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尼古拉一世时期第三厅与文学领域的发展

2022-08-19◎刘

今古文创 2022年31期
关键词:尼古拉沙皇普希金

◎刘 月

(吉林大学 东北亚学院 吉林 长春130012)

一、安全警察与文学审查

俄国最早对文学领域进行审查,对出版物进行限制是从16世纪开始的,伊凡四世时期逐渐正规化。伊凡四世加强君主统治,建立最早的安全警察机构特辖制,加紧对社会各方面的控制,颁布著名的《百章会议》,这是俄国历史上第一个内含规范化审查内容的相关文件。

到17世纪,俄国依然是一个封闭落后的国家,彼得一世率先打开俄国的大门,向西方学习。旅访欧洲使彼得明白,国家的强盛,不仅仅要拥有强大的军队,还要取决于臣民的文化素质。欧洲一些国家的先进风气,社会文明开放程度令彼得十分沉醉。他认为这些国家之所以先进,除了军事力量强大国家安全有所保障之外,人民的文化素养知识水平程度较高也是重要原因。返回国内后,开始着手进行一系列改革,力图提高俄国国民文化素养,创立报刊,进行审查工作。但此时,由于彼得一世面临的任务多,阻力大,并未将重点置于此。

到俄国历史上另一位被称为大帝的沙皇,叶卡捷琳娜二世时期,审查制度逐渐走向规模化。叶卡捷琳娜二世自幼喜爱阅读法国启蒙思想家著作,上台后对正在兴起的启蒙运动持迎合态度,被欧洲启蒙思想家称为“开明君主”。

1789年,法国大革命爆发,震惊了大半个欧洲封建国家。加强思想控制成为刻不容缓的任务,最著名的便是1790年拉吉舍夫的《从彼得堡到莫斯科旅行记》事件。被叶卡捷琳娜二世称为“比普加乔夫更坏的暴徒”。即刻采取抓捕行动,并由著名的谢什科夫斯基审问。1793年,法国路易十六国王被推上断头台,造成叶卡捷琳娜二世陷入恐惧与无端地怀疑之中,变得不相信任何人。这种对革命的恐惧和对统治权力的担忧促使警察活动继续在新领域不断扩展,这一时期的行动显示出俄国政治安全活动的一个鲜明特点:关注作家的活动。而这一传统,不仅仅是在叶卡捷琳娜二世统治时期,在之后的历代沙皇统治中,都是安全警察机构密切关注的焦点。因为俄国作家一直是思想的源泉,这些思想往往都是从“政治败坏”的西方引进的。在十八世纪末,思想已经取代了农民的镰刀,成为俄国最高统治者面临的主要危险。

亚历山大是在叶卡捷琳娜女皇的亲自看护下成长的,由她精心挑选的家庭教师兰斯科伊进行教育,接受祖母的思想,对他以后的执政产生了很大的影响。亚历山大一上台就宣布废除之前的警察机构,显示出一系列的自由主义气氛。信赖受过教育的贵族青年,并组成“秘密委员会”,设立部体制取代委员会体制,对公共教育进行改革,发展文化教育,放松对审查事业的严格管控,鼓励图书出版、出国访学,促进俄国科学文化的繁荣。1804年,在总结审查制度的演变和配合时代的自由风向下,亚历山大一世督促政府颁布了第一个俄国历史上正式的书刊审查条例,即《1804 年书刊审查条例》。

然而和祖母叶卡捷琳娜二世相似的是,随着统治的进行,初期的改革逐渐转向保守。到亚历山大一世统治末期,创建军屯制,所有军屯由阿拉克切耶夫及其亲信掌管,在全国上下形成了严格的阿拉克切耶夫体制。阿拉克切耶夫为堵塞言路,控制言论,进一步加强了书报检查制度,严禁报刊出现“动摇信仰和善行”的言论,一切文艺团体未经同意不得擅自演出,著名俄国诗人普希金因为诗篇的发表而被流放南方。一些已经受到自由主义思想影响,接受教育的知识分子面对阿拉克切耶夫的暴政,正酝酿着一场巨大的革命。

1825年,亚历山大一世突然死亡,由于继承人问题首都出现了长时间的空白期,十二月党人趁机起义,尼古拉大公匆匆赶来后面对的就是这样一片混乱的局面。开始采取强有力措施镇压叛乱,设立专门的警察机构第三厅,任命教育大臣乌瓦洛夫加强对社会的全面监控。尼古拉一世面临的是一个多事的岁月,在执政的三十年岁月中,战事不断,国内社会秩序一片混乱。因此建立严格的警察制度,进行思想言论上的控制,尼古拉统治也因作家与警察之间的冲突而引人注目,18世纪末的拉吉舍夫和谢什科夫斯基之间的冲突就预示着这场冲突。在这场新的对峙中,俄罗斯最伟大的诗人普希金的冒险经历起到了启示作用。

二、第三厅与文学审查活动

(一)新三厅的设立

在尼古拉沙皇看来,十二月党人起义不仅仅是一次突发的偶然性质的颠覆政权叛乱,更主要的在于这似乎是一场国际性的阴谋。在19世纪20年代,欧洲在不同国家分别发生了五次由年轻军官所领导的叛乱,很难不将他们联系到一起。这些组织相似,思想相近的叛乱活动的发生,让谨慎细微的尼古拉一世不相信反对沙皇统治的势力一天之内就在参议院广场上被彻底粉碎了。在这种危险面前,尼古拉沙皇需要通过一种行政手段,可以随时了解不满的来源,并通过这种手段,他可以采取行动,实现他对独裁政体的设想。于是尼古拉一世从1826年1月起,陆续设了六个沙皇陛下办公厅,分别拥有不同的职责,第一厅履行阿拉克切耶夫办公室的原有职能,处理等待帝国决定的各项国家事务;第二厅主要是俄国法律部门,负责编纂法律各项事务,而法律的力度和严格程度只有在实践中能够得到遵守,在尼古拉看来这个目标只有通过重组警察来实现。于是第三厅主要是负责政治情报社会舆论监督和警察事务。也是尼古拉沙皇行政体系中最重要的一环。

新成立的第三厅拥有以下职能:负责上级警察的所有命令和公告;调查国内各教派及异端宗教团体数目;关于分发假币、邮票、文件等的信息,其调查和进一步起诉仍由财政部和内务部管辖;根据指令,所有受警方监视人员的详细信息;对可疑或危险人物的放逐和逮捕;对关押国家囚犯的所有监禁场所进行经济和监督管理;所有关于居住在俄国、在俄国旅行或离开俄国的外国人的命令和指示;关于所有事件的信息,无例外等等。

随着第三厅的不断发展,在尼古拉一世统治期间,它所承担的任务扩展到一个广阔的领域,到沙皇去世时,这个机构已经承担了五花八门活动中的全部责任,涉及社会的方方面面,它的权利不受干涉与制约令同时代人难以忍受。许多人曾在回忆录中记录下关于第三厅设立后的社会影响:“正是在9月,这片黑云升起在俄罗斯上空,多年来它一直躺在他的地平线上。当然,时间削弱了它的活动和它带来的恐惧,但它不允许我们在最公正的沙皇统治的头几年享受没有时间的完全的幸福状态。它的出现甚至使它附近的人都感到悲伤,我可以发誓说,我没有遇到过一个人会赞同这个机构或谈论它没有最大的厌恶。”

(二)第三厅与同时代文学家活动

普希金作为一个早熟的作家,早年因其古怪的衣着、不规则的恋爱、自发的活力和无论什么都会说或写的习惯而激怒了权威,所有这些品质都激起墨守成规者的迫害。从1817年离开学校到20年后在一场决斗中死亡,普希金一直是安全警察机构的关注对象,一开始是亚历山大一世,然后是第三厅。1820年,他因写了《自由》和《村庄》等颠覆性歌词而被流放到俄国南部。而这些和其他有关社会的讽刺言论并没有出版,仅仅是在手稿中广泛流传。1824年,警方查获了一封私人信件,其中普希金表达了对无神论的同情,并借此机会将他送往俄国西部一处较安静的流放地。流放的生活是简单而枯燥的,普希金整日对乡村生活的无聊感到恼火。

1825年底,有线索显示普希金很可能卷入十二月的阴谋,这引起了警察当局新的恐慌,因为他一直是革命运动的非官方吟游诗人,受到革命运动者的追捧。许多同谋者都是普希金的私人朋友,但他们故意不招募普希金,一方面是为了保护这位伟大的诗人,另一方面是为了保护自己,因为普希金缺乏任何成功的策划者所必需的基本判断力,在自由的环境中,他更能创造无穷的影响力。

即使在米哈伊洛夫斯科耶的乡村休养地,普希金也没有被首都的警察遗忘,特别是在他以煽动农民骚乱的罪名而被秘密谴责之后。第三厅从来没有放弃对他的监视活动,相继派出多名秘密警察在其居住地进行监视、看管。不久之后,一名宪兵军官突然出现在乡村流放地在普希金的面前告知他迅速前往莫斯科,接受沙皇的询问。这位诗人奉命以尽可能快的速度从他的隐居地出发,普希金被带到一位穿着军装、衣衫褴褛、肮脏不堪的国王面前,高大、冰冷的君主和矮小、热情的诗人之间的对比一定非常鲜明。据说沙皇询问了普希金,如果他在12月14日前一天碰巧来到圣彼得堡,他会采取什么态度。普希金坦率地回答说,他会加入十二月党。尽管这一回答看起来很危险,但沙皇同意如果普希金停止发表颠覆性材料,就将他从流亡中解救出来。当普希金抱怨出版任何材料都很困难时,受到审查制度的严格限制,沙皇承诺自己将担任普希金的审查员。

两人貌似进行了一番友好的沟通,达成了一定的共识,但普希金毫不怀疑自己落入了一个精心设下的圈套,因为尼古拉斯打算把他置于政治警察的直接监护之下。随之而来的与其说是对普希金的彻底迫害,不如说是对诗人生活和工作的持续琐碎干涉。普希金和本肯道夫之间的多次书面交流维持表面的体面关系,但这并不能掩盖本肯道夫对这位俄罗斯首屈一指的诗人的真实态度,即保姆对待不听话的婴儿的态度。在本肯道夫和尼古拉沙皇的书信中,本肯道夫直言不讳地说普希金“他是一个非常淘气的男孩”,但如果我们能指挥他的笔墨,那将对我们非常有利。

在普希金与沙皇维持脆弱的合作关系持续的时间里,普希金对他一再被沙皇拒绝访问外国的请求特别恼火。1829年,他因未经许可就离开高加索地区,沙皇和本肯道夫碰巧在当地报纸《蒂夫利斯公报》上读到这件事才知道这件事,这加剧了普希金的罪行。普希金在书中写道:他拒绝成为任何人的“奴才和小丑”。正是出于一种受伤的骄傲和愤怒的情绪,他在37岁的时候,在一场因侮辱他妻子的荣誉而引发的决斗中走到了尽头。死亡本身并没有结束警察对普希金的干涉,因为有理由相信这个曾经叛军的献祭可能会引发政治示威。

在他死后,第三厅行动迅速,查封书房,连夜转运棺材。由于害怕他的去世和葬礼引起大规模轰动和悼念者情绪激动,棺材被放在一辆农民的手推车上,车上覆盖着席子和稻草,在四名宪兵的护送下,低调安葬。此时,俄国历史上一个传统悄然建立,因为此后,著名作家的葬礼一直是俄国安全机构关注的问题。

普希金已经去世,但是第三厅对于文学领域的纠察并没有停止。随后,第三厅就发现了第二个目标:迈克尔·勒蒙托夫。他是抒情诗《诗人之死》的作者,在这首诗中,他攻击帝国当局将普希金推向灭亡。这首诗以手稿形式广泛流传,并于1837年2月22日被本肯道夫注意到,勒蒙托夫被派往高加索。

在众多文学与警察对峙形成的丑闻中,哲学家彼得·恰达耶夫也被卷其中。1836年9月,他的一封信出现在莫斯科出版的《望远镜》上。它包含了对俄国东正教的暴力攻击,也包含了对俄国本身的暴力攻击,描述俄国是一个太原始的国家,甚至不能被认为有自己的历史。在一个尼古拉沙皇宣扬的正统、爱国主义和专制构成官方意识形态三大支柱的国家,恰达耶夫谴责了前两大支柱,从而蔑视了第三大支柱。很快,第三厅做出反应,《望远镜》被停刊,编辑纳德兹丁被流放到西伯利亚并被驱逐出境,负责通过恰达耶夫文章的审查员遭到解雇。至于恰达耶夫本人,他被正式定性为疯子。尼古拉指示恰达耶夫每天早晨应由一位能干的医生看病,以纠正其思想回到正途。

另一位受到尼古拉时代摧残的是俄国著名作家亚历山大·赫尔岑。赫尔岑曾说,28岁的他在1830年代莫斯科大学获得了俄罗斯教育的领先地位,并享有相对自由的思想氛围。然而,1834年7月,竟因没有参加聚会而被捕,这表明莫斯科决不能免于安全警察的活动,时代的氛围越来越被安全警察操纵。赫尔岑被流放不是因为他做了什么,而是因为第三厅担心他会做什么。在各省漂泊六年后,赫尔岑获准在圣彼得堡居住,并进入公务员队伍。但这一次很快又陷入麻烦,因为他重复了一条被认为不适合官方发布的新闻,尽管这已经为世人所常见:一名警察在首都众多桥梁中的一座附近杀害并抢劫了一名过路人。赫尔岑又被传唤到第三厅总部,接受了三名高级官员的采访。赫尔岑最后接受本肯道夫的亲自采访,记录下本肯道夫所造成的伤害可能比“这个站在法律之外、凌驾于法律之上的可怕警察”的头目所担心的要小。对本肯道夫疏离的礼貌感到陌生而舒适。赫尔岑于1847年离开俄国。不到两年后,第三厅的文件档案上再次出现赫尔岑的名字,因为他拒绝返回俄国。1851年11月至1852年9第三厅决定从商店和图书馆中收回所有包含他文章的《祖国笔记》。

这一时期的俄国著名作家中很少有人逃脱与政治警察的接触。就连谨慎的屠格涅夫也因为另一个典型的罪行而被逮捕一个月。果戈理本人是迄今为止所有俄国散文作家中最重要的,就警方而言,他处于一种矛盾的立场。他是这一时期少数几个被皇帝视为热心支持者的作家之一。果戈理直接或通过第三厅从沙皇那里获得了几笔可观的现金补贴。然而,怪诞的画面,在果戈理的小说《灵魂》和他的其他作品中,包含了俄国生活的一部分,这给人留下了相反的印象:果戈理一定是这个政权的反对者。

1849年,当费奥多·陀思妥耶夫斯基被捕时,许多文学警察的线索被拉到了一起。尽管作为年轻作家但被指控“传播一封充满了对东正教和最高权力的厚颜无耻言论的私人信件”,并试图传播反政府宣传。其实在陀思妥耶夫斯基被判刑的事件中,作家只起了次要作用,传播和煽动者来自一个社会混合群体,包括学生、军官、公务员和商人。他们最终受到了与对赫尔岑或恰达耶夫的惩罚不成比例的严厉惩罚。这种有组织活动的迹象在1847年就已经出现了,当时一个有着模糊政治抱负的乌克兰文化团体圣徒协会遭到第三厅的谴责和野蛮镇压。主要受害者是伟大的乌克兰伟大诗人塔拉斯·舍甫琴科,他被派往西伯利亚做苦工,尽管他不是被告组织的成员。

三、总结

第三厅作为尼古拉沙皇实行专制统治的工具,依照着沙皇的旨意进行统治,加紧对文学领域的搜查和审视,对文学家的监督与迫害也导致了这一时期人心惶惶。不过,已经接受教育的知识分子,深知思想的重要性和面对理想的坚韧,以笔为剑,撕破这一时期严格的社会控制,解放人的思想,压迫是深的,来自文学家们的反抗也是更具有力量的。这个时期许多革命作家的作品创造了俄国文学史上辉煌时期,也为后世的革命指引了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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