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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载体”的柏林墙

2022-09-09撰文胡煜杭

艺术品鉴 2022年19期
关键词:柏林墙西德东德

撰文=胡煜杭

意识形态的“山脉”

第二次世界大战后,根据战时有关协定,德国与其首都柏林被分别划为四个占领区,由美、英、法、苏四个胜利大国管理。很快,苏联和其它国家就因政见不合而产生了矛盾,德国又被分为东西两个阵营,据柏林而对立。西德迅速开始实行货币改革,对东德经济形成严重冲击。而苏联为迫使西德放弃西柏林,逐步限制了西德与柏林间的交通,直至完全封锁陆路和水路,并且停止了一切能源供应,以此控制整个城市。

左图:柏林墙石基(图片:Ute Hoog)

中图:柏林墙倒塌后第二天庆祝的人群在勃兰登堡门(图片:Michael-Reiner Ernst)

右图:柏林墙上的涂鸦

西方阵营的解决方案是组织盟国开展空中桥梁,为西柏林提供物资供给,使柏林封锁变得失去了意义。封锁解除但对立情绪更加重了,1949年10 月,苏联占领区成立德意志民主共和国,定都东柏林。美英法占领区则成立德意志联邦共和国,首都设在波恩。德国彻底成为了两个主权独立的国家。

到了1958 年,赫鲁晓夫宣布苏联准备把管理柏林的职权移交给独立自主的德意志民主共和国,“建议”把西柏林变成非军事化的自由城市,并给予西方三国6 个月的期限协商相关事宜。西方国家反应强烈,形势再度紧张,“柏林危机”举步维艰。

1961 年,赫鲁晓夫在与美国总统肯尼迪会谈时再提要求英美法撤出西柏林,遭到断然拒绝,美苏关系再次紧张,史称第三次柏林危机。此后苏联及东德突然封锁东西柏林之间的边界,沿东西柏林分界线在东柏林境内筑起柏林墙,阻挡民主德国和西德所属的西柏林之间的人员往来。

自此,美苏关系冻结,以 “简易”的手段划分了意识形态。东西柏林宛如处在不同的地壳板块,因板块运动挤压形成了山脉,而这座“山脉”实际上并不是以地点命名,它的全名是“反法西斯防卫墙”。

艺术“赋能”的平面

柏林墙起初只是带刺的铁丝网和砖石,后又加诸混凝土构件,成为真正的墙,三个月间绵延155 公里。柏林墙的伫立已成事实,当局无力改变国家现状,人民更无力应对,只有简单的逃离欲望无法抑制。逃离方式已难脱离荒诞,挖地道、大型热气球、潜水、下水道,利用汽车高速冲过检查站等,皆是生活所迫的可悲现实。西柏林犹如一座孤岛,柏林墙被称为“自由世界的橱窗”。

东西方的对峙持续了14 年,民主德国和联邦德国成为了交锋的前沿,柏林墙则是冷战最前锋。复杂情绪催生出强烈的表达欲望,强烈的表达欲望催生出新的艺术形式。这面长达169.5 公里,平均高4.2 米,厚50 厘米的墙是最好的载体。最开始,人们在柏林墙上写下名字,留下政治标语,到了1984 年,以特里·诺尔为首的艺术家们开始在这里进行涂鸦创作。尽管在80 年代柏林墙上涂鸦是违反条例的,创作需要“把风”,需要以最快的速度填满高墙,但这本质上使得作品的意义更加完整。70 年代初刚刚发源于纽约的涂鸦艺术,本质中就带有宣泄,还具备天然的交流性,在这一特殊时期成为了柏林墙的“赋能”。

所以这些涂鸦艺术作品在解读过程中需要综合考虑空间语境,逆推作者意图,这是涂鸦艺术与架上绘画在表意逻辑上的不同之处。

当时艺术家和普通民众跨越围栏,用画笔与喷漆在柏林墙上画出和平的思想。凯斯·哈林也受到西柏林一美术馆之邀,参与柏林墙涂鸦,在200 多平米的画作上,凯斯·哈林的作品仅黄、红、黑三色,用这三种代表了东德和西德的国旗色彩绘制了手脚相连的人物,表达东柏林和西柏林应该是一体而不是分割的。《RED DOPE ON RABBITS》是特里·诺尔为纪念曾在“死亡地带”生存的兔子所作。由于栖息环境遭到破坏,兔子们最终在当地区域灭绝。

本页 左上:凯斯·哈林在柏林墙上的涂鸦作品

左下:特里·诺尔《RED DOPE ON RABBITS》

右图:凯斯·哈林和他的涂鸦作品

艺术作为武器虽无法真正地激进,但可以无差别“攻击”进每个人的内心深处。

现实情绪的“出口”

1987 年6 月,时任美国总统里根在柏林墙前发表了演讲,向苏联领导人戈尔巴乔夫喊话:推倒这堵墙!他在演讲中说:“这堵墙会在欧洲倒下,因为它抵挡不了信心,它抵挡不了真理,这堵墙抵挡不了自由。”但在当时没有人想得到这堵墙会在两年后一夜倒塌。

89 年东欧剧变后,匈牙利开放边界,引发了大批东德人经匈牙利和捷克斯洛伐克逃往西德。为了应对这一危机,东德政府举行了一个新闻发布会,公布有限取消外游限制的计划,但是在会上误宣布为“即时”生效,瞬间点燃了群众的激情。人们涌向柏林墙,边境聚集了大量要求边境开放的东柏林人。迫于压力,最终边防军放弃了阻拦,到当天凌晨时分,柏林墙的所有检查站就都实现了开放。

柏林墙倒塌之前,由于东德一面戒备森严,少有人可以靠近,所以柏林墙西面盖满了涂鸦,东面则灰暗一片。柏林墙是阴郁的历史,但阻挡不住色彩的浓烈泼洒。1990 年9 月,来自21 个国家的180 位艺术家涌入东德,在柏林墙上激情创作,形成了今日世界最大的露天画廊——东边画廊。

对页 上图:东边画廊涂鸦

下图:迪米特里·弗鲁贝尔《兄弟之吻》The kiss between Brezhnev and Honecker by Dmitri Vrubel,East Side Gallery in Berlin (djunaphotos)

对页 上图:布吉特·坎德《特拉比》

下图:《触摸这面墙》 克里斯汀·肯

“东边画廊”中的作品或是表现人民感知这段历史的物象,或是对这一历史遗物本身的评价。人们面对满绘的墙体,分享他们对战争与隔绝的内省,同时表达对和平的美好愿景与未来的希望。

东边画廊中最著名的作品《兄弟之吻》描绘了前苏联领导人勃列日涅夫亲吻民主德国战友埃里希·昂纳克的瞬间画面。素材来自1979 年东德成立30 周年庆典上的独特亲吻仪式。涂鸦下方写着“上帝啊,拯救我,在这死亡之爱中生存。”这幅作品绘于柏林墙即是对专制政府的无声反讽。

画家德米特里·弗鲁贝尔来自俄罗斯,在前苏联度过了童年和青年时代,认为自己和东德的人很接近。在柏林的那段时间,他强烈地感受到两种社会形态的不同。“我特别想在柏林墙上画画,那幅接吻的作品,画里面有一名德国人和一名苏联人,与柏林墙的两边吻合,但其意义又相反:画中代表了爱,而柏林墙隔开了两个世界——这是完美的反差。”

《跳墙者》和伊朗裔德国画家卡尼·阿拉维的作品同样是具象的表达。《跳墙者》由加布里埃尔·海姆勒在1989 年设计。一名男子越过柏林墙,离开东柏林,到达西柏林。逃离独裁统治,加入自由世界。卡尼·阿拉维的《十一月发生》描绘了柏林墙倒塌当天的查理检查站和在解放、关怀和欢乐不同情绪之间的面孔。

另一类作品采用了解构的手法。

德国女艺术家布吉特·坎德的《特拉比》一作是柏林墙现在的周边与旅游纪念品原型。画面中的轿车自1957 年制造以来,共生产了三百多万部,是东德的国民车。这辆行驶中的轿车破墙而出,巧妙地展现了东德人民一直以来的诉求,应情应景。

克里斯汀·肯邀请世界各地的路人在柏林墙东侧留下手印,共同完成了这幅作品,表述隔离期间在德意志民主共和国柏林墙是不能碰的死亡地带。

本页 上图:卡尼·阿拉维《十一月发生》

下图: 加布里埃尔·海姆勒《跳墙者》 1989 年

由于墙面有限,所以涂鸦是“短暂的艺术”,艺术家们以极高的热情对待它,扩张其作为现实情绪的“出口”。尽管他们来自不同的国家,说着不同的语言,涂鸦风格迥然不同,但不同的角度,不同的情绪表达构成了“东边画廊”这一完整的作品。二维图像的并置、覆盖与堆叠使柏林墙充满了“亚文化”的棱角,三维意义上的倒塌又使其丧失掉了原本的物质性,信息的承载功能部分丢失但意义的传递仍在,且以倒塌作为最终结果让它的意义更深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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