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代大运河航道治理与工程建设

□刘永加

京杭大运河

明代迁都北京后，中国的政治军事中心北移，而经济重心在江南，漕粮产地也大都在南方，京杭大运河的重要性由此凸显。因而，明朝廷不惜动用大批人力、物力，对京杭大运河进行整治和维护，实施了一大批航道治理工程，确保大运河安全畅通。

治理会通河，引水济运

明代大运河“南极江口，北尽大通桥，运道三千余里”。其大体可分为通惠河、卫河、会通河、黄淮运河、江淮运河、江南运河6 大段。为确保京杭大运河畅通无阻，保证京师供给，明朝廷高度重视大运河的航道治理和工程建设。重点治理大运河的会通河、黄淮运河、江淮运河和长江运河口4 段。

会通河是指自元代东平路须城县之安山西南起，经寿张西北，过东昌（今聊城），再西北达临清之会通镇与御河（即卫河）相接的一段河道。相当于今天穿越聊城市境的京杭大运河。

会通河凿成于元泰定二年（1325 年），其“北至临清，与卫河会，南出茶城口，与黄河会，资汶、洸、泗水及山东泉源”，其岸狭水浅，水资源较为匮乏，难通大船。当初，元朝廷为解决这一问题，曾在堽城（山东宁阳县北30 里）筑土坝，遏汶水分流，使其一股南入泗水支流的洸河，以达到济运的目的，但是因所选择的分水点有偏差，未能达到预期目的。

到了明洪武二十四年（1391 年），黄河在原武（河南原阳县西北）决口，洪水由安山湖向东溃去，将会通河完全淤塞。所以，明永乐四年（1406年），“成祖命平江伯陈瑄督转运，一仍由海，而一则浮淮入河，至扬武，陆挽百七十里抵卫辉，浮于卫，所谓陆海兼运者也。海运多险，陆挽亦艰”。由于会通河淤塞，只得实行海运和陆运，大大增加了漕运的成本。因此，很多人建议开疏运河。

明永乐九年（1411 年），济宁同知潘叔正对会通河进行调研后，上疏明成祖说：“会通河道四百五十余里，其淤塞者三之一。浚而通之，非惟山东之民免转输之劳，实国家无穷之利也。”明朝廷采纳了他的建议，“命尚书宋礼、侍郎金纯、都督周长，浚会通河。”

宋礼经过实地考察，认为“会通之源，必资汶水。”而元代所建的堽城坝在当时已经荒废，且该坝引汶水至济宁会源闸分流处的位置偏低，造成运道之水向北是逆流引水，不能有效地供给会通河水源。为解决这个问题，宋礼采纳了农民水利家白英的治河方法：“南旺地耸，盍分水焉！弟勿令汶南注洸河、北倾坎河，导使趋南旺，南，九十里流于天井；北，百八十里流于张秋，楼船可济也。”即以汶水做水源，筑堤引水，西注运河地势最高的南旺，然后向南北分流。历时9 年，终于完成了开掘汶上济宁段运河这一举世闻名的水利工程，使河河相通，渠渠相连，湖湖相依，汇成一脉巨大水系。

为了保证该河段有充足的水量，宋礼“相地置闸，以时蓄洪”，自南旺向北至临清建闸17 座而达卫河；向南达徐州建闸20 座而抵黄河，有效控制水量。同时，宋礼还“于汶上、东平、济宁、沛县并湖地设水柜、陡门。在漕河西者曰水柜，东者曰陡门，柜以蓄泉，门以泄涨”。又开辟了一条从汶上袁家口至寿张沙湾接旧河的新渠，旨在裁弯取直，且“疏东平东境沙河淤沙三里，筑堰障之，合马常泊之流入会通济运”。经过宋礼、白英的设计和营建，会通河全线贯通，“浅船约万艘，载约四百石，粮约四百万石，浮闸，从徐州至临清，几九百里，直涉虚然。”成效大显。

治理黄河，保运河

明初，黄河下游河道大致维持着元至元二十五年（1288 年）改道后的状态，在今河南封丘、兰考间分成两大支流：南流往兰考、商丘，流向今砀山东南，侵夺泗淮水道，由徐州、宿迁、淮安、涟水转向东北入海，此为黄河主流。北流会合北清河（济水故道，即今黄河），经今河南濮阳、山东济南，在山东利津东北入海。当时，大运河受黄河改道中断，由徐州至淮安五百余里只得借黄河做运道。由于黄河经常决口、改道，不仅给百姓带来了极大威胁，而且极大地影响了漕运的正常进行。因此，明代皇帝都十分重视黄河的治理。

明永乐八年（1410 年），黄河在开封决口，明成祖特遣侍郎张信前往考察。张信了解到，“祥符鱼王口至中滦下二十余里，有旧黄河岸，与今河面平，浚而通之，使循故道，则水势可杀”。此故道即是明洪武元年（1368 年），从鱼台塌场口（今鱼台县北）把曹州双河口决出的黄河水引入泗水的河道，是治理黄河的最理想河道。于是，明朝廷征发民丁十万，派兴安伯徐亨、工部侍郎蒋廷瓒、刑部侍郎金纯等具体负责，并让宋礼总管，疏浚鱼王口（今开封北）黄河故道，“自开封北引水达郓城，入塌场，出谷亭北十里为永通、广运二闸”。

明永乐九年（1411 年），“河复故道，自封丘金龙口，下鱼台塌场，会汶水，经徐、吕二洪南入于淮。是时，会通河已开，黄河与之合，漕道大通，遂议罢海运，而河南水患亦稍息”。经过这次治理黄河，不仅暂时平息了水患，而且达到了借黄济运的目的。

明弘治二年（1489 年）五月，黄河再次于河南境内决口，溃入张秋运河。次年，户部侍郎白昂受命整治河患，他以“控黄保运”为主要目的，在黄河北岸从阳武经封丘、祥符、兰阳、仪封至曹县筑一条长堤（即今黄河北岸大堤前身），以防河水北决冲毁张秋运河，并堵塞决口36 处；还疏浚了入濉、入颍、入运等河道，用以分洪；又在山东、河北境内大运河上修复古堤，增开减水支渠，取得了一定的成果。

在白昂治河后不到两年，黄河又一次北决泛滥，冲及运河，为患漕运。明弘治六年（1493年），右副都御史刘大夏奉命主持治理河漕。刘大夏以确保漕运畅通为首要任务，他首先开月河三里许，连接张秋运河决口的上下游，以通漕舟；在黄河干流北岸从胙城经滑县、长垣、东明，经曹州、虞城抵徐州构筑了一条180 千米的长堤，名为太行堤（即河防的外堤）；又在外堤之内，从于家店（今封丘荆隆口西于店）经荆隆口、铜瓦厢、陈桥抵小宋集（今兰考东北宋集）筑了一条80 千米的内堤；既而疏浚干流汴道及入涡、入颍、入濉分流，减缓黄河水势；然后堵塞好张秋决口，保证了运河畅通。经过这番治理，加上白昂所开的康济月河（即高邮复河），使“漕河上下无大患者二十余年”。

高邮湖

明嘉靖年间，潘季驯4 次出任总理河道都御史，主持治理黄河和运河。他主张河、漕综合治理，在治黄保漕、息患安民方面贡献卓著。针对河床淤沙抬高阻塞河道的关键问题，潘季驯创造性地提出了“塞决筑堤，束水攻沙”的方略，并付诸实施。他修筑缕堤、遥堤、滚水坝、减水坝，以缕堤束其流，以遥堤宽其势，以滚水坝泄其量；又增修高家堰，抬高洪泽湖水位，逼淮注黄，以清刷浊。经其治理，“一岁之间，（黄、淮）两河归正，沙刷水深，海口大辟，田庐尽复，流移归业，禾黍颇登，国计无阻，而民生亦有赖矣。”从而保证了大运河的畅通。

治理大运河淮南段

明代，京杭大运河淮南段，又称湖漕，指的是由淮安（淮河南）到扬州（长江北）之间的运道。这一段本来是古邗沟，因地势低洼，湖泊连亘，运河有相当一部分穿湖而过，直至宋代才筑堤分离。明代在右军都督佥事、平江伯陈瑄主持下，对其进行了有效治理。

会通河贯通后，“朝廷议罢海运，仍以瑄董漕运。议造浅船二千余艘，初运两百万石，浸至五百万石，国用以饶。”然而“江南漕舟抵淮安，率陆运过坝，逾淮达清河，劳费甚巨”。陈瑄到了淮安后，实地考察，理出了一个治理方案：“自淮安城西管家湖，凿渠二十里，为清江浦，导湖水入淮，筑四闸以时宣泄。又缘湖十里筑堤引舟，由是漕舟直达于河，省费不訾”。朝廷采用这个方案施工，完工后，可以使江南漕舟北上由此直接入淮，免除了陆挽盘坝之苦。时人评价说，“宋礼之功在会通，陈瑄之功在淮南。”

其后，陈瑄又主持了一系列运河建设工程，“浚徐州至济宁河。又以吕梁洪险恶，于西别凿一渠，置二闸，蓄水通漕。又筑沛县刁阳湖、济宁南旺湖长堤，开泰州白塔河通大江。又筑高邮湖堤，于堤内凿渠四十里，避风涛之险。又自淮至临清，相水势置闸四十有七，作常盈仓四十区于淮上，及徐州、临清、通州皆置仓，便转输。虑漕舟胶浅，自淮至通州置舍五百六十八，舍置卒，导舟避浅。复缘河堤凿井树木，以便行人。凡所规画（今写作规划），精密宏远，身理漕河者三十年，举无遗策。”经陈瑄的治理和建设，“漕运直达通州，而海陆运俱废”。

陈瑄之后，明弘治年间，户部侍郎白昂在高邮湖旁开高邮越河，名康济河，南起露筋，北达界首，为的是避高邮西甓社湖之险。明万历十二年（1584 年），右都御史王廷瞻又开宝应越河，称弘济河，自宝应南门外抵新镇，用来避汜光湖之险。明万历二十八年（1600 年），河臣刘东星开邵伯及界首镇越河，用以避湖险。至此，淮南运河完全独立于高邮、宝应等湖群之外，成为一条南北直通的运道。

治理大运河长江口

大运河过长江段的航道是江南、江北运河相互通畅的关键。但由于受到长江河口向下推移及运河口淤沙的影响，历代王朝都投入力量进行过浚治。淮扬运河的南口与长江通连主要有三条途径：即仪真运口、瓜洲运口和白塔河运口。长江上一般由西向东的下水船舶从仪真运口转入运河；由南岸横渡北上的船舶常从瓜洲运口入运河，这两处运口开发的历史都较久远，是南北运河过江的重要通道。明代，陈瑄治运时对以上三处运口航道都曾大力疏浚治理过。

瓜洲古渡

仪真运口在晋代已经开通，明初为解决航道水深问题，曾在仪真堰埭的旧址上筑坝蓄水，并对运口段航道多次疏浚。明成化十一年（1475 年），为解决江南粮船在仪真坝等潮及靠人力绞挽的困难，根据工部郎中郭升的建议，在运河口修筑了三个闸，“潮来，先启临江闸，船随潮而进；潮平，乃启中二闸放之”。明弘治十年（1497 年）又“于江口总港内各建一闸”，以便运粮。明中叶后，为保证仪真通江口不被淤塞，又进行了多次浚治。

瓜洲运口曾是南北运河过江的主要进出口，一度取代扬州成为南北交通的主要港口。因长江河道不断向南迁移，瓜洲一带航道时有淤塞，加之运口处又高于长江水位，河水走泄严重，行舟十分困难，到明初，堰闸也损坏无存。明洪武三年（1370 年），为了便于航运，在运口重新修闸坝15座，以节制河水走泄，保持航道水深。当时运口分为三支，如瓜字形，当中一支有堤坝相隔不通江，东西两支与江相通，分称东港和西港，瓜洲为东西二港合江。明永乐元年（1403 年），朝廷曾对扬州府江都县瓜洲各坝航道进行过一次全面疏浚；明永乐九年（1411 年），陈瑄又组织人力疏浚扬州瓜洲坝河道，并修建通江减水二闸。明正统年间和万历年间又先后进行过疏浚、改闸、建闸等一系列航道工程，以维持通江口航道畅通。

明代仪真、瓜洲江口为控制水量而设置了较多的坝、闸。闸不易管理，坝则有盘坝艰涩之弊。于是，从南岸过江的船只，为节省劳费，有一部分从孟渎河过江，直接入北岸白塔河，再转入通扬河。但这条航道浅狭，一遇到枯水季就不便行船，一直到明中期，时通时废，反复多次。但白塔河航道径直，又可免沿江溯流至瓜洲的江涛险恶和盘坝之苦，明宣德四年（1429 年），有人提议应加紧开辟白塔河航线；明宣德六年（1431 年），陈瑄组织劳力45000 余人对白塔河及有关航道进行拓宽浚深；明宣德七年（1432 年），在航道上设置了新开、潘家庄、大桥、江口4 座闸。这样，从江南孟渎过江的漕舟可入白塔河到湾头入运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