环境设计中瓦的价值与应用分析

王 炎

国内园林景观中的文化资源丰富，有大量设计元素能与现代设计结合并应用，但长期以来一直被人们忽略。近年来，在文化自信建设中，人们逐渐意识到了对传统文化进行传承、保护与再生的重要意义。瓦作为传统材料，既有传统文化的浸润又在地域与时空中不断演变，将瓦片应用于景观设计中，通过景观直观、可触、可感的特性，既能提升景观的观赏属性，又能展示中国传统文化。

1 概述

瓦作为传统建筑材料，随着时代的发展，逐渐成为了我国传统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随着我国社会的发展变迁，从传统到现代，瓦既经历着造型的改变，也经历着色彩材质的变化，并逐渐在园林景观中占据了一席之地。

1.1 现状与问题

近年来，随着经济高速发展所带动的建设浪潮的出现，城市与乡村原有的肌理被不断覆盖。随着城市扩张速度的逐渐放缓与文化素养的进一步提升，人们开始对景观设计中的文化内涵进行重新审视与思考，如中国特色与传统文化如何在景观中得以体现，如何增强城市文化文脉的延续性。景观文化实景化建造的内核在于将优秀的文化内涵融入特定的时空，以实现特定的功能，尤其是文化功能[1]。将瓦融入到景观设计中，通过传统材料沟通环境中的“过去”与“现在”，在实现景观的文化功能的同时，也是对于中国设计特色的发掘与探索。

1.2 瓦的历史文化

通过分析西周到春秋的出土文物与遗址规模可以看出，瓦起初被应用于建筑的顶部结构位置，而后逐渐覆盖整个屋顶。战国时期，瓦已经被广泛应用。青瓦承载着中国建筑的发展史，经历了几千年的风雨，除了作为屋顶材料和具有基本防雨保温功能外，以其素雅、古朴、沉稳等优点深入人心，并蕴含了中国独特的文化内涵[2]。

2 瓦的形式美

瓦一方面有着深厚的文化内涵，另一方面也依托于构成肌理形成了相应的形式美。瓦在传统景观中的点缀、组景造型多样，又受到地域影响，构成方式各有不同，常见形式以重复排列或多次组合重复排列居多。在造型中不论是密度重构（图1）还是镂空重构（图2），其形态都形成了相应的肌理与图案。从形式美的角度分类，规律组合排列与大小递增递减可形成特定的韵律美，穿插交叠又形成相应的节奏感，而大量瓦片根据面积和排列方式又能与墙面地面相映衬，达成空间的协调统一。在形式美的基础上，瓦在景观中同时还起到质感协调与空间均衡的作用。

图1 密度组合

图2 镂空组合

2.1 质感协调

在整体景观评价与观赏感受中，新建景观往往与所在环境存在差异，这种差异不仅存在于景观设计风格与造型样式中，更重要的是基础层面的材料质感差异。瓦在环境与景观中作为立面装饰，光泽度低并与建筑屋顶本身瓦片相呼应，能协调立面的视觉效果。作为铺装，大面积沉稳的色调能有效中和空间中其他装饰色彩与形式所产生的杂乱感。采用取材于园林本身的瓦作为景观构成装饰于空间中，能有效起到质感协调的作用。

2.2 空间均衡

在传统园林景观中，不论是倒映水边还是映衬于山石林木中，屋顶都占有相当大的面积。但在进行造园分析时，人们往往着重于山石叠错与理水布局，瓦的作用常被忽略。传统造园思想中非常强调景观的均衡调和，自然线条较多，视线杂乱。屋顶排列的瓦片产生的秩序感可以起到很好的画面整理作用。整体景观设计中，亭台楼阁支撑其环境中的视点，层叠的瓦片所具有的渐变韵律与统一的构成形式美，很好地中和了自然景观当中的纷乱线条，起到了良好的视觉均衡作用。

3 景观中瓦的应用方式

3.1 铺装与收边

传统园林中的铺装取材与造型往往与园林主材一致，又根据区域有所区分，青瓦、青砖、石板、鹅卵石及碎石等相互搭配。青瓦光泽度低，透水性好，并具有一定吸附作用，有利于径流渗透。因其古朴的视觉观感，其在现代景观的应用中既可以成为大面积的对向竖排地铺，也可以按照弧线进行交替搭配形成鱼鳞纹、铜钱纹、几何纹等。同时，青瓦用于花圃、道路收边也能起到良好的景观效果。

20 世纪70 ～80 年代大量出现的平板带棱红瓦体积较大，堆叠平铺缝隙宽，不适宜大竖排面积地铺，但可以进行部分区域的点缀铺装与收边。红瓦质地色彩因地域不同而有所变化，常见于乡村地面铺装与立面装饰，材质更靠近于现代日常生活，但又有所差异，具体应用时起到营造与青瓦不同年代历史氛围的作用。

3.2 立面与装饰

瓦的立面装饰造景在传统园林与建筑景观中经常作为点缀出现（图3），并呈现出南北差异。陕西乔家大院、王家大院、平遥古城中大量建筑立面、护栏均以砖雕或整瓦拼花等进行装饰。而在江浙到广西一带，镂空瓦窗较为常见。在现代景观设计中，材料与结构有了进一步的推进，如安徽宣城的绩溪博物馆，大面积镂空瓦墙与拼瓦墙面层层错落，质感古朴但造型现代，具备景观效果的同时还起到文化传播与传承的作用。利用不同时期的瓦交替堆叠形成的立面装饰（图4）在城市文化再生与街区景观营造中的应用价值较高。

图3 瓦片点缀装饰

图4 瓦片立面构成

3.3 景观氛围营造

屋檐上的瓦是人们对于传统建筑最直接的印象，这份故园情节赋予了瓦在景观中的独特韵味。瓦作为一种人造建筑材料被广泛应用至今，必然是有其不可忽视的文化价值原因。

也正是人们在价值观上对瓦的认同方能使得它被不断沿用，并成为一种传统建筑文化的象征[3]。通过调整瓦的质感与瓦片造型还能根据需求，营造不同的时空氛围、文化氛围。

4 传统园林与现代设计中瓦的应用分析

4.1 传统园林中瓦的应用分析

中国传统园林营造中青瓦最为常见，具有物理性质稳定、色彩统一、寿命长、耐受好的特点。虽主要作为屋顶的建筑材料，但大量的青瓦也可被应用于景观设计中，如铺装、收边、花窗、透景等。瓦本身的色泽与肌理完美地同周围自然山水式园林结合，富有韵味。而用瓦组成的样式也能反映出当时的社会文化，图纹的变化能展示出人们的心理需求[4]。

瓦本身所具有的优美曲线以及构成的多样性成为了传统文化的载体，如铜钱、莲花、云纹、鱼鳞纹等，或寓意家宅平安，或寓意家族兴盛，其中变化数不胜数。除立面营造外，瓦在铺装中也形式多样且各有不同。常见有地面平铺、对边交错、竖排交错及纵横拼接等，也有与鹅卵石等相互搭配拼接成的纹样。应用区域从厅堂延伸至屋外又呈现于蜿蜒的小径，连起一个个院落。

4.2 现代环境设计中瓦的应用

随着人们对传统园林景观与传统建筑装饰的解读和探究不断深入，各种以瓦为景的设计不断涌现。瓦片朴素的造型美随着时间推移显示出其本身的变化，更是其生命属性、材料魅力的体现[5]。如宁波博物馆外立面设计，在整体上以地域人文为核心理念，扎根于历史背景，主要选取旧城拆解中所产生的砖瓦回收材料，运用传统工艺营造出砖瓦穿插、层层叠起的厚重感。斑驳的立面上既有厚重的青砖也有时代感强烈的红瓦，实现了博物馆“收集历史，呈现记忆”的文化价值。

从现代景观的角度去分析，一味地堆砌不加修饰的传统元素，这样与破坏无异，想要去实现景观的文化传播价值，需要的是新的设计理念对传统元素进行解构，并以唤起人们共同记忆的形式加以重现。

4.3 瓦在时空氛围营造中的应用分析

红瓦在20 世纪70 ～90 年代广泛应用，具有浓烈的时代感。在景观设计中，以瓦为元素营造相应的时空氛围首先要定位区域截取历史片段，并分析其中主要的构建元素与色彩，进行归类。以20世纪70 ～90 年代的河南地区为例（图5），这一时期的建筑风格与景观规划既有苏联社会主义设计的影子，也有我国广大城乡发展因地制宜的巧思。

图5 河南中部民居

在国内的美丽乡村建设中，河南省信阳市新集村采用大片有楞红瓦作为景观设计的主要材料，在具体建造中，多余的边角料也被有机利用起来组合成各种地铺与立面装饰（图6）。红瓦在新集村的景观氛围营造中被大量运用于花坛、墙面、收边与铺装中。

图6 河南中部乡村再生景观

青瓦在景观设计中所营造的是与红瓦截然不同的视觉感受。除了时代感外，更浓郁的是悠远的传统文化气息。近年来，美丽乡村的建设带动了一大批设计师开始思考什么样的设计属于乡村，什么样的设计是乡村能接受的，目前也有较好的案例。如成都崇州道明镇的乡村文化中心竹里、杭州市富阳区场口镇东梓关村。竹里以青瓦为景，从屋顶延伸至院内，融合了地方竹编与屋顶质感，大面积坡面瓦顶在建筑中庭呈现出青瓦鳞次栉比的肌理之美。东梓关村则砖瓦并用，将吴冠中笔下江南建筑的粉墙黛瓦于乡村中重构，屋上充满传统质感的错落青瓦和立面白墙透空砖窗的现代设计形式体现着乡村的过去与现在。

青瓦因其制作工艺较红瓦更为复杂，在21世纪初于河南乡村浪潮中逐渐消失，仅有少量青瓦建筑得以保留（图7）。河南省信阳市郝堂村在进行乡村景观处理时力求保持乡村布局肌理，对乡村青瓦建筑进行再生，不同时期的砖瓦共同堆砌起新集村崭新的面貌（图8）。

图7 河南中部乡村遗存建筑再生

图8 河南中部乡村再生景观

5 瓦与景观传播

瓦在景观文化传播中也起着重要作用。建筑与景观是意识形态与文化体量的最直观体现。设计师王澍的瓦园以瓦为载体，在威尼斯双年展中将苏州瓦片组成的屋顶化作景观，成为了世界看到中国传统文化之美的窗口[6]。景观中的瓦作为传统文化的一个符号与象征起到了一定的文化传播作用，而在景观设计中对于传统元素的发掘与利用既是对我国传统文化的传承与延续，也是文化自信的直观体现。

6 结语

近年来，虽然大量的本土化、地域化景观设计不断涌现，但是由于对文化缺乏挖掘探究，人文景观元素堆砌粗糙，不仅起不到提升审美的作用，反而还容易给人们造成错误的认知。因此，在造景中一方面需要深入挖掘中国传统风景园林的审美特点、构成形式，从中汲取灵感，另一方面也要根据地域需求与氛围营造选取具体的表现手法与装饰形式。

在全球化背景下，在文化渗透日益严重的今天，对于传统材料、工艺与手法的发掘和利用不仅是对设计途径的探索，更是对中国传统文化的传承与保护。如前文所述，景观与建筑中的瓦片既是载体，也是窗口，承载着传统文化的同时，也展示着中国特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