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颅直流电刺激对健康人群反应抑制的影响*

郭志华 卢宏亮 黄 鹏 朱 霞

经颅直流电刺激对健康人群反应抑制的影响*

郭志华 卢宏亮 黄 鹏 朱 霞

(空军军医大学军事医学心理学系, 西安 710032)

反应抑制是指抑制不恰当的或不符合当前需要的行为的能力, 研究表明反应抑制主要与额下回、背外侧前额叶和前辅助运动区的功能有关。经颅直流电刺激(tDCS)是一种非侵入式脑刺激技术, 近年来对健康人群使用tDCS刺激相应脑区从而影响反应抑制功能的研究日益增多, 但主要研究结果不一致。阐明tDCS影响反应抑制具体的神经机制、减少tDCS研究的异质性、探索更有效的tDCS刺激方式和确定tDCS效果的年龄依赖性差异已成为目前亟待解决的问题。

反应抑制, 经颅直流电刺激, 额下回, 背外侧前额叶, 前辅助运动区, 停止信号任务, go/nogo任务

1 前言

当需要做出反应的时候我们会产生反应, 但是当反应不合时宜或者不再需要时, 我们还要能够抑制住这种反应冲动。比如, 当走到路口, 绿灯突然变红, 这时就不得不抑制住迈步向前的冲动; 当看到一个鲁莽的人闯红灯时, 司机抑制正在进行的踩油门动作; 当点击电子邮件上的发送按钮时, 突然意识到寄给了错误的人, 会中止发送。这些情境中都涉及反应抑制。反应抑制(response inhibition)是指抑制不恰当的或不再需要的行为的能力, 以便人们基于环境变化做出灵活的和目标指向的行为反应, 是执行功能的重要组成部分(Diamond, 2013; Sandrini et al., 2020; Verbruggen & Logan, 2008, 2009)。反应抑制是认知能力中最为重要的部分之一, 对健康人群至关重要, 众多研究表明, 反应抑制与许多病理状态密切相关, 注意缺陷多动障碍(attention deficit hyperactivity disorder, ADHD) (Clark et al., 2007; Oosterlaan et al., 1998; Schachar et al., 2005; van Rooij et al., 2015)、强迫症(obsessive compulsive disorder, OCD) (Brunelin et al., 2018; Chamberlain et al., 2005; de Wit et al., 2012; Gowda et al., 2019)、精神分裂症(schizophrenia) (Hughes et al., 2012; Thakkar et al., 2011; Zandbelt et al., 2011)、物质成瘾(substance addition) (Hardee et al., 2014; Mahmood et al., 2013; Steele et al., 2014)等精神障碍都存在反应抑制能力的缺陷; 反应抑制还与决策(decision making) (Xu et al., 2020)、工作记忆(working memory) (Alderson et al., 2017)等认知能力相关, 是人能够正常生活所需的基本能力(Wu et al., 2021)。反应抑制作为基本认知能力, 可以表现为许多具体能力, 所以反应抑制能力提升还使相关的具体能力改善, 比如军人的反应抑制能力与战斗力生成有关, 有研究表明反应抑制能力与士兵们对武器的掌控力有关, 反应抑制提高可以减少由于反应抑制失败而导致的射击错误, 可以使模拟射击情境中的平民伤亡显著减少(Biggs et al., 2015; Davis & Smith, 2019)。近年来, 对反应抑制神经机制的探究引起了研究者们的广泛兴趣。Go/Nogo任务(Go/Nogo task, GNG)和停止信号任务(stop signal task, SST)是研究反应抑制的常见范式(Cunillera et al., 2016), 结合神经影像学、经颅磁刺激(transcranial magnetic stimulation, TMS)和神经电生理(electroencephalogram, EEG)等技术, 大量研究表明反应抑制功能与前额叶(prefrontal cortex, PFC)以及基底神经节(basal ganglia)密切相关, 其中前额叶主要涉及右侧额下回(right inferior frontal gyrus, rIFG/right inferior frontal cortex, rIFC)、背外侧前额叶皮层(dorsolateral prefrontal cortex, DLPFC)、前辅助运动区(pre-supplementary motor area, pre-SMA)。

右侧额下回(rIFG/rIFC), 是影响反应抑制功能的重要脑区(Aron et al., 2003; Aron & Poldrack, 2006; Aron, 2007; Erika-Florence et al., 2014; Juan & Muggleton, 2012; Rodrigo et al., 2014; Sandrini et al., 2020; Schroeder et al., 2020)。对脑损伤和功能损伤的研究充分支持rIFG对反应抑制的作用, Aron等人(2003)发现rIFG损伤的病人反应抑制任务的表现下降; Chambers等人(2006)通过经颅磁刺激降低rIFG的兴奋性以达到功能损伤的目的, 结果发现反应抑制能力降低。背外侧前额叶(DLPFC)也在反应抑制中发挥作用(Chen et al., 2021; Dubreuil-Vall et al., 2019; Hwang et al., 2010; Sandrini et al., 2020), Hwang等人(2010)在被试左侧DLPFC区域施加高频重复经颅磁刺激从而兴奋该脑区, 与假刺激组相比, 真刺激组在康纳斯连续性能测试中表现更好, 表明反应抑制能力提升。许多研究表明前辅助运动区(pre-SMA)也参与反应抑制过程(Duann et al., 2009; Gowda et al., 2019; Kohl et al., 2019; Sandrini et al., 2020; Sharp et al., 2010; Tan et al., 2019), Dambacher等人(2014)通过完成GNG和SST时的功能磁共振成像(functional magnetic resonance imaging, fMRI)发现成功抑制时被试的pre-SMA的激活增加; 还有研究发现pre-SMA损伤的被试在SST中的成绩显著低于健康对照组, 表明反应抑制能力下降(Floden & Stuss, 2006)。基底神经节(basal ganglia)是一组皮质下神经核团的统称, 是反应抑制神经通路的重要环节(Aron, Behrens, et al., 2007; Aron & Poldrack, 2006; Duann et al., 2009; Neubert et al., 2010; Zandbelt et al., 2013), 包括尾状核、壳核、苍白球和丘脑底核等, 其中尾状核、壳核和苍白球合称纹状体。Duann等人(2009)使用SST和fMRI揭示rIFC与pre-SMA之间存在功能性连接, 而pre-SMA通过尾状核和丘脑底核与初级运动皮质(primary motor cortex, M1)相连接, 从而抑制行为动作; Aron, Behrens等人(2007)使用弥散加权成像(diffusion-weighted imaging, DWI)白质束成像显示IFC、丘脑底核和pre-SMA之间存在白质束连接。有研究者提出额叶−基底神经节模型解释反应抑制的可能的神经机制(Aron & Poldrack, 2006; Aron et al., 2014; Hannah & Aron, 2021; Jahfari et al., 2011; Li et al., 2020; Wessel, 2018; Sandrini et al., 2020; Tan et al., 2019), 在此模型中, rIFG、pre-SMA产生停止命令并将其传递给基底节, 该指令随后通过基底神经节输出核发送到运动丘脑, 减少对运动皮层的驱动, 从而抑制运动冲动。

非侵入性脑刺激技术被广泛用于反应抑制的研究中, 如TMS (Chambers et al., 2006; Hwang et al., 2010; Obeso et al., 2013; Zandbelt et al., 2013), 然而近年来, 一种新兴的非侵入性脑刺激技术——经颅直流电刺激(transcranial direct current stimulation, tDCS)受到越来越多的关注。和神经电生理、神经影像学等阐明相关关系的技术相比, tDCS为研究脑功能与行为的因果关系提供了可能(Filmer et al., 2014; Martin et al., 2020; Yavari et al., 2018)。tDCS与TMS存在不同之处, 首先原理上, TMS通过放置在头皮上的通电线圈引发磁场穿过颅骨, 使线圈下方垂直的脑区产生感应电流, 从而调节大脑活动与功能(de Boer et al., 2021); tDCS则通过放置在头皮上的电极, 直接传导微弱的直流电(一般0.5～2 mA), 部分电流穿过颅骨作用于大脑皮质, 影响大脑皮层活动(Coffman et al., 2014)。tDCS有两个极性, 一般阳极刺激会引起皮层兴奋性增加, 阴极刺激导致兴奋性降低(Nitsche & Paulus, 2000, 2001; Pisoni et al., 2018)。其次, 从安全性来说, TMS和tDCS在满足纳入标准后一般情况下使用都是比较安全的(Krishnan et al., 2015; O'Connell et al., 2014), 但即使是在遵循指南推荐的安全参数的情况下应用, TMS特别是重复TMS (repetitive TMS, rTMS)也有可能导致严重不良反应, 比如有个案报道使用安全参数下的rTMS治疗耳鸣被试(无可识别的导致癫痫的危险因素)时诱发了癫痫(Nowak et al., 2006), 但这类不良反应的发生率极低(Rossi et al., 2021); 在满足tDCS排除标准后通常使用的tDCS方案(有合适的电极皮肤接触面积和明确的电极位置、合适的刺激强度和持续时间)则是安全的(Bikson et al., 2016; Woods et al., 2016), 虽然可能引起刺痛、发痒、灼热等感觉(Kessler et al., 2012; Zewdie et al., 2020), 但目前没有严重不良反应(如急性精神病)的报道(Valiengo et al., 2020)。一些研究者提出tDCS产生效果的神经机制有两种, 一种是非突触机制, 即tDCS导致神经元膜电位静息电位发生变化, 使易于去极化或者超极化, 从而形成兴奋或者抑制效应(Nitsche & Paulus, 2001; Stagg & Nitsche, 2011), 这种机制通常产生短期效应; 第二种机制是基于突触水平的长时程增强和长时程抑制的机制, 较长时间和重复的tDCS可以产生长时程后效应(Di Rosa et al., 2019), 从而可以使受刺激的神经元产生可塑性变化(Fritsch et al., 2010; Stagg & Nitsche, 2011)。总之, tDCS是一种安全可耐受、非侵入式、易于携带、操作方便的能够调节大脑皮质功能与认知能力的技术(Bikson et al., 2016; Lu, Gong, et al., 2020; Sampaio-Junior et al., 2018; Valiengo et al., 2020; Weidler et al., 2020)。

反应抑制作为健康人群认知能力中最为重要的部分之一, 幸运的是, 其具有可塑性, 研究表明通过认知增强技术可以提升反应抑制, 对健康人群提升方法主要有两种, 一是反应抑制认知训练(Benikos et al., 2013; Manuel et al., 2010), 但是这种方法比较耗时, 相对来说效率不高(Wu et al., 2021), 二是非侵入性脑刺激技术, 尤其tDCS因为其技术优势被广泛应用。目前越来越多的研究者探索tDCS靶向刺激特定的解剖皮层区域对反应抑制的调节作用, 尤其聚焦于tDCS是否可以增强健康人群的反应抑制, 这具有十分重要的意义, 比如可以提高健康人群对各种精神疾病的抵抗力, 也可以提高健康群体与反应抑制相关的能力。因此本综述对tDCS刺激特定脑区影响健康被试反应抑制功能的研究进行回顾, 这些研究靶向的脑区主要有rIFG、DLPFC和pre-SMA, 以行为学任务GNG和SST的表现为主要结果, 其中Nogo错误率(或正确率)是GNG的主要指标, 停止信号反应时(stop signal reaction time, SSRT)是SST的主要指标, 本文首先从三个主要的刺激脑区分别进行论述, 归纳目前各个研究的参数及阳性或者阴性结果, 进一步促进对以往研究的理解, 然后讨论总结以往研究存在的不足, 最后重点在于探讨更科学高效、更有针对性、更标准化可重复地使用tDCS提升反应抑制的未来研究方向, 为进一步优化tDCS提升健康人群反应抑制的研究提供实证支持和理论依据。

2 tDCS刺激右侧额下回对反应抑制功能的影响

右侧额下回是反应抑制的高级脑区, Aron等人(2014)把rIFC以及相关神经网络(额叶−基底神经节网络)称为“刹车”, 认为反应抑制依赖于rIFC的功能。目前大量tDCS研究选择刺激右侧额下回, 从而探究对反应抑制功能的影响(表1)。

阳极tDCS刺激rIFG能够提升反应抑制能力。Jacobson等人(2011)对被试的rIFG 施加tDCS并要求被试在刺激后完成 SST, 实验结果显示, 相比于假刺激, 阳极刺激会显著降低SSRT, 但对对照任务(和SST唯一不同的是没有停止信号)没有作用, 说明刺激rIFG特异性地改变反应抑制能力, 而不是一般能力; 对照试验刺激位置为右侧角回(right angular gyrus, rAG), 结果对反应抑制没有作用, 说明tDCS调节反应抑制具有区域选择性(regional selectivity), 因为据报道rAG不参与反应抑制(Chambers et al., 2006)。Campanella等人(2018)使用条件正确率函数(Conditional accuracy function, CAF)来衡量GNG任务表现, 即快速反应情况下反应正确率会下降, 这可能比使用整体正确率更敏感, 结果发现阳极刺激rIFG后快速反应的反应正确率下降幅度减小, 表明反应抑制效率提高。还有一些研究结果也表明阳极tDCS刺激rIFG可以提升被试的反应抑制能力(Chen et al., 2019; Stramaccia et al., 2015)。有研究者结合神经影像学, 指出tDCS不仅在行为学水平, 还在神经生理水平上影响反应抑制能力。Sandrini等人(2020)进行两次实验, 第一次获取SST的行为学基线值, 第二次实验被试先进行5 min的静息态fMRI, 然后对rIFC进行阳极tDCS或者假刺激, 电刺激结束后再次测量5 min静息态fMRI, 随后立即测量SST (与第一次实验相同), 同时收集事件相关fMRI。结果用𝞓SSRT (𝞓SSRT = SSRT(session 2)– SSRT(session 1))来反映tDCS对反应抑制的影响, 与假刺激比较, 阳极tDCS显著缩短𝞓SSRT, 事件相关fMRI显示阳极刺激增强了stop试次时pre-SMA和丘脑底核的连接, 静息态fMRI发现阳极刺激后在rIFC、尾状核、pre-SMA和右侧DLPFC间存在内在连接的改变。

有研究发现阳极tDCS结合相应反应抑制任务训练能产生更好的提升效果。Ditye等人(2012) 研究了SST训练结合阳极tDCS刺激rIFG对反应抑制的影响, 被试每天进行8 min的SST训练和15 min的tDCS (1.5 mA), 重复4 d, 结果表明, 训练提高了反应抑制能力, 而训练与tDCS结合产生的提升效果比只进行训练更好, 这项研究为提升反应抑制能力提供了一种新思路, 即将tDCS与训练相结合。Hogeveen等人(2016)将被试分成3组：传统tDCS刺激rIFC (pad-IFC组)、高精度tDCS (HD-tDCS)刺激rIFC (HD-IFC组)、传统tDCS刺激枕骨中部(pad-Oz组), 都为阳极刺激, 每组完成随机平衡的2轮实验：在刺激时进行SST训练和在刺激时进行CRT (对照任务)训练, 每轮实验前后使用SST进行行为学测量, 结果显示相比于pad-Oz组, pad-IFC组和HD-IFC组结合SST训练时提高了反应抑制表现, 再次证明了反应抑制的脑区有选择性, 而结合CRT训练时, 3组都没有显著的提升效果, 表明训练的内容也影响刺激效果, 可能是因为与反应抑制相关更高的任务更能使相应脑区的神经元预激活, 因此也更容易被外部施加的电流激活。

表1 tDCS对右侧额下回区域反应抑制功能的影响

注：A: 阳极刺激; C: 阴极刺激; S: 假刺激; GNG: go/nogo任务; GoRT: go试次反应时; SST: 停止信号任务; modified SST: SST变式; SSRT: 停止信号反应时; GNG-SST: GNG和SST结合的任务。

有趣的是, 有研究者认为反应抑制分为反应性抑制和主动性抑制两种类型, 右侧额下回不仅与反应性抑制有关, 还参与主动性抑制, 认为主动性抑制以go试次反应时间增加为指标, 反应性抑制以SSRT降低为指标(Cai et al., 2016; Castro-Meneses et al., 2016; Cunillera et al., 2014, 2016)。Cunillera等人(2014)使用tDCS对被试的rIFC进行刺激, 并使用GNG和SST结合的任务GNG-SST测量行为学表现, 结果阳极tDCS使go试次反应时增加, SSRT降低, 分别体现了对主动性抑制与反应性抑制的双重影响。但在Cunillera等人(2016)的另一项研究中却没有得到一致的结论, 实验采用了和之前同样的设计, 结果显示阳极tDCS使GoRT增加, 但对SSRT影响不显著, 与之前的研究结果不一致(Cai et al., 2016; Cunillera et al., 2014), 未能证实右侧额下回的双重抑制功能, 另一项研究对rIFG施加刺激并使用SST衡量行为学表现, 与假刺激相比, 阳极刺激时和刺激后SSRT都显著降低, 但go试次反应时没有显著差异(Castro-Meneses et al., 2016)。鉴于目前研究较少且得到的结果也不一致, 所以右侧额下回是否具有双重抑制功能还需进一步研究。

虽然大多数研究表明阳极刺激右侧额下回会改善反应抑制功能, 但也有研究表明阳极tDCS没有效果(Campanella et al., 2017; Dambacher et al., 2015; Friehs, Brauner, et al., 2021; Leite et al., 2018; Thunberg et al., 2020), 这可能是由于刺激设置不同(电流强度、刺激位置、参考电极位置、电极极性、持续时间等)、衡量反应抑制的方法不同、人群特征等导致结果异质性(Filmer et al., 2014; Mayer et al., 2020)。比如最近的一项研究将被试分为阳极刺激rIFG组(阴极位于右侧DLPFC)、阴极刺激rIFG组(阳极位于右侧DLPFC)和假刺激组, 在刺激前后完成SST, 结果显示阳极刺激组SST行为表现没有显著改变, 可能是由于两个刺激位点位置较近, 加上使用的是9 cm2的电极片, 电流易分散传导, 实际上电流没有产生应有的效果(Friehs, Brauner, et al., 2021)。有研究也得出tDCS对行为学任务无效的结论, 这可能是不同研究采用的方法学不同, 即采用GNG任务可能过于简单, 相比SST可以通过调整停止信号延迟时间适应性调节难度, GNG更容易产生天花板效应(Campanella et al., 2017), 此外Campanella等人(2018)认为使用整体错误率检测GNG表现的细微变化不够敏感, 这可能也是Campanella等人(2017)没有得到阳性结果的原因。Fujiyama等人(2021)分别对老年人(69 ± 5.8岁)和年轻人(24 ± 4.9岁)的rIFG施加阳极刺激和假刺激, 与假刺激相比, 阳极刺激使年轻人的SSRT显著降低, 但对老年人作用不显著, 表现出tDCS效应的年龄依赖性。以上研究提示研究者们要充分考虑各种因素的影响, 以降低实验结果的异质性。

3 tDCS刺激背外侧前额叶对反应抑制功能的影响

背外侧前额叶与许多认知功能有关, 如工作记忆(Alizadehgoradel et al., 2020; Kumar et al., 2017)、注意(Boroda et al., 2020)、决策(Guo et al., 2018; He et al., 2016; Shen et al., 2016)、认知控制(Gbadeyan, McMahon, et al., 2016), 但DLPFC也是反应抑制的重要脑区, 近年来该脑区也成为了tDCS研究反应抑制功能的重要位点, 相关研究见表2。

研究表明tDCS刺激DLPFC可以影响反应抑制功能, 且左侧和右侧都有相关研究。Friehs和Frings (2018)选择右侧DLPFC为刺激位点, 在刺激前后, 被试完成相同的SST, 结果阳极刺激使SSRT降低, 假刺激对SSRT没有影响。最近Friehs, Dechant等人(2021)采用SST变式的研究也得到了一致的结果。Friehs和Frings (2019)另一项研究将被试分成阴极刺激组和假刺激组, 其他实验设计和之前的研究类似(Friehs & Frings, 2018), 结果阴极刺激使SSRT增加, 假刺激对SSRT没有影响, 表明反应抑制功能在阴极刺激右侧DLPFC时受损, 结合之前的研究结论(Friehs & Frings, 2018), tDCS对反应抑制的调节作用依赖于刺激极性特异性, 即阳极刺激右侧DLPFC提高反应抑制能力, 而阴极刺激右侧DLPFC降低反应抑制能力。Nejati等人(2018)使用阳极刺激左侧DLPFC, 并在刺激后完成GNG, 相比于假刺激, 阳极刺激显著增加了nogo试次的正确率, 表明反应抑制能力提升。还有一些选择左侧DLPFC作为刺激位点的研究发现阳极tDCS可以降低SSRT和提高反应抑制功能(Fehring et al., 2019; Mansouri et al., 2017)。以上研究结果表明tDCS刺激DLPFC可以影响反应抑制功能, 并且右侧DLPFC和左侧DLPFC都与反应抑制有关, 说明DLPFC对反应抑制的功能侧化仍需继续探究。

表2 tDCS对背外侧前额叶反应抑制功能的影响

注：A: 阳极刺激; C: 阴极刺激; S: 假刺激; DLPFC: 背外侧前额叶; GNG: go/nogo任务; PGNG: parametric Go/Nogo task, 参数go/nogo任务; modified GNG: GNG变式; SST: 停止信号任务; modified SST: SST变式; GoRT: go试次反应时; SSRT: 停止信号反应时。

有研究者结合tDCS与反应抑制训练探索对反应抑制功能的影响。Dousset等人(2021)采用连续4天的tDCS结合GNG变式训练, 将被试分为单训练组、阳极刺激rIFG结合训练组、阳极刺激右侧DLPFC结合训练组、假刺激结合训练组和空白对照组, 并在实验开始前(T0)、4天干预后(T1)以及T1一周后(T2)完成GNG测试, 结果显示所有组go试次的反应时都显著降低(T0 > T1 = T2), 结合考虑go试次反应时降低和nogo试次错误率下降, 发现阳极刺激右侧DLPFC结合训练的效果最好, 因为该组T2的nogo试次错误率比T0和T1都显著下降。提示研究者利用tDCS结合合适的训练任务增强反应抑制功能可能是更加有效的方法。但也有研究表明tDCS结合训练并没有产生显著效应, Sedgmond等人(2019)使用单次tDCS结合GNG变式训练, 发现与假刺激相比, 阳极刺激对反应抑制没有显著影响, 这可能是个体差异和单次刺激效果不稳定导致的, 表明tDCS刺激DLPFC结合反应抑制训练需要更多深入的研究。

tDCS研究结果的异质性是一个常见问题, 虽然研究表明tDCS能够影响反应抑制能力, 但也有一部分研究发现tDCS刺激DLPFC对反应抑制的行为表现没有影响。Lapenta等人(2014)使用阳极刺激右侧DLPFC, 阴极放置在左侧DLPFC, 结果发现阳极刺激的GNG变式任务表现与假刺激没有区别, 但是EEG结果显示相比于假刺激, 阳极刺激使N2平均负振幅减少以及P3a平均正振幅增加, 分别表示被试抑制nogo试次时的冲突减少和动作抑制增强, 为tDCS增强反应抑制提供了神经生理的证据, 而行为学结果不显著可能是由于出现了天花板效应。Stramaccia等人(2015)应用tDCS刺激右侧DLPFC和rIFG, 在刺激结束15 min后完成SST, 结果阳极和阴极刺激右侧DLPFC后测得的SSRT与假刺激后测得的SSRT没有显著区别, 但阳极刺激rIFG却使SSRT比假刺激显著降低, 这可能是因为右侧DLPFC的刺激效果持续时间较短, 因此在15 min后的SST作用已不明显, 也可能是不同的脑区对反应抑制进程的贡献确实存在差别。Chen等人(2021)将被试分成阳极刺激右侧DLPFC (同时阴极位于左侧眶上区)、阴极刺激右侧DLPFC (同时阳极位于左侧眶上区)和假刺激组, 在刺激前后完成SST, 结果发现阳极和阴极刺激都能使SSRT显著降低, 而假刺激则没有差异, 与之前的研究发现阴极刺激使SSRT增加不一致(Friehs & Frings, 2019), 这可能是由于电极放置位置不一致导致的, Friehs和Frings (2019)把阴极置于右侧DLPFC, 将阳极放置在左侧三角肌, Chen等人(2021)在阴极刺激右侧DLPFC时, 阳极位于左侧眶上区, 这可能促进了眶上区活动, 间接影响了与反应抑制相关的额叶区域, 如DLPFC (Kringelbach & Rolls, 2004)。总结以上研究, 可见行为学任务难度、刺激脑区、电极位置都会影响tDCS研究的结果; 结合以往文献, 其他刺激参数设置, 比如电极极性、电流大小、刺激持续时间也会影响tDCS的效果(Chan et al., 2021; Filmer et al., 2014)。

研究表明tDCS刺激DLPFC的效果不仅与刺激参数设置有关, 还与个体差异有较大关系。Nieratschker等人(2015)发现COMT基因型不同, tDCS产生的效果也不同, 他们使用阴极tDCS刺激左侧DLPFC, 并完成参数GNG任务(parametric Go/Nogo task, PGNG), 结果与假刺激相比, 反应抑制能力受损只在COMT基因Val纯合子个体上观察到, 对Met等位基因携带者没有影响, 这可能与COMT基因Val158Met多态性影响前额叶多巴胺能活性有关, 而tDCS调节执行功能时也受到前额叶多巴胺浓度的影响, 表明遗传因素会影响tDCS对反应抑制功能的作用, 但Plewnia等人(2013)研究发现COMT基因型与tDCS对反应抑制没有交互作用, 这说明COMT基因型是否影响tDCS作用需要进一步探索。还有研究关注人格特质对tDCS调节反应抑制的影响, Weidacker等人(2016)让健康被试完成病态人格量表修正问卷(Psychopathic Personality Inventory-Revised, PPI-R), 然后对右侧DLPFC实施阳极刺激、阴极刺激和假刺激三种条件, 随后完成PGNG, 结果发现冷酷分量表得分越高, 阴极刺激下高任务难度的PGNG表现更好, 这与一般情况下阴极刺激使PGNG表现更差相违背, 这可能是由于冷酷特质者皮质兴奋性递质和抑制性递质失衡, 即谷氨酸和GABA比例失调, 而阴极刺激可以减少兴奋性谷氨酸水平, 恢复谷氨酸和GABA的比例, 这可能使反应抑制功能更好(Stagg et al., 2009)。Wu等人(2021)进行组水平分析时发现阳极和阴极刺激右侧DLPFC对反应抑制没有影响, 进行个体水平分析后, 发现阴极刺激后基线水平越差的被试nogo正确率提升越高, 而基线水平越好的则表现越差, 互相抵消导致组水平没有差异, 说明被试基线水平也是重要的个体差异因素。因此, 这些研究表明在tDCS研究中需要考虑被试的个体差异对tDCS作用的影响, 启示未来的tDCS研究应在实验设计、分析以及治疗应用中考虑个体的变异性, 以减少结果的异质性并促进个性化的神经刺激方法的发展。

4 tDCS刺激前辅助运动区对反应抑制功能的影响

前辅助运动区是反应抑制的重要神经基础, 是额叶−基底神经节模型中的重要节点, 同样也成为了tDCS研究反应抑制的热门脑区(Aron, Durston, et al., 2007; Borgomaneri et al., 2020; Hsu et al., 2011; Liang et al., 2014; Sandrini et al., 2020; Verbruggen & Logan, 2008)。有关研究见表3。

大量行为学证据表明阳极tDCS刺激pre-SMA能够提升反应抑制能力。Hsu等人(2011)对pre-SMA实施阳极刺激、阴极刺激和无刺激, 刺激后完成SST, 结果发现与阴极刺激和无刺激条件相比, 阳极刺激stop试次错误率显著下降, 但SSRT没有差异, SSRT是通过SSD间接计算得到的(Verbruggen & Logan, 2008, 2009), 本研究通过前测确定的关键SSD (stop试次错误率保持在50%左右时的SSD)仍然应用到了后测中, 没有考虑tDCS对SSD的影响, 所以SSRT没有得到显著结果, 但阳极刺激使stop试次错误率显著降低也表明tDCS刺激pre-SMA提升了反应抑制功能。Kwon和Kwon (2013a)通过阳极刺激pre-SMA、阳极刺激M1还有假刺激共三轮实验, 发现阳极刺激pre-SMA的SSRT显著降低。同年Kwon和Kwon (2013b)的研究重复了该结果, 实验对pre-SMA进行阳极tDCS, 并在刺激前、刺激时、刺激后完成SST, 与假刺激相比, 阳极刺激时和刺激后的SSRT显著降低。Fujiyama等人(2021)对一组老年人(68.5 ± 5.3岁)的pre-SMA应用阳极刺激和假刺激后, 发现与假刺激相比, 阳极刺激使SSRT显著降低。这些研究说明阳极tDCS刺激pre-SMA可以提升反应抑制能力, pre-SMA是tDCS影响反应抑制的重要靶点。

表3 tDCS对前辅助运动区反应抑制功能的影响

注：A: 阳极刺激; C: 阴极刺激; S: 假刺激; SST: 停止信号任务; modified SST: SST变式; SSRT: 停止信号反应时。

阳极tDCS刺激pre-SMA提升反应抑制不仅有行为学证据, 还有神经生理水平的证据支持。Liang等人(2014)的研究重复了Hsu等人(2011)的发现, 与无tDCS的对照相比, 阳极刺激使stop试次错误率降低, 同时他们还发现了SSRT的降低, 表明反应抑制能力提升, 并通过EEG信号的多尺度熵(multiscale entropy, MSE)分析从神经生理水平证明tDCS提升效果的有效性, 发现更高的MSE和更好的反应抑制表现有关, 并且阳极tDSC可以进一步提高MSE。Yu等人(2015)同样发现阳极刺激pre-SMA提升反应抑制能力, 不论是阳极刺激前后测比较还是和假刺激比较, SSRT都显著降低, 并且tDCS使pre-SMA和腹内侧前额叶皮质(ventromedial prefrontal cortex, vmPFC)的血氧水平依赖(blood oxygen level dependent, BOLD)反应增加, tDCS诱发的BOLD信号增加与被试反应抑制效率提升以及pre-SMA与vmPFC间功能连接增强成正相关。这些研究进一步说明了pre-SMA是反应抑制功能的重要脑区, 同时表明使用tDCS可以提升反应抑制。

虽然大多数研究都说明了阳极刺激pre-SMA可以提升反应抑制能力, 但也有研究表明tDCS对行为学表现没有改善效果。Bender等人(2017)使用阳极刺激、阴极刺激和假刺激3种条件作用于pre-SMA, 并在刺激开始前、刺激结束立即和刺激结束20 min后这3个时间点测试变式SST, 发现和阴极刺激与假刺激相比, 阳极刺激的SSRT和抑制成功率都没有差异, 与之前Liang等人(2014)和Yu等人(2015)的研究发现不一致, 可能是使用的电流强度与之前的研究相比较小, 持续时间也较短(见表2), 也可能是参考电极放置位置不同导致的, Bender等人(2017)将参考电极放置在右侧乳突位置, 而Liang等人(2014)和Yu等人(2015)的研究中参考电极都放置在左脸颊。Fujiyama等人(2021)发现阳极刺激使老年人(68.5 ± 5.3岁)SSRT显著降低, 但对年轻人(22.4 ± 4.2岁)作用不显著, 这可能是由于某些被试pre- SMA区域的解剖特征(比如颅骨厚度)使刺激强度不足, 也可能是刺激效应的年龄依赖性导致的。根据文献报道, tDCS电流强度、持续时间、参考电极位置和人群特征等不同, 会产生不同的实验结果(Filmer et al., 2014; Mayer et al., 2020)。

5 总结与展望

目前已经有不少研究通过tDCS刺激不同脑区影响反应抑制功能, 也产生了一些非常有意义的成果, 使得tDCS有极大潜力成为提升健康人群反应抑制能力的工具, 但目前的研究还存在一些不足和亟待解决的问题：

(1) tDCS调节反应抑制的神经机制尚不明确, 主要包括两方面的问题：一是反应抑制的生理神经环路还没有阐释清楚, 尤其是环路中皮层脑区作用的时间进程; 二是使用tDCS调节反应抑制的关键脑区(即经刺激后对反应抑制影响最大的脑区)还不确定。随着认知神经科学的发展, 研究者们认识到反应抑制的神经基础主要包括基底神经节(basal ganglia)以及前额叶皮层的右侧额下回(rIFG/rIFC)、背外侧前额叶(DLPFC)和前辅助运动区(pre-SMA), 并且依据已有的研究发现这些脑区结构互相连接功能互相影响, 所以研究者们提出额叶−基底神经节模型, 为反应抑制神经机制的解释提供了一条可能的路径, 但该模型还存在一些不足：

首先皮层各脑区作用时间进程不明确, 模型认为rIFG、pre-SMA产生停止命令并将其传递给皮层下结构(如丘脑底核), 但这两个皮层脑区之间发挥功能的时间进程仍不清楚, 现有一些研究的结论并不一致, 有研究认为反应抑制环路中rIFG可能在pre-SMA的功能上游(Osada et al., 2021; Zandbelt et al., 2013), 但Swann等人(2012)的研究表明反应抑制过程中pre-SMA的活动先于rIFG的活动, 也有研究者提出IFG与pre-SMA有着双向连接(Rae et al., 2015), 但更多的研究并没有明确报道两者在反应抑制环路上的功能位置(Aron et al., 2016; Hannah & Aron, 2021; Lofredi et al., 2021), 这提示确定rIFG和pre-SMA发挥功能的时间进程还需要进一步研究, 其中可能涉及的方法有侵入性电生理记录如脑皮层电图(electrocorticography, ECoG)。

其次, 目前的模型不包括DLPFC, 但是根据现有研究显示DLPFC深入参与反应抑制, 这说明该模型不够全面, 是否还有更复杂的神经环路仍不清楚, 反应抑制的神经机制还需进一步的探究。此外, 目前tDCS调节反应抑制的关键脑区(整个刺激中改善最明显的脑区)还不确定, tDCS刺激rIFG、DLPFC和pre-SMA都可以影响反应抑制功能, 但这些结论一般是基于不同实验设计和实验参数设置得到的, 彼此不能直接比较, 就不能确定刺激后对反应抑制影响最大的脑区, 如果能够通过更精密的验证方法使结果可以进行比较, 或者在同一个实验中进行严格控制, 使用tDCS对被试的不同脑区进行分离刺激, 结合行为学、神经电生理和神经成像等技术, 在控制其他条件的情况下, 仅有tDCS刺激脑区不同, 从而比较不同脑区对反应抑制功能的确切作用, 将会进一步明确tDCS影响反应抑制功能的关键脑区。

(2)研究结果存在异质性。反应抑制是执行功能的重要组成部分, 基于对反应抑制神经机制的认识和经颅直流电刺激技术的发展, 研究者们希望通过tDCS提升健康被试反应抑制能力, 本文从刺激的不同脑区总结和分析了tDCS影响反应抑制功能的研究, 由于基底神经节是皮质下结构, 解剖位置较深, 微电流不易达到, 相关研究极少, 所以绝大多数研究都选择rIFG、DLPFC和pre-SMA作为刺激位点。总的来说tDCS是一种有效的调节反应抑制能力的方法(de Boer et al., 2021; Schroeder et al., 2020), 但各个研究结果之间存在异质性, 大多数结果表明tDCS能够影响反应抑制能力, 但因为个体差异性(Sedgmond et al., 2019; Weidacker et al., 2016)、刺激参数(电流大小、持续时间、电极尺寸、电极位置) (Chan et al., 2021; Chen et al., 2021; Friehs & Frings, 2019; Mayer et al., 2020)、行为学任务(分析方法、任务难度) (Campanella et al., 2017; Campanella et al., 2018; Lapenta et al., 2014)等因素, 也有研究得出无效的结论, 其中比较特别的因素是对行为学结果的分析方法不同也会产生不一致的结果, Campanella等人(2017)采用传统错误率分析方法时, 结果表明GNG任务表现在组间没有差别, 但对同一数据使用条件正确率函数衡量GNG表现时, 结果表明阳极刺激rIFG后任务表现更好(Campanella et al., 2018), 也有研究者使用漂移扩散模型(drift diffusion model, DDM)对已发表的一篇使用使用阳极tDCS刺激右侧DLPFC和GNG任务的研究进行重新分析, 但因为被试是ADHD患者, 该研究并没有在前文提及, 结果发现使用传统分析方法nogo正确率在阳极刺激组和假刺激组没有差异, 但DDM分析结果表明阳极刺激提高了抑制的倾向降低了冲动(Nejati et al., 2021)。

所以在未来研究中, 要注意个体差异、刺激参数和行为学任务对tDCS效应的影响, 这有助于tDCS研究方案的发展, 也有助于促进研究的可重复性和减少结果的异质性。本文对控制这三方面的影响因素提出一些建议, 第一, 控制研究对象的个体差异对实验的影响, 如年龄(Fujiyama et al., 2021)、基因型(Nieratschker et al., 2015; Plewnia et al., 2013)、人格特质(Weidacker et al., 2016)、认知基线水平(Wu et al., 2021)等, 建议在选择研究对象时要明确相应的特征, 在容易控制的因素中使被试同质化, 并且使用被试内设计更有利于减少个体间差异的影响, 但对于tDCS研究来说, 被试内设计可能会导致盲法无效, 因为tDCS会引起躯体感觉, 有研究表明被试对自己接受的刺激条件的信念会影响结果, 一个解决方法是使假刺激尽可能逼真, 并在每次刺激后用标准问卷评估被试对特定刺激条件的信念和躯体的感受(Braga et al., 2021; Friehs, Frings, & Hartwigsen, 2021), 此外被试内设计还需注意控制学习和顺序效应。第二, 使用规范且明确的tDCS参数, 如电极尺寸、电极位置、电流强度和持续时间, 在几个主要参数确定后, 其他参数都可以由此派生, 因为它们绝大多数情况下由主要参数决定, 在某些情况下由主要参数和组织特性决定(Bikson et al., 2016)。以往研究使用的电极尺寸从约0.79 cm2的高精度tDCS使用的环形电极到35 cm2的矩形电极片, 在后续研究中出于刺激位置的精确性考虑, 电极与皮肤接触面积不宜太大, 建议使用环形电极(高精度tDCS)。电极放置位置应使用脑电10-20系统或者fMRI引导方法进行定位, 前者操作简单方便也是目前较多使用的, 后者则是更精确更理想的方法。如前文所述, 以往研究使用的电流强度范围绝大多数为0.5～2 mA, 由电流强度和电极皮肤接触面积可以算得平均电流密度(Bikson et al., 2016), 研究表明电流密度不是越大越好, 因为一方面会增加躯体疼痛感, 另一方面电流密度并不总是与效应强度呈线性关系; 此外电流密度增大会增加有效电场穿透深度, 不同程度地激活大脑表层和皮层下组织(Nitsche et al., 2008), 改变研究的目标脑区, 产生额外影响, 所以目前并不能断定应该使用的电流强度大小, 建议实验前在确定电极位置、电极面积和电流强度后, 进行模拟(如有限元分析脑模)以确定电场、电流和靶向脑区是否符合实验需要。电刺激持续时间从4 min 12 sec到25 min不等, Nitsche等人(2008)提出大于10 min的刺激通常可以引起后效应, 但具体维持时间还与刺激的脑区有关, 有研究报道13～20 min的tDCS刺激 DLPFC后神经元静息膜电位变化可持续90 min以上(Khaleghi et al., 2020), 且目前采用高精度tDCS的研究多使用20 min/次, 建议除特别的实验需要外可以采用20 min/次的刺激持续时间。第三, 减少行为学任务造成的异质性, 如设置合适的行为学任务难度, 防止出现天花板效应或者地板效应, 这可能需要提前进行预实验来确定, 或者如停止信号任务采用自适应方法调整难度; 采用广泛使用的行为学任务, 如停止信号任务和Go/Nogo任务, 控制指导语、试次数、结果记录方法、分析方法和结果报告等行为学任务特征, 比如Verbruggen等人(2019)提出了实施停止信号任务以及分析结果的共识指南, 促进了SST的正确使用, 也减少了由于行为学任务导致的研究的异质性。

(3) tDCS研究需要提升空间分辨率。现有的tDCS研究多使用传统tDCS (conventional tDCS), 传统tDCS大多使用阳极和阴极2个矩形电极片, 面积大(约25～35 cm2) (Stagg & Nitsche, 2011), 空间分辨率低, 电流传导分散, 不能精确刺激特定脑区, 不仅对大脑皮质作用效能下降, 而且使得研究者对行为结果的神经机制的解释变得复杂, 但是高精度tDCS (HD-tDCS)使这些问题得到改善, 常见HD-tDCS使用小直径圆形电极(比如直径1 cm), 一般是1个中心电极放置在目标脑区, 周围呈圆形环绕的4个返回电极, 形成4 × 1阵列, 可以通过传导更高空间分辨率的电流调节皮质兴奋性和行为表现(Bortoletto et al., 2016; Datta et al., 2009; Kuo et al., 2013; Martin et al., 2020; Villamar et al., 2013), 同时比传统的tDCS产生更显著的行为或神经生理效应(Gbadeyan, Steinhauser, et al., 2016; Kuo et al., 2013; Nikolin et al., 2015)。但目前针对健康人群反应抑制的tDCS研究中使用HD-tDCS的较少, 相比于传统tDCS, 考虑到HD-tDCS空间分辨率更高, 刺激脑区更精确, 相关神经机制的解释也可以更简单, 有利于得到更高信效度的研究结果, 所以未来反应抑制的tDCS研究应该更多地使用HD-tDCS。

(4) tDCS结合反应抑制训练的方法亟待研究。以往研究已知反应抑制训练可以提升反应抑制能力(Benikos et al., 2013; Manuel et al., 2010), 根据以上的一些研究, tDCS刺激相应脑区也可以提升反应抑制功能, 所以一些研究将训练与tDCS结合起来, 探索这种结合是否是一种更有效的方法。训练和电刺激结合分为在线(online)和离线(offline), 在线指训练和刺激同时进行, 离线则是训练和刺激异步进行。Diyte等人(2012)研究了4次SST训练结合离线阳极刺激 rIFG 对反应抑制的影响, 发现训练提高了反应抑制能力, 而结合阳极tDCS 产生的提升效果比只进行训练更好; Hogeveen等人(2016)采用1次SST训练结合在线阳极tDCS刺激rIFC, 结果提高了反应抑制能力, 但是CRT训练结合在线tDCS对反应抑制没有影响, 说明训练内容也影响这种方法的效果; Dousset等人(2021)采用4次在线阳极tDCS刺激右侧DLPFC结合GNG变式训练发现提高了反应抑制能力; Sedgmond等人(2019)使用1次在线tDCS刺激右侧DLPFC结合GNG变式训练发现对反应抑制没有影响。可以发现目前反应抑制训练结合tDCS的研究存在几个问题：(1)研究较少且结果不一致; (2)研究使用的在线/离线的结合方式也不一致; (3)刺激参数对结果有影响, 如刺激次数。所以tDCS结合反应抑制训练需要进一步研究, 以明确更有效的结合方式。

(5)不同刺激模式的效果有待探索。目前对健康人群反应抑制功能的tDCS研究大多数是单次(single-session)刺激, 研究表明, 单次刺激有效时间持续较短, 20 min左右tDCS的效果持续时间约90 min (Khaleghi et al., 2020; Nitsche & Paulus, 2001), 也有研究报道单次HD-tDCS (2 mA, 10 min)的神经变化可以持续2 h (Kuo et al., 2013), 但多次(multisession)刺激可以获得长时程后效应或者持久的大脑兴奋性的变化(Meinzer et al., 2014; Turski et al., 2017), 并且研究表明多次刺激对健康人具有安全性、可行性、可耐受性(Paneri et al., 2016; Turski et al., 2017), 比如Paneri等人(2016)发现每周共5次(2 mA, 20 min/次), 连续6周的tDCS是安全可行的。目前多次重复刺激已经较多应用于其他领域的研究中, 比如运动功能(Dumel et al., 2016; Wessel et al., 2021)、注意力(Lu, Liu, et al., 2020)、工作记忆(Ke et al., 2019)等, 但针对健康人群反应抑制功能的多次重复刺激研究较少, 未来需要更多相关研究来确定其有效性, 并且其长时程效应尚未清楚, 重复刺激同一脑区是否会延长tDCS效果的持续时间, 也需要未来更多的持续追踪研究。有研究表明tDCS与经皮耳迷走神经刺激(transcutaneous auricular vagus nerve stimulation, taVNS)同时应用可以产生显著协同效应, 具有以更有效的方式调节多个脑网络的潜力(Sun et al., 2021)。目前使用tDCS调节反应抑制功能没有联合其他刺激方法的研究报道, 所以可以进一步研究tDCS与其他刺激方法(如taVNS)结合使用对反应抑制的影响。此外, tDCS多脑区联合刺激是一种新的刺激模式, 已初步应用在运动功能和认知功能如工作记忆等研究中(Dagan et al., 2018; Hill et al., 2018), Dagan等人(2018)报道tDCS同时刺激初级运动皮质和左侧背外侧前额叶比只刺激初级运动皮质或假刺激更能提升运动能力, 但目前tDCS影响健康人群反应抑制功能的研究, 都是对单个脑区的刺激, 而依据已有的研究显示有多个脑区参与反应抑制, 所以将来的研究可以尝试多个脑区联合刺激, 探索这种方式是否比单脑区刺激对反应抑制的影响更大。

(6)不同年龄段健康人群的研究较少。以往研究选择的被试多是20～30岁左右的青年, 对不同年龄段的人群如儿童和老年人研究不多, 目前没有相关研究选择健康儿童作为被试, 选择老年被试的也仅Fujiyama等人(2021)的一项研究, 该研究中对rIFG和pre-SMA都进行了阳极刺激和假刺激, 结果发现相比于假刺激, 老年人群阳极刺激pre-SMA可以提升反应抑制, 刺激rIFG则没有效果, 该研究表明通过tDCS可塑性改变反应抑制的能力在健康的老年人中是得到保持的, 但是阳极tDCS对反应抑制的影响仅在刺激pre-SMA时是明显的, 这表明在老化的大脑中, tDCS可能只调节了preSMA而不能调节rIFG, 从以往研究看, 青年群体中刺激rIFG和pre-SMA都可以调节反应抑制, 这表明不同年龄群体tDCS刺激存在差异, 不能简单将青年人群的研究结果推广到其他年龄群体中。研究表明反应抑制能力随着年老而逐渐下降, 这与包括pre-SMA和rIFG在内的特定抑制神经网络的功能连接和结构弱化有关(Coxon et al., 2016; Hsieh & Lin 2017; Tan et al., 2019), 此外, 反应抑制能力的下降会影响老年人的功能独立性, 大大增加与人口老龄化有关的社会医疗保健和经济成本(Fujiyama et al., 2021; Tan et al., 2019); 对儿童来说, 抑制功能遵循一定的发展轨迹, 从婴儿期开始出现, 在幼儿期和学龄前期经历快速成熟, 并持续发展至青春期和成年早期, 良好的抑制功能对生活和长远的发展至关重要, 如学业成绩、亲社会行为和整体的身心健康等(Kerr-German et al., 2022; Zhou et al., 2021), 这种发展依赖于潜在大脑结构和神经网络, 尤其是前额叶皮质的发育(Ordaz et al., 2013; Zhou et al., 2021), 这表明老年人和儿童都有反应抑制增强的需求并且有相应的神经基础, 使得通过tDCS刺激特定脑区改善不同年龄群体反应抑制的方法具有光明的应用前景和必要的现实意义, 但tDCS调节健康人群反应抑制的研究中选择不同年龄段被试的很少, 考虑到老年、青年和儿童群体在各种生理特点, 尤其是大脑解剖特点存在诸多差异, 未来应增加对不同年龄段健康群体的相关研究, 这有助于了解不同年龄群体间tDCS应用的差异和更有针对性和特异性应用tDCS来提升反应抑制。

综上所述, tDCS是一种安全有效的非侵入式的脑刺激技术, 使用tDCS刺激参与反应抑制的脑区, 可以调节相关皮质的神经活动, 达到影响反应抑制功能的目的, 但是现在有关研究还存在一些不足和有待进一步解决的问题, 未来的研究应着力解决这些问题, 以明确tDCS影响反应抑制功能的神经机制, 减少tDCS研究的异质性, 增加对不同年龄群体的研究, 并探索更有效的刺激方式：比如使用HD-tDCS提高空间分辨率、将tDCS与训练结合、多次重复刺激、tDCS与其他刺激方法结合等, 可以为tDSC更好更高效地用于健康人群反应抑制功能提升提供更充足的证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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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ffects of transcranial direct current stimulation on response inhibition in healthy people

GUO Zhi-Hua, LU Hong-Liang, HUANG Peng, ZHU Xia

(Department of Military Medical Psychology, Air Force Medical University, Xi’an 710032, China)

Response inhibition refers to the ability to inhibit actions that are inappropriate or incapable of meeting current demands. Studies have shown that response inhibition is mainly related to the functions of the inferior frontal gyrus, the dorsolateral prefrontal cortex, and the pre-supplementary motor area. Transcranial direct current stimulation (tDCS) is a non-invasive brain stimulation technique. In recent years, an increasing number of studies have explored the effects of tDCS on response inhibition by stimulating corresponding brain regions in healthy people, but they have not arrived at consistent conclusions. In this context, it has become increasingly urgent to elucidate the specific neural mechanism underlying the effect of tDCS on response inhibition, reduce the heterogeneity of tDCS studies, explore more effective ways of tDCS stimulation, and determine the age-dependent differences in tDCS effect.

response inhibition, tDCS, IFG, DLPFC, pre-SMA, stop signal task, go/nogo task

B842

2021-12-01

*军队“十三五”重大项目(AWS17J012)资助。

朱霞, E-mail: zhuxia@fmmu.edu.c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