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达琦：上海音乐学院声乐学科的奠基人之一

洪达琦先生是杰出的歌唱家、钢琴家及声乐教育家，在她20多年的声乐演唱和教学生涯里，培养了大批声乐人才，她是上海音乐学院声乐学科奠基人之一。本文对洪达琦先生的生平事略、声乐演唱和教学成就等进行了梳理和补充。2022年恰逢洪先生110周年诞辰，谨以此文纪念先生。

引言

20世纪上半叶是近现代中国声乐的萌发期，也是中国声乐教育的艰难起步期。洪达琦①先生就是在这一时期成长起来的，但由于时代和人为等诸因素的影响，关于洪达琦先生的生平事略及演唱教学等史料稀缺，如今的声乐界对她了解甚少。本人认为，对她的资料进行文献梳理和史料补充十分有必要，以便声乐研究者查阅与参考。

一、学习经历

洪达琦先生，安徽含山人，早年就读于南京市汇文女子中学②。“在汇文女子中学就读期间，洪达琦是学生会中的一员，也是学艺部中游艺工作的负责人。音乐学习上，除了唱歌的必修课程外，师从美裔女传教士、钢琴教员Mrs Y.S.P.Wang 学习钢琴”。③后来洪达琦考入沪江大学音乐系，“1933 年转入国立音乐专科学校师范科，从周淑安学声乐，从皮利必可夫人及查哈罗夫学钢琴，从佘甫磋夫学大提琴”。④在学校期间，洪达琦先生专业学习表现极为突出，多才多艺，一专多能，既参加声乐专业的演唱会，又参加钢琴和大提琴的演奏会，深受师生一致好评。

二、工作经历

《上海音乐学院简史》（1927-1987）中记载：“从国立音乐院到今天的上海音乐学院，在这60 年中经历的艰难曲折过程，大致来说，可以以中华人民共和国的成立为分期标志，划为前后两个发展时期。在前一个发展时期，又可分为艰苦创业的十年（1927-1937）、经受抗战磨难的八年（1937-1945）和迎接解放的三年（1946-1949）三个阶段;后一个发展时期，则可分为在新中国阳光下建设发展的十七年（1949-1966）、遭受‘文革浩劫的十年（1966-1976）和走向新的光辉前程（1976-1987）三个阶段。”⑤洪达琦先生1937 年6 月16 日从上海国立音专毕业，随后进入上海中西女子中学任教。“八一三”事变淞沪会战爆发，她内迁入川，曾先后就职于重庆淑德中学、求精中学、中央训练团音乐干部训练班、国立音乐院分院和重庆国立歌剧学校，几经辗转。1945 年抗战胜利后，洪达琦执教于国立社会教育学院音乐系，1946 年返上海任教于国立音专声乐系。

纵观洪达琦先生的工作经历，我们可以将其分为新中国成立前（1937-1949）和新中国成立后（1949-1961）两个阶段，这两个阶段的工作经历与上海音乐学院前后两个发展阶段是吻合且重叠的。洪达琦先生1953 年担任上海音乐学院声乐系副系主任，她积极参与制定声乐专业发展方向，拟定人才培养方案和计划，参加学校发展的院务会议⑥等。这些具体的工作是必需的，更是十分重要的，对上海音乐学院的声乐发展有着重要影响。由此可见，洪先生的个体生命历程与上海音乐学院的声乐发展是息息相关、紧密联系的，可以说她既是上海音乐学院声乐学科奠基人之一，又是声乐学科时代发展的重要见证者之一，这是需要我们明确的。

很多人对她陌生是由于年代久远和时代等诸因素的影响，加之洪先生患病去世早（1961 年），导致她的相关文献及研究少，所以当今声乐界对其了解甚少。

三、演唱实践

说到洪达琦先生的声乐演唱实践，不得不说她与贺绿汀先生的一次合作。那次合作是1939 年中苏文化协会举办的音乐招待会，招待会以现场音乐会的形式进行，也是第一次对苏联进行直播。招待会的来宾除周恩来、叶剑英、邓颖超、郭沫若等中央领导之外，还有苏联驻华大使馆的官员们。洪达琦先生与贺绿汀先生合作的声乐作品是《嘉陵江上》，这是贺绿汀根据洪达琦的女中音，量身打造的作品。洪先生在直播中深情演唱了此作品，可以说她是《嘉陵江上》的首唱者。那次洪先生的演唱在观众中反响热烈，影响极大。

洪达琦先生多才多艺，一专多能——“一专”是指声乐，“多能”是指她能演奏钢琴和大提琴，而且她英语极好，综合能力较强。她不仅强调综合能力与修养，更重视演唱实践，她从学生时代就积极参加一些声乐演唱音乐会。石惟正教授在其文章《胡雪谷的演唱对声乐教学的启示》中，曾提及胡雪谷的老师，正是洪达琦先生：“胡雪谷的第一个声乐老师是洪达琦，一位出色的女中音。音乐修养、外语都很好，又弹得一手好钢琴，可随时为学生伴奏。她的教学允许并鼓励学生自己想象。提倡他们经常实践演出。”⑦

另外，还有一些事例。洪先生曾深入基层进行调研和讲座，还进行演出服务。她曾到上海的戏曲剧团“讲西洋的发声与演唱艺术”⑧，黄梅戏名家严凤英在剧团里就听过洪先生的讲座分享;1954年5月5日她带领学生在上海广播大厦举行歌乐广播演唱会;1954 年5 月29 日至30日她参与在上海艺术剧场举行的中央音乐学院华东分院的音乐会，担任钢琴伴奏，合作者是女高音歌唱家颜宝玲⑨。这些事例都充分说明，洪达琦先生不仅要求自己重视演唱实践与综合修养，而且对学生的演唱实践也有高要求，这在当时的声乐界，理念新，属少数派。

四、教学成就

洪达琦先生早年师从周淑安先生，深受其影响，一脉相承周先生的教学理念。她不仅重视声乐教学思想的研究，还强调声乐教学方法的提炼。声乐教育家杨树声教授在其论文《克莉罗娃的声乐教学》中，认真分析了克莉罗娃的声乐教学思想和方法，文中还提及克莉罗娃去世后发生的一件小事：“1956年冬天，中央文化部为筹开次年的全国声乐会议，由郭乃安率领两位女同志到上海收集克莉罗娃老师生前的声乐教学情况，找了她的部分学生在蔡绍序家开会。参加的有蔡绍序、劳景贤、刘振汉、洪达琦和我。”⑩這件事情看似很小，但在当时的历史环境下是弥足珍贵的，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是一次有时代意义的声乐研讨会，也反映出洪达琦先生对声乐教学思想的重视。

在洪先生短短20 多年的声乐教学生涯里，她的教学卓有成效，成果丰富，培养了大批杰出的声乐人才，仅罗列出她培养出来的部分学生，便已经是“灿若星河”，如胡雪谷?、胡靖舫、王品素、丁波拉?、徐宜?、林明珍、任桂珍、陈颐颉?等，“鞠秀芳、郑倜等亦曾随其学习过”。?这些学生，有的在上海音乐学院、天津音乐学院、沈阳音乐学院等专业院校工作，有的入职上海歌剧院等专业演出团体，还有的于安徽艺术学院等地方艺术院系任教。

洪达琦的学生们在全国各地开枝散叶，继续传承并又培养了一批又一批的声乐人才。如洪达琦先生的学生胡雪谷，天津音乐学院声乐教授，她是洪先生声乐传人中的杰出代表之一。她不仅继承了洪先生的教学理念，还一直致力于中国风格演唱艺术的研究，尤其重视美声唱法和中国民族风格有效结合的实践。石惟正教授在其文章中高度评价胡雪谷：“在中国声乐界意识到并真正把西洋传统歌唱和中国民族风格有效结合起来的人并不多，胡雪谷算得上一个。在中国文艺界甘于寂寞、不事宣传、与世无争的人士更少，胡先生也能算得上一个。”?这不仅是对胡雪谷教学和人品的赞美，更是对洪先生一脉相传的学术精神做出的最高评价。

洪先生的学生胡靖舫，上海音乐学院的声乐教授，她是洪先生教学理念的传承人之一，在她40多年的教学过程中，传承洪先生精神，继续培养了一大批优秀的歌唱人才。有文章评价道：“她教的学生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即美声唱法与民族风格的紧密结合，真假声混合并用，音色纯净优美，体现了甜、脆、水、美的民族审美要求音域较宽，吐字清晰，行腔婉转，讲究韵味。在这些共有的优点下又充分发挥每个人的特长。”?

洪先生的学生徐宜在演唱、教学及科研上成就更为杰出，她是上海音乐学院的资深教授，长期从事声乐演唱、教学和研究工作。她还翻译了大量的外国艺术歌曲，为上海音乐学院乃至全国的声乐室内乐的课程建设做出了突出贡献。詹红亚老师在其文章中写道：“在徐先生的声乐教育思想中，音乐表现是歌唱艺术的第一要务，‘音乐第一（Nothingbut music）是徐先生反复用中英文向学生强调的声乐理念，这也是歌唱艺术文化属性中艺术性的重要体现。同时，先生也十分重视歌唱发声技巧的训练，在歌唱发声的气息这个重要问题上，先生总结出了四要素：‘吸气到位、喉头放平、牙关松开、吸着气唱。她不仅仅强调气息支持的重要性，更强调气息平衡的关键性，有效地解决了喉位偏高、声音挤卡等问题。”?

這几位学生既是洪先生声乐传承人的代表，又是洪先生声乐教学理念的继承者，她们勤勤恳恳、兢兢业业，默默无闻地耕耘在声乐教学一线，奉献了一生。声乐艺术之美，既需要传承，更需要奉献，它不仅仅是舞台上的挥洒自我之美，还应该是内心深处圆融丰满的人格之美。

结语

综上所述，回顾20 世纪上半叶中国声乐艺术发展史，我们都不能忘记上海音乐学院洪达琦先生，不能忘记她在声乐演唱及教学领域都做出了杰出的贡献。不论是“历史的原因也好，人为的因素也罢，忽视或回避这一既定的历史事实，定将成为书写中国近现代音乐史的一大憾事”。?

关于洪达琦先生在声乐演唱及教学领域的贡献，我们需要重新认识以下几点：

一、洪达琦先生是艺术歌曲《嘉陵江上》的首唱和首演者，是中国早期声乐艺术歌曲演唱实践的先驱者之一，具有十分重要的开创意义。

二、洪达琦先生教学成果丰硕，培养了许多杰出的歌唱家和声乐教育家，社会各界高度赞誉，业绩已被载入上海音乐学院校史，她是上海音乐学院的声乐奠基人之一。

三、20世纪上半叶，中国出现了很多杰出的声乐歌唱家及声乐教育家，由于历史原因和人为等诸多因素，这些声乐界的老前辈们都没有得到较大关注与叙写，在此呼吁更多的声乐演唱及理论研究者参与其中，叙写这段历史。

今年是洪达琦先生110周年诞辰，谨以此文告慰先生。

（本文写作中，得到川音刘毅谨教授、上海音乐学院葛毅教授、厦大李未明教授等老师的大力协助，谨致谢意。）

（刘临洪，副研究员，贵州师范学院声乐副教授，主要从事声乐演唱和教学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