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南笔记(组章)
2022-08-15甘肃
牧 风/甘肃
迭山横雪
冰雪的翅膀都冻僵了,鹰隼怎么高耸入云。
一群野鹿与静守猎物的狼群对视,而雪豹与马熊、岩羊藏在紫果云杉里谛听胜利者的荣归。
一切都始料未及,眼前雪色凝聚,群峰耸立,把对迭山的眷恋吟唱成如歌散板。
这是喀斯特地貌最原始的天然博物馆,这里是奇珍树种和珍稀动物、原始生物的基因库,甘南最美的古生物化石乐园。
我是一只普通的秃鹫,在这空旷寂寞的峡谷嘶鸣,而连绵起伏的迭山如沉寂千年的岩石,连眼眸都不眨动。整个茫茫雪岭,只是自然界的独角戏。
这迭山横雪依旧,无视我的存在,无视生灵的存在。我的翅膀已僵硬,我的嗓门已沙哑,连一句像样的话都说不出,在一阵寒颤中翻身坐起,竟是惊梦一场。
阿玛周措*:阿玛周措,藏语,意为冶海湖。
羊群在牧人的追赶中爬上险峻的白石山脉,山脚下的湖水如一只硕大的眼眸眨动着,睫毛闭合中不断舒展的涟漪划成时光的鳞片。
已是深秋,面露沧桑的阿玛周措,在经幡飞动中凝望那一池生命之水。那汉藏传承的千年故事里,我看见明将常遇春策马挥鞭,顷刻间穿越波光粼粼,把马缰一抛,饮马泉边踱步前行,运筹帷幄。
数千米狭长地带,一汪秋水泪光盈盈。有洮州花儿随风而起,那歌谣直逼众人的耳鼓,余音袅袅,挥之不去。
湖畔有马队穿梭,铜铃声声,阵阵嘶鸣,四蹄强劲,在期待驾驭之人。
抬头仰望,天空大片大片的鳞状云影,在女神阿玛周措的身体里演绎着冶力关的传奇和神话。
远处,山顶上羊群和云雀把身影张贴在峡谷巨大的镜面上,与古老的历史融为一体,成为尘世记忆的原色。
黄河首曲
面对青铜的色泽濡染的浩荡河水,品读了一生也没有读懂一条河流真正存在的含义。
我从上世纪九十年代初就结识了它。整整二十多年的光影里我不断探寻,追寻一条河流像追寻一场久远的梦。全长四百三十三公里的首曲黄河,在我豪放而辽阔的诗篇中发出呼啸与嘶吼。
每当夜莺孤鸣,雪狐在远处的山冈游走,阿尼玛卿神山浑厚如苍龙升腾,牛羊和马匹在牧场上作梦。月光更像一柄银制的弯刀,瞬间就划破首曲寂静的神经。
一个牧者悄悄在黄河边上打着口哨,心情忐忑不定,往返的步履沉重,被一个命题长期困扰着。牧者在思考,他显得有些惊悸,胸海里不时闪现着一句悠长的话语:“是这条河流发现了我们上游逐水草而居的牧人,还是水源地广大的生灵发现了一条亘古不变的河流?”
虽然黄河发源于青海高原,但其成河于甘南玛曲草原。那九曲十八弯的一路豪歌是从玛曲才顺势而为、一展歌喉的,难道不是吗?
勒秀峡谷
一个响亮的名字萦绕在耳畔。
一个数年未了的心愿。
还没有瞧见探春和迎春花在勒秀峡谷绽放,而我已迫不及待地整装出发了,尽管此时的勒秀冰雪未消,寒意料峭。
车子飞快穿越乡村公路,猝不及防就会有视觉的冲击,洮河从峡谷里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奔涌而出。连同两岸冰层的堆积,呼啸着席卷而来,河道间那宽阔的明镜在扇面上闪烁着波光。
一张拉满的弓就突兀地横陈在勒秀迷人的大峡谷,那成吨的洮水将被弹射而出,去滋润对面半山上炊烟四起的古村落。
洮水从碌曲草原左右奔突,一路欢歌落入俊美的勒秀。
勒秀峡谷松涛阵阵,雪雾弥漫中云杉、落叶松、柏树、杨柳都裸露出如玉的臂膀,直指苍穹,排山倒海之势顿生。远眺峡谷,风光旖旎,解冻的风铃不绝于耳,河床在裂开的冰层下发出沉闷的低吼。
谁在时光的巨掌推动下揭开勒秀初春的面容?
瓦蓝的河面映出云影和鹰眼的凌厉,整个藏地勒秀,被嵌入的命运之河一分两半。
一半是丛林密布,时刻有藏羚羊、野鹿群、熊豹回答雪域动物族群迁徙的密码。瞬间有藏青稞、藜麦、油菜、洋芋、大豆祈福丰盈的粮仓。
勒秀峡谷是羚城边缘的韵律师,绝妙画卷的丹青手,乡风民俗的书写者,四季恋歌的倾诉人。