家发展理念相契合,与基本国情和社会环境相适应,为促进民族与国家振兴而生、而存、而发展。习近平经济思想正是具有强烈民族性的经济学理论,建设普惠共享的金融体系必须遵循、贯彻、执行这一思想,秉持以人民为中心的金融发展观,以共享发展理念为导向,突出服务实体经济和优化资源配置的功能定位,规范、引导资本健康发展,探索形成多元参与、功能完整、竞争有序的金融供给格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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